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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猎犬的资格 第二章 『首战』

背后的巨大门扉关闭之后,四周变得更为安静,只有我们宛如拖着脚一样往前走的脚步声,听来意外响亮。

「总之就先这样直接到总务部去吧。虽然刚才通过门这件事应该就代表我们有了成为阵士的资格……不过最终测验内容还包括提出组成搭档的申请……唔哇。」

虽然差点跌倒,但结仁往前踏出一大步,撑住了我们两人的身体。从他袴脚前端露出的绑带长靴重重敲击石板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面对眼前感觉不太到人类气息的建筑物群,我们先以其中最高,看起来最可能是总务部的建筑物为目标。

抵达该处,推开大门时,天色已经暗到几乎连我们自己的影子都快看不见,不过我和结仁决定装成没注意到这件事的样子。

进入建筑物后发现有导览板,所以我们依照标示来到地下部分。虽然这栋建筑物十分巨大,不过地下好像只有书库和总务部而已……不如说,两者似乎位在同一处。

「……唔?啊,欢迎光临~?」

推开门后就伴随回音传入耳中的可爱声音,加上眼前的景色,让我们不禁站在原地呆住了。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吧。虽然我刚才就觉得往地下的楼梯意外地长……然而,地下的总务部兼书库,实在是太过宽广了。

这里的构造宛如巨大音乐厅一般呈现巨蛋型,由于顶部挑高相当多,所以,虽然是在地下,但却能营造出开放感。除了天花板之外,其他地方也随处可见暖色系的黄色间接照明灯光,完全不会有阴暗的感觉。

在这样一处空间中,有着许多列高度看似快要碰到天花板的书架,排得像是迷宫一样。这里究竟有几十万本的藏书,我完全无法估计。

在这个受到书架所包围的空间中央,有个摆着「总务部窗口」牌子的圆形柜台。

由于内部相当宽广,所以光是从门口走到中央也是非常辛苦的事情。好不容易抵达柜台处之后,一个衣着相当奇特的女性,进入我已经有点模糊的视野。

蓬松杂乱而略带桃红色的长发之中,伸出如同猫一样的耳朵。戴着一副大圆框眼镜的脸孔上,挂着像是肉食兽在狩猎时发现猎物般的微笑。

虽然她披着一件料子相当厚,给人一种高级感,不知该说是斗篷还是大衣的东西……但是底下却是不知该算泳装还是内衣的打扮,让人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彷佛与生俱来就从来没有接受过阳光洗礼的雪白肌肤也十分耀眼。

毫不掩饰展现出来的玲珑有致紧实腰身,虽然也颇为引人注目,不过,在腰身衬托下,像是圆球般突出的巨大乳房更是无论如何都非常显眼。如果从她背后看的话,应该可以从两侧腋下看到这对巨乳外溢的部分吧——大到让人轻而易举就能想像出这种画面的程度。

这样的一个女性,先把看到一半的文库本放到旁边,然后双手撑在柜台上探出身子,以充满好奇心的表情看向我们。

「啊哈~?看起来像是值得期待的搭档~!」

因为柜台前有椅子,所以我就像瘫下去似地坐倒在椅子上,似乎已经疲惫不堪的结仁也接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我说你们哪,应该很清楚阵士基本上建议选择同性当搭档的事情吧?知道吧、是吧?也就是说,这边的大耳朵狐狸,其实是个男生罗?」

「不要碰我的耳朵……啦!」

像是要挥开烦人的小虫一样,结仁拨开了眼镜女捏着他耳朵尖端的手。

眼镜女报上「阿丽雅德妮」这个名字,外表看起来是二十岁前后。如果不考虑胸部尺寸的话,从表情来看,也像是还不到二十的样子。话虽如此,但这个人似乎就是总务部部长的样子。

由于要办理成为搭档的手续,所以我们又像入学时一样,在许多文件上填写名字、年龄、有无重大疾病或慢性病等资料。……需要再次填写相同事项这点,让我有种公家机关照章行事的感觉。

「喔~亚尔克君是十七岁,而结仁君是十四岁啊。这样的话,你们都还是处男吧。」

我跟结仁的笔同时顿住,视线从文件移向阿丽雅德妮表情看起来十分欢喜的那张脸孔。

「你们看嘛,结仁君以年龄而着也还有点早,至于亚尔克君,虽然很帅,不过却散发出凡事犹豫不决的胆小懦弱感觉,透出几许处男灵气,一看就是明显不习惯与女性来往的样子……啊、别在意别在意!这些话不是在取笑你们!不如说更接近夸奖!这样超棒的!」

我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要开始发烫,所以再次低下头继续填写文件。

……她说得没错。我几乎没有跟妙龄女性交谈的经验。

「而且,同样这种情况的搭档,更有可能开创崭新的世界……咕呼呼。再来就是,如果是这么年轻的一对,今后或许有机会成为肌肉猛男……嗯、嗯。」

她斗篷底下像是猫一样的尾巴竖了起来,而且不停左右摇摆,宛如在诉说自己对我们非常感兴趣一样。

「听好罗?所谓的男生,不对、男子汉,就是应该要有副健壮的体格才上得了台面。虽然这边这位亚尔克君已经成了高瘦结实的类型,不过结仁君现在还有机会培养成肌肉盘根错节的壮汉……啊,如果有需要的话,阿丽雅德妮大姐姐我也很乐意提供理想的壮汉化计划——」

「……我对壮汉之类的没有兴趣。话诠回来,阵士练肌肉也没有什么意义吧。」

「哎呀呀?如果没有练好体力的话,在导入新阵的时候,整个人就会变得软趴趴的喔?还是说,你的适性非常优秀,就算导入阵也不会让体力变差太多?……唔呼呼,不管怎么说!你应该也同意,把体力练好总不是件坏事吧?」

我一边侧眼看向宛如处于爱玩好动年纪的小猫或小狗一般,正缠着结仁不放的阿丽雅德妮,一边将手伸向已经披上外套的左肩。整个肩膀感觉越来越肿,即使只是稍微碰一下也会传来刺人痛楚……嗯?这本书是……?

我随手拿起阿丽雅德妮先前正在看的书。上面有着《肌肉武士》的字样……这个书名还真是让人不安哪…

一个矮矮胖胖,身高看来不到一百三十公分的女生,从书架的影子中出现。在小跑步造成的咚咚声响中,她将手中拿的两个小包裹放上了柜台。

「部长部长,准备好罗。……那么,这两位的资料我先收进四百零四号档案夹。这二期应该就到此结束了吧。」

「应该啦~。太阳已经下山了吧?三浦,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

外表圆滚滚的三浦,虽然丝毫没有女性的魅力,不过却像是个洋娃娃一样惹人怜爱。

她以配得上这副外表的可爱声音回答后,就再度消失于书架迷宫之中。

「……来,结仁君、亚尔克君,这个给你们。箱子里头呢,放的是奖助金、总本山内部的地图等等生活辅助品。啊、还有你们住处的钥匙。总之,因为已经没有时间了,所以今后的行程表也一起放在里面。然后,这本手册记载着许多对身为阵士来说很重要的事。虽然最好还是能自己看过一遍,不过内容基本上大概都是……【不要轻易曝露肌肤。让他人得知导入何种阵,对阵士而言非常危险,即便只是导入阵的部位曝光,在某些情况下也可能会成为足以致命的问题】、【随时都要与搭档一起行动,单独行动的阵士最容易成为狙杀对象】、【阵士虽然拥有强大的力量,但本身其实非常脆弱,务必牢记此事】、【应当以循规蹈矩、身心健全的态度面对阵士人生】……这类没有重点、又臭又长的老生常谈就是了。」

……最后那个是怎么回事啊。

「啊、最后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喔。……因为这件事很重要,而且又是机密,所以、来、你们两个都把耳朵凑过来。」

看到阿丽雅德妮把脸靠过来,我们也把耳朵贴上去……对喔,因为结仁头上有个太耳朵,所以跟一般情况会不太一样。

像这种场合,通常都是彼此的脸颊会贴得相当近,不过结仁则是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收起下巴,像是点头致意一样,把不时抖动的大耳朵朝向我和阿丽雅德妮。

……我闻到一股淡淡的,像是药草般清爽宜人的香味,或许是结仁头发的味道吧。

我只说一次,你们要注意听好罗……?因为阿丽雅德妮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紧张感,所以我和结仁都将耳朵更加凑近对方,屏息静听。

「就算是男生,也是有洞的喔……?」

我跟结仨,此刻肯定有着相同的表情吧。

怀着「……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的心情,我们不约而同看向发出「唔呼?」笑容的阿丽雅德妮。

「阵士以选择同性搭档为基本!然后,阵士露出肌肤就会有风险!所以不能随便与陌生对象发生关系……不过,如果对象是多半会一生相伴的搭档……!多么美好啊!大家都幸福,我也很幸福!呀呼——嘎!!」

一本厚到夸张的字典突然飞过来,重重地砸在阿丽雅德妮的后脑上。虽然冲击力道在我看来应该足以把眼球打飞出去,不过实际上飞出去的只有她脸上的大眼镜而已。

「部长,你又开始对新人说这种蠢话了……。好啦,要是登记工作已经完成,那就请你到后面来处理其他业务吧。已经累积不少工作了。」

三浦带着以短短双腿踩出的咚咚脚步声出现,一把抓起虽然苗条但相当高挑的阿丽雅德妮衣领,把她拖往远处。

「讨厌啦!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告诉他们啦~!三浦、先别把我拉走啊~!」

「反正肯定又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吧。」

「要越过最后那条界线的时候,记得要先洗干净,然后抹上凡士林或润滑液之类的,然后,我推荐的是……!」

「好啦好啦断袖断袖。……单凭一时兴起的『或许有很多男男配爱好者』念头就成为阵士,而且还登上总务部部长职位的毅力,确实很了不起,但是,请不要随便把没有这种癖好的年轻人也拖进那个世界。如果有这种闲工夫的话,就到后面一起来处理无趣又孤独的侧行业务吧。」

「不要啊!这两个人潜藏着巨大可能性啊~!虽然现在这样也不错,不过我个人还是比较希望结仁君能够成为像大金刚一样的肌肉壮汉,然后跟亚尔克君热情交缠的喔~!」

「拜托部长你不要再赞那些古代的书了。更不如说。请你不要试图在现实之中打造梦想的世界。……真是,明明以身为一个女人而言,具备这么好的条件……。好啦,我们走啦。真希望你至少能在假日的时候去钓个风流美男子之类的啊。」

「现在只有同志才是我的最爱!不要啊——————!!」

我和结仁呆望着这两个相当吵的人逐渐远去,然后在原地等了大概三十分钟。因为始终没有其他人出现,也没有再发生任何事,所以我们就起身离开了。

如果可能的话,应该要尽量避免到这里来——我漠然地这么想。

1

总本山提供的房间,条件可以说非常好。地点是砖造两层楼公寓套房中的一间,室内不但有床、沙发、桌子等家具,也有浴室和洗手间。

而且还是个人房。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对阵士而言,在人前脱掉衣物的行为是非常危险的吧,

我本来以为搭档会生活在一起,不过结仁住在隔壁。……可能是因为受到阿丽雅德妮的诡异言论影响,我似乎也快要变得有点在意结仁,所以现在这样正好。

虽说是在意,但当然不是一边喃喃自语「说起来男的也有洞嘛,是啊是啊……」,一边露出下流笑容之类情况……主要是关于「结仁真的是男性吗」这个问题。

不管怎么看,结仁都只像是个有点不太搭理人的女生。而且,之前耳朵凑近的时候,那头卷发散发出的香味也让人相当在意……老实说就是这些事。

宛如昏过去一样躺平而大睡一整晚的我,从床上起身后,就这样在半裸的状态下抱着头陷入苦恼。

「应该是男的吧。让结仁需要伪装成男生的理由……好像也没有。可能是因为其他人都拒绝之类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就是结仁喜——」

……或许是到现在还有点挂念一个月前鸢说的那些话吧,总觉得自己好像快要进入有点丢脸的自我意识过剩思考,所以决定不要再想下去。

为了改变思考焦点,我看向窗外。这里是总本山的内部。阵士们居住的市街,有种冷冷清清的感觉。跟之前空带着我从上空往下看时的印象一模一样,感觉没有多少人。这里明明跟每天都像是举行祭典一样热闹的商业区就只相隔一道城墙,但却完全没有活力。

包含在三浦给的小包裹里,那本名叫「为了能够过着快乐的阵士生活」的小册也提到,因为工作性质关系,阵士似乎经常在世界各地奔波。虽然总本山里的人数不多,但占地却相当宽广,人口密度基本上非常低的样子。

虽然书上还有「怀念与他人互动的感觉时就到商业区去吧!不过,虽说是商业区,但依然有许多外来者。一旦疏于提防,可能就会马上死翘翘喔!」这种很不认真的内容……但是,从窗户看出去,路上不见半个行人身影的街景,的确会让人怀念起商业区与度过三个月时光的学校宿舍。

道路相当宽敞,人为栽种的树木也都修剪得相当漂亮。可以看到不少大型建筑物和颇具特色的建筑。另外也有一些像老家一样,屋顶铺满瓦片的宅邸,更耸立着许多散发出严峻气势,让人联想到古代都市的细长高塔。从窗户看出去,还可以看到总本山的山顶……那里有座巨大府邸,说是城堡或许更贴切吧。

「换件衣服,稍微出去绕绕吧……呜!」

碰到左肩时传来剧痛。肩膀上有着我不记得自己曾经包扎过的绷带,应该是结仁昨晚帮我包上的吧。解开绷带之后发现,虽然左肩依然肿得很大,还是处于不时有体液渗出的严重烧烫伤状态,但是身体状况倒是已经恢复不少了。几乎没什么发烧,毒性也在经过一晚后就消退的样子。

我拿出藏放在床底下的,大哥送的刀。跟昨天比起来,感觉刀变重了一些。我就这样在半裸状态下使出拔刀术。这一刀没有碰到房间里其他东西,就只劈裂了空气。

……变钝了。钝到连自己都能明确查觉到这件事的地步。我可以忽略左肩的痛楚,肿伤也没有对行动造成妨碍,纯粹就是体力变差了而已。

我叹了一口气,像是打算暂时封刀不用似地,把刀收回了床底下。

明明是以舍弃刀为目的的返乡之旅,但却在不知不觉间就带着新的刀回到了总本山。虽然觉得世事真是难以预料……奇妙的是,「舍弃刀」的念头一直不曾再次浮现。

可能是因为之前遭遇鵺时陷入苦战的关系吧,我多少有了「出外旅行时,刀应该可以派上用场」的想法。

我利用放在玄关前的穿衣镜映照出左肩。上面有着暗红色的〈炎〉、〈波〉字样。这就是阵。

虽然我之前说随便什么阵都可以,不过现在这样好像也还不错的样子。

就是那个吧,火炎冲天而起、宛如波涛席卷大地之类的。

「不过,这个到底要怎么用啊……?」

目前学过的,全都是例如对于毒物等暗杀手段的对应法,以及数学、生物、化学、物理、人类史等各种知识,没有提及如何运用阵的方法。阵用到的汉字到底有几千、几万个、彼此之间该如何搭配运用……没有人传授过这方面的知识。

……哎、就算知道用法也不会在这房间里发动就是了。再怎么说,要是现在用出来的话,不光是住处会被烧掉,半裸的我肯定也会受到烧伤……唔、等等。嗯?这是怎么回事?胡子怎么长成这样……咦?

一摸下颚才发现,脸上已经多出了像空一样杂乱无章,长到可以捏得起来的胡子。我本能地环视床铺周围,除了床、没有用过的成捆绷带、装在瓶子里的绿色外敷药之外。就没有其他特脚……不、有了,发现能够证明我推测正确的东西了。

垃圾桶里有十几片竹叶跟数十只竹签,以及……已经使甩过,沾有血水与泛黄体液的绷带。绷带有两团……这就表示……。

「我睡了超过两天吗……。」

为什么肩膀接受烙印处已经开始消肿,这下子我可以理解了。如果只是隔天的话,现在应该还是肿得相当严重的状态吧。

在这段昏睡期间,一直都是结仁在照顾我吗……?

虽然专心思考了一阵子,但实在不认为自己有办法找得到答案。总之再想下去也不是办法,决定先去洗个澡。……开始闻得到自己的体臭了。

我很快洗好身体、洗了头,接着洗脸。最后拿起洗脸台上的剃刀,刮着胡子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正在接近。房间外的走廊上,响起坚硬鞋底踩踏地面的叩叩声。

脚步声在来到我房间门前时就停了下来,接着……来者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

我静静关掉水龙头,无意间握紧了手中的剃刀,不过,在浴室里也能听到的声音,让我放松了握刀的手。对方是结仁。

「亚尔克,我去买吃的东西回来罗。……反正你应该还在昏睡吧?放心好了,你吃不了的份,我会负责全部吃光的。」

因为我已经刮完了胡子,所以就光着身子悄悄溜出浴室,偷看房间里的状况。结仁这时正站在窗边的小桌前。只见他将装有物品的纸袋放在桌上,从像是水筒的东西里,把还冒着热气的液体倒进茶杯。弥漫在室内的味道是……绿茶的香味。

结仁完全没有查觉到我的气息,接着从纸袋里拿出两个以竹叶包着的东西……在这个瞬间,她、不是、他原本好好垂着的毛绒绒尾巴,顿时开始大幅度左右摆动。

结仁解开包在外面的竹叶,从中出现的是酱油口味跟红豆口味的烤麻糈,两种各有四串。

「亚尔克,酱油跟红豆,你想吃哪一种……反正应该也还是没办法吃东西吧。没办法,只好我自己全部吃掉了,放心交给我吧。……哼哼哼。」

结仁一说完就卷起长长的衣袖,将两种口味各四串的烤麻糬紧紧夹在左右两手指缝之间,把它们像长爪一样同时擧了起来,并且让手臂交叉。

「哼哈哈哈哈!简直就像是全世界都已经在自己掌握之中一样哪!光是为了这个就有来到总本山的价值啦!」

尾巴摆动状态来到高潮,左右晃动速度之快,像是快要把尾巴甩断一样。

哈唔哈唔、哈唔唔唔……好吃好吃……对于发出像是拿肉喂狗吃时会听到的声音,大口咬着麻糬的结仁,我姑且不管对方,先穿好了内衣裤。

「那个啊、结仁,在我睡着的时候,你——。」

结仁大大的耳朵与左右甩动的尾巴顿时伸得笔直,原本一直动来动去的身体也整个优住了。接着,他就像是生锈的玩具一样,以不太流畅的动作转头看向我。

「亚、亚尔克,你、你醒啦……我很担心你、喔……?」

「咦、啊、嗯。毕竟我昏睡了两天嘛。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应该是吧?」

脸上挂着不安表情的结仁整个人转向我,同时飞快地把双手藏到背后。

他似乎是想要隐瞒自己刚才在吃烤麻糬的事情,不过我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

……毕竟他现在嘴边沾满了红豆跟酱油麻糬的内馅啊……。

「啊、对、对了,我想你需要吃东西,所以买了烤麻糬回来……。」

结仁这么说完之后,拿出的东西是……七根上面空无一物的普通竹签,以及勉强还留有一个麻糬的酱油味麻糬串。我露出苦笑,对结仁说「你就全部吃掉吧」。

我开始找上衣,然后在床边发现叠好的衣服。经历从故乡一路赶来的旅程,衣服原本已经有点脏,但现在却是洗得干干净净,干净到让人光看都会觉得很高兴的地步。拿起来的时候还散发出些微那个像是药草的香味。

「怎么……你不生气吗,亚尔克?」

为什么?看来你很喜欢烤麻糬哪——听到我这么回答,结仁似乎不太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把最后一个麻糬放进口中。

「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这里的特别好吃。但是商业区的物价太高,实在很讨厌。本来以为学校发的生活费好像很多,但也只是不用担心饭钱的程度,真的买起东西来很快就见底了。」

结仁依依不舍地把竹签跟当作包装纸代用品的竹叶一起放进垃圾桶,喝了一口茶之后,说出了烤麻糬的价格。听到那个数字时,正在穿上衣的我也差点僵住了……。光是一串麻糬,售价就相当于我在学校时一餐的饭钱。更简单易懂一点的说法,就是一碗鸡蛋荞麦面加上炸面衣的价格,

奖助金有那么多啊……我一边这样自言自语,一边打开先前从三浦那里拿到的小包裹。

我拨开「如何运用金钱」、「当阵士赚大钱!」等色彩鲜艳的小册,拿起装着奖助金的信封……嗯,明显已经有人先打开过了,这件事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呢……?

戴上放在床边的眼镜,我看向结仁。

坐在椅子上的结仁,把尾巴晃到侧面抱在肚子上,视线望向窗外远处。

「……那个,我想你可能会想吃东西,于是出去买吃的,可是你一直没有醒来,所以就……」

我的双眼自然地看向垃圾桶,总觉得里头的数十根竹签,已经清楚说明了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不过,在昏睡期间,结仁一直在照顾我,这点应该也是事实吧。……所以,我对结仁说,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真、真的吗?因为奖助金的金额也不是很多,所以、那个、我就……对不起。」

结仁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当事人有没有注意到这点,不过,结仁的尾巴意外地容易反映出感情。他之前抱在肚子上的尾巴,现在已经在膝盖上甩来甩去了。

虽然外表像是狐狸。下过就运用尾巴的方法而言,或许更接近狗吧。

从终于露出笑容的结仁手中接过绿茶后,我也放松了下来。

「不论如何,现在我也成为阵士了啊……不过,到底要做些什么才好呢?」

我的目的就只是要成为阵士,完全没有考虑到之后的事。

我也在椅子上坐下,开始翻开小包裹里的小册子,发现了一张写着「预定表」字样的纸。上面提到,这一期在决定职务时,将采取特别的方法,那个方法是——

「职务是怎么回事啊?而且,决定职务的方式还是由阵士搭档进行锦标赛……?」

「小册子里写到,这一期的新人,除了以医疗、通讯这种完全非战斗职务为目标的人以外,其他人好像都得强制参加战斗性质的锦标赛。职务会根据结果来决定。」

这样说起来,记得空也提过职务很重要之类的事。职务,也就是指工作吧。

「该怎么说呢,阵士也有辛酸的一面哪……。在我的印象里,一直觉得阵士应该是能够这样轰一声,以强大力量撼动天地,可以无拘无束做自己想做的事。……真的完全没想像过,刚成为阵士就得忙着应付跟工作有关的问题。」

虽然我这段话说的是阵士,但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工作」这件事本身也说不定。毕竟驱除鵺的行为似乎不太像是工作,府津罗又是以剑术安身立命的一族,只要实力强就不会有问题。只要够强就有办法凭实力混口饭吃,同时让生活也获得保障。

但是,既然现在已经离开那里……说得极端一点,不管变得多强,或许都没有太大意义了吧。

……这是怎么回事呢。明明应该已经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但是,首先遭遇到的问题,居然是今后要如何讨生活之类的……。对于我这种没有正常工作经验的人来说,光是思考这个问题就觉得快要头晕了。

「没问题的。有我这个从小就接受特别教育的人在,关于阵的事情大可放心。」

结仁拿起茶杯,带着充满自信的笑容这么说。

这个感觉像是少女的少年……结仁,到底为什么会选我当搭档、刚提到的「特别教育」是什么样的教育、他自己又是什么来路……话说回来,这人真的是男的吗……这些事情,我都还完全不清楚。

试着问问看吧——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室内响起敲门声。

我开门一看,眼前是个个子非常小,圆滚滚的女性……对方是总务部的三浦。

「啊,结仁也刚好在这里啊。今天晚上要举行关于锦标赛的说明会,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前往参加。以下是伊莉丝大人的告知——翘掉的家伙只有死路一条。」

2

结果,我没有对结仁提出任何问题,就只是静静等到太阳下山,跟他一起前往那个什么说明会的会场,总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仔细想想,到现在为止都很少与他人接触的我,当然不可能拥有像样的谈话技巧之类的。而且,虽然结仁对于与烤麻糬跟钱有关的事情说了很多话,但对于这些以外的就都相当冷淡,下太会多谈其他无关的事情,这也是一个原因。

我想问结仁的问题,主要有两个。首先是「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另外一个则是「你真的是男的吗」。话虽如此,但前者我不认为是三书两语就能够完整答覆的问题,而后者的证明……到底要怎么办呢。难道要我叫结仁脱光衣服,展现两腿之间的东西吗?这样根本就是同——

「越过最后防线了吗?」

发出听来相当高兴的「哪哈哈哈」笑声,从我和结仁之间探出头来的人物是总务部部长阿丽雅德妮。虽然现在我们正前往会场所在的大型巨蛋,走在昏暗的道路上,但她的打扮还是老样子,让人就算想要移开视线也还是会被自然地吸引过去。

「哎呀,手不要缠上来啦!」

结仁拨开了阿丽雅德妮勾在我们脖子上的手臂,不过对方依然带着笑容。

「咦~又不会怎样,有什么关系嘛!哪哈哈哈!」

就像是表现出结仁的不满一样,他的尾巴笔直往斜上方伸出,上面的毛也都竖了起来。

「你们两个,申请的时候就已经拖到最后期限了,要是连说明会也迟到的话,可是会惹伊莉丝大人生气的喔。走快点走快点,哪哈哈哈!」

阿丽雅德妮发出像是心情相当好的笑声,赶过我和结仁,以修长的双腿快步走向会场。……到这时我才注意到,她披在身上的那个像是大斗篷的东西,下摆居然是三浦在后面拎着,不让它因为拖到地上而弄脏。另外,仔细看还会发现,那个斗篷的外侧有着似曾相识的国旗般图案……那个图案叫什么来着?

「……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是……」

就在结仁以略带烦躁的语气说出我也颇有同感的疑问时,我们进入了那个非常巨大的建筑物。

这里是一座广大到即使放声高喊也不会造成回音的巨蛋型建筑物。眼前是一整片的草地,翠绿色的草皮整理得相当漂亮,如果光着脚在上面行走,应该会很舒服吧。在挑高屋顶上有着耀眼的照明。这多半是运用电力的照明吧。配发的小册子上提到,现在总本山仍然保有利用地热维持运作的古代技术。

在这样一处场所之中,有着包含我们在内,约四十人的同期生,以及阿丽雅德妮、三浦……还有以石板搭建的舞台,台上可以看到依然是一副几乎全裸姿态,正在摆着姿势的乔和丹。明明没有人在看,但他们还是会定期改变姿势这点,让我感受到两人的强韧心志。

「哎呀、居然真的成为阵士啦。……或者,就连这件事也是为了杀光阵士的伪装?哪,府津罗家的半调子。」

进入巨蛋之后,首先对我说话的人是浜菊。虽然我们已经算是从学校毕业,不过她还是那副在制服之外披着肆篷的打扮,带着身为仆从的白妙菊。

我叫亚尔克——我把不满压到心底深处,再次对浜菊报上名字。

「这样啊,我跟菊倒是直接就用浜菊怜、白妙菊的名字登记了。再次请你多指教罗,府津罗。嗯?……哦?怎么,你们是一男一女的搭档?」

唔……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气,然后像是为了逃避浜菊的视线一样,望向身旁的结仁……他露出似乎有点尴尬的表情,低头看着地面。

「不、不是喔。我是男生……所以才会跟亚尔克……。」

「这样啊,不过反正多半也是那个吧?因为没有人要跟你搭档,所以才选了同病相怜的府津罗之类的?你总是缩在教室的角落,一直在笔记本上写个不停,让人觉得有点恐怖呢。……至少同班同学里应该没有人会想跟你组队吧。」

说够了吧——我像是要挡在两人之间般往前踏出一步,变得更加靠近浜菊。

浜菊以挑衅的眼神抬头看着我,不过随即被跟我一样闯进两人中间的白妙给挡住了。

在长浏海之下,白妙若隐若现的双眼,无精打采地瞪着我。

「结仁跟我不是无选择才成为搭档的。我们是好好挑选之后才决定的伙伴。而且,结仁……那个、不是女生而是男——」

「结仁君当然是男的罗!?之后会慢慢变成肌肉巨猩,没错,变成所谓的肌猩,不过尾巴跟耳朵还是一样,然后像野兽一样把亚尔克君给……!你说是吧、结仁君!?」

不知何时来到我们身边的阿丽雅德妮,从结仁背后一下子把他给抱了起来……。

「你这家伙,不要随便把人抱起来、快点放手!!」

「藏在这条袴下面的,就是那个将来会让亚尔克君发出哎咿哎咿叫声的东——嘎!!」

在阿丽雅德妮的手伸到结仁两腿之间前,结仁脚上的绑带长靴就已经先命中了她的下巴。这一脚踢得相当扎实,阿丽雅德妮整个人顿时往后一仰,躺倒在地。

呼——!带着这个声音回到地上的结仁,咬牙切齿地喊了声「浜菊!」,口气相当凶狠。

「不管我们是什么样的搭档,但你肯定是个只知道用这种瞧不起别人的态度来保持自己内心优越感的可怜虫!所以没有人想跟你来往,总是孤孤单单的——!!」

我感觉到浜菊的氛围突然为之一变。

她现在的氛围,就像是水准很差的拔刀术。即使有心想要压抑,依然会持续散发出藏不住的杀气。受到这股杀气影响,白妙也收紧下颚,放出比较强的斗气。

……她们或许打算使用阵也说不定。我从两人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不要乱来,浜菊。……说明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现在闹事不太好吧。」

「闹事又怎样?要我吞下遭到那个矮子轻视的这口气?啊?你是在耍我吗?找死是吗?府津罗,老实说你根本是会让所有阵士都感到不安的要素,现在正是好机会,干脆我把你们一起收拾掉吧?嗯?」

结仁压低身体,把重心放低到像是准备要扑向对方的程庋。接着,他露出缠着绷带的左手,以右手抓住左手手腕……绷带之下发出些微亮光。

「要是你们打算动手的话,我也不会客气。就是因为有你这种眼里只有自己的人,所以阵士才会一直成为攻击目标。你才是最没有必要存在的……!」

现场已经形成不战不休的气氛,浜菊、白妙,以及结仁,全都开始寻找动手的时机。在这群人之中,只有我还是对眼前状况不知所措。

「哎呀哎呀,很有斗志嘛。……好啊,我就陪你玩玩吧?嗯?怎么啦、来啊?府津罗,你也可以试试拿手的剑术喔?让我们见识看看不成材的剑是怎么回事吧?」

浜菊浮现像是挑衅的轻浮笑容,看着我的脸。

「……太过猖狂的话,输掉的时候可是很丢脸的喔,浜菊。」

「哎呀?败北?我吗?开玩笑的吧?赢的肯定是我,不然试试看就知道啦。」

面对发出刺耳笑声的浜菊,还有看似随时会扑出去的结仁,我想不到该怎么办才好。总之只能先压住结仁的头,瞪着浜菊的脸。

「结仁跟浜菊都不要再闹了。这么做对大家都没好处、没有意义。无谓的争执是——」

「你讨厌无谓啊。那好,如果我输掉的话,不管要我舔你府津罗的屁眼或什么地方都行。现在有干劲了吗?嗯?怎么?这样还觉得不够?还希望我做更多吗?唔?」

浜菊摆出讨战的态度,吐出一大段舌头。奇炒的是,可能是因为浜菊的端整容貌中还留有些许稚气,所以,即使做出如此举动也不会给人太多下流的感觉。

「你们在做什么!说明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不要起争执!双方都快点退开!」

大声高喊,冲进结仁与浜菊之间的人是……依然穿着扣子全部扣上的笔挺制服,一副优等生模样的绅助。

虽然挡在拥有「阵」这个超越常人力量,而且似乎一触即发的两者之间,但绅助却还是像以前一样,堂而皇之地对结仁等人提出批判。

所有人都是阵士……试图阻止同样具备足以翻天覆地之力者彼此争斗的行为,如果不是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有自信,否则这人就无疑是个大傻瓜。

不过,实际上这两个推测似乎都是错的。我很快就发觉,绅助的安全早已获得保障。

在绅助后方大约二十公尺处,有个背着像是大箱子的物品,手拿几乎与人同高的巨大细长布袋,看起来一副皮包骨模样,戴着眼镜的男子,正在注意事态的发展。

那家伙眼镜后方的眼神之锐利,给人一种已经相当习惯战斗的感觉。……如果浜菊等人袭击绅助的话,这个人应该会马上采取行动吧。

眼镜男——虽然我也算是啦——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将注意力转向我。对方看来也提高了对于我的警戒。

光是这样互看,我们就了解到彼此都在武艺方面颇有心得。虽说已经成了阵士,不过,之前培养出来的,对于胜负的直觉,现在依然相当有帮助,这点并不难想像。比起外行人挥舞的开锋刀剑,身负武艺者手中的棍棒要来得更可怕许多。

「看来聚集了不少很有活力约家伙哪。不过要打之后再打,干扰到说明会进行的话就等着进棺材吧。」

伊莉丝一踏进巨蛋,现场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散。

浜菊和结仁都采取了各退一步的态度,唯有绅助不知为何却是双手插腰,一副看似相当得意的样子。……或许在他心目中,这样的结果都是他的功劳吧。

「阿丽雅德妮,我交代过,在我来之前要由你负责管理的吧,讨打吗?」

咿——你看人家现在这个样子!现在仍然趴在地上的阿丽雅德妮,一边揉着被结仁踢中的下巴,一边高声抗议。因为结仁的鞋子相当硬实,所以她好像多少有点破皮流血的样子。

三浦默默地靠近阿丽雅德妮,将手伸向对方下巴,呈现蓝白色的〈伤〉与〈愈〉之阵随之浮现。碎裂而变成无数细微破片的蓝白光芒,陆陆续续被吸入阿丽雅德妮下巴受伤处……不过短短几秒时间,阿丽雅德妮的下巴就恢复成了受伤前的漂亮模样。

包括我在内的同期生,大家都屏息凝神注视着这一幕。这就是阵的力量。对我来说,这样的光景仍然十分新奇,而就算是其他人,相信应该也还不是很熟悉吧。

如果硬要找出没有在注视这一幕的人,大概就只有尾巴到现在还是伸得笔直,对浜菊保持警戒的结仁,以及始终待在舞台上,沉醉于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之中的丹和乔吧。

「咿——这是伤害罪啦。载不会要求慰问金,但是结仁君与亚尔克君必须展现一段浓烈的激情!」

「好啦好啦断袖断袖,这种事情请等到回床上躺好睡着之后再说吧。接下来还有工作在等着喔。

……我尽量避免跟阿丽雅德妮对上眼。

由于浜菊她们已经走开,所以我站到结仁身边,说了声「抱歉」,同时把手放到他的头上。从卷发中伸出的耳朵不停抖动,似乎是觉得有点痒的样子。

「亚尔克你没什么好道歉的。……何况,刚才你甚至还说了那种谎。」

结仁应该是指我们成为搭档的经过吧。的确,关于这点……没错,我确实说了谎。

「……浜菊说的事情、那个、都是真的。我总是……因为那样……呜哪。」

我拉起结仁的大耳朵,然后加以搓揉。结仁看似感到相当痒地扭动身体。

因为结仁像是生气般鼓起了脸颊,所以我露出苦笑,宛如逃避般转身背对他。这样一来让我发现,站在远方的红此时正两眼发亮地看着我们。

红转头对着身旁个子跟她差不多一样小,身材稍微有点圆润的双马尾女孩说了些什么。我想肯定是「人家也好想摸呢」之类的吧。

「……亚尔克,对不起。我的行动过于轻率了。实在很佩服你不为所动的平静态度。」

来自背后的声音,让我再次露出苦笑。我不是能够保持平静,只是对于挑衅、对于轻视、对于批判……都已经彻底习惯了而已。耻辱无时无刻都纠缠着我。但是,因为我不想说出这些话,这次是真的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舞台。

刚好看到登上讲台的伊莉丝,把丹和乔踢下舞台的场画。

虽然巨蛋内只聚集了大约三、四十人,不过在场者似乎就是这一期顺利通过城门的所有成员。由于即使是期望成为自由阵士的人也必须参加锦标赛,这样算起来,在一百名毕业生中……大约有六成没能合格。

锦标赛所有赛事都将以非公开方式进行——伊莉丝在台上开始说明。

这是因为,身为阵士,即使只是让他人得知拥有何种阵也会产生风险,就像是在卡牌游戏中展现出自己手上的牌一样。话虽如此,不过反正大家都是还只有两、三个阵的菜鸟,就现状而言太可不需要太过在意,只是原则毕竟是原则,所以还是……似乎就是这么回事。

「比赛会场是这座巨蛋,以及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位在某座山腰处的森林。这里就不用讲了,另外一个会场也同样是以阵之力打造的人工物,所以可以尽量放手破坏。森林里也还没有野生动物栖息。……给我使出全力干掉对手。只要不是当场死亡的情况,我们都会用刚才三浦展现过的治疗类型阵,让你能够继续活下去。」

也就是说——在舞台上的伊莉丝提高了音量。

「在揍下来的两个礼拜中,除了治疗、通讯类的八名完全非战斗人员外,在场的所有人将要互相残杀。」

伊莉丝这番话,让同期生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或许是藉由毕业典礼时听到的发言、小册子的内容而察觉到可能会面临如比状况,大家脸上都是多少已有心理准备的表情。

「因为今年只征求战斗特化型阵士,采取较为特殊的选拔方式,所以人数比较少,这也是没办法的。……可能是害怕以阵士身份活下去,或者是在破壳羽化之前就先被以消灭阵士为目标的组织『鸦』给杀掉了吧。」

我想应该不至于会有哪个人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突然开始害怕的吧。……这样一想,表示有六十多人决定避开这次徵选,等待下一期之后的机会罗?还是真的都被鸦干掉了?虽然说鸦是具有世界级规模的反阵士组织,不过会做得这么彻底吗……?

「能够留下好成绩的人,将可获得从这一期开始设立的特别职务。当然薪水也相当高,即使说是高级职务也不为过吧。……毕竟是直接听令于我等总本山领导者罂粟大人的职务。另外,只要提出申请,对于总本山严格管理的特别资料与阵,都将可以自由阅览,也可以将阵烙印在自己身上。在此向大家保证,在锦标赛中胜出,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希望成为自由阵士的人获胜时则可以免除税金。」

对我来说,这段话里吸引人的地方只有「薪水比较高」这点,不过,对其他人来说,或许就是相当惊人的内容了吧。结仁甚至到了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嘴角浮现笑意的程度。

「特别的职务,是吗。……亚尔克……跟你组成搭档,果然是个好选择。」

怎么说?——虽然我如此询问,但结仁始终只盯着舞台上的伊莉丝,没有做出回应。

我看向舞台,发现伊莉丝露出令人起疑的微笑。

「……在你们之中,或许有着不是只单纯为了就职,还有其他目的的人……或许也有某些自以为是,认为锦标赛无关紧要,想要隐藏阵不用的人吧。不过,可别小看总本山哪,这群废物。你们在学校时注入体内的,那些跟毒药一样的药品,固然是为了建立能够导入阵的基础……不过同时还有另外一个特别的含意。通过总本山大门的时候,你们肯定对于自己终于成为阵士感到自满吧?……一群蠢蛋。就算你们已经住在城墙内,现在依然只是似是而非的阵士。——只拿到临时牌照而已。」

这段发言当然在会场内引发了骚动。

伊莉丝宣称,除了用以导入阵的药之外,我们还被注入了另一种药物。后者即使是在总本山也算是相当稀有且特殊的药品,在使用这种药物后烙印的阵,经过一到两年就会变得无法使用。……也就是说,变得不再是阵士。由于体质并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所以若是在药效过去之后再次导入阵的话,依然可以成为阵士,但最初因导入阵而变差的体力将不会恢复原状……。

「优胜者将可获得能够中和体内毒性的药物,到时才能以阵士身份、我等同胞身份,正式成为总本出的一员。这就是这场锦标赛的优胜报酬。给我透过锦标赛来证明自己真的具备足以成为阵士的适性吧。」

有些人发出「这样太蛮横了吧!」的抗议。不过,超过半数以上的人都只是双手交抱,默默地抬头看着舞台……这些人可能都已经事先查觉,或者做过调查了吧。

仔细想想,最终测验时就已经把门槛拉高到了「必须组成搭档」的地步。如果只要导入阵就能算是阵士,那么最终测验的合格与否就无关紧要,即使没有拔班搭档,其实都不会影响「已经成为阵士」的事实……或许我早该想想其中是否存在可疑之处。至少,在毕业典礼那天,空光是听到我转述的话,似乎就已经发觉了某些事的样子。

我很想笑出来,但是拚命忍耐着。成了阵士,终于要踏上新的人生……对于直到刚才都还怀着这种想法的自己,我觉得真是蠢到极点。要是在锦标赛中落败的话,我自己选择的这个人生,才第一步就……大概得面对大哥「现在你知道了吧」之类的嘲笑吧……不,遭到嘲笑还不要紧。

大哥、我的那个大哥,这次推了我一把。

宣称要成为阵士的我,首次获得大哥的认同。失败就等于背叛这个认同,等于辜负从懂事起就非常畏惧、非常讨厌的……大哥的心意……。不知为何,这件事让我产生几乎要发抖的恐惧感。

「这可真是……居然搞这招啊,虽然听说过偶尔会用到这类药品,不过这一期只有优胜者能拿到解药吗。真严苛哪。……亚尔克,这下子我们无论如何都非得获胜不可罗。」

嗯、当然了。我点点头,再次抚摸结仁的头,像是要藉此压抑住自己快要开始发抖的手一样。

听好了——在舞台上的伊莉丝,像是要下结论一样,话语之中带着一股雾气。

「以卑劣为傲、以隐匿为武器、以诡道为常道。这就是阵士。运用所有可用手段,完成能够想得到的最大限度准备,打倒敌人。」

伊莉丝从舞台上跳落地面。宛如要穿破我们组成的人群一样走了过来。

「不要对狡猾感到羞愧,在性命相搏的情况下,任何行为都能获得原谅。……阵士之间对彼此运用能力的场面,必定将成为你死我活的争斗。……即使是从这个瞬间就开始的锦标赛也不例外。」

接下来就交给总务部了——伊莉丝抛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会场。接着上台的是阿丽雅德妮与三浦,她们张贴出记载十六组队伍对战组合的大张海报。

在这个据说比赛日期之后会另行通知的锦标赛中,我们第一轮将遭遇到的对手是——

「啊、亚尔克同学他们……碰上的是我们……!」

——和我同样十分惊讶的红,以及她的搭档。

3

因为说明会结束时已经相当晚,城墙内到这个时间还在营业的店家并不多,所以我们决定去商业区。

明明是晚餐,不过结仁却喊着「想吃烤麻糬」这种莫名其妙的话,结果,我以金钱面的理由挡下了他的提议,来到了我常去的荞麦面店。

虽然我向结仁推荐选择鸡蛋荞麦面或荞麦沾面,另外再加点小菜可乐饼的组合……但是从他的尾巴看来,结仁似乎因为烤麻糬遭到否决而相当生气,不仅忽视我的推荐,最后点的甚至不是荞麦面,而是有炸豆皮的豆皮乌龙面。

当豆皮鸟龙面跟我的鸡蛋荞麦面送上桌时……或许是暗中跟踪在后吧,一头红发的少女红,以及她的搭档,一起出现在我们面前。

「听我说听我说,亚尔克同学,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啦。」

红蹲在桌子阴影之中,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以像是撒娇的态度这么说。我不经意地看向结仁,他正以一副明显相当厌恶的表情吃着面。

「老实说,这件事非得是亚尔克同学你才行啦。……求求你!我想摸小结仁的耳朵跟尾巴,拜托你帮帮忙啦。……之前我直接拜托的时候遭到了拒绝。」

「我说红啊,你在当事人面前拜托这种事,实在是……。你还真是大胆哪。」

只是让她摸而已,应该没关系吧?——我向结仁投以带着如此含意的视线,不过,结仁则似乎有点不满,喝汤时刻意弄出咂咂声。

「谁都不喜欢被人乱摸吧。说起来,红,你还是我们第一轮的对手喔。……也就是敌人,我没兴趣跟会成为敌人的家伙打交道。」

「唔,虽然不能当朋友有点遗憾,不过这件事就算了。之前我找你当搭档的时候也说过……就算只有一次也好,我好想尽情搓揉那个毛绒绒的尾巴喔。」

结仁听到红提出「希望能够摸耳朵」请求时的心理状态,我还可以想像得出来,不过尾巴我就不太能够理解了。或许他其实相当不喜欢别人这么做?……我试着问了一下。

「……其实也不是说真的很讨厌啦……只是说,亚尔克,要是有人用脸在你头上蹭来蹭去之类的,你应该也会觉得讨厌吧?」

「哎呀,要是哪个陌生大叔突然这么做,我大概会一把推开对方吧,不过如果像是红之类的话就也还好……。而且她事前也先征求过同意啦。」

对啊对啊——看到红以闪闪发亮的眼神用力点头,结仁似乎变得更为不满,眯起眼睛瞪着我。

然而,他的黄金瞳孔中突然掠过狡猾的神色。结仁放下碗,用手托着下巴。

「那就这样吧,只要红你说出自己导入的是什么阵,我就让你尽情摸个够。」

真的吗!?红就像是美食当前的狗一样,将身体探到了桌子上。

「人家的阵是〈速〉跟——啊呜!」

就在红兴高采烈地开始说起来的时候,一个有点胖的双马尾女孩从红背后伸手捣住了她的嘴,更顺势把红往后拖倒在地。这个先前似乎对于红和我们的交谈不怎么感兴趣,在店内较后方的桌子上堆起了大概八个海苔荞麦面空碗的女孩,朝着我们点头致意。她自称叫做乌拉拉。

「我认为这种手段不太好,结仁同学。……太卑鄙了。」

「以卑劣为傲、以隐匿为武器、以诡道为常道……伊莉丝也是这么说的喔?」

听到结仁这番话,乌拉拉露出有点不快的表情,留下一句「这样吗,我知道了」,接着就抓起还在不停挣扎的红的衣领,像是用拖的一样,硬把她拉出了店外。

「这个嘛,结仁……虽然不是说赞同乌拉拉,不过我也觉得刚才那个有点卑鄙喔。」

「就算当不成阵士也没关系吗,亚尔克?」

我停下筷子。当然不是这样——本来想要这么说,但因为知道肯定马上会遭遇「既然如此就不该在意体面问题」之类的反论,所以就又把话吞了回去。

没错,就在我以为已经成为阵士而大意时,却又面临这种处境。如果不拚命设法胜出的话,肩膀上两个期待已久的阵,就会变成单纯的枷锁。

「我必须要在这场锦标赛中获胜。……亚尔克,你应该也是这样吧?我相信你也有非成为阵士不可的理由、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才是。」

我低头看着散落在汤中的可乐饼碎片,以及剩下的荞麦面,寻找自己想说的话。

对我来说,成为阵士就是终点,至于之后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想过。

那么……这样的我,想要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当然,像是想吃加入三条炸虾的天妇罗荞麦面,或者是想去泡温泉之类的……如果是这种眼光短浅的琐事,可以说要多少有多少。

然而,已经成为阵士的此刻,想做的事情、未来的目标都完全是一片空白。……只是……

「只是希望能够像一般人一样,在普通的人际关系、社会关系之中活下去……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过去的生活,与他人、与社会几乎都没有什么关连。虽然大家似乎都是理所当然地活着,但我却连这点都做不到,所以,对于所谓的「普通」怀有憧憬。

另外的话……果然还是会想让大哥……见识我身为阵士的力量吧……?

对于我努力挤出的愿望,结仁报以苦笑。

「对阵士而言,这是相当困难的哪。不但鸦那群人认为阵士根本不是人,是恶魔的化身:就算是一般人,对阵士的印象也大多都是『不惜背负过于巨大的风险也要拥有力量的亡命之徒』。……听好了,亚尔克,所谓的阵士呢……」

所谓的阵士,就像是在荒野中奔驰的狼一样。在其他所有动物眼中看来都只是威胁,对于留在「社会」这个栅栏之内,活得像个家畜一样的人来说更是如此。当个体拥有獠牙……也就是压倒性的攻击手段时,会变成这种情况也是当然的——结仁以一副得意的样子这么说。

就算是平时不太多话的结仁,当提到关于阵的事情时,似乎也会变得饶舌。

不过……在荒野中奔驰的狼,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的我,肯定就是逃出栅栏的狗吧。没有什么狼的獠牙,处在介于家畜与野生动物之间的瞹昧位置……就连获取食物的方法都不懂。

「虽然其他人多半也是如此,但我也是因为有自己想做……不,是非得完成不可的事情,所似才来到这里的。所以,这场锦标赛,我不论如何都希望能够获胜。即使失去能力也还是得继续承受两个阵的负荷……对人生来说,这样的损失实在太大了。」

更重要的是——结仁以更加锐利的眼神继续说下去。

「伊莉丝的那段话,真的称得上是对阵士一针见血的描述。……同时,那段话也是在督促参加者做某件事。那件事就是战斗,亚尔克。这场锦标赛是要赌上性命、赌上人生的决战。……而战斗其实已经开始了。」

「……嗯。我知道,如果能先得知对手的阵,在交手的时候确实会非常有利,也比较容易构思对策……可是,我还是觉得……」

「亚尔克,你是个很一板一眼的人。我想你之后一定会觉得,跟我组队是正确的判断。……虽然我不怀好意,不过对方同时也是这样喔。姑且不论红……不过乌拉拉已经理解这个锦标赛的运作系统了。」

你还没注意到吗?——结仁叹了一口气。

「我们已经被她摆了一道罗。……虽然先发难的人是我,直到知道红所拥有的一个阵为止,也都还算是成功。……但是接下来就遭到了反击。」

结仁边这么说,边将包着绷带的左手伸到桌上,拿起某个东西并将之递给我。那个东西是——

「那个双马尾胖子……这笔帐可得跟她算清楚喔,亚尔克。」

是啊——我在应声同时回想起乌拉拉的模样。那个身高跟红差不多,同样只有一百五十公分左右,矮矮胖胖的双马尾女孩……肯定不容小看哪。

「这就是阵士的战斗。亚尔克,千万不能大意喔。」

我握着从秸仁手中接过的两张帐单,全身直冒冷汗。……在迁么短的时间内,乌拉拉居然就吃掉了八碗荞麦面,还有鸡肉盖饭与猪排盖饭。真是令人害怕的食欲。

……不得已,最后我们只好各出一半。在付帐时,结仁眼角泛着泪光,边说着「三天份的烤麻糬预算就这样没了……」,边打开了钱包。

4

我本来以为总务部只有阿丽雅德妮跟三浦,不过实际情况似乎并非如此,还有许多其他成员。早上,当我为了尽快让变差的体力恢复过来,不太情愿地——一方面也是因为不知道其他锻链方法——在房间里练习挥刀到满身大汗时,一个戴着眼镜的女性来访,告知今晚将在山腰处的森林会场进行第一轮比赛。

……不妙的是,直到这个时候,我还是没用过自己的阵。这是因为,我担心要是有什么差错,别说是房间,甚至可能让城墙之内全都陷入火海,所以也不敢进行练习……结果只能硬着头皮直接上了。

入夜后,可能是因为总本山的标高不算低的缘故,让我觉得有点冷,所以围了条围巾才离开住处。

当我和结仁一边对照总务部交付的,从住处到会场的地图,一边走过街头的时候,碰上了讨厌的人物。……对方是浜菊与白妙。

「哎呀。嗯?那张地图……也就是说,府津罗家的废物跟旁边的野兽,也是现在要去比赛罗。真巧,我们也是呢,只不过是在巨蛋那边就是了。……你就好好运用府津罗拿手的杀害阵士用剑术,努力赢下去吧。……毕竟要是你们进不了决赛的话就没机会碰到我们,如果没有一路赢到那时,我就没得好好教育那个野兽了嘛。」

浜菊掩嘴轻笑,带着似乎正压抑住气息,身穿女仆服的白妙,从我们身旁走过,逐渐远去。即使在夜晚的黑暗之中,她绑成马尾的金发也还是宛如会发光般耀眼。

「你们还是赶快随便输一输吧,这样应该会比交由我们矫正你那别扭的个性来得好喔。」

浜菊一度转头看向我们,不过只哼了一声就继续往前走。

「……我讨厌那家伙。虽然是同班同学……可是浜菊总是找她认为不如自己的对象,嘲笑对方,藉此获得优越感。……而且还不觉得这种行为很丢脸。」

但是,我总觉得,无法对这种行为一笑置之的话,或许就代表结仁内心某处已经接受了浜菊的态度。……因为我就是这样。

只要内心之中多少怀有「毕竟我这种人就是……」的想法,面对像浜菊这种家伙的时候,不管再怎么悔恨也只能拚命忍受,不然就是像结仁这样,即使有点勉强也要试着与之对抗。

若是当事人臭的打从内心认为浜菊说的话完全不符事实,相信就能以笑容应对才是。

「哎、不管怎么说,总之就先设法赢得眼前的第一回合吧。……对手是红吗。虽然我们还称不上是朋友……但至少算是熟人。如果可能的话。希望能够不要打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大意。我想要获胜,不,应该说非赢不可。」

这是当然的,我也不希望都来到了这里却还要当个落伍者。

我们踏入了距离有着许多建筑物的市街区数公里之外的森林。

「我想差不多该到了,亚尔克。……你看,空中有监察员罗。」

在巨蛋跟野外的比赛会场中,据说各有几位老练的阵士负责担任监察员。他们的任务是判定比赛结果及进行治疗等。

我顺着结仁所指的方向看去——原来如此,确实有三个……不、四个人正浮在空中。虽然四周没有灯火,不过即使身处森林之中也还是勉强可以分辨得出来。

「红、乌拉拉与亚尔克、结仁,确认双方均已进入比赛会场内。第一轮第五战,森林赛场的比赛,现在开始进行。时间没有限制,战斗将持续到任一方宣布投降,或者是监察员认定已无法继续战斗为止。使出全力应战吧。」

听到位在上空的监察员大声宣布比赛开始,我和结仁都一时为之傻眼,发出「咦?」的声音。

……看来红和乌拉拉已经先抵达了会场的样于。我本来以为会在双方互相鞠躬行礼……就算没有做到这个地步,至少也会让双方先打个照面才开始比赛,所以难免有些慌张。

「现、现在该怎么办啊,结仁。所谓的阵士战,首先要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这个……虽然我在阵方面算是专家,不过,说到战斗……应该还是亚尔克你比较懂吧。」

「……对不起,结仁。我几乎没有跟别人战斗的经验……。」

咦螺结仁脱口大喊,眼睛睁大到像是会让眼球掉下来的地步,抬头看向我。

「我、我以为既然你是府津罗家的人,应该很习惯对阵士战斗之类的……啊、你连刀都没带……。」

「鵺的话倒是常交手……。而且,既然已经成了阵士,刀就再也……。」

「这样的话,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结仁的耳朵开始摆动,转向森林深处。即使是没有兽耳的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概是对手听到这段对话,掌握我们的位置了吧。感觉到有某股气息正从森林深处靠近这边。

多半是乌拉拉吧,如果是红的话,应该不会发出这么容易察觉的气息。

「总之,红至少有〈速〉的阵,亚尔克。这个阵说起来是比较偏向辅助用法的阵……」

阵的基本原则是将〈对何物〉、〈以何种方式〉、〈做何事〉三者加以组合,藉此发动力量。

红提过的〈速〉之阵,似乎是属于三者中〈以何种方式〉的部分。

「所以,这样还不能说已经掌握对方的底牌。……不过,那家伙首先说出的阵就是〈速〉,这点让我有些在意。通常最先讲出口的会是〈对何物〉的部——」

这时,响起了像是有东西受压断裂的异样声响。刚才感受到气息的那片区域附近,似乎有树倒下之类的……。

我们因为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不自觉地望向声音的来处……然后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

大树正在夜空中飞舞——。不如说,正朝我们这里飞来!?

我和结仁分别朝左右跳开,慌张地闪躲飞来的大树。但是,因为飞来的是棵完整的大树,所以不只是主干而已,向外伸展的枝叶也会影响邻近树木。周遭响起撞击、折断等各种响声。之后,地面传来一阵冲击,漫天尘土笼罩附近一带。

「喂、开什么玩笑啊胛突然就有这种……!」

又有声音响起。大树……再次从空中来袭!

「亚尔克,现在只能想办法打肉博战了!远距离战的话,我们迟早会输——晤哇!!」

听到结仁的声音从尘土后方传来,我于是跑向声音来处。虽然在夜晚的森林中,一有大意就会撞到树,不过我的身体早已习惯在山间活动,就算视野不佳,还是勉强能在撞到树之前就察觉,加以闪避。

「结仁,你还好吧!?……唔喔好」

结仁被包在网眼相当太的网子之中,吊挂在树枝上。这是用来捕捉野兽的陷阱。从网眼中垂下的毛绒绒尾巴,此刻正有张挂着幸福到极点的表情的脸孔靠在上面磨蹭……对方是红。

「啊~……实在太棒了。有人用心整理过的蓬松毛质真的太棒了啦~。」

「唔,快住手~放开我~不要碰我的尾巴啦!」

我们输了吗?我怀着这个想法仰望天空。监察员依然只是飘浮在空中而已,没有多说什么。这样的话,表示比赛还能继续进行。

我握住放在怀里的瑞士刀,朝红冲了过去。不过,她只是轻松地往后翻开,接着用力一踢地面,跳到了树枝上。

「亚尔克同学,差不多该认输了吧?选中森林当会场的时候,我们就等于已经赢罗。……人家之后也还想跟亚尔克同学你们好好相处,所以就这样结束吧?」

我用瑞士刀切断网子,让结仁摔落地面。他一边揉着屁股,一边马上就站了起来。

「少罗嗦!我还没死,所以不会就这样结束!亚尔克,我们也认真一点吧!」

红的说法也好,结仁的说法也好,其实都不无道理。红用刚才的陷阱抓到了结仁。如果她不去抚摸尾巴,而是拿把剑之类的从下面刺向结仁,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吧。所以确实可以说胜负已经分晓。

不过,要说还没定出胜负的话,的确也是事实。这可以说是红的失误、大意,也可以说是结仁的尾巴削弱了红的杀意。……不论如何,既然监察员保持沉默,比赛就还在进行。

「亚尔克,我们也动用阵吧!」

是啊,这是阵士的比赛,如果不用阵就结束的话,未免本末倒置。

我应了一声,将手伸向左肩。

这里是比赛会场。而空中有经验老道的阵士在监视。不管发生什么状况,应该都不会有问题吧。我下定了要使用阵的决心,对着位在树上的红,张开了右手的手掌。

「一口气把红连带整片森林烧个精光吧,亚尔克!……亚尔克?」

喝!!——虽然我发出了喊声……嗯?这是怎么回事?阵没有发动哪。别说是发动,根本连文字都没有浮现……?耶?

「喝!呼!呀!!……我说结仁,阵要怎样才能使得出来啊?」

「啊哈哈哈哈!亚尔克同学,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呢~。我们一定可以当好朋友的~。」

「你这红毛不要笑!亚尔克,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发动你的炎,让火碰一声喷出去啊。」

「我在试了啊!喝呀!!唔喔喔喔喔喔喔!!……咦?」

「……喔、原来亚尔克同学导入了〈炎〉的阵啊。」

「亚尔克,因为你的阵在左肩,所以应该要伸出左手,从距离烙印阵部位比较近的地方最容易使出来。发动方法是靠你的印象,就算有两个阵士导入相同的阵,发动方式也未必会一样。根据各自对那个阵所怀有,或者是期望的印象不同,效果也会有某种程度的变化。所以,如果是薯尔克你的话,就是要去想像运用如同波般的炎,吞噬掉森林跟红的感觉——。

「……喔、原来亚尔克同学导入了〈炎〉与〈波〉啊。」

你很吵耶!——结仁对树上的红发出怒吼。

……嗯、这个呢,我的阵,现在全都被红给知道了吧。

看来结仁似乎真的没有战斗经验,战斗中的情报管理能力实在太差了。

我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照着结仁所说,开始想像用波涛起伏的火炎笼罩森林的光景……然后举起了左手。

烙上阵的左肩传来些微痛楚。我可以微微感觉到体内有某种事物正流向烙在该处的阵……啊、要发动了吗刀

淡淡的蓝白色文字出现在我左手前方。在八角形框线中,有着〈炎〉的字样。接着出现的是,宛如重叠在其上的另一个字〈波〉。〈波〉字的成形速度非常慢,而且一直不顺利。虽然是这样……但却可以感觉到身体逐渐产生像是正在全力冲剌的疲劳感。

「喔哟,或许不妙了。……小乌!这边!!」

红从树枝上跳往其他地方……取而代之的是,天空中又有大树落下。我和结仁再次逃进尘土之中。

因为没能再专注于阵上,所以先前出现在左手前方的文字也像烟一样散去……。

「出来了、出来了耶、结仁!我的阵使出来了!」

「这种程度是当然的,与其感动,不如早点发动吧。乌拉拉在这个方向喔!」

我用右手握住左手手腕,挺直腰,将手伸向大树飞来的方向,开始想像。接着,感觉到疼痛。左手前方出现〈炎〉的字样,〈波〉的字样虽然不是很安定,但还是逐渐浮现。

使用多个阵的行为,听说是称为「叠」的样子。之前听到的是,叠得越多,体力的消耗就越激烈,难度也越高……原来如此,就是这么回事啊。我觉得自己像是正在表演什么把戏。〈炎〉的字样只要稍微想像一下就会出现,但〈波〉就像是要把非常重的棒子在手掌上竖立起来,而且还要设法保持平衡一样。

〈波〉的字样慢慢成形,〈炎〉和〈波〉两个阵叠在一起,顺利完成发现阶段了。

然后,我终于有了人生之中首度发动阵的经验。

两个文字碎裂,变成细微破片。然后火焰就碰地……没有出来耶?咦?

「……亚尔克,你真的有在认真尝试吗?或者还是在胡闹?」

「我、我在做了啊、很认真的!刚才似乎快要完成发现的时候,我甚至还稍微有点感动咧!结仁你也是啊,用自己的阵不就好了!?」

「我、我的阵是肉博战类型啦。你懂吧,不是能射到远处的那种。我在故乡时试过,距离最多两公尺程度,超过的话就无法发挥效果。」

结仁的阵是〈阵〉和〈封〉。我知道它们代表什么意思,但是……

「……这样的话,刚才红抱着你尾巴的时候对她发动不就好了吗……?」

结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就整个人呆住了。嗯、这家伙就是那种人吧。那种平常一副很聪明能干的样子,等到真的有什么状况的时候却又不太派得上用场的人。

自己也犯了错,居然还教训别人啊……。就在我想要像这样抱怨两句的瞬间……觉得在黑暗之中,视野一角似乎看到微弱的蓝白光芒。某个真的非常不起眼的事物。正因为时间是夜晚,而且又身处森林内部,那个光的亮度,弱到必须要在如此漆黑之中才能勉强看到的程度。

光的颜色跟刚才还在我手掌前的文字颜色相同,这是阵的发现。——对方是红。

要来罗!当我想警告结仁而吸气准备说话时——对方就已经逼近了。果然是红,她正以令人无法置信的速度从地上飞奔过来。就像是离弦的利箭一样。不是能够以野兽来比喻的等级,不管是狼或是其他什么,都不可能达到如此速度……红现在就是快到这种地步。

我把结仁推开,自己也闪过了整个人冲撞过来的红。

红掠过我和结仁中间之后就立即设法煞住冲势,鞋底在地上拖出了一道沟。她转而面对我,朝我扑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把剑身相当厚的剑……不、不对。那个东西是看来确实有点像剑,虽然小但相当坚固的,折叠式的铲子。

不过,从铲子的边缘部分在月光照射下会闪耀光芒这点来看,边缘应该已经经过研磨,成为利刃了吧。

我以后仰姿态闪过了这一击……但是,红紧接着发出「在这里!」的喊声,大树随即来袭。轰然巨响与冲击、尘土。在这片混乱中,一个带有红色的影子,以及刀刃的暗淡反光,再度朝我逼近。

到了这个地步,我才终于搞懂情况。红多芈是将〈速〉之阵对她自己发动了吧。结仁刚才对于红先说出〈速〉之阵的事情感到不解,看到现在的状况后,我也能理解他为何会怀有如此疑问。以及疑阗的理由了。

照正常情况推论,要谈论阵时,应该会先从主要的〈对何物〉这个部分开始说起。以我为例的话就是〈炎〉,这样就可以让对方大致知道阵的概要。不过,〈速〉本来是用于辅助的〈以何种方式〉这部分的阵。为什么红会先说出这个……。

答案很简单。也就是说,对红来说,这个〈速〉才是她的阵之关键所在。

我认为,红应该是将〈速〉搭配上〈自〉或〈己〉之类的阵进行运用。

「这个阵的效果与森林的组合相当不妙……这里可以说是对方的主场啊。」

红之所以只朝我攻击,可能是判断结仁不懂战斗的缘故。也可能是认定我的〈炎〉之阵,在森林会场不容易应付的结果。

在尘土之中,我一直在闪躲迅速逼近的铲子与红的身体。

就算看不清楚对方位置,依然可以凭肌肤感觉来闪躲。

「你真有一套啊,亚尔克同学!厉害厉害!」

虽然红似乎很愉快的样子,不过从她的声音中可以感受到些微紧张,看来对方也相当拚命哪。

我就只是在持续闪躲,没有余力发动阵。

……不如说,就算能再试一次,是不是真的可以放出炎,其实我也没多少自信。

「可恶!明明速度这么快,为什么……!?」

红的声音中混入一点焦虑,挥动铲子朝我砍来。不过,虽然我弄得满身都是泥土,但还是躲过了这一击。

刚开始真的让我吃了一惊……不过,若是不将注意力都放在红的铲子上,而是把她整个人当成一把利刃的话,要闪避就不是什么难事。红的速度确实很快,但是,跟斩劈中的刀比起来,其实就还差得远。在使出第二击时,红的速度反而成为累赘,即使攻击被我闪过也无法立即停止,只能先在地上拖出一道煞车痕,多冲出好几步之后才能再次以高速逼近,这样的状况一再重复。攻击之间有如此长间隔的话,我要重整态势也不是难事。

……不过,问题是这种状况会不会持续到我和红其中一方的体力耗尽为——。

「小鸟,尽量多丢点!!」

大树接连朝这里飞射过来。像是爆炸声的声响、漫天的尘土。虽然红这个判断像是采取不惜同归于尽的战法,不过,凭她的速度,就算大树已经来到头顶上,应该也躲得掉吧。

变成这样的话……真的不太妙。要是在躲开树的瞬间又碰到红的攻击,那就输定了。

「结仁!快点想想办法!!」

没有回应。我实在不太想去考虑「他已经被压在哪棵树底下」之类的可能性……没办法了。

我设法恢复平静,要求自己冷静下来。决定暂时先别管不知道能不能用的阵,做好只凭自身肉体战斗的心理准备。

我趋着为闪避红的攻击而在地上滚出一圈的时候,抓起一把泥土。

——我们这派没有两手撑在地上的难看招式。你要学狗学到什么时候?

大哥的声音……掠过脑海。在这一瞬间,我放掉了手中本想用来扔向红的泥土。

虽然我已经不是剑士,而是可以不择手段的阵士……但却还是无法违背大哥的要求。

面对模样看来越来越拚命的红,虽然明知没有什么意义,但我还是把自己的围巾扔向对方。跟沙土比起来,围巾怎么说都比较慢,大概连牵制都办不到吧。

不过,意外的是,红居然一头直接撞上围巾,在整张脸被包住的情况下,一边发出呻吟,一边从我身旁冲了过去……不久之后,传来多半是红撞进草丛或类似场所的声响。

「……咦?……啊、原来如此!」

我想到某种可能性,趁这个机会冲向乌拉拉所在的地方。

由于这时依然不停有树木飞上空中,所以很容易掌握乌拉拉的位置,加上树又都只被扔往传来红喊声的方向,所以只要远离红就不用担心飞砸过来的树木。

要是红趁这时从我背后逼近的话,很可能一击就会分出胜负吧……虽然怀有这样的恐怖感,但我还是奋力往前冲。自己只能发挥出一般人速度的双腿,让我感到相当焦虑。虽然觉得从故乡返回学校的途中,体力应该多少恢复了一点……不过,现在还有阵的负担。

奔跑中的我,看到前方漆黑的森林里有某个东西发出蓝白光芒。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阵〉和〈封〉的阵,是结仁。原来他已经掌握到乌拉拉的位置,对她展开了攻势。

当光碎裂消失时,已在晃动的大树没有飞上天空,而是在原地直接倒下。

唔喔喔喔喔!!接着传来发自结仁的这个吼叫声。

我看到了结仁的背影,在结仁身前的双马尾是乌拉拉。

这时,结仁正以木棒攻击乌拉拉……咦?

结仁就只是用棒子啪哒啪哒地在乌拉拉身上轻轻拖来拖去而已。虽然乌拉拉一边保护着头,一边喊着「痛痛痛!快点住手!」,四处逃跑……这算什么啊。简直就是小孩子打架的程度嘛……。

「我说过要你住手了喔!?」

乌拉拉朝着挥下棍棒的结仁使出冲撞。结仁被撞到之后……整个人顿时夸张地飞了出去,背部撞在树上,无力地跌落地面。

「啊、阵的力量恢……。」

乌拉拉的胸口附近浮现出阵,分别是〈己〉、〈力〉以及〈增〉三个阵。发觉我来到附近的乌拉拉,等到身体吸入碎裂的阵之后,随即抱住附近的大树。接着,她的双脚陷入地面,把树轰的一声连根拔起。

即使已经知道这是阵的力量,一个娇小女生轻易拔起大树的光景还是充满异常感。

我以滑踢姿势钻过乌拉拉奋力投出的大树,贴近对方,带着冲势直接一掌打进乌拉拉的心窝。

把乌拉拉打飞出去之后,我继续顺势跑到结仁身旁。

「结仁、你还好吧!」

「还、还好……。那个双马尾胖子……本身的力气就非常大……啊、来了!」

我想应该是红吧。这次就算不用看也知道。

「小乌……可恶!亚尔克同学,这次人家真约生气了!」

我捡起结仁之前拿的木棒,一回头就朝着声音来处扔了出去。

木棒轻而易举就砸中红的脸,让她往后一仰……之后……。

「呀噗……!!」

一时看不到东西的红,就这样直接撞到树,接着反弹回来,在地上滚出几圈……然后就昏过去了。

对于这个出乎意料的收场,结仁睁大眼睛,脱口「咦?」了一声。

「我刚刚才注意到,对红来说,这个场地搞不好反而是相当不利的哪。」

虽然已经先揉成一团,但终究只是普通脱手扔出的围巾,意外地却让红挨个正着,完全命中目标。这点就是让我不解的地方。我扔出围巾的行为,原本只是希望能够多少分散红的注意力,制造一点破绽……一般情况下,几乎是不可能命中的。如果对方没有提防的话倒还有点可能,不过红当时是手拿武器朝这边逼近,想要打倒我的情况,但却还是……。

想到这里时,我看出原因多半来自红的阵。

那家伙的阵是〈速〉,总之就是让她的移动速度变得非常快。

当我对她投出围巾的时候,相对之下,红多半会觉得有个东西正迅速朝自己飞来吧。也就是说,她根本来不及闪躲或缩起身体之类的。

「原来如此,虽然移动速度提升了很多倍,但并不表示能够以好几倍的速度来行动。……反射神经、思考都还是原本的水准吧。」

「没错,而且也没办法说停就停,摩擦力、腿的支撑力都还是跟原本一样。……虽然红应该多少也顾虑到了这点,不过我猜,真的碰到突发状况时还是会没办法闪躲障碍物吧?她被围巾罩住脸的时候也是,最后撞进了草丛里面。」

就是这样——空中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天空之中出现发光的球体,照亮了四周空间。我们因此能够看到监察员的长相,知道其中一人正是伊莉丝。

「获胜的是亚尔克、结仁这一队。……胜利的原因,应该算是亚尔克对胜负的直觉吧。虽然红也还没完全习惯运用阵来战斗,不过她和乌拉拉的阵,其实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搭配。结仁的判断也很好。或许可以称得上是一场好比赛……。亚尔克,我说你啊,这可是阵士的战斗喔。给我用阵啊、阵。」

伊莉丝从空中降落地面,说出上面这些话。

「有什么问题吗?反正我们还是赢了。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赢就好。这就是阵士——记得你之前就是这么说的。」

结仁一边揉着自己的背,一边以有点挑衅的眼神对伊莉丝这么说。

面对身为总本山领导者搭档的伊莉丝,这种态度实在非常失礼——虽然我有点慌张,不过伊莉丝本人却是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像是随手乱抓一样,粗暴地翻搅结仁的头发。

「这个嚣张的家伙。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们想看的可是你们的阵适性,还有运用阵的技术喔。」

结仁不太高兴地拨开伊莉丝的手,重新整理好乱掉的头发,耳朵不停动来动去。

红和乌拉拉被搬到一起躺好,接受和伊莉丝同样从空中出现的,像是医生的男性检查。对方表示没有大碍。话虽如此,不过红的鼻子有骨折,所以需要在这里进行治疗。

根据那个既是医生也是阵士的男性所言,刀伤、烫伤之类的,要治好会比较简单,但骨折、内脏破裂等伤势就比较麻烦,所以有什么能做的应急处置就要先做好。

这个阵士的技术似乎相当好,只见阵的字样以快到看不清楚的速度出现、崩解,变成光罩住红的脸。

经过不到几分钟,光消退之后,红毫发无伤的脸孔从中出现,让我觉得像是见识到施展魔法的过程一样。

在此同时,我也思考着「这样一来,她们就得平白背负起一辈子不会消失的沉重负担」的事情。

并非就此便已完全失去成为阵士的可能性。虽说只要在药效过去之后再次导入阵的话,依然可以使用……不过,就家空说过他运用两、三个阵就已经是极限的事情一样,如果她们两个也只拥有跟空差不多的适性,那就再也无法追加阵了。

即使处于这样的状态,红,你依然愿意跟我们有说有笑吗……就在我想着这种事情的时候。

大气剧烈震荡、地面也随之晃动。响起听来像是爆炸的轰隆冲击声,撼动了整座森林。

声音来处非常远,但是……看得到。即使在森林之中也可以……清楚看到巨大的影子。

「那个方向……难道是室内比赛会场!?」

我不由得脱口喊了出来。

在森林之中无法看到位于市街内的巨蛋,不过,还是可以看到别的东西。

从巨蛋所在的位置附近,有一道笔直伸展到天空高处,像是要直冲天际一般……巨大无比的,龙的形影。

刚才的巨响,大概是那个东西撞破巨蛋屋顶的冲击吧。

而现在正在那个地方战斗的人是——。

「……哼,浜菊和白妙这两个,真有自信哪。简直就像是在展示自己的力量一样。我说你们啊,运气还真好,直到决赛才会碰到那一队哪。」

伊莉丝似乎相当愉快地说出这段话,然后就再次飞上天空,朝巨蛋方向离去。

能够创造出巨大到即使相隔几公里也可以看得见,而且足以撞破巨蛋屋顶的龙……。

这就是浜菊与白妙的力量吗。

「怎、怎么会……那个影子、难道是……这种巧合……那个阵,是她们……?」

结仁的眼睛圆睁到不能再大的程度,以几乎没有其他人能够听见的声音,如此白言自语。

不管是我或结仁,一时之间都无法将视线从那个几公里外的黑影上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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