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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之章 绽放于荒野之花 第六章 坠崖的男子

身为看守第四书库的魔导师,察觉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怎么了?

抬起头一看,一名男子从通往第五书库的阶梯走了过来。

魔导师因为男子异样的气息而警戒着,当他看清楚男子的容貌时,原来对方是守护第五书库的魔导师。第四书库的魔导师松了口气,对他说:

喂,怎么了?应该还没到换班的时间!

魔导师的悠闲声音途中停了下来。因为站在照明之下的伙伴表情怪异地扭曲着。他脸上带着苦闷的表情,两眼翻白。

你咦发生什么事了!没事吧!

当魔导师叫喊着打算跑向对方时,从表痛苦的魔导师耳朵里掉出了一粒粒不知名的物体。那是反射着照明,一闪一闪的白色沙子。

仔细一看,通往底下的楼梯也全都被闪闪发亮的白色沙子覆盖了。

哇哇啊啊啊啊!

从软体动物般爬向脚边的白沙上感受到莫名的恐惧,看守的魔导师大叫起来。被沙子入侵魔导师胡乱扑向第四书库的魔导师。

勉强闪过口吐白沫袭向自己的魔导师,看守第四书库的魔导师拼命跑向墙边。他拿起吊在墙上的槌子,猛烈敲打着紧急联络用的墙壁。

尖锐的声音向上传去,当班的魔导师听到紧急联络,立即敲响了警钟。

连续不断的钟声传向四周,慢慢响遍了暗魔法教会本部。

听到远远传至混沌的群集的钟声,街上的居民不安的抬起头来。

宫殿的魔导师冲进干部们聚集的议场。

报告!不明的白色沙粒现在已经侵袭到第二书库的阶梯!目前沙粒仍不断增殖,藉着无数的缝隙扩散,似乎能侵入人体内引发错乱!最初发出警迅的第四书库以及第三书库,已经完全断绝联络。据推测,在这之下的层级没有生还者。

听着绝望的报告,议场充斥着紧张的沉默,而墙外依然不断传来警钟声。一名干部看着教主,紧张的叫道:

教主大人!

教主口中发出低鸣,面具上的红色石头闪耀着光芒。教主身旁坐着瘦小的少女,她用锐利的眼神看向所有干部。教主一脸痛苦的开口:

是魔物。光之波非常微笑,要毁灭也非常困难的种类。

为什么那种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是魔物出现,那现在就不是开干部总会的时候!得快点准备布署才是!

一名戴着单眼眼罩的壮年男子用低沉的声音叫着,周围传出质问的附和声。

教主却突然用惊人的音量怒骂:

闭嘴!谁都不准离开这里。立刻放第一到第三地下水门,导向王之池。使用灼烧之水。

难不成

听到灼烧之水,周围的紧张气氛瞬间高涨了起来。

所谓的灼烧之水,是魔导师的一项发明。把地底深处发现的某种石头以高温烧熔,再将成为黏土状的物体溶入水中而成。这液体就如同它的名字,几乎能够烧毁世界一切的事物。

要压制光之波就只有这个方法,用灼烧之水填满地下书库!

教主的声音传遍议场,干部们发出悲鸣般的声响。

书库的贵重资料,全都会化为乌有!

愚蠢的东西!你以为魔导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为了消灭魔物,一切都可以牺牲!

教主的声音中没有分毫迷惘。看着他被岁月削去一切情感的严厉脸庞,干部们忍不住沉默了下来。因为教主那闪耀着璀璨光芒的眼神明白显示出教主的觉悟,魔导师们都倒吸了一口气。

不过在这些人当中,刚才戴着眼罩的魔导师仍开口反驳:

之后用了灼烧之水之后要怎么善后!?要是灼烧之水流进河川,会对下游的居民造成莫大的伤害!

放弃他们。灼烧之水接触空气之后,会慢慢变回普通的清水。他们只能算是大事之下的小事罢了。

对于教主直接了当的放弃,戴眼罩的魔导师站起身来。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泛红,弹劾着教主:

我要弹劾你的行为,总教主!这做法太强硬了!你一直都是这样,始终只重视力量!完全不怀疑自己的正确性,甚至连确认都不做不到!话说回来,魔物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冒出来!该不会是藏在书库的某个角落吧!?

如果是这样又如何?

你要负起责任!为没察觉到魔物的侵入负起责任!我们应该马上回到自己的岗位,用其他各种手段击退魔物。不需要你那只夸示力量的命令,新的时代已经来临了!

听到魔导师的发言,周围的空气略微出现变化。

应该所有人都稍微如此想过。对教主强硬手段的不满和不信任,像传出淡淡味道似的散了开来。在这情况下的教主丝毫不退缩,缓缓开口:

你说的新时代,是黑之摇篮带来的吗?

教主的唐突发言让戴眼罩的魔导师吞了口口水。

你说什么?

对着口气稍停滞的魔导师,教主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们在几天前,袭击绑架了那名身中魔物之毒的药师。这件事已经调查证实过了。应该是抓去做实验对象了吧?不过很可惜,你们的部下几乎全都被抓了。

被教主指控的独眼魔导师马上大叫:

你没有任何证据!

(他在动摇。)

米莉安仔细盯着眼罩的魔导师。就算不用魔法力也可以看出魔导师很紧张,拼命压抑着隐藏在心中的动摇。教主按照米莉安的要求,调查了袭击卡那齐的魔导师。结果就是眼前的情况。

不过,教主接下来的话却让米莉安非常意外。教主说:

我的确不太清楚详情,不过对于黑之摇篮在这教会内游走的事情,一直都很清楚。那是极为古老极为古老,将魔物视为世界正统主人的结社。如果安分一点,我本来打算放过你们,不过也差不多到了该大扫除的时候。我也希望能将这里扫干净后,再传位给下任教主。对黑之摇篮的成员来说,和魔物同化的研究非常吸引你们吧?毕竟,是能够和崇敬的魔物合为一体,我没说错吧?

听着完全没听说过的教团内部秘密,米莉安稍微张大眼望着教主,之后再看着议场中的魔导师们。所有的魔导师似乎都听过黑之摇篮的名号,他们畏惧的交换着视线,一齐看着戴眼罩的魔导师。

成为注目焦点的魔导师拼命呼喊:

不对!我是清白的!大家要相信我!他才有问题!他脑中只想着让自己中意的儿子继承自己的位置!

你要大声疾呼也没有问题,不过在宫殿内监视的人回报过哦。刚才魔物出现,召集全员时,从快崩坏的废墟地带里跑出了几名可疑的人物。那些都是你的部下吧?黑之摇篮的基地应该就在那附近详细情形晚点再慢慢询问。慢慢的库欧里亚,把他抓起来!

是!

并排着站在议场墙边的目暗魔法教会本部的警备队依照库欧里亚的信号动作,很快就包围了戴眼罩的魔导师。魔导师不断的开口又阖上,带着扭曲的表情被抓了起来。确认逮捕对方之后,教主开口:

开始开放水门!

是!

没有人敢违抗他的指示。米莉安低头看着慌忙走出议场的魔导师们,心中开始感到不安。

(空去找卡那齐,他们会在哪里?不会在地下吧?)

随着一阵小声的开门声响起,一名男子走进昏暗的房间里。

除了墙上使用魔法的圆盘之外,这是间极为杀风景的房间。在房间的正中央,两手被绑在身后的卡那齐趴倒在地。男子举手拿着照明快步走向卡那齐,用脚尖翻过卡那齐动也不动的身体。

被翻过身的卡那齐,脸庞泛着生死不明的青白色。为了确认他的呼吸,男子靠近静静闭着双眼的卡那齐。

瞬间,男子的下颚被卡那齐猛然抬起的脚给踢中,呻吟着向后退去。

卡那齐踢中后,瞬间张开双眼站起身,但膝盖使不上力气。卡那齐紧抓胸口,跪在石地上。绑住手的绳子早已被卡那齐用碎玻璃勉强割断,男子进来时只是装成仍然被绑住的样子。

不过体力被消耗过度,无法一击就击倒对方也是这个缘故。

混蛋!

男子生气的扑向卡那齐,卡那齐气息紊乱的喘着看向他。

(快动!)

鞭策着自己的身体,卡那齐终于站起身来。他躲开男子的手腕向前扑倒,手肘顺势击向对方的脖子。加上体重的一击顺利击中弱点,男子发出怪异的呻吟倒在地上。

和男子一同倒地的卡那齐重复着混乱的呼吸,挣扎着打算站起身来。

虽然意识和身体勉强能够联系了,不过身体的状况极差。不知道被放在那声音当中过了多久,只要稍微分神就一定会倒下。

(剩下就看对方还有多少人了。)

身体沉重的完全无法起身,但是不起身就活不下去。卡那齐用力踏着地板。

这种身体要怎么去打倒其他敌人?还是早点放弃比较好吧。

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

不过,卡那齐马上在心中笑起来。不可能!要放弃随时都能做到,但结果还是无法放弃。所以自己还活着,既然活着就只能前进。

卡那齐终于站起身来。抬高视线一看,眼前就是铁门,很近。虽然打算靠近门,不过卡那齐却摔倒了好几次。感受不到疼痛,可是要站起身实在太麻烦了。

活下去这件事,实在又麻烦又痛苦。

那么,为什么还要活下去?答案很简单,因为没有死。过去遭遇过好几次危险,不过都没有死。为什么?在如此询问的内心更深处,有什么大声叫着要活下去。这应该是人的命吧?

卡那齐意识朦胧的想着,终于到达了门边。没有人来妨碍真是不可思议。从被关的房间出来之后,周围又是个昏暗杂乱的房间,但幸好没有人的气息。还来不及安心,卡那齐又摔倒在地上。

知道没有人后稍微安心了一点,这次的起身变得更为艰难。

身体无法动弹,仰躺在地上的卡那齐呆呆看着天花板。似乎听到脚步声传来,有人来了!但现在还没办法站起身。

当覆在眼前的雾开始越来越浓厚时,卡那齐看到了奇妙的东西。

和这场所,和这状况非常不协调的东西。

他看到了白色的脸孔。

很美,同时也很恐怖。

既安静,又绝对。

这是什么?

你好啊,卡那齐。

清爽的声音传到耳中。谁好了啊?想这么骂却出不了声。

不过,站在卡那齐头部旁边的诗人,就像听到卡那齐的心声般回答:

的确,你完完全全的濒临死亡啊。

这不是很平常吗?放弃吧!这就是我。

反常的是你吧?你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

诗人又回答卡那齐心中的问题了。他带着纯白的面无表情,就像人偶一样。

我是来救你的。

诗人非常确实的回答了问题,让卡那齐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说出声,还是没有。在疑惑之下,卡那齐继续问:

救我?你吗?我?为什么?

因为米莉安对我这么说。

卡那齐很不可思议的老实下来,平静的想着。

被米莉安如此冀望着来拯救,或许有点高兴吧?不过,也有点苦涩。究竟是哪边啊?

不要问我关于心的问题。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没有心喔。

这么说来也是,不好意思。

不过这么一看,你看起来好熟悉啊。以前,在哪里见过面吗?

不,不对原来是这样啊!

你和死很相像。

既漂亮又恐怖,既冰冷又安详。你就像死本身一样真怀念啊!

卡那齐这么一想,诗人缓缓的眨了眨眼。几近残酷,毫无表情的冰冷脸上,露出了稍微困惑还有怒气的感觉。他脸上明明就没有露出任何表情,这实在是很不可思议的光景。诗人说:

你真让人困扰。非常困扰。你知道吗?听得到吗?我的话无法传到你心中,你没有丝毫能理解诗歌的心。可是,你却说着真实。就是一生都无法理解真实,所以你才能说出真实对这样的人,我要说什么才好?

诗人看起来就像小孩子一样,卡那齐稍微反省了一下。这样啊,这家伙感到困扰啊。

不过,如果这么困扰,闭上嘴不就好了?

闭嘴啦!

诗人露出真实的淡淡微笑说:

不开口的我,没有任何价值。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你试者着闭上嘴看看嘛。即使如此,还是有人会承认你的价值吧!

至少,米莉安和我都会承认。

虽然无法全面信任,不过不说话的你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既脱线又有趣。这样不就好了?绝对的存在什么的,大部分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是,你无法相信?

卡那齐心中这么问着,诗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以失去生气的脸小声说着:

直视着死亡的人,为什么都这么粗暴又温柔呢?

诗人的声音在卡那齐听起来带着一点寂寞。诗人缓缓蹲下身,将手放在卡那齐面前。会被杀吧?卡那齐不知为何这么想着。不过,诗人的手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卡那齐的额头就移开。感觉像是喝了澄净的水一样。卡那齐的意识鲜明了一些,他眨了眨眼。

起来吧!还没到你安眠的时候喔。

诗人不客气的如此说着,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卡那齐是卡那齐的剑。看到剑的卡那齐,带着安心和疲劳叹了口气,体内深处还可以感觉到仍留有力量的残渣。卡那齐勉强动起手腕,抓住一旁的桌脚。

抗体的内容物,被拿走了。说不定,还在这里面。

勉强挤出的声音十分沙哑。诗人点点头,将剑交给卡那齐后站起身来。

来找吧!

卡那齐抱着剑,抓住桌脚勉强站起身,发现这里是个细长的房间。虽然还算宽敞,不过一个窗户也没有,空气停滞在房间里,这里似乎是地底下。诗人从走廊拿来照明,放在桌上。

周围有着许多奇怪的装置。

中央是卡那齐藉以起身的桌子,桌上杂乱堆放着木皮和羊皮纸记载的文书。墙边突出着一个火炉,周围并排着用金属、玻璃、动物内脏等东西做出来的复杂机关。看到墙上的架子还有桌上放着药师所用的钵和药草,魔导师在这儿研究什么可说是一目了然。

啪嗒啪嗒,突然传来振翅的声响,卡那齐惊讶的看向声音来源,发现房间的角落放着钢铁制的鸟笼。在崇拜鸟之神的这个世界里,养鸟在表面上是完全禁止的事。看到笼内蹲着漆黑的鸟,卡那齐稍微眯起眼。

诗人扫了四周一眼,用着不像平常人的熟练动作打开墙上的棚架、翻找着抽屉,拿出了像是液体的东西并排在桌上。

要是这里面有你的抗体就好了。交给你自己判断。

还真可靠啊。

卡那齐无力的反讽着,靠近并排在面前的瓶子和药品盘。

眼前的许多药品,闻起来说好听点是具有个性,说难听点就是恶臭。卡那齐先闻闻看,然后再确认味道。祈祷着不要有剧毒,试到了倒数第二个,当他靠向烧焦一半的盘子上时,表情明亮了起来。

很好,找到了!

这样多少能多撑一阵子吗?

站在桌边的诗人如此询问,卡那齐慎重的用手指沾起抗体,靠近唇边舔进嘴里,卡那齐像平常那样皱起眉头。

只是多少而已。

他简短的回答,从桌上选了个似乎洗得比较干净的玻璃瓶,将盘上的抗体移到瓶中。看到他沾满干涸血污不断颤抖的手,诗人从旁伸出手来。

让我来吧。

抱歉,麻烦你了。不过,这群人到底在这儿做什么啊?好象是打算要将我解剖之类的,是为了研究关于魔物的事情吗?

边等着药效起作用,卡那齐试着将左手的手套拉开,然而马上就痛得表情扭曲而放弃。手套已经粘在伤口上了。没办法的卡那齐只好割下里衣的一角当作临时绷带,用右手和嘴在手套上勉强包扎左手。

应该是这样吧?可是方法不但太过强硬,而且还躲在这地底深处就很奇怪了。看来还真是激进的团体,你真是容易被麻烦事缠上啊。

诗人一边说一边将栓好盖子的玻璃瓶递给卡那齐。靠向桌边的卡那齐将瓶子收入怀中,拿起照明看着散落在桌上的文书。

真是不值得高兴的话啊这、这些好眼熟。是魔物的?什么!

怎么了吗?

听到卡那齐不寻常的叫声,诗人开口询问。卡那齐颤抖着肩膀咳了几声之后,将看到的文书推向诗人。诗人拿起文书,不解地看向卡那齐。卡那齐脸上完全失去血色,勉强开口:

这是我写的东西。

到这里之后写的吗?

听了诗人的问题,卡那齐不断摇着头。虽然感到很晕眩,但他脑中却更为混乱。这是很旧的东西,是将近三年前写的东西。

不对,不对,!是故乡出现魔物,被帝国军抓住那时候所写下的招供书为什么这东西会在这里!诗人,把这附近的文书都翻出来。

卡那齐对诗人这么叫着,收集起桌上的文书,拿起火把一个个确认。

东方的地图不是当地人画不出的正确地图。

看到并排熟悉的名称的地图,卡那齐呆呆的说着。诗人打开放在房间角落桌子的抽屉,拿起一叠文书走到火把旁。

还有古老的巡礼地图。这是魔物的版图吗?收集的资料真多啊。

解剖图人类的魔物的还有,这是什么!?

发现了类似人类的奇妙解剖图,卡那齐不禁仔细察看。奇怪,好象有哪里很奇怪?

从旁探头观看的诗人稍微眯起眼说:

有点像人类啊可是内脏,好象有点缺失?这种情况应该活不下去吧?

晕眩和呕吐感强烈到几乎无法忍受,卡那齐将文书一掌拍到桌上。他抓住桌边,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卡那齐有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的预感。

诗人这里究竟是哪里!混沌的群集吗?

卡那齐紧闭着双眼询问诗人,诗人平静的回答:

这里是宫殿深处的隐藏房间。刚才在宫殿内起了一些小骚动,魔导师们全都收到召集令了。于是我就趁这个时候来找你。

你说来找我你是怎样找到我的?

趁着骚动的时候,偶然看到从废弃地区走出来的魔导师。因为很可疑,所以就向他询问你的下落,他就告诉我了。

听着诗人淡淡的说着,卡那齐睁大眼眨了几次,这样问怎么可能会回答!想到着,自己不是看过很多次,这男人靠着容貌和语言操纵人的情况吗?

总之先出去吧,这里的资料交给我带走。

卡那齐看了诗人一眼,收起桌上的资料,将资料全塞进上衣内侧。

挂在房间一角的鸟笼,这时传来鸟儿啪沙啪沙的振翅声。

出不去!出不去!通路被堵住了!魔物出现了!

高亢的声音响起,鸟说起了人话。卡那齐惊讶的看向鸟笼,在昏暗的房间里,鸟的眼睛模糊的闪耀着红光。

是听说过能学人说话的鸟,但应该没有能够对话的鸟吧?

像是嘲笑诗人一样,鸟发出了犹如人的笑声。

咕咕咕咕不对,不对!通路里,有魔物在!到这里来卡那齐,兄弟!

喂你,刚才说了我的名字!?

卡那齐打算跑向鸟笼时,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回过头一看,房间外的细长走廊上发出了淡淡的光芒。刚才那里明明是更为昏暗的地方,在一阵物品回转的钝重声响后,鸟儿高亢的鸣叫:

过来!带有印记者!我在走廊的底端!

脑中充满了阴暗的预感,卡那齐抓起剑走出走廊。诗人追在卡那齐身后对他说:

等一下,卡那齐。前方传来很强大的魔法气息,无论是这照明还是操纵鸟,全都是魔法的能力。在这前方的,应该是绑架你的魔导师同伙,过去太危险了。

讨厌的话,你可以不要跟来。

卡那齐头也不回的这么说,于是诗人闭上了嘴。卡那齐也知道前面有危险等着啊,不过他的脑中,现在只想要确认那不好的预感实体。

两人走进了狭窄昏暗的走廊,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现出一个凹槽,凹槽里点着照明。

跟随着明显引导方向的照明,两人穿过狭窄的走廊,走上一条同样狭窄的阶梯。爬到最顶端,卡那齐慎重的拉开头上的金属门扉。

这是,书库吧?

随着卡那齐爬上阶梯,诗人小声的这么说。

与其说是书库,更像是仓库吧?

卡那齐用锐利的眼神看向四周,如此回答他。

两人到达的地方与其说是书库,的确更像是巨大壮丽的仓库一角。他们进入了放在角落的石柜之中,卡那齐边从四周刻着各式各样雕刻的石柜爬出来,一边环顾四周。这里是几乎和王城大厅一样宽敞的房间。没有窗户的室内由石头构成,天花板有普通建筑物的三层楼高。几根柱子刻在四周的墙上,和天花板交错的部分雕着张开嘴的圣兽。

魔导师的书库收集了世界的知识,不过据说同时也用来防止被诅咒的物品流出。收在这里的东西,应该都是这类物品吧?

正如诗人所说,左右两侧的墙上露出了高达天花板的架子,架上堆放着形形色色的各种杂物。玻璃瓶和壶,卷起来的书籍和绘画之类,金属制的天球仪,不知名的兽类头骨还有看起来很古老的乐器。几何图样的地毯铺在地板正中央,四周并排着数列高大的书架,挡住了两人的视野。

真亮啊。

因为书架对面的照明,使书库内的摆设大致都看得出来。这时,书库突然传出第三者的声音。

嘻嘻嘻嘻嘻嘻嘻!欢欢迎光临!欢迎来到这儿,欢迎回来!

一阵难听的大笑传来,让卡那齐头痛的皱起眉头。对方究竟是怎样发出那种声音呢?极为尖锐的声音,却会突然变得低沉,又变得像孩子一般,极为不安定。

书库内的空气因为奇怪的大笑而震荡着,周围突然暖和了起来。就像陷入湿软的烂泥一般、像触摸着兽类的内脏一般,湿暖的空气包住四周。声音继续说:

欢迎回来,黑之摇篮团员编号七七号!带印记的卡那齐!这里是地底,将不可能的存在变为存在的第七书库!

被叫到名字的卡那齐吞了一口气,从书架背后冲出来。诗人也不阻止他,跟着卡那齐走出来。两人穿过无数的书架,到达照明所在的地方。

书库的最底端,一架魔法机器正在运作着。

咯啦,咯啦,设置在地上的魔法机械发出声响回转着。乍看之下像是精细的半球形地球仪,不过表面却刻着魔法文字,边回转边放出淡淡的光芒。

光芒照亮了钉在最深处墙上的一面金属板。板上刻着大大的七,在板子下有一个奇怪的东西。一样东西缩着身子坐在一张古老的椅子上头,那东西身上缠着写满魔法文字的大量绷带。

被绷带包起来的东西,外形看起来像是人类。不过他的身体实在太大了,就像小孩子捏的黏土一样扭曲着。手脚和头也莫名的长,手掌无视体型均衡的巨大。如果站起来,身高应该比卡那齐还高上一倍吧?

这绷带的顶端,要是拿人来比喻就是脸的部分,带着半个面具。眼珠的部分镶有魔法石的半边面具和暗魔法教会总教主的面具刚好成对。

一看到面具,卡那齐就压制不住胸口的怒火。

极度的不悦。从那绷带底下传来生理上无法接受的气息。卡那齐感觉自己冒出了汗水,他尽量冷静的问:

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卡那齐的声音传到了天花板上,绷带怪人发出一阵颤抖,挺直了背。同时,几天绷带随着他的动作而掉落。这东西的手指动了起来,缓缓伸缩的模样,与其说是人还更像某种虫。

嘻嘻嘻嘻嘻真好,好问题!真不愧是带有印记的人!那么,我也报出名号。我是和神对话而疯狂的男子,黑之摇篮的团长!乌高尔!

绷带怪人用着高亢又不安定的声音叫着,周围的书架一齐骚动了起来。引起小小的嘈杂,四周传来不像是人的笑声。

卡那齐因为莫名其妙的厌恶感而咬紧牙关,诗人沉稳的开口:

这世上最出名的魔导师之一,魔法文字的创造者乌高尔。据说他的晚年的行踪成谜没想到还活在这种地方。

没错!没错!我一直在这里!因为周围太吵了,起来一看,事情竟然变得非常有趣。来玩吧!教主那笨蛋一直将我封印,不过,在这书库内还是能使用魔法的。虽然身体完全被魔物占据,但我还是现役魔法师喔!

高亢的声音慢慢转变为冷静的老人声,绷带怪人乌高尔单手动了起来。缓慢活动的巨大手指和其他部分相同,包满了带有刺青的绷带。

你是凯基利亚的同类吗?

卡那齐的问题让乌高尔做出了很高兴的反应,他左右摇晃着身体说:

不,不对!凯基利亚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吧?他抗拒了。抗拒将意识全移进魔发石,将身体交给魔物占据,这样才是得到永恒的方法。我明明都教给他,但是他抗拒了。他说,如果被魔法石吞噬就不再是人了。真愚蠢!不行啊,明明魔物才是这世界真正的主人!

笼统感受到的坏预感,在卡那齐心中慢慢肯定。

一直盘踞在心中的怒火静静蔓延。身体充满了愤怒,脑筋却极为清楚。

卡那齐愤怒的表情慢慢消失,甚至觉得有点轻松地说: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再问一次,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乌高尔向后一靠,举起手指向卡那齐。那是只粗壮的手。

绷带下传出稚嫩如孩童的声音,乌高尔说:

因为你是我结社的团员!结社名为黑之摇篮很棒的名字吧!我们的目标是让世界觉醒!这世界再不觉醒不行,我将为世界带来觉醒!人类一定得灭亡!只有像我一样的选民能够解脱。魔法力强大,能够将一切投入石头里的人、能和魔物融为一体的人!

卡那齐的唇自行活动着向乌高尔询问。实际上,他不太想知道回答。

不过乌高尔却稀松平常的,很高兴似的直接回答:

我们封印住无法拯救人们的不死者,解放魔物毁灭人类。水音高嶺时还真盛大,我们拥有无数庇护者,这是其中一名的委托。利用魔物,让东方的一座城镇消失没错,那时将魔物卖给你的,就是我们的兄弟!

乌高尔叫完,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乌高尔还有其他书库内所有受诅咒的物品,似乎一齐看着卡那齐。卡那齐只是站在原地。

卡那齐。

打破沉默的,是诗人的呼唤。卡那齐不回答他。

那么,充分绝望了吗?

乌高尔用尖细的女声倾着头询问。然后伸出手,温柔的对卡那齐招手。

过来,卡那齐。兄弟,我想要亲眼看看,没有魔法力却被魔物吞噬的你变得如何你所怀抱的黑暗变得如何,这是我一直想要亲眼见识的。你身上带着黑暗,所以才决定要让你转动命运的大轮。你很优秀你知道自己是怎样的表情在研究不死药吗?眼神完全失去正常,兄弟是这么向我报告的!

嘻嘻,嘻嘻,周围发出温柔的笑声。

卡那齐向前踏出了一步,诗人在背后守着他。

乌高尔再次对卡那齐招手。

似乎还没和魔物同化,很努力抵抗吗?嗯听说被诅咒后至今仍活着,还以为能看见留有身为人的意识,身体则和魔物同化,以为能成为这样的线索你似乎只是在该死的时候拼命撑了下来。实际上相信似乎不好,这是最不幸的地方。能够魔物同化,才能成为选民。你不同,你带有魔物憎恶的血。

长长的脖子横向摇了摇,乌高尔张开嘴。被绷带缠住而看不到的嘴张开,下颚不断向下掉。像是坏掉的玩具似的,他的下颚垂到接近地板。

没办法,让我吃了你吧!让我拯救你成为魔物的一部分,等待正确的黎明。我马上就能离开这里,然后吃尽世界所有人类这是人所被允许的,真正的永恒。

舌头在大大张开的口中抖动着,乌高尔这么说。

卡那齐再向前走了一步,从长靴底传出坚硬的声响。卡那齐没有抵抗手的召唤,走向乌高尔。一靠近,乌高尔异样的身高更为明显。

走到弯腰坐在椅子上的巨人面前,卡那齐站在他的影子里缓缓抬起头。

他铁青的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这些感情全都被压抑埋没卡那齐的表情甚至还带着虔诚。他抬头看着乌高尔,像在祈祷似的眯起双眼。

乌高尔面具上的红色石头闪耀着光芒,他开口像是要说什么。

这时,钝重的声音响起,乌高尔颤抖了一下。

完全被绷带包住的脸疑惑的向下看,乌高尔蜷缩的膝盖附近插着一把剑,是卡那齐的剑。卡那齐拔了剑,一口气刺进去。乌高尔更为疑惑的问:

啊?你在做什么?

总之,是在刺你。

小声说完的卡那齐随意踩住乌高尔的膝盖,将剑拔了出来。刺起来的手感比起活人的身体还硬上许多,拔出剑之后也没有流血。乌高尔的身体已经变得和人相差很远了吧?

虽然不会特别痛,不过乌高尔仍感到愤慨,将头伸向卡那齐粗暴的说:

你没在听我说话吗?我要将人回归到正确的姿态!这身体是由魔法封印的魔物身体!用剑根本就毁

钪的一声,卡那齐这次砍上了乌高尔奇异的脖子。

乌高尔因为大半砍入身体的剑刃,疯了似的颤抖着。

我叫你听我说!不管你再怎么砍都会接回去的!

卡那齐又再次踢着乌高尔硬把剑拔出来。

乌高尔很烦躁似的,挥动巨大的手臂打算赶走卡那齐。卡那齐后仰躲过,这次则全力朝着乌高尔的手臂砍下。

随着一道沉重的声响,手臂咚的一声掉到地上。

那么,就在你接回去之前多砍几刀。

卡那齐轻轻挥了挥剑,淡淡的这么说。乌高尔终于站起身来。绷带一条条掉到地上,巨人高大身影上方的面具石头不断发出光芒。

你是笨蛋啊!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就算被砍了几下。我仍然是不灭的!我会永远活下去!

听他说的这么有自信,卡那齐的表情终于变了。

卡那齐因为愤怒而皱起眉头,用平常不高兴的表情对乌高尔怒吼:

闭嘴,吵死了!你让我的头很痛!我可是快死的人啊!

面对着毫不畏惧的卡那齐,乌高尔忍不住闭上了嘴。

在异样的沉默之中,卡那齐毫不在意的叫道:

从刚才就默默的听你在那罗罗嗦嗦罗罗嗦嗦也就是说,你是绝对的坏人,为了毁灭人类而利用我,也害得水音高嶺因此毁灭!就是这样吧!?

什么坏人!我们不是坏人,是要拯救全人类!

被当成坏人的乌高尔似乎有点动摇,卡那齐用剑指着他的脸。

他的眼神充满怒火,闪耀着无机物光芒的灰色瞳孔中,看不见一丝放弃。

不但毁了我的故乡,还将我的身体搞成这副德行,不是坏人是什么!

卡那齐大叫着,乌高尔发狂似的握住巨大的拳头,敲向一旁的墙壁。随着厚重的声音响起,整间书库都在震动。

你太单纯了!给我老老实实的绝望!

听着他莫名其妙的抗议,卡那齐也不退缩的骂回去:

我可是在最初就绝望了!如果因为绝望就随便让你吃掉,我早就死了三百次!不要小看万年处于濒死状态的人!单纯有什么不好?生命本来就极为单纯!生命哪有什么道理存在!总之我的命属于我自己!

没有丝毫迷惘的呐喊传到高高的天花板上,站在卡那齐身后数步的诗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眨着眼。

卡那齐紊乱的喘着气,缓缓加强右手握剑的力道。

没问题,还能拿剑。到今天为止,一直都握着剑走过来。

就算只能够战斗,就算只能将杀戮当成赎罪,就算不断失去和得不回任何东西,就算一生都无法再次感受这些事物,今天仍旧活着。

卡那齐眼中的黑暗不可思议的透明。对眼前奇怪生物产生的憎恶慢慢消失,超越沸点的憎恨碎裂,感觉心情莫名的澄澈。

杀了这东西后就回去吧!

回廊的这道路只有眼前这一条路。

一切都是这样开始,也只能持续下去。

现在的自己,眼神一定不正常。

不过心情却极为安稳。这大概就是诗人说的命运吧?

未来要前进的道路可以看得很清楚。看来不太美丽,不太幸福,也不是很正确。

即使如此,道路终点还是有光芒在。淡淡的,凶恶的希望之光。

要是能到达终点,说不定就能取回。取回故乡,鲜艳的视野。幸福取回能够承诺保护某人的天真。

绝不能输的战斗就在眼前,这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

卡那齐极为沉稳的说:

去死吧,乌高尔。

听见卡那齐的话,乌高尔将头转了半圈,就这样高高举起剩下的一只手。

缠满绷带的手轻轻一动,周围涌出了大量的骚动着。男女老少各式各样的声音发出尖锐的笑声,棚架上的物品全都震动了起来。乐器自行弹奏、钟自动反复响着,乌高尔压过一切的狂笑在充满疯狂的噪音中回荡着。

愚蠢的东西!算了,无法理解言语的人,就用力量来沟通!

乌高尔用剩下的手固定住大半被切断的头,用意外迅速的动作缩起身,跳向卡那齐。

卡那齐,这里!

诗人叫着抓住卡那齐的领子,将他拖向书架后方。

乌高尔在卡那齐原本站着的地方落地。笨重的声响和震动传向四周,石地板被踩裂开来。

滚进书架背后的卡那齐顺势滚了一圈站起身来,和诗人一起在书架之间逃跑。背后的乌高尔似乎撞到书架,高大的书架和书本一齐向他们倒下。

诗人!你的歌对魔法有效果吗!?

卡那齐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并询问诗人,他想起几天前在屋顶上的战斗。诗人不慌不乱的回答:

如果是用到声音的动魔法,只要正确读出对方的音程又马上弹出对抗的音,这样就可以做到某种程度的无效化喔。不是我自夸,这可以说是神技了。

如果有效就拜托你了,快做!

跑到书架的底端时,卡那齐从墙边捡起一个弦乐器丢向诗人。

诗人接下古老的乐器,看了一下外观。

哎呀,这是被诅咒的乐器。百年前的古董呢。据说弹奏它的人一定会死亡算了,应该没关系吧。

诗人的手指一碰上乐器的弦,古老的弦就脆弱的断裂。诗人迅速从怀中拿出替换用的弦,用嘴咬住一边开始拉弦。

卡那齐抛下诗人,单独面对追过来的乌高尔。

乌高尔爬上倒塌的书架,伸出长长的脖子看着卡那齐。

卡那齐再次跑向所剩不多的书架后方。

乌高尔发出沉重的脚步声追在后面头,要将卡那齐连同书架一起抓住似的伸出手。

看到穿破书架出现在面前的手腕,卡那齐挥剑斩下。在剑接触到手腕前那瞬间,乌高尔握住了拳头。乌高尔口中传出一阵像是呻吟的咒语,包覆绷带的手腕突然被白色的火焰包围。火焰随着旋风画出一道弧线,轰向卡那齐。

感受到灼热强风的卡那齐反射性的伸手挡在面前。全身传来强烈的冲击,回过神来的卡那齐在地上打滚。卡那齐因为背后的冲击而发出呻吟,不过仍又滚了一圈,两圈,在第三圈时才翻过身站起来。膝盖一瞬间失去力道。对方的燃烧手腕又再次挥下,将地板打出个洞来。

乌高尔的火焰烧到书架还有散落的书上。他抓住燃烧中的书架,用超乎想象的怪力丢向墙边。书架撞到墙上,散落着火焰碎开。

移开妨碍的书架后,乌高尔的手再次追向卡那齐。

这一瞬,书库的空气突然全都冻结。

不,不对,是声音。一道清亮的声音整合了空气。

那是刀刃般冰冷的声音。乌高尔的手腕上吹起了一阵风,将魔法的火焰吹散。火焰滴落到地板上,噗滋的熄灭了。

手腕恢复原来缠满绷带的模样,卡那齐挥剑向上砍去。

咚,一声沉重的声音响起,乌高尔的手腕掉到地上,过去的魔导师发出低声的呻吟。

乌高尔望着声音的源头。在墙边的棚架旁看到了诗人白色的身影。看着诗人手中的乐器,乌高尔几乎将头转到背后似的倾着头说:

乐师,真是奇妙的技巧。也好,来玩玩吧!刻意回到人的姿态就是为了使用魔法,最近用不了什么魔法正觉得无聊!

乌高尔似乎真的很高兴的叫喊,浑身颤抖着。应该是他喉咙的部位痉挛着,高速的咒文声开始充满整间书库。同时,书库内的墙边点起了一盏盏小小的火焰。从地板到天花板,无数的火焰描绘出螺旋似的亮了起来。

风吹了起来,助长着火势发出轰的声音,诗人头上出现热风的旋涡。

风吹拂着诗人的衣角,长长的袖子擦过灼热的墙壁而焦黑。

诗人眯起眼,手指不停歇弹奏。

没经过调整的百年的名器,在极度的高温中勇敢的鸣奏着。

诗人纤细的手在弦上跳动。似乎抓到了调子,他用着不像人能办得到的正确和高速,从指间编织出弦音。

玻璃破碎似的声响在四周连续响起,风失去原有的劲道,大气震荡着。

大气的震荡像是在害怕似的,像是因为接触到的东西而紧绷着似的,在超过某一点当诗人弹出高亢的声响时崩解了。

周围的紧张感突然消失,平稳的风逆向吹了回来。

同时,在墙边燃烧的火焰一道接着一道消失了。

乌高尔呻吟着,打算再编织出咒文时,他的胸口传来一股冲击。

向下一看,卡那齐不放弃的再次将剑刺进他身体里。

愚蠢,当乌高尔打算嘲笑他时,突然感受到奇怪的气息。身体,自己的身体在蠢动着。

他感觉从剑伤里渗进了奇怪的东西。

什么?

乌高尔忍不住开口,卡那齐露出凶恶的笑容。从卡那齐握住剑柄的手中,渗出鲜血滴落到地板上。他将自己的血涂到剑上了。

我的血似乎不被魔物喜欢嘛。而你的身体是魔物组成的吧?那就让你尝尝吧。虽然自己都不太够用了。但是我大方送给你,好好的品尝吧!

笨蛋魔物吸了人血,只会兄暴化!

乌高尔叫喊着,他的身体开始病态的痉挛。卡那齐拔出剑退向后方,看到乌高尔的伤口开始急速膨胀。

乌高尔打算压制住不断冒泡的身体。不过,他的双手都已经被卡那齐切断了。没多久,绷带就因为承受不住内压而断裂。

乌高尔的身体肿得完全看不出人的形状,面具上的石头闪耀着慌张的光芒。他已经咏唱不出魔法,说不定连声带都已经消失了。从乌高尔的身体内部,出现像是黏土乱捏出的难看黑块。黑块蠢动着、冒出泡泡,然后发狂似的朝着卡那齐伸出无数手腕。

卡那齐翻身躲过,不过,眼前不断增长的魔物手腕仍持续逼近。

迅速做出反应的卡那齐,将抗体的瓶子砸向魔物。

被抗体泼到的一部分的魔物感到疼痛似的退缩,缓缓向后退去。当卡那齐预测下一波攻击而站起身时,周围传出了安稳的歌声。

熟悉的,安稳的对了,这是摇篮曲。

卡那齐转过身,唱歌的当然是诗人。诗人坐在倒塌的书架上,若无其事似的拨弄乐器唱着歌。

卡那齐被吸引住而呆愣在原地一阵子,不过他马上回神转身,周围一切的不自然停了下来。魔物像是被绑住似的不,应该说它自行停下动作。

这么说来当时在拉多利好象也是用歌停住魔物

卡那齐呆呆的这么说,走向仍然站在原地膨胀着,成了不可思议静物的魔物,将手伸向本来是乌高尔的身体。他将手放在乌高尔勉强还算戴着的面具上,剥下面具。

手中的面具像生物一般温暖的颤抖着,卡那齐的脑中直接响起了说话声。

[到这里来卡那齐诅咒之子]

感觉实在太恶心了,卡那齐手中的面具掉到地上。然后他就这样一脚踩上去。

[什什、什什什么!你这家伙!你在做什么!居然伸脚踩!]

不好意思,我不但迟钝,心胸也很狭隘。

面具不断抗议,但卡那齐仍踩了好几脚。面具不放弃的持续对卡那齐说:

[卡那齐,就算我无法动弹,世界各处仍四散着我的兄弟们。黑之摇篮会持续摇动,绝对不会停歇。]

那么,在到达神之都以前,我会将你那些什么兄弟全杀了。

卡那齐淡淡的回答让面具笑了起来。

[你居然相信什么神吗!那东西可是什么都拯救不了!何况能通往神之都的不死者,功能正常的也所剩无几。有许多人都在追寻这一小部分。]

不死者是门?拜托功能正常的不死者就能到达神之都吗?

看到卡那齐眼神完全变了,面具很高兴的继续说:

[正是如此!不过,算了吧!人应该接受的救赎,第一就是和魔物同化,其次则是死亡。死可是很棒的,平等温柔降临在一切事物上。相信我,我绝不是坏人。我想要让你见识到,你所相信的这世界和人类的真实面貌。怎样,要不要成为我们的兄弟?要是你想杀,不论多少人都能杀!而且还不用脏了自己的手。怎样?]

我要杀会自己下手。而且在杀了你们全部的人之后,会将剑连同这只手一起收到仓库里。

静静回答的卡那齐脑中,仍持续不断回响着面具的笑声。

[真是笨咿!?]

面具的声音突然混进了恐惧,卡那齐抬起头,闻到一阵异臭。

卡那齐,到这边来。

停止唱歌的诗人呼唤着卡那齐。魔物察觉歌声停歇,于是缓缓的摇动身体。当卡那齐单手拿着面具开始爬上倒塌的书架时,周围产生了变化。

雕刻在书库上的圣兽口中,传出噗通噗通的声响流出液体。泛黄的混浊液体一落到地上,突然冒出白烟。卡那齐因为强烈的恶臭而捂住口鼻。

这什么东西?

这是应该是灼烧之水。据说几乎能溶解世上所有的东西,是魔导师的一项发明。这是为了在紧急的状况下,将这里一切的危险事物都消去而准备好的吧?或许是察觉到这里的骚动,也有可能是为了解决外面的骚动而使用的水流向此处究竟是哪边呢?

听完诗人的解答,卡那齐带着极为厌恶的表情问:

为了安心,我还是问一下好了。所谓几乎能溶解世上所有的东西,连人都能溶解吗?

可能会留下骨头吧?

诗人思考了一下这么回答,看向四周,书库的地板已经被灼烧之水给淹没了。迅速扩张到四周的灼烧之水流到了原是乌高尔身体的魔物脚边,魔物困惑的动着。看着魔物缓慢的倾斜溶解,卡那齐开口:

还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的消息啊。

两人用认真的表情对看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要交代遗言吗?

在这种情况下,你也会死吧?

那么先想好墓志铭吧。非常华丽的台词应该很不错。

诗人一派轻松的说着,看到他怀中发出的光芒,卡那齐不解地眨了眨眼。

你那是什么?

被卡那齐一问,诗人才终于察觉到光芒。他探了探怀中,拿出米莉安的手环。手环上的紫色石头正发出温柔的光芒。诗人微笑了起来。

啊这个是米莉安的魔法石。她要求我一定要亲手还给她,不过大概没办法了。

嗯真好啊。

看到卡那齐莫名冷淡的移开视线,诗人思考了一下问:

哪里好了?你现在是不是对我抱有什么奇怪的感情?(吐槽:巨雷)

没有。

所谓的人类还真是难懂啊。

在书架上抱着膝盖的诗人看着手环。在两人说着和平的话题时,灼烧之水的水位不断上升。木制的书架发出烧焦的味道,四周的恶臭让卡那齐无力的咳嗽着。四周的一切都被烧灼、被溶解。

不知是因为极度疲劳,还是灼烧之水的缘故,他的眼睛传来一阵阵刺痛。卡那齐像是用他人的视野一般朦胧的看着眼前。灼烧之水的液体表面突然出现旋涡的模样。

卡那齐眨了眨眼。没有看错,浑浊的灼烧之水开始混进了清水。

抬头一看,从圣兽像流出的水也同样变得清澈。

诗人,你觉得这是什么?

奇迹吗?

诗人同样呆呆的回复卡那齐的问题,两人的视线不知何时转向大门。

密闭性高的金属门已经被水淹没了三分之一,不过在两人的面前,门随着钝重的声响缓缓向外打开。碰的一声,几乎所有变成水的液体都流向外头。

当水快流尽时,一个人影倚着门勉强站着,是一名少女。

少女有着熟悉的黄色短发,是米莉安。

她发现在书架上呆住的两人后,露出像花一样的笑容。

空,卡那齐!

米莉安你没有魔法石就转换了水质吗?

米莉安猛烈点头回应诗人的问题。少女纤细的身体因为缺少魔法石就做出大工程而泛着疲态。不过,她脸上的喜悦却比疲惫更为浓厚。

我随着石头的气息,到这里来的。

少女踏着流水,跳上倾倒的书架,脚步虽然有点不稳,但仍轻巧的跳上两人所在的位置。米莉安用着开朗的,明亮的眼神看着两人说:

我回来了!

澄净的声音,让卡那齐一瞬间无法理解她说了什么。当卡那齐理解话中的意义时,他感到一阵晕眩,倒在书架上。

我输了。

你居然还想要赢吗真是无谋啊。

诗人移开视线这么说着,只有米莉安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笑着抱住诗人。

灼烧之水一个接着一个填满地下各阶层。这速度勉强追上了魔物增殖的速度,魔导师们最后的工作,只剩下将灼烧之水排放到宫殿外。

用布紧紧捂住口鼻的魔导师们,在排出灼烧之水的水门前集合。其中身为负责人的魔导师,无法压抑身体的颤抖。

如果他打开这个水门,灼烧之水就会被排放出去。

居住在下游的大量居民都会受害吧?老人还有小孩子都会死去。想起自己一个个孩子的面孔,中年魔导师痛苦的闭上眼。不过,一旁充满异臭的水位仍不断增加。不可能让宫殿全都沉入这水中,灼烧之水也没有中和剂。只能放置在空气中一段时间,才能够让灼烧之水变回无害的水。

当魔导师惊讶的回过头,他背后站着一名黑衣的巨汉,是教主。

教主带着几名老干部还有库欧里亚,看着魔导师深深的点了点头。

在你完成你的工作之前,我还有我要做的工作,稍微退后一点。

教主到底打算做什么呢?魔导师边想边退后。站在魔导师面前的教主低头看着浑浊的水,他笑着说:

那样的小女孩都示范了做法,我也只能出手了啊。

魔导师完全搞不懂他说什么,在他面前的老干部们说道:

仔细看,库欧里亚,你的父亲大人是个很乱来的人啊。

是。

库欧里亚满脸疑惑的点头,教主在他眼前无意义的打了个响指。

好久没这么做了。完全的转换,帮我祈祷身体能撑到最后吧。

隔了一段时间,圣兽宫殿表面岩壁上雕刻的圣兽口中,流出了澄澈的清水。老人们同时发出了孩子似的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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