马车里充满了男人的体臭。
伐功最先吃完面包和浓汤后,来到了外面。
干燥的风势吹拂,四周是一大片荒野。离开都城时是夏天,现在天气已经变冷了。从没离开都城的伐功,终于知道这个国家的土地尽是红土和枯草。
米哈鲁跑来磨蹭他的裤管,他摸摸米哈鲁的脑袋,米哈鲁开心地摇着尾巴。
「喂——没有多的面包啊?」
伐功对马车里叫唤,伙伴递给他一小块面包。伐功拿面包喂养米哈鲁,米哈鲁一口吞下后舔舔他的手掌。
米哈鲁纯粹是只笨狗,在比赛中也不会送新球给主审,伐功倒是很疼牠。伐功没有特地养这只狗,是这只狗主动追上他,跟着巡回团的马车队。
伐功几乎和所有真教徒一样,以前也很讨厌狗。实际接触后,他才发觉狗没有那么糟,狗的脑袋聪明,尤其忠心的性质深得他喜爱。
吃完饭,伙伴们也走下马车,当中有人蹲下来解手。
「啊啊、超痒的啦,头皮痒到受不了。」
占卑取下头巾用力抓头。「我好想回都城喔,在那里随时都能洗澡。」
「你在都城里,也不喜欢洗澡的吧?」
达延也开了个玩笑。
「我不讨厌巡回生活喔,反正有东西吃嘛。」
回骨城摸摸大肚子,伐功和他相视而笑。
「先知说过,人要懂得知足啊。」
语毕,他双手合十,祈求先知获得神的祝福。脚边的米哈鲁趴在地上,似乎也在献上祈祷一般。
「喂、你们几个过来。」
跑江湖的土默特来了,还带着巡回团的王牌投手,祖法儿。
土默特是个五官像秃鹰的男子,有着狡猾的眼神和尖尖的鼻子。长年的舟车劳顿,在他脸上刻下了无数的黑斑。
「今天的比赛是三局制。」
跑江湖的伸出皮包骨的手指说「第一局是『仿徨猎人团』取胜,主要是在客人面前亮相就够了。第二局由『都城蜻蜓团』扳回一城,这下就胜负难料啦。最后一局,猎人团在上半局取下一分,维持最小的得分差距。最终祖法儿表现不俗,猎人团侥伟得胜。总之在比赛结束前,要让观众保持紧张的气氛。」
「仿徨猎人团」是巡回圑的资深选手所属的队伍,伐功率领的小混混则被称为「都城蜻蜓团」。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弱,伐功不太喜欢。他们被挖角到巡回团之前,在都城好歹也是被喻为「野武士集团」的精锐。
土默特表示,客人希望猎人团胜利。大家喜欢替熟悉的球队和选手加油,因此伐功他们一直是吞败的角色。具体的打法交给球员发挥,比赛的主要流向则是土默特决定。
「妈的,偶尔也让我们赢一下吧。」
占卑抓抓头抱怨,祖法儿说。
「闭嘴矮子,乖乖听从土默特先生的指示。」
祖法儿干这一行二十年,饱经日晒的体格很厚实。伐功他们经常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身材消瘦苗条。双方对立时,体格差距高下立判。
不过,这一天占卑也不肯善罢干休。
「哭夭喔,不打假球就赢不了的废物投手。」
占卑推了祖法儿的胸口,祖法儿也还以颜色。一群小混混马上围住祖法儿和土默特。
「干!你在跟我们挑衅是吧。」
「看我宰了你!」
「嚣张三小啊。」
平日的不满终于爆发了。
被一群怒气冲冲的混混围住,土默特吓得面色铁青。祖法儿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他面不改色地双手环胸。
伐功站在包围圈之外。
「喂、要怎么处理啦?」
站在一旁的回骨城问道。他高大的体格充满魄力,性情却是所有人之中最温和的。
「啊啊、我想想喔……」
伐功思考着,祖父雷光将军遇到这种事会如何处理。祖父很久以前就死了,伐功渐渐遗忘了他的相貌,但始终用他的精神来做为行动方针。
从义教徒手中夺取都城的英雄•雷光将军,对敌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雷光将军被虏姆人视为恶魔,对自己属下的兵将或百姓,则像慈父一样和蔼。所以,被诬陷谋反的罪名,都城的百姓私下还是很仰慕他。
「喂、适可而止吧。」
伐功跑去规劝同伴,他说「我们分成两队比赛,终究是同一个巡回团的伙伴,而不是敌人嘛。伙伴之间吵架没意义啦。」
身为老大的伐功出面仲裁,才勉强解决了这场纷争。混混们愤愤不平地回到马车上。
「那么,比赛就麻烦你们了。」
土默特脸上浮现了一个卑微的笑容,祖法儿冷笑一声也扬长而去。
伐功叹了一口气。在都城里时常三餐不继,可至少不用操心这些麻烦事。想靠打棒球生存下去,看来不能只擅长打棒球。
荒野的强风吹拂伐功的背影,伐功冲动地迈步狂奔。他不是在练习跑垒技术,就只是一股脑地奔驰。米哈鲁吠了一声后也追了上去。
「怎么了,太慢啰,快来这里啊。」
伐功在红土飞扬中不断奔走。
比赛按照预定计划进行。
那是一场在村落祭典上举办的表演赛。比赛也有人在赌钱,金额比起都城的比赛要小得多了。
场地外围拉起绳索,就成了临时的观众席。当中也设有妇女的席位,也许是乡下的戒律较为松散吧。
有人说棒球是男人在看的东西,伐功认为其实女人也喜欢棒球。年轻健壮的男子发挥全力比赛,在近距离观赏的女人一定也会陶醉的。
观众对祖法儿的欢呼声特别热烈。一局上猎人团打线大量得分,一局下蜻蜓团打线直接三上三下,观众报以热烈的喝采。
二局上,蜻蜓团的王牌•占卑压制猎人团打线,二局下蜻蜓团猛攻抢下该局。
三局上,蜻蜓团必需献上一分。伐功从二垒走向投手丘,说服占卑放水。
三局下,按照计画祖法儿会恢复水准完封对手。不料一人出局后,第一棒的达延被保送上垒。
第三棒的伐功从看台起身,准备前往预备打击区。
乡下比赛轻松自在,观众还会请选手吃东西。
「年轻人,喝一杯再上吧。」
客人端来一杯咖啡,伐功一饮而尽。
在区分球场和观众席的围绳边,有两个少年。他们长相神似,可能是兄弟吧。看在伐功眼里,他们就像自己和海功。
少年们和伐功对上眼,他们挥手对伐功说。
「打爆他们,大哥哥。」
伐功走近二人,让他们摸摸球棒。
「你们等着瞧吧。真正的男子汉啊,在这种时候一定会立下大功。」
伐功记得,他以前也对海功说过同样的话。别忘了,好球必打——千万不要错失良机。
现在,他也想对海功说这番话——不要错失机会,绝对要一举功成,活着回来。
第二棒三振出局,伐功抚摸少年们的脑袋,走向打击区。
伐功进入右打区,对一垒上的跑者达延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一起打棒球很多年了,不必打暗号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第一球,达延盗垒。伐功挥棒落空,捕手传向二垒,达延轻松上垒。
他们和祖法儿比过几十场了,全队都知道对付祖法儿的方法。当他望向一垒跑者时,如果下巴的胡须没越过肩膀,就代表会投牵制球。反之,胡须越过肩膀时,就是投向打者。
「喂喂、怎么跟讲好的不一样啊,快点结束比赛好不好。」
捕手抱怨后又蹲了下来,伐功用球棒敲敲本垒板。
「有女人在看比赛,他才想表现一下啦。」
第二球,高低落差颇大的变化球,伐功挥棒落空,这下是两好球没有坏球了。
伐功在掌心吐口水,重新摆好打击架势。
投手要把球投向打者严阵以待的地方,几乎没有自由可言。投手得小心翼翼,将小小的棒球,投入小小的好球带里。而打者则奋力挥棒,打回对手殚精竭力的一球,粉碎所有无聊的算计,让球飞出去。
被盗垒的祖法儿原本很不安——他担心对方不照剧本打球。好在伐功第二球挥棒落空,他又安心了——对方果然会照剧本进行。
安心的祖法儿,思考解决对手的球路——最后他打算用快速球,帅气拿下三振出局。
人一旦放松戒心,就会抱持轻慢的心态采取下一步行动,再也回不去了。
第三球,祖法儿投出偏高的快速球。
伐功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瞄准来球使劲一挥,击球的触感不错。他深具信心,用力抛开球棒。
中坚手转身追球,最后慢慢停下脚步。绳圈后方的观众张大嘴巴仰望天空,他们的脑袋依序望向正上方和后方。礼拜堂的尖塔是村中最高的建筑物,黑色的球影越过了尖塔。
场外的观众全数站起来,伐功张开双臂走向一垒,接受众人的喝采。
那些少年也兴高采烈,伐功指着他们,对他们挤眉弄眼。
内野席和外野席中间的女性观众也站起来,高举双手欢呼。袖口隐约可见白晰的肌肤。伐功缓慢绕过各垒包,反正没必要急,他走过本垒比赛就结束了。在此之前,他想多享受这一段时间。
前面的达延踩上本垒,比数追平。
伙伴们聚在一起,挡住了本垒。伐功招手示意他们让开一条路。他要先向神明祈祷,再踏上垒包得分,如此一来就赢得比赛了。
伙伴们推挤伐功,轮流拍打他的脑袋。
「干得好啊。」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招。」
「总算给他们好看了。」
脱离伙伴的欢喜祝贺,伐功对观众席挥手。现在回想起来,这是他们加入巡回团离开都城以来,第一次取下胜利。而这也是他第一次被队友以外的人祝福。
伐功觉得,自己第一次体会到棒球的美妙和乐趣。
观众的拍手片刻不停,伐功带领队友环绕场地一圏,回应观众的掌声。
当天晚上,他们那群小混混被猎人团带到荒野上围殴毒打。
「妈的死小鬼,看你们以后敢不敢嚣张。」
祖法儿骂完后,回到了马车上。
「啊啊、好痛……用球棒扁人也太卑鄙了吧。」
占卑缓缓起身,用袖子擦掉鼻血。
回骨城反复握拳。
「好像没有骨折呢。」
「喂、伐功……你不要紧吧?」
达延俯视伐功。
伐功躺在地上,仰望着夜空。伤口在月光下隐隐作痛,伐功好想哭。
他只希望更单纯地打棒球,享受单纯的胜败。
海功所在的地方又怎么样呢?他认为送堂弟入宫,即可剌杀皇帝报仇雪恨、破除恶政,这样的想法是不是也太单纯了?
这世上根本没有一步登天的办法啊。
米哈鲁走来舔着伐功的脸庞,发出了类似哀鸣的声音。
「不要发出丢脸的声音,日后还有比赛,报仇的机会多得是呢。」
伐功抱起米哈鲁,摸摸它的脑袋。
皇帝指名新人下臈的冲撃,到了隔天依然在后宫里余波荡漾。
每个人都亟欲知道,那个叫阿丹的下臈是何方神圣。各殿舍里张贴壁报,来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净镜殿下臈•阿丹的冲击告白!「香之君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
根据上面的文章内容,阿丹的父亲是帝国西部多玛索尔市的旺族,权力大到连中央派去的代官都得敬他三分。相对的,香之君本为异教徒,父亲则是贫穷的佃农。她自小被带到大宅院里,充当阿丹大小姐的玩伴,是阿丹教她打棒球的。
香之君的弟弟以改宗奴隶的身份出仕宫庭,她靠着弟弟的关系进入后宫。其后她出人头地的过程,后宫里人尽皆知。
另一方面,阿丹也有进入后宫的梦想,但她的父亲深知女性世界的可怕,反对她进入后宫之中。阿丹曾是被喻为「荒野珍珠」的美少女,有不少人前来提亲。然而,阿丹拒绝了所有的婚事,下定决心当一个孤家寡人。直到父亲死后,她自忖时机成熟,便一鼓作气
向中央了。
读了壁报的宫女们表示「尽管她穿着下臈寒酸的衣服,内在却散发出高贵的气质呢。」「我第一眼看到她,就相信她肯定有所作为。」「我就知道皇帝会宠幸她。」
香之君这个人,是信奉「胜者为王」的胜利至上主义者,其他殿舍的宫女并不喜欢她,但这次的事件也有人深表同情。阿丹二十一岁,比香之君年长一岁,在地方上又是香之君的大姊,可在后宫里纯粹是一个新人,香之君则是地位稳固的大御妻。她们认为阿丹该尊
敬后宫的前辈才是。
各殿舍也张贴了传达香之君反应的壁报。
香之君大人,对下臈的发言感到不悦!「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从上面的敬称,不难想象画报是出自香之君心腹的手笔。
阿丹的晋升势如破竹,有人唱衰「皇帝是想尝鲜才指名她的,嚣张不了多久啦。」「陛下对处女没辄吧。」「她马上就会遭受后宫的洗礼。」不料阿丹连续四夜荣获指名,破除了反对的声浪。
关于这点,很快又有壁报张贴出来了。
下臈阿丹立下创举,连续四夜获得指名!〔另外,镜之君连续九十四夜无缘受宠。〕
终于,阿丹抢下净镜殿更衣的宝座,被挤下的前任转出后宫,嫁给了右大将。
壁报上不可能漏掉这件大事。
阿丹荣登新一代镜之君!「上一代,安心上路。」
旃叶殿也贴出了壁报。
前所未闻!香之君大人对新任镜之君放话「初次对战等着接我的报复触身球!」
看样子香之君还是很介意,阿丹害她在皇帝面前颜面尽失。
在赛季途中替换更衣是很罕见的,宫女们赞叹这是「秋季的珍奇异事」。可是一部分自以为聪明的宫女说,从净镜殿的战绩来看,这根本是早晚的事情。
其他殿舍开心起哄,净镜殿的宫女就没这种雅兴了。殿舍之长变更,也代表团队构思有重大的转变。过去的先发球员很担心自身未来,开始思考转移到其他殿舍的事宜。缺乏出场机会的宫女中,不少人也担心被卷入编制的麻烦中,自愿另寻高就。
蜜芍正是其中之一。
「我也不想一直拿着牛角学牛叫,不知道有哪个殿舍需要游击手的会来找我啊。」
她还说出了这样的感想。
在一旁聆听的香燻也点点头,毕竟无法出赛等于断送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事到如今,降到中臈也无所谓了,总之我想打球。」
语毕,蜜芍做出投球的动作。
香燻同意她的说法。有机会出赛比较重要,宁可降格也没关系。从下臈直升上臈,或许太躁进了吧。反正在十八岁前,挤进七殿五舍联盟就好,在此之前要先培养实力。
莳罗非常佩服新任的镜之君。
「从下臈变成更衣……好厉害喔。这就是白日国之梦吧,我也要加油了,俗话说『球场里可以挖到任何东西』嘛。努力一定能获得美好的生活。」
「我可不想吃埋在球场里的面包或蛋糕。」
莳罗在地板上做柔软体操,并不理会蜜芍胡说八道。
据传,新任镜之君是个外向的人。当然,这是和深居简出的前任相比。她时常到后宫各地,和香之君以外的女君交好。宫女们私下探讨,以一个二十一岁才入宫的人来说,年纪较长可能也更懂人情世故。她会参观各联盟的比赛,和身边的宫女讨论棒球,毫不在意
方所属的殿舍,大家也说她很精通棒球。
入浴时,香燻等人穿着浴袍和高木屐送上咖啡,新任镜之君亲自相迎,周围的人都大吃一惊。
裸体的新任镜之君,堂堂展现出美丽的胴体。她的腰部纤细,臀部和大腿肉感饱满,乳房大到捕手手套也无法掌握,一头秀发乌黑亮丽,堪称白日美女的典范,也有人称赞皇帝的慧眼过人,竟有本事隔着衣服看穿她的身材。
蜜芍端着盛装冰品的盘子,使用贵重冰块制成的冰品,只有女君或女房有资格食用,上中下臈无不欣羡,蜜芍抢下搬运的工作,免不了偷吃一口。
新任镜之君拿起蜜芍端来的冰品,交给身旁的女房。她和颜悦色地寻问蜜芍。
「你没有偷吃吧?」
蜜苟当场面色铁青。
她一退出殿外,蹲在地上抱住脑袋说。
「她果然记得我啊!我绝对没机会出人头地了!我要另谋出路!」
香燻从她身后望去,裕袍里透出被热气蒸红的臀部,就好比一颗大桃子放在高木屐上。
新任镜之君获得宠幸时,香燻等人也分到了祝贺的礼金。金币十枚算不上多,但香燻没机会出赛,这是一笔久违的收入。他拿着所有金钱,前去会见来到后宫的商人。
静宁殿上臈所前面的走廊,摆放着各式商品。来行商的是唯教徒的女子,香燻将她找到一旁。宦官在附近监督,避免宫女们偷交信件给商人。于是香燻到稍远的地方坐下,交出所有的金币。
——帮我交给伐功。
女商人背地里也是联络人,和帮助香燻入宫的白带鱼店也有关系。
对方数完金币,放进了怀里。
——伐功还好吗?
香燻写在纸上问道,女商人笑着说。
「是的,听说他过得不错,也很努力打棒球呢。」
香燻听到消息也安心了。过去伐功和伙伴们过着野狗一般的挨饿生活,像那种游民何时横死街头都不意外。
一想到堂兄的境遇,香燻想要转移殿舍的念头也更加强烈。他打算参加比赛赚更多钱,让伐功和伙伴不必再挨饿。
「香燻大人,不买点自己要用的东西吗?」
香燻耸肩回应女商人,他手头已经没有金钱了。
宫女们喜欢衣物、化妆品、珠宝,香燻对那些东西没兴趣。他想买棒球用具名店精心制作的高级手套,可惜一个要价五百金币,他实在买不起。商品中也有贩卖高价的球棒,某殿舍的女房随意挑选五支购买。
「响、你们看。」
莳罗拿起版画卡,棒球场附近的小店有卖那种东西,香燻也在路上捡过。不过莳罗拿的版画卡不太一样,上面画的不是棒球选手,而是女人。
「是『香之君大人投球图』呢,想不到还有卖这种玩意。」
「哈哈哈,丑死了,画得真像。」
蜜芍笑了。
「这是目前都城很有人气的商品。」
女商人搓手介绍卡牌。
画上的香之君并不像本人。真正的香之君留着一头没有蜜芍明亮的金发,卡上画的却是满头黑发。从香燻的男性眼光来看,香之君非但不是丑女,更是足以在白日帝国名留青史的大美女。她的睫毛细长、嘴唇红润,四肢也纤细优美。那一幅画的香之君,被画成了嘴歪眼斜,手脚长满肌肉的模样。本尊的投球姿势行云流水,画中的香之君上半身太过用力,动作平衡并不好。「这个,和我故乡森林里的罕见野兽『母猩猩』一个样呢。」
莳罗说的动物大家都没见过,仍被名称的语感逗笑了。
某天,净镜殿上臈所举办全体练习,一大群人莫名跑来参观。
其他殿舍的宫女们,坐在小球场周围的回廊上,当中也有御妻和更衣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啊,感觉好紧张喔。」
时罗停止缠绕绑腿,抬头环顾四周。
「唔晦唔姆唔姆唔姆唔姆唔姆唔晦唔嗯。」
蜜芍咬着带子绑袖口,说话听起来口齿不清。绑完后她重新说道「她们是不是误以为我们要比赛啊?」
香燻一拳打在手套上。新人在练习赛也没出场机会,今天大概也是捡球的份吧。
「不是的。」
后方传来幢幡的声音,她站在看台后方,头上戴着斗笠遮掩日光。身为吸血鬼的她不喜欢太阳,这一点只有香燻知道。
她绕过看台,挤进蜜芍和香燻之间。
「蜜芍,她们不是误会有比赛才来的,而是特地来看你们的。」
「来看我们?」
蜜芍一脸讶异。
「没错。现在,据说新任的镜之君要大量释出宫女,大家是来寻找值得挖角的对象。」
「是喔。」
蜜芍拉着陷进腋下的绑带,她说「幢幡,你人面很广吧?替我介绍其他殿舍啦,青阳舍就不错,我听人家说青之君很温柔呢。」
「你怎么不说自己想来灵萤殿,我好寂寞喔。」
幢幡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我讨厌灵萤殿,光之君和我同样十六岁,也就是我的竞争对手。在竞争对手底下,永远都超越不了对方吧。」
「蜜芍,妳真是……了不起呢。」
莳罗儍眼到肃然起敬了。
香燻也急了,蜜芍有在考虑自身的将来,他也必需考虑明年或十八岁以后的事。届时,香燻和蜜芍又会在哪里呢?
到了自由击球的练习时间,瑟摩栗穿上了捕手护具。
「喔、你们在练习啦。」
新任镜之君没有带着女房,孤身来到现场,上臈们赶紧低头致敬。
「吶、护具借我,我想接几球。」
更衣提出要求,瑟摩栗只好困惑地脱下防具。
「镜之君大人,您有担任捕手的经验吗?」
「这个嘛,各守备位置我都玩过喔。」
诚如本人所述,戴上防具的新任镜之君有模有样。女君担任捕手是很罕见的事情,看台和回廊的宫女,无不好奇地凝视她。
新任镜之君先转动肩膀,目光移向看台。
「好……那么,先从香燻开始吧。」
被点名的香燻飞也似地站起来,他没想到一开始会被指名。应该说,他很意外对方知道他的名字。
「香燻,加油喔。」
「直接把球打回去给投手吧。」
香燻点头回应莳罗和蜜芍的声援。他抓起打击之神给的红色球棒,迈向打击区。
他一进右打区,先用脚尖踢开底下的土。投手丘上的王牌投手果下,狠狠瞪视香燻,空气中弥漫着实战的紧张感。
新任镜之君抱住他的肩膀说。
「尽情打击来提升自己的实力吧,净镜殿的未来全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说完,新任镜之君蹲在本垒板的后面。
获得新任女君的器重,感觉不坏。可是比起效忠殿舍,自己的出人头地更为重要。香燻要在
回廊的观众面前大显身手,荣获更高的评价。他往掌心里吐口水,摆出了打击架势。
「首先是正中直球,让我们看看你的力量吧。」
新任镜之君戴上面罩说道。
香燻紧盯投手丘上的果下,他没有蜜芍剽悍,但也确实想回敬果下。打向中坚方向是他的信条,他要压抑快速球,强势回击。
果下用固定式动作投球,似乎是一记正中直球。
香燻前脚踏地时,发现异状了。果下投的不是正中直球,球路滑向外角。香燻放慢出棒时机,上半身的动作也偏掉了。
挥棒落空的香燻,身体还顺势回转一圈,引来回廊观众的讪笑。
「喂!你投这什么球啊!好好投啦!」
新任镜之君回传投手,对着投手丘破口大骂。
香燻颜面尽失,脸颊都发烫了。
「她看错我打的手势了吧,真没办法。好、下一球同样是变化球,偏外角的,好好来一记推打吧。」
新任镜之君蹲了下来。
香燻调适心情,摆出击球架势。
第二球,偏外角。香燻踏地时又发现异状——这一球不是变化球,是快速球。
香燻加快出棒时机,无奈为时已晚。
球都过去了才出棒,连球皮都没有擦到。回廊下有人用专业术语「货到付款」评论,大概是贸易商的女儿吧。
「你够了喔!不认真投我换人喔!」
新任镜之君严厉训斥果下。
香燻回头瞪着她,该不会她是故意让果下投不一样的球吧?
新任镜之君注意到香燻的视线,笑着对他说。
「新人更衣真辛苦呢,大家都看不起我,不肯乖乖听我指示。」
香燻再也不相信她了。
「下一球是快速球,偏内角。知道吗?偏内角喔?」
香燻犹豫地摆出击球架势,第三次总不会骗人了吧?或者同样是出乎意料的变化球?错的到底是谁?新任镜之君?投手丘上的果下?还是对捕手的指示反应过度的自己?
心怀杂念而无法出手,一向是香燻的坏毛病。
一记快速球杀向内角,香燻一度差点出棒,却眼睁睁看着速球穿越。黑球的轨迹烙印在眼底,和痛觉颇为类似,那绝对是一记好球。
香燻仰天长叹。
回廊下议论纷纷,表现这么差大家也笑不出来了,看台上还有人冷嘲热讽。
「不想打就快滚啦。」
这句话出自吠舍之口。
香燻丢脸到好想哭,他竟天真相信别人的指示。明明不久前他才发誓,要挤下蜜芍和其他人往上爬,他痛恨自己的天真和大意。
「好、继续练习吧。」
新任镜之君沉腰摆好接球架势。「下一球是——」
最后,香燻在这次打席没有一次成功击球。
被换下场的香燻,在走回看台途中,和镜之君指定的下一棒吠舍擦身而过。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自由击球打得那么差,真是没天份。」
香燻也没心力反瞪对方了,完全打不到球的他,落寞地回到看台坐下。
「香燻,你身体不舒服吗?」
莳罗按住他的肩膀,他拿出纸笔写下。
——我被镜之君骗了,不可以相信她说的话。
莳罗看得目瞪口呆。
「唉呀、不可以这样讲。人家是更衣,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的确,更衣陷害旗下的上臈是不合常理的。不过这件事真的发生了,香燻写下自己是如何被新任镜之君欺骗的。
莳罗念给蜜芍听,蜜芍笑着说。
「那是垃圾话战术啦,听她的做什么?不要理她就好了。」
蜜芍说得有道理,更衣也同样是竞争对手,不该乖乖听从对方的话。
练习表现失利,这下更难获得出场机会或转移到其他殿舍了。香燻怀抱暗淡的心情眺望球场。
投手换成了新人怩让,她是新任镜之君从下臈所提拔的十四岁少女。体型娇小的怩让在香燻眼中还是个小孩子,绑成两束的黑发也很稚气。她一进球场就胆战心惊,和果下互换时还拼命道歉,胆小的模样引来回廊观众的嘲笑。
可是,怩让开始热身投球时,笑声当场安静下来了。
左臂上投飙出一记速球,在接近本垒板时削进新任镜之君的手套,发出了轻脆的声音。赞叹声取代了嘲笑声。
「好快……下臈所居然有那样的孩子……」
莳罗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也只是快啦,有办法投出那种球的投手,上臈联盟到处都是吧。」
蜜芍将手伸进衣服底下抓抓肚皮。
吠舍进入打击区,新任镜之君打出暗号、摆好球套。
怩让投出第一球,偏低的快速球。
吠舍奋力回击,强劲滚地球袭向怩让。怩让惊叫一声跳了起来,球穿过脚边滚向中外野区域。
第二球,又是快速球。吠舍大棒一挥,高飞球越过左外野手头顶,飞入回廊之中。
回廊的观众窃窃私语地说,先发阵容就是不同凡响。
在之后的三十球中,吠舍打出十五支越过栏杆的长打,尽展惊人的力量。前来看球的御妻和更衣中,甚至有人赞赏她是优秀的第一棒和二垒手,也有人命令身旁的女房去调查她的弱点。
香燻的心境很复杂。他不乐见同为二垒手的竞争者活跃,但来自下臈所的新人和自己一样败给上臈,看了多少有些解气。无论如何,自己没有留下成果的事实不会改变。一想到这点,香燻觉得自己好可悲。
「下一个,蜜芍。」
蜜芍站起来,回应新任镜之君的呼唤。她戴上赤铜护手走向打击区,香燻挥挥刚才写下的纸条,提醒蜜芍留意更衣,蜜芍笑着不当一回事。
投手又换回了果下。
第一球,切入外角的急坠变化球。使用开放式站法的蜜芍,身体回转一圈挥棒落空。回廊下的观众拍手嘲笑她豪迈挥空。
新任镜之君回传投手,蜜芍接近她说了些什么,再用球棒敲敲地面。
「啊啊……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莳罗的表情忧虑。
蜜芍扭扭脖子回到打击区,重新摆好架势。
第二球,又是变化球。蜜芍没有抓准时机,挥棒落空。由于挥棒力道太强,整个人一屁股摔在地上,回廊下轰然大笑。
这次的嘲笑同样很快就停止了。新任镜之君起身回传给投手,蜜芍从下方一脚踹向她的胫骨。
「看吧!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莳罗赶紧冲出去,香燻也跟在后头。
新任镜之君取下面罩,砸在蜜芍的身上。蜜芍飞快起身,冲去抓住新任镜之君,二人互相拉扯衣带扭打。
双方的体格相当,被喻为「萨卡波坦怪人」的蜜芍臂力稍占上风。可是,新任镜之君用技巧破坏蜜芍重心,攻向蜜芍侧面的破绽,将她高高举起砸向地面。背部落地的蜜芍,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臭小鬼!跟我单挑你还早十年啦!」
新任镜之君正想追击,周围的人拼命架开她。一开始大家是来阻止蜜芍对殿舍的更衣不敬,不料新任的镜之君怒气惊人,其余人马连忙改变劝阻的对象。
莳罗和香燻扶持蜜芍起身,蜜芍揉着腰部回到看台。
「我要换头家啦!这种殿舍我不想待了!」
蜜芍故意大声嚷嚷,喊完坐了下来。
「你在胡说什么啊,蜜芍。快点去向镜之君大人道歉啊。」
蜜芍脱下衣服,也不听莳罗的规劝。这个举动,是她每次心情不好的例行公事「反穿衣服的日子」。
「那家伙是怎样啊?故意告诉我假的配球,害我挥棒落空,她到底想干嘛?」
怒气未消的蜜芍,停下平时反穿缠胸带、兜裆布、鞋子的动作,赤脚裸体在看台前面走来走去。之后她回到看台盘腿坐下。香燻斜眼看到,她脚底沾到的尘土弄脏了大腿内侧的白晰肌肤,以及闪烁日光的金色体毛。
这次的练习,被其他殿舍的壁报写得有趣又搞笑。
新任镜之君,视察新手毫无收获!「每个都差不多烂。」
新任镜之君,抱怨新手球员!「没实力、没特色、没药救的三无主义。」
新任镜之君,大刀阔斧!「除了我以外,其他人统统释出。」
隔天是安息日,净镜殿上臈所被派去中庭割草。在安息日工作有违戒律,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是,殿舍中庭相当于自家内部,在那里割草算是做家事。
接着,众人接到「前往净镜殿球场集合」的号令。莳罗、蜜芍、香燻对看一眼,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人在走廊下漫步,准备回到上臈所的大房间。
上臈所的先发阵容和她们擦身而过。看那些人拿着棒球用具,香燻怀疑是否要在安息日进行比赛。可是仔细一看,先发球员还带着地毯和日用品。
当中有吠舍和果下的身影,二人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香燻等人。
「船都快沉了还跑不掉,真可怜。这也是你们的命运吧。」
「也罢,你们好好加油吧。」
语毕,那些先发球员离开现场。
「她们是怎样啊。比赛输太多,输到发神经了是吗?」
蜜芍咬着在中庭拔下的树叶说道。
在球场上集合的不只上臈,中下臈也来了。大伙脸上显现不安的神情,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众位女房站在回廊上俯视她们。
新任镜之君也现身了。也许是昨夜被皇帝宠幸,她的衣衫不整,只在睡衣外披上一件薄外衣而已。
「喔、大家都来啦。」
她的双手撑在栏杆上,环顾球场里的上中下臈。可能是风太大的关系,她吩咐一旁的女房拿衣服过来。
「好、今天是我们净镜殿浴火重生的日子。你们看一下周遭的成员就知道,我释出了大量的先发球员。」
香燻想起吠舍等人,他观察周围的面孔,先发阵容中只有捕手瑟摩栗被留下来。
「吶、你们看那边。」
莳罗指着后方,大伙回头一看。那里疗立一位高大的黑发少女,肩上还扛着球棒。
「她不是旃叶殿的布色羯吗?」
「啊啊、就是那个牵什么亡豚的是吗?」
像在念绕口令的蜜芍,不小心弄掉了嘴上的叶片。
「她会在这里,代表她离开旃叶殿啰?竟然能挖到她啊。」
「是不是她在旃叶殿闯祸了,例如跟香之君大打出手之类的。」
香燻凝视布色羯。特地找来这个拥有「牵亡魂」名号的强打者,可见新任镜之君真的有意加强队伍实力。但棒球不是那么简单的运动,一个选手无法改变整支队伍。一个高价的选手和九个便宜的选手,要实际比过才知道哪边战力比较高超。
布色羯发现香燻的视线,也瞪了他一眼。香燻赶紧转过头。
新任镜之君披上女房拿来的衣服。
「昨天练习,我故意让先发阵容大显神威,卖了一个好价位。也因此交易到了实力不俗的宫女。」
香燻这才领悟,原来这就是新任镜之君不给新人打击机会的理由。看样子新任镜之君对新人有很高的期待,不希望她们被其他殿舍挖角。获得重视固然是一件好事,但香燻不懂自己何以如此受到器重。
「我释出那些家伙,不光是为了钱。俗话说『狗跟人、猫跟户』对吧,其实失败也会伴随一个人。习惯失败的人,只懂得在失败中寻找小确幸。好比达成个人目标就欢天喜地,或是眨低他人来确立自己的地位。然而在棒球的规则上败北,那终究算不上胜利。累积再多的小确幸,也无法颠覆失败的事实。我不希望整个殿舍,被个人不长进的风气影响。所以我才释出她们,留下妳们这些不习惯失败的人。」
香燻反省自己过去的行径。蜜芍没机会登场,他在安心之余,又满足于双方差距不会扩大的现状。他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这简直和那些失败者没两样。
「我要将你们训练成战斗集团。没斗志的人滚蛋——这就是我们的信条。」
新任镜之君挥手示意女房,女房来到球场上,发给上中下臈某样东西。香燻观察自己拿到的东西,是一条珍珠项链。
「我们要彻底重生,首先要放弃『猛牛军团』这种不会红的鸟名字。猛牛般的女人,一听就是只会吃喝拉撒外加打嗝对吧?这样的女人,你们觉得皇帝陛下会想要她吗?」
宫女们都被新任镜之君逗笑了。
「净镜殿的新队名取叫『珍珠少女队』如何?充满华丽的感觉对吧?比赛的时候,务必要戴上珍珠项链喔。」
「请问〜」
后方有一位下藤怯生生地举手,新任镜之君鼓励她发言。
「这项链很容易在比赛中断掉吧,我舍不得戴耶。」
「断掉也没差,我再发给你们新的,珍珠直接撒在球场上也无所谓。比赛中,我们是耀眼辉煌的存在。比赛结束以后,美丽的回忆和珍珠一起留在球场里,这才是我们应该追寻的目标。」新任镜之君环顾上中下臈说「我们的目标是胜利,但不光是比赛的胜利。当
,赢球是再好不过了。可惜棒球无绝对,比赛有赢有输。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要常保华丽风采。这样一来才能获得皇帝陛下青睐,那是我们的最终目标,我们要获得一切。各位,华丽奋战吧,替自己的人生赢得胜利!」
球场里的上中下臈很自然地鼓掌致意。
「镜之君大人——」
一位中臈少女举手说「我也可以和镜之君大人或其他女君一样,成为陛下喜爱的女君吗?」新任镜之君微笑颔首说。
「一定没问题的。」
「不过,我没有自信。」
「那就改变自己吧,没有人一开始就有自信的。」
「我能改变吗?」
「可以,我不就做到了吗?」
新任镜之君开始讲起信仰的力量。起先怀疑她演说内容的宫女们,再次感受到归依在至高无上的真教是何等幸福,对神和先知献上感谢的祈祷。
新任镜之君带着女房离开后,上中下臈欢天喜地,内心期待更衣宣扬的殿舍改革,品尝着拿到珍珠项链的喜悦。
蜜芍冷眼看着同僚,径自走向回廊。莳罗和香燻也追了上去。
「吶、你怎么了?」
「我有话要对镜之君大人说。」
蜜芍大步向前。每当她这么做,肯定会闯下大祸。偏偏蜜芍这个人就是不听劝,香燻也只好默默跟着她。
新任镜之君伴随女房走过廊下,蜜芍终于追上她了。
「镜之君大人!」
蜜芍抓住栏杆的柱子,新任镜之君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怎么了?」
新任镜之君探出栏杆俯视蜜芍,蜜芍也放开柱子,仰望着殿舍的更衣。
「镜之君大人,我没办法原谅你。你昨天那样欺骗别人是不好的行为。」
「唉呀、这孩子真是口无遮拦呢。」
莳罗冲上去捣住蜜芍的嘴巴,但话一出口覆水难收,就跟投手投球以后才喊暂停一样没意义。
众位女房要上前教训态度嚣张的上臈,新任镜之君挥手制止她们。她俯视着蜜芍微笑说道。
「我很喜欢你这种个性。要拉下那些自诩常胜而贪图安逸的人,像你这种反骨精神强的孩子是不可或缺的,我期待你的表现喔。」
正要离去的新任镜之君,又转头对香燻和莳罗说「你们几个,从下一场比赛开始就是先发球员了,做好准备吧。」
她和女房离开廊下走过渡桥,蜜芍目送她离去后转身说。
「镜之君大人真是个好人呢。」
「你实在……太善变了吧。我们看了都替你捏一把冷汗。」
莳罗傻眼地叹气。
蜜芍的心如同猫咪的眼睛变化无端,看上去有种独特的美感。然而,现在吸引香燻的不是她,而是叛乱的预感。
弒君和大败常胜队伍,都是叛乱和破坏秩序的行为。每个人都梦寐以求,却又不敢付诸行动。
真希望快点比赛。香燻渴望棒球,犹如一把渴求鲜血的利刃。
盛柑殿和始萌舍打完十五局依旧没有得分,局数也是零比零。又要进入延长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