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又称为医生。
年龄不明,本人说从六十岁以后就没有再计算过自己的年龄。原来的世界里,他在美国从事的工作是设计、开发汽车。除此之外,他自修习得了很多的学问。空闲时随手做的一点小东西,也很受欢迎。
他八年前迷路来到了摩尔尼亚。他仰赖既有的知识,做出了帮浦式的水井、调和肥料,并且贡献简单的医术,仅仅花了三年时间便升格独立。之后他改建了巷子里的空房子,以铁匠跟医生的身分维生,偶尔也做做玩具。
神乐来到这个城市两个礼拜后的某一天,老医在喝酒的途中被叫去看诊。
一个镇上的猎人在狩猎的时候,因为被山猪攻击,所以肚子破了个大洞。老医为他进行了紧急手术,好不容易保住了一条性命。
工作结束后,他本来打算继续去喝酒,但因为白袍被血弄脏,所以也没办法回到店里。在衣服洗好晒乾之前,他只好先在打铁铺烤肉来吃。
这时候,来了个客人。
「吃这些东西哪够啊!多吃点啊,老先生!」
来者是皮肤黝黑,穿着连身裙的少女欧尔嘉。
这天她也带着酒瓶,嘴巴里都是酒味,看来喝的是浓度很高的蒸馏酒。
「没办法啊,我平常都是在闪电公主的店里吃的嘛,但刚洗的白袍还没晒乾,我不能出门啊!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黑女皇?」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有关那个人的事啊,老医。」
欧尔嘉舔了舔嘴唇。
嘿咻一声,欧尔嘉找了个台子坐上去。
「老医,有关那个人,就是龟乐神乐,你知道多少啊?」
「他对电击的耐受度很强,现在我只知道这样。」
「什么……那你是说这只是推测罗?呼嘻!」
欧尔嘉一边打嗝一边问。她满脸通红,跟她娇小的摸样很不搭轧。
老医露出苦笑。
「这是对科学家很正确的提问呢。我们没办法断定暧昧的事情,如果不是确定的事实,我们是不会说出口的。如果你不介意这只是推测的话,那我就跟你解释看看。」
老医放下叉子,拿起拨火棒在地面上写下数字。
他写的是是阿拉伯数字。
他先画下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的格子,然后写下10000、1500、1300。
就这样,他一路写到了第十四天。老医的眼神闪闪发亮,他问欧尔嘉。
「你觉得这是什么?你觉得这是什么?你觉得这是什么?」
「不要用那种烦人的眼神看着我。光看这样,谁知道这是什么啊?」
「说得也是……这个啊,是神乐摄取的卡路里。」
「卡、卡路……那是什么啊?」
欧尔嘉瞬间像是突然清醒了一样,不解地微倾着头。
老医得意地挺起胸膛,然后又更得意地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简单来说,就是维持身体所必需的能源。大致上来说,成人男性一天需要2000卡。」
「龟乐神乐差不多也是这样子吗?」
「不,他不一样。正如你所看到的,他高大得异于常人,体重绝对超过两百公斤。成人男性的体重大约是六十到七十公斤。单纯计算来说,神乐大约需要6000卡路里,是一般成人男性的三倍。然而,除了第一天不知道他早餐吃什么以外,他一直以来几乎都只有摄取正常量的17%左右。」
这时,老医吁了一口气。
他太激动,额头上都是汗。
「当然,绝食个几天也不会死,人体的结构可以消耗脂肪跟肌肉,转换成卡路里,但这样下去的话很快就会衰弱不堪,可是!」
「——什么啦!」
「混蛋!」
欧尔嘉踢中了老医的小腿。
「好痛!这样很痛耶!」
「我就是要你痛,真是的,光听我都觉得累,你也绕太远了吧。」
欧尔嘉一副可爱的摸样,睁大眼睛,露出受不了的表情。她皱眉的动作看起来很妖艳,如果不是笨蛋或性好男色的人,一定会被她吸引。
老医就属于前者,他是笨蛋。
「每个家伙都一样,明明年纪都不小了,还这么不能等。乖乖听不就好了吗?」
「简单来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就是,神乐为了维持他那巨大的身体所摄取的能源实在太少了。既然如此,那就表示他有别的替代能量。那恐怕就是他得到卡路里的方法。」
欧尔嘉紧接着说:
「电击。」
她也跟老医一样,两眼闪闪发光。
啪滋啪滋,柴火烧得更旺了。
*
神乐的工作非常少。
他那天打扫客厅以外的房间时,打破杯子跟玻璃,所以阿妮亚便禁止他打扫了。除草的话,只要使用老医打造的大镰刀或手镰刀,一天就能做好。进展得相当顺利。
还有洗衣服,阿妮亚也不准他做。
因为没有洗衣机,所以必须使用在日奉已经是古董的洗衣板搓洗衣服。由于这是神乐第一次这么做,因此他完全不会控制力道。
「你要用力搓洗喔!」
神乐很认真地把阿妮亚的话给听了进去,他用力地搓洗着衣服。
搓啊搓啊。
搓啊搓啊。
啪哩啪哩,劈哩。
「阿妮亚!衣服破了!」
「谁教你弄破的啊,笨蛋!」
简直是一片惨状。
衣服跟内衣裤都破得乱七八糟,连洗衣板都坏了。
那天,延迟到中午才开店。早上就去买内衣裤跟衣服,神乐成了提行李的小弟。
他可以做的工作,只有靠力气的工作而已。
虽然他也兼任服务生,但只有前两三天很忙。一个礼拜之后,客源就稳定下来了。
两个礼拜后,大概城里的人都来过了吧,客人就没再上门了。
老医一太早就来喝酒,后来因为紧急手术临时离开。身为服务生的神乐也没事可做,虽然阿妮亚交代他擦窗户或劈柴,但他还是马上就做完了。
「我劈完柴了。」
「也太快了吧!」
「我是说真的!」
阿妮亚走到店后方确认,神乐的确把所有的柴火都劈好了。
「在需要力气的工作方面,你还真优秀啊。细腻的工作倒是什么都做不来。」
「不是我自傲!不过,我的手的确是不够巧。」
神乐挺起胸膛。
「你又不是真的很骄傲,没必要挺起胸膛吧!不过真困扰耶……没有工作,也没有客人。干脆趁现在,再让点唱机动一下吧!」
一听到这句话,神乐马上逃走。
不过,跑没五步路,项圈就出现了。阿妮亚抓住了他。
「不要,放开我!虽然不会死,可是那样很痛耶!」
「开玩笑的啦~就算要用,我也会趁快要辟店的时候用嘛!」
「那是说你不管怎样都要用罗!」
神乐不管怎么挣扎都逃不掉。看来,这个项圈没办法用物理的方式处理。而且,神乐也不是处于最佳状态。
咕噜咕噜,他的肚子响个不停。
「……我的肚子好饿,还没有要吃午餐吗?」
神乐转头看向阿妮亚。他把身体缩得比往常更小,想拜托她。
「早餐吃完才刚过两个小时而已吧!你到底多会吃啊?」
「不是啦,我在这里吃的东西真的很少……我想吃咖哩饭。」
「咖哩饭?」
「我想吃咖哩饭寿司热狗赞岐乌龙面凉拌烤鲤鱼!米饭、米饭、米饭!握寿司、饭团、腌梅子、鲑鱼饭团!」
「不要发疯!我看过很多想回去的人,但像你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除了食物之外,你没有别的欲望了吗?」
神乐抱胸思考了一会儿……
「没有啊。」
实际上真的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也不想回去。因此,除了饮食之外的欲望,他什么都没有。
「就算拿点老医的豆子来吃也不会饱啊!我的身体虽然没什么问题,但精神上很痛苦耶!」
「不准吃客人的料理!」
闪电当头落下。
神乐虽然感到麻痹,但因为阿妮亚控制了力道,所以没有特别痛。
阿妮亚叹了一口气?
「算了,我知道你不够吃。不过,这是因为你造成太多损害,弄坏太多东西了啦!」
弄壤的东西具体来说,有衣服、内衣裤、杯子跟椅子、还有劈柴的斧头。
这时候,神乐的肚子就不敢再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了。
「我没办法反驳……你就当作是训练期间,原谅我吧。」
神乐看着阿妮亚,鞠躬道歉,但却一点用都没有。
「不能原谅。」
没办法了。
总而言之,因为天色看起来有点阴暗,因此神乐先拿了块布盖在柴上,然后把今天需要的量送进店里。一如往常,他的头又撞上了梁柱。
接下来就是开始服务生的工作,但如果没客人的话,就不需要他了。
「喂,我可以睡一下吗?因为肚子好饿,所以我有点想睡。」
「当然不行啦,也不可以去外面睡喔!就算没有客人,一直待在这里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啊?什么意思?」
「因为我是吸血鬼啊,我拥有力量,又在这个城镇住了很久,所以——」
正当阿妮亚的话讲到一半,马上有人用力地打开大门。
「——请救救我!」
一位穿着乳白色长袍的小个子女性跑了进来。因为她头上戴着帽子,所以看不到她的脸。她的声音沙哑,呼吸急促,看起来像是刚从其他地方逃来这里的样子。
阿妮亚叹了一口气。
「就会有人像这样来找我求救。从以前就是这样,神乐,准备水。」
「……原来如此,好好好,我知道了。」
神乐把今天早上从井里汲出来的水,倒进杯子里。
阿妮亚对那名女性招招手。
「来这里吧,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有、有人在追我!请让我躲起来!」
「啊,嗯,好啊。」
「谢谢!」
阿妮亚爽快地答应了。
女性道谢后,马上躲进吧台后方,压低身子。之后。入口的门马上又被打开。
「闪电公主!我进来了!」
这回进来的也是一位女性。她身材高跳,红色衣服外披着土黄色的披风,黑色长发绑成麻花辫,腰间还插着剑。
她以锐利的眼神看向阿妮亚。
「闪电公主,请把艾莲交出来!」
「洁姿,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神乐,看来她不是客人,把她赶出去吧!」
「是是是。」
嘿咻一声,神乐走出吧台。那个叫作洁姿的女性一看到他,瞬间显得有些狼狈。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看到神乐吧,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她拚命地想要掩饰自己的恐惧。
「你、你就是传说中的迷路人,闪电公主的新奴隶是也?」
她的用字遣词听起来很奇怪。
「嗯,呃,是啊。你要喝酒吗?」
「没那个必要!艾莲人在哪里?」
她突然大叫。
神乐看向阿妮亚,阿妮亚摇了摇头,应该是叫他不要讲出来吧,神乐便装作不知道。
「我不知道耶。」
「她应该进来这里了吧!别想隐瞒!」
洁姿真的是个大美女,但这种态度,实在让人很受不了。
「首先,你是谁?我叫作龟乐神乐。」
「龟乐神乐?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在下叫作洁姿,洁姿·兹波列夫是也。那个叫作艾莲的女人到底在哪里?在下亲眼看到她进来这里。」
她的语气虽然听来有点戏嘻,但眼神却十分锐利。
攻击性的视线,粗鲁的态度。
神乐很不喜欢她的样子,因此他继续装傻。
「我不知道谁是艾莲。呃呢,如果你不想点餐的话,那就请你回去吧。」
「在下不能回去!看来,没办法跟你沟通了,让开!如果不让开的话,在下就要用实力将你驱逐!」
话说到这,洁姿拔出剑来。
那是一把开锋的剑,绝对是真刀真枪。虽然不像日本刀一样有弯曲度,但整体散发着真刀特有的光芒。
她该不是真的要大开杀戒吧。
神乐是闪电公主阿妮亚的奴隶,如果她也是这个城市的人,想必对闪电公主有着一定的敬意,所以这应该只是威胁而已。
但这威胁,却是凭仗暴力的威胁。
神乐没办法放轻松,他逐渐无法控制住自己心里涌现的愤怒。
「洁姿,拔剑的话就太超过了!」
阿妮亚也从吧台里走出来。
她虽然也很生气,但神乐的动作比她更快。
神乐卷起袖子,握紧拳头。
然后,拳头一挥。
光只是这样一个动作,洁姿的剑就脱手飞向了墙壁。
「……啊?」
洁姿一脸哑然,神乐趁机抓住她胸口的衣服,把她举了起来。
「什、什么,你在做什么?你打算要做什么?住手!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洁姿脸色铁青地大叫。
神乐完全不在意,他只是静静地说:
「这是我一百零八招肌肉才艺的其中一招。」
神乐抓住洁姿的腰,让她与地面平行。
他大步向前,将洁姿的身体朝着窗户。
「飞吧。」
「等、等一下,你、你该不会——!」
神乐将洁姿朝着窗户丢出去。
水平飞行——洁姿撞碎玻璃后,往外面飞出去。
这一招也是神乐的亲戚跟堂兄弟们都很喜欢的招式。
尽管如此,平常他都是将人往有深度的游泳池里丢,并不会像今天这样撞碎窗户玻璃把人扔出去。
外头传来惨叫声。把事情搞得这么严重,肯定会被骂吧,神乐茫然地想,回到吧台。
但阿妮亚却是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他。
「这一招真有趣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人水平飞行耶!」
载着帽子的女性也从吧台后方探出头来,她也是一脸讶然。
「你、你真的很乱来耶……」
「大家都这么说,不过,这倒是没什么好得意的。」
「这当然没什么好得意的啊!」
阿妮亚一边说,一边露出笑容,拍了拍神乐的背。
「算了,神乐,做得好!对了,你叫作艾莲吗?」
「啊,是的,我叫作艾莲。我没有姓氏,谢谢你们救了我。」
艾莲点头如捣蒜,不停地鞠躬致谢。
「没什么,不用道谢。对了,洁姿为什么要追你?」
「因为我是那个人的奴隶。平常我都帮她处理家事跟杂务,过了几年,我存好钱独立了,但她说还有利息没还……」
呜呜呜——艾莲哭了起来。
气氛突然变得很凝重。神乐不禁比平常蹲得更低,他小声地詾问阿妮亚:
「那个叫作洁姿的人,有那么过分吗?」
「嗯~应该不会吧。不过,她的个性是比较刚烈没错,因为,她有个绰号。」
「绰号?是什么?方言妹吗?」
神乐揶揄着刚刚洁姿奇怪的说话方式。
「不是,那家伙从小讲话就很怪异。愈是要矫正反而愈奇怪。大家都常常叫她——」
阿妮亚的声音里带着怜悯。
「——老处女。」
这时,门又打开了。
洁姿再度走了进来。她身上虽然有很多玻璃碎片,但看起来似乎没有受伤。
可能是对神乐的行为感到很愤怒吧?她的太阳穴正在抽动。
「在下绝对不会原谅你!居然把在下当成是货品丢出去!在下的忍耐已经超过了极限!」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神乐不禁感到佩服。
「你还真有韧性啊,洁——老处女。」
「啊啊!你、你故意重叫了一遍吧!闪电公主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话说回来,在下只有十九岁而已!还很年轻!」
的确是很年轻。但阿妮亚马上接着说:
「女性大多在十二到十五岁就结婚了。神乐,这家伙是大商人的独生女,十岁就开始相亲,但每相必败。因为她的个性太激烈,常常还没讲到话就先动手动脚。」
「你居然接二连三讲些有、有的没的……!」
洁姿整个人都在颤抖。阿妮亚的话似乎刚好一针见血,让洁姿很不高兴。神乐不禁觉得她有点可怜。
不仅如此,阿妮亚居然继续追击。
「你爷爷很困扰喔!他说,就算对方不是商人也无所谓,只希望你赶快结婚呢!」
「闭嘴!赶快让在下把艾莲带回去!」
洁姿进到了店里,这次她不是自己一个人,后面还带着其他人一起进来。
她带着红色制服,配剑的男人们——是宪兵。
原来如此,毕竟把一个女性丢了出去,所以宪兵会来关切也可以理解。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像是洁姿的随从似地。
「龟乐神乐、艾莲、闪电公主!我要逮捕你们三个人!」
「逮捕?咦?她是军队里位阶很高的人吗?」
神乐询问阿妮亚。
「是啊,是个很麻烦的女人。」
「啊,怎么办?」
「把她赶走,不论手段。」
「没问题。」
神乐听从阿妮亚的命令,简短回应后,走到吧台后方。
「我才刚来到这里,不知道这边正确的规矩…………」
他一边动口,一边动手。神乐从吧台下方拿出锅子、菜刀跟其他的小东西,就连抽屉也全部都拖了出来。
「……?你打算要做什么?」
洁姿疑惑问道,但神乐却没有回答。
神乐只自顾自说着。
「我讨厌像你这样用暴力威胁别人的人。一开始是拔剑,再来又倚仗人多,我很讨厌这样的人。」
神乐的脑海里浮现出海洋,不断汹涌而来的海浪。
那是不容许任何抵抗的暴力,压倒性的无限多数。
神乐最讨厌这样了。
「所以,我也要用暴力——赶走你们!」
神乐蹲了下来,然后抓住某个东西。
不仅大腿、腰部、腹肌跟背肌,连他双手的肌肉都暴凸了起来。
「嘿咻!」
他把那个东西举得高高的。
看到神乐的行动,阿妮亚捧腹大笑,洁姿则是睁大了双眼。
她的膝盖在发抖,已经无法掩饰自己的恐惧。
但她还算好,身后的宪兵们已经吓到顾不了那么多。
「开什么玩笑!」
「谁还待得下去啊!我要回家!」
「呜哇!我不要!我不想死啊!」
他们宛如脱兔股争先恐后地逃走。
神乐虽没打算要杀他们,不过他的作战计划非常成功。
他举在手上的东西是吧台。
而且还不是吧台上方的面板而已,是整个吧台。
之后测量才发现,那个吧台有八公尺宽,长六十公分,高八十公分。
因为里面有很多空隙,所以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重—万概只有一百一十公斤。
要出手就要一击必杀。
「我要出手罗,一——二——三!」
他刻意放慢了数数的速度。
僵住的洁姿也如梦初醒,跟在宪兵后面想要往外逃。
「住手住手住手,请你住手!请等一下!呀啊、呀啊啊啊!」
「喝啊!」
洁姿几乎要连滚带爬地逃出去,神乐朝她的背丢出吧台。
因为冲击太大,所有窗户的玻璃都碎了,外面传来了惨叫声。
但,却没有人受伤。
这是当然的,因为宽度很长的吧台只是打中了窗沿跟墙壁,并没有飞到外面去。神乐也故意在等洁姿逃跑,所以他没有马上将吧台扔出去。
洁姿在店门口吓到坐倒在地,周围顿时聚集了围观的民众。
神乐走近洁姿身边,往店门外问了她一声。
「你没事吧?」
「没、没、没没、没事——」
洁姿吞了口口水后大叫:
「——没事才奇怪呢!」
她虽然站不起来,但声音听起来却很有精神。
「你知这自己在做什么吗?笨蛋笨蛋笨蛋!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真是太夸张了!」
洁姿嚎啕大哭起来,开始捡起手边的石头之类的小东西扔向神乐,根本就是在闹脾气。
「不用那样一直骂我笨蛋笨蛋的吧……」
虽然他也有自觉,自己刚才赶他们出去的方法非常蠢就是了。
老实说,神乐只是讨厌这个洁姿,所以才把她扫地出门而已。其实他根本没有考虑自己的行为是对还是错,会不会太过分之类的事。
讨厌就是讨厌,他没办法压抑住自己的情绪。阿妮亚又在一旁推波助澜:
「我说你啊,洁姿小姐,拘束他人是不对的行为喔!」
「什么!?」
洁姿更生气了。
「艾莲小姐又没有项圈,并不是奴隶。既然都独立了。规定就是规定,你不承认不行啊,我认为你不能这样一直追着她不放。」
「——你到底是听信了什么谣言啊?」
「谣言?」
「艾莲不是奴隶!她是攻击兹渡列商会雇用的行商人跟商队的盗贼!」
这回换神乐目瞪口呆。
他害怕地转过头去。
在他身后,阿妮亚的脸部肌肉在抽搐着。她也神情不太自然地转过身。
艾莲当然已经不在店内,打开的后门看起来空空荡荡。
洁姿的声音响起。
「艾莲一边在我底下工作,一边当内奸将商人的情报流出去!因此我才要逮捕她。但被她早一步发现,结果便抢了我金库的钱之后逃走了!」
「这你要先说啊……」
神乐愣在当场。这时,传来了阿妮亚的惨叫声。
「神乐!我的发箍不见了!我的发箍!」
「什么?」
神乐回到阿妮亚身边,一起跑出后门一看,但门外半个人影也没有。
脚边只剩下空空的抽屉。
一天辛苦赚的钱没了,发箍也不见了,都被艾蓬偷走了。
神乐皱起眉头。
「被她摆了一道呢!」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钱被偷就算了,那个鬃箍可不能不见,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那可糟了呢!」
这时,神乐的行动迅速起来。
他一把抱起阿妮亚,回到了店的入口。
「你、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要去追她啊!」
他一脚踢开挡住入口的吧台,跑出店外。
围观的人群多得不得了,戴着兜帽盖住脸的人也不少。
被这些人遮住视线,根本找不到艾莲的行踪,不过神乐十分巨大。
他有两公尺五十公分高,手伸直的话更超过三公尺,没有不懂得利用这种身高的笨蛋。
因此,他将阿妮亚高高举起。
「举高高举高高,阿妮亚,你找找看。」
「举高高就不用说了啦!嘿,不过这样的高度真的很方便呢。洁姿,艾莲脱下帽子后的特征是什么!?」
「她、她的头发是咖啡色的是也!鸟窝头!发型很特别!」
洁姿一说完特征,阿妮亚马上就找到了艾莲。
「右边!她看到我了!她在逃,快追!」
「话是这么说,但人群很挡路啊!没办法,你要抓紧罗!」
神乐把阿妮亚扛在肩膀上,整个人突然向前倾。
接下来,他做的动作很简单,但却又异常得惊人。
注入力量的小腿肚跟大腿、背肌都开始膨胀。
他的皮肤微微绷紧,裤子的裤摆也开始裂开。皮带也弹阅了。
超乎常识的肌肉膨胀——爆发!
神乐就像火箭一般飞跃出去。
「哇啊!」
阿妮亚发出惨叫声,围观群众也一同发出感叹的声音。
神乐飞越了他们头顶上方。
他停滞在空中数秒,着地的地点没人,眼前通往艾莲的路上也一片通畅。
「一百零八招肌肉才艺,跳跃&快跑!」
他右脚蹬着石陪,再度弹跳似地往前冲。
神乐踢地的力道太大,石头地面都被他踢裂,但他还是继续加速,不停地加速着。
他让阿妮亚紧紧地抓着他,大手一挥,大脚一跨,快跑——不,这已经是迅捷无伦的冲刺了!
被追的艾莲当然也没有保持沉默。
「呀啊!呀啊!好可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莲一边高声尖叫,一边逃跑着。
艾莲的身高只有到神乐的腹部,两人的身高大约差了九十公分,神乐的体重是艾莲的三倍左右,大约有一百六十公斤的神乐十分巨大。
但他一边跑,一边追,而且还非常快。
有时候他还高高跳起。
「怪、怪、怪、怪物!你是怪物吧!」
艾莲的惨叫让神乐有点不太高兴。
「真没有品味耶,说我是怪兽还比较帅气吧!」
神乐并没有气喘吁吁,倒是他肩膀上的阿妮亚显得很憔悴。
「好、好想吐……一直上下颠簸……」
「你可不要吐出来喔!咦,奇怪?」
神乐跟艾莲在太路上跑着,前方有个通往城外的门。
平常都是像现在这样,白天开着,深夜才会关上。但在这种时候,门得要关上才不至于让艾莲逃脱,现在门却是大大开着。
「阿妮亚,那样没问题吗?」
「当、当然不行啊!洁姿,为什么你不先跟那里的宪兵下令呀?关门!快关门啊!」
阿妮亚太叫,但为时已晚。艾莲已经穿过门,跑到外面去了。
当然,神乐也紧追过去。
虽然很麻烦,但距离已经很接近,马上就能发射闪电击中艾莲。
因为震动而有点晕车的阿妮亚,也在神乐的肩膀上,准备好要发射闪电。
只要击中她,一切就结束了。正要发射的前一秒,眼前却飞来一道黑影。
一道鸟的影子从两人上空掠过。
「——!」
神乐在阿妮亚即将发射闪电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
「呜哇!你、你在干什么啊————!」
他的紧急煞车让阿妮亚太吃一惊,但她马上就安静下来。
因赫正前方有箭朝着神乐射来。
而且还不只一支,是十几支箭。艾莲逃往的地方,有一群人骑着马,所有人都架着弓箭。
第二波箭雨袭来。
「唔、唔,哇!」
阿妮亚没办法对艾莲发射闪电。
为了保护她自己跟神乐,她得先打落这些射来的箭。
她的闪电不但够强,而且准确无比,完全不会打偏。
但艾莲旱已经骑马逃走。
即便是神乐,也追不上马的速度。
被她逃走了,接应得真漂亮。
但,现在不是感到佩服的时候。
*
黄昏时,阿妮亚将店里的打扫交给神乐后,一个人前往了某间豪宅。
那不是她住的那一间,庭院里没有杂草,墙壁跟柱子上也没有伤痕,地板上更是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打扫跟维护都做得很好。
这里是兹波列商会会长的家,他是如摩尔尼亚的首长般的人物,拥有强大的权力。
从他的名字可以看出,这里也是洁姿·兹波列夫的家。
「正如你所知道的,我们家的钱也被偷了。但问题还不只是这样。」
「菲力克斯,我当然知道。」
阿妮亚讲话的语气十分沉重。
她目前人在兹波列夫家的客厅,跟她讲话的人是一位穿着高雅的英俊年长男性。菲力克斯·兹波列夫,他是洁姿的祖父,也是这个城市里的有权人士。
「被袭击的不仅有只身的行商者,还有整个商队。现在因为盗贼逃走了,我就得再多雇用人保护,这样商品的成本也会上涨啊。」
「这我也知道啦,你很罗唆呢。」
阿妮亚的态度显得有些不耐烦。
菲力克斯刻意地叹了一口气。
「你的判断一直都很不错。只要有人向你求救的话,你就会出手相助。伤者、病人就不用说了,就算是欠了一屁股债的家伙或是罪人也一样。」
「……话先说在前头,我今后也不打算改变这种个性。曾经被帮助过的人,一定会把这份感激传给下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我只是重覆这样的循环而已。」
「我无所谓,毕竟有很多人因此得救,但这回你可是看走了眼。」
菲力克斯这么一说,阿妮亚皱起了眉头。
她到了这里才清楚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大约在一年前左右,这个商会雇用的行商者跟商队遭到袭击,而且对方的目标逦不是布匹或丝绸,都是瞄准价值昂贵的贵重金属,金、银或者是宝石等等。
对方的目标很明确,必定是有人里应外合。因此调查之后,出现了好几个嫌疑犯,其中之一就是艾莲。
艾莲大约在五年多前来到这个城市后,被洁姿所雇用。因为她手脚灵活,大部分的事情都做得很好,因此很快就受到重用。
菲力克斯也花了很多心血。
「我们经过了漫长的调查,最后锁定了几个目标,分别将假情报泄漏给他们。结果艾莲收到情报的那支假商队被袭击,因此我们本来要逮捕她。」
「你也绕太远了,千辛万苦才终于抓到她的狐狸尾巴吗?艾莲那家伙挺厉害的嘛!不过,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阿妮亚的眼神突然变得很锐利。
菲力克斯也唔了一声,点了点头。
「嗯,真的很奇怪,因为太——」
正当他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外头突然傅来一阵骚动。
声音不是从墙外传来的,那吵闹声愈来愈靠近,阿妮亚甚至还觉得有点熟悉。
客厅的大门打开,声音的主人出现了。
「她也潜伏得太久了吧!」
进来的人是一身白袍的老医。
「请、请等一下,老医……」
看来洁姿应该是想要阻止他吧,她紧紧抱住老医的腰部。
「很遗憾,你是阻止不了我的。好了,闪电公主、菲力克斯,开始来讨论吧。来讨论那个叫作艾莲的女人,还有她所隶属的大鹫队。」
「你、你不要吵!你只不过是个打铁铺的老板,在下不允许你加入会议讨论!请赶快出去!」
洁姿虽然踢了老医一脚,但老医却飘然躲过。
甚至顺带咂了三下舌头。
「只不过是个打铁铺的老板?不是喔!我可是头脑超好的研究者老医!你也可以叫我医生或教授喔!」
「谁要这么叫你啊?组父大人,非常抱歉!在下马上把这个人带出去!」
「不,无所谓。」
菲力克斯阻止了洁姿。
「我也想听听看老医的说法。洁姿,退下。」
「啊,为、为什么……」
洁姿威到很困惑,菲力克斯的眼神突然变得很锐利。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退下,我不会再讲第三遍了。」
「……是、是。」
被他这样一瞪,洁姿便显得十分畏缩,小声地表示了解。
看到她一脸寂寞地离开,阿妮亚不免叹了口气。
「不要太欺负她了,她是你的孙女啊。」
「正因为她是我孙女才这样做啊。我虽然不要求她沉稳,但至少希望她能别那么冲动。这次的事情,如果那孩子能够采取适当的行动,就不会让艾莲逃走,也不会惹你们生气了。」
「这我倒是无法否认。对了,老医,你要说什么?」
「唔唔!这个嘛!」
老医的声音比小孩子闹脾气时还要大声。
「首先,我刚刚也说过,那个盗贼——艾莲潜伏的期间太长了!这真的很奇怪!她五年前就来到这个城市工作,但实际上商人被攻击却是从一年前才开始喔!这太奇怪了!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
阿妮亚跟菲力克斯虽然捂着耳朵,但还是都认真听着他的话。
「以可能性来说,她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出钱才提供情报,但如果真是如此,对方就没必要出面帮她逃走!因此这个可能性便不存在!」
「拜托你,先讲结论好吗……」
阿妮亚皱超眉头,但老医却完全听不进去。
「放箭射闪电公主跟神乐的是她的伙伴,就是袭击商人的盗贼团!从他们接应的状况来推测,战斗的时候,他们一定是以佣兵的身分出动!既然如此,他们就会需要整顿武器跟铠甲的地方,还有饲养马匹的空地,他们需要野营地!那这种地方哪里有呢?这附近没有这种地点!迷路人山丘虽然符合条件,但如果以那里为据点,就会被闪电公主发现。所以,一定是在山里,那些人就躲在茂盛的山林里!」
「范围太广大了。如果要封山搜索,万一打草惊蛇,对方也会逃掉。」
菲力克斯苦着一张脸说。
老医则是满脸笑容继续说下去。
「没问题!我已经得到情报了!」
话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
那是城市周迁的地图。上面画着迷路人山丘以及附近的山群,虽然还有连接到其他城市的道路,但却只画到一半。
老医取出黑炭,直接在地图上添笔。
「听好罗,艾莲可是待了五年呢。也就是说,她的伙伴们也在山里潜伏了很久。既然如此,他们就得躲过猎人或采山菜者的目光。因此,他们一定待在一般人不会进去的地方。」
老医用黑炭将一些山涂掉。
这样一来,只剩下一部分山地是空白的。阿妮亚看了那些地点一会儿,突然双手一拍,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
「不是有废弃的矿山吗?就是在很久以前,菲力克斯还小的时候,已经开采枯竭的那个地方啊!六十年前被封山,大约在二十年前左右还发生几起坍塌,所以周边都禁止进入……」
「就是这样。坍塌的地方在很深的坑道里,因此有很足够的空间躲避风雨。只要稍微整理一下,就可以住得很舒服。」
老医很满意地吁了一口气。等到确定四周都已经安静下来后,菲力克斯才放下坞住耳朵的手,站起身。
「那,我马上派人——」
「等一下!」
老医突如其来地大叫,让菲力克斯的耳膜受到强烈的冲击。
「这个盗贼很老练,你们有听过大鹫队吗?」
阿妮亚代替还在为耳鸣所苦的菲力克斯回答道。
「我只有听过他们的名字,但我不知道他们是部族还是盗贼……该不会,艾莲也是那个大鹫队的一员吧?」
刚问完,阿妮亚便迅速地捣住自己的耳朵。
老医吸了一口气后大叫。
「正是!那些人出现时,总是伴随着大鹫的影子!那些射箭的家伙们出现时,大鹫也来了!而且听说他们会在某个地方刺上大鹫的刺青,艾莲的同伴们,好像就刺在后头部。」
「居然有这种事……」
菲力克斯的手还捣着耳朵,喃喃念着。
「而且,听传言说,大鹫队受雇于邻国法兰克……」
「那只是传言而已。首先,法兰克忙于内战,根本没多余的时间侵略我们。不过,他们的接应行动看起来的确是不输给军队,我们就算出动宪兵也于事无补,不但会有死伤,最后也会被他们逃掉。所以,我们要派出拥有超群能力的人去战斗,其他人就专心负责逮捕艾莲,也就是说——」
老医叫出了某个不在场的人的名字。
「——这件事就交给龟乐神乐吧,就当做是他让艾莲逃掉的惩罚。」
神乐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他将吧台放回原来的位子,打扫好店内。因为肚子太饿了,所以他偷睡了好一会儿,直到阿妮亚回来后用闪电叫醒他。
「要去讨伐了!走吧,神乐!」
「先……说明一下状况吧。」
神乐说完请求后,老医从店外冲了进来。
「我来说明吧!」
老医开始说明。
虽然耳朵真的很痛,但神乐还是很专心地听。
现在听起来是要去讨伐艾莲所隶属的盗贼团或是佣兵团。神乐虽然建议没必要这么快就出发,但实际上不快不行。因为别说等到明天,他们甚至可能在黎明之前就逃离这个城市。
由于太阳已经西下,所以他们马上带着照明灯出发。
走在前头的是知道地点的阿妮亚,紧接着是背着讨伐用品大背包的神乐,还有醉醺醺的老医,洁姿率领的摩尔尼亚宪兵负责殿后。虽说是宪兵,但他们只有带准备绑人用的绳子,而且人数很少。所以他们不是来战斗,只是为了到时候将罪犯押走才跟来的。
为此,洁姿显得一副很不满的样子。
「这明明是我们的事,为什么要拜托闪电公主的奴隶啊……」
她不停地碎碎念。
神乐一转过头,马上跟她四目相接,被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种对他的反应还挺新鲜的。不过,说不定自己被讨厌了呢?所以神乐倒是笑不出来。
她背后的宪兵们知道自己不用上场打仗,所以都很放心地轻松谈笑着。这可能是让洁姿感到更不高兴的原因之一。
众人进到山里。
他们走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上,月光被树木遮掩任,所以四周一片黑暗,只能靠着灯光前进。
神乐为了赶走睡意,所以跟老医聊起天。
「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要上场吗?」
「嗯,怎么啦?你会担心吗?」
被老医这么一说,神乐思考了一会儿。
两个礼拜前,他还只是个日本的高中生,从来没有碰过要拚命的惊险场面,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他的初次体验。
但,他却丝毫没有担心或不安。
「我觉得应该没问题吧。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也没吃什么饭,训练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但我的身体状况却很好,自己的肌力似乎还上升了。白天跑步的时候,也比之前要快得多,到底为什么呢?」
「是呀,到底是为什么啊?」
老医虽然歪头做出困惑的样子,但脸上却笑得很得意。
这让神乐觉得有些奇怪。
「老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呵呵,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呵呵呵呵。」
神乐心想,老医绝对知道些什么,但他也懒得追问。
他一边感叹,一边跟着前方的阿妮亚走。
就这样,距离出发大约经过两小时左右时。
「熄灯。」
阿妮亚小声地说。
神乐跟老医马上将灯熄掉,洁姿等人虽然晚了一步,但也跟着熄了灯。
「……找到了。」
正如阿妮亚所说,前方有好几条人影。
在深山里的宽广土地上有着宛如张开血盆大口的洞窟,这里就是矿山的所在处。
被人工开发过的洞窟,还以木材补强坑道。洞窟入口有简易制成的烛台点着火把,两个男人席地而坐。
洁姿也往前探出身子,略微吃惊。
「真、真的有人……」
看来,她本来并不相信老医的话。
当然,这些人也有可能跟此次事件无关。老医从怀里拿出望远镜。
「这是我自己做的。闪电公主,你对那两个人有印象吗?」
「嗯……当时距离太远了,而且又发生在一瞬间……算了,不管如何,这里都是禁止进入的区域,他们本来就不该待在这里。就算认错人也没关系,神乐,去把他们抓过来!」
「你讲得还真轻松啊。」
神乐兴趣缺缺地说着,卸下了营上的行李。
这些虽然是讨伐用的道具,但却不是剑或弓箭之类的武器。
而是他今天早上用手劈开的「柴薪」。
「一百零八招肌肉才艺·投掷!」
神乐随口喊了一声,便将柴薪丢了出去。
柴薪以超高的速度,打中了其中一个人的胸口。
紧接着,在另外一个人有所行动之前,神乐又丢出了第二发。
这一次也是命中胸口。
不到五秒钟,两人都口吐白沫倒下。
神乐嘿咻一声,又把柴薪背回背上。
「没想到可以这么顺利,真是不可思议。」
「你还真可怕耶。当初说要带柴薪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呢……」
阿妮亚虽然惊讶,但还是很佩服神乐。她继续往前走。
所有人都陆续接近了矿山的入口。
坑道尽头传来笑声,看来里面应该是在举行宴会。
洁姿将昏倒的两个人绑起来,拍打其中一个人的脸颊,叫醒他开始讯问。
「在下先确认一下。你们是盗贼团,其中有一个女性成员叫作艾莲,特征是咖啡色的鸟窝头,对吧?」
「……我、我不认识那种人。」
男人露出微笑否认。
「就算说谎也没有用喔。」
「我就说我不认识了啊……」
洁姿有点不高兴,这时,阿妮亚开口:
「洁姿,不用跟他罗嗦,这时候就要强硬点!」
「强硬?要怎么做呢?」
「神乐,把他的嘴巴撕开。」
「啊?我?」
神乐散发出压迫感,大步大步地走过来。被绑住的男人吓得满脸苍白。
因为没有花时间的必要,所以神乐决定用点粗鲁的方法。
「一百零八招肌肉才艺之一——」
他张开右手,伸向男人的头部。
「——铁爪!」
就这样,他抓住了男人的头部。
神乐的太手,攫住了男人的头部,直接把他举了起来。
「啊,等、等一下,请等一下,请等一下!」
「还有,万力!」
神乐的握力不可考,但不管是苹果还是西瓜,甚至连木材他都能捏碎。
他没有认真地捏过人的头,但他知道让头盖骨发出声音该有的力道分寸。
「啊啊啊啊啊!」
男人发出凄烈的惨叫声,他双脚一伸,开始抽筋。
阿妮亚大声地说:
「还有另外一个人,所以这家伙死了也没关系,尽管下手吧。」
这句话是最后的杀手钢。
「呀啊!我、我说!!伙伴,艾莲!她就在里面!!」
「——他是这么说的。」
神乐马上释放了男人,他因为惊吓过度休克而昏了过去。
另一个全身发抖的男人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看到神乐的肌肉拷问,洁姿脸色很难看地说:
「在、在、在下先说喔,接下来是重头戏,大家要集中精神!」
洁姿的声音有点颤抖。
我当然知道,神乐说。他窥探了一下坑道。
里面十分黑暗,还非常狭窄。
只要一进到里面,神乐巨大的身体就再也藏不住。要是被多人发现的话,马上就会被包围射箭。然后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束手就擒。
既然如此,那就得换里面的人出来比较好,神乐是这么想的。
「嘿咻。」
他将身旁烛台上的火把拿下来,放在坑道入口。
直觉敏锐的老医马上发现他要做什么,笑着觉得他还真狠。
神乐将柴薪加入火里,火愈烧愈旺。
于是,浓烟愈来愈猛烈。轻轻一瘘,烟便飘进了矿山里去。
这是来店里喝酒的猎人教他的。冬眠中的熊会因为被烟熏得受不了而逃到洞窟外面,最后守着的猎人就可以用枪解决掉熊。
矿山虽然很宽广,但却无处可逃,他们跑出来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畿分钟后,里面跑出了一个男人。
「失火了!这里这里!看守的家伙跑哪去了好」
「一百零八招肌肉才艺之一·腹击!」
「呜哇!?」
打中了。
男人冲到外面来的瞬间,就被神乐击中胸口昏了过去。
他一昏过去,洁姿等人就马上将他捆起。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另一个男人。
「这里这里!喂,快拿水来啊!」
「腹击!」
「喔呜!?」
男人一倒下,就被拖到后面扔着。
洞窟里有声音传出,也陆陆续绩有人跑出来,但神乐就是不停地重覆他的招数收拾他们。
阿妮亚打了个呵欠。
她身旁的老医也打了个呵欠。
「好无聊喔。」
「对啊,闪电公主。」
两人面前的盗贼,接二连三地昏倒。
神乐的腹击,别名·身体直拳。
他一踢地面,腰部一扭,使出一招肩背肌肉一起发威的强力无比直拳。
每个人都被这一拳的冲击撞上半空。
就连老医也忍不住脸色苍白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实在不愿去想像。要是昏过去了倒还好,还有意识的话,这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嘛。」
「要是没有链住他的话,我也很危险啊!最近他好像愈来愈习惯闪电了。对了,老医。」
「什么事?」
阿妮亚一边听着盗贼们的惨叫声,一边问道。
「是谁告诉你的?」
啪滋一声,阿妮亚的头发发出了紫电。
「喔,你是说,找到盗贼不是靠我自己的推理,而是有人告诉我的吗?」
「没错。我不是怀疑你的头脑,但我不认为你有这么想抓到那些盗贼,而且还特别跑来会议里参一脚。」
「……说得也是,没错。」
盗贼们终于发现事情不对劲,因此便小心翼翼穿着铠甲出来,准备应战,但那一点意义也没有。
即便是穿着铠甲,神乐也照打不误。
「啊,手好痛喔,流血了耶!」
照理说一般人打下去应该会骨折的,但他只有一点擦伤而已。
神乐毫不在意地继续殴打,洁姿等人也忙着捆绑倒地的盗贼,最后大约捕获了二十个人。
根据讯问,集团的人数差不多就只有这样。揍下来只剩下艾莲。她不知道是不是躲起来了,光靠烟想要填满整个坑道也有困难,因此众人又等了一会儿。
「所以,到底是谁说的?老医。」
这时,阿妮亚又再度提问。
是谁告诉老医基地在这里的?
是谁指示他要让神乐跟阿妮亚来这里的?
老医一边观察神乐巨大的身体,一边回答: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不会有错了。」
阿妮亚的眼神变得很锐利,还充满了憎恶。老医毫不在意地继续说:
「唔,我跟她都认为神乐的特性不在于忍受闪电的能力,而是其他部分。这是我们的假设,所以才想要实验看看。这时,刚好有个盗贼团出现,如果是一般的盗贼团也就算了……」
「什么?」
阿妮亚的指尖漏出了紫电。
「听你的说法,他们不是一般的盗贼团吗?」
「不,他们就是一般的盗贼团。闪电公主,你看看那些被打倒的人,他们身上有我说的刺青吗?」
阿妮亚看向那些被神乐打倒的盗贼们。来到这里之前,老医曾经说过大鹫队的人身上会有剃青的证明,但这些人完全没有。
「他们不是大鹫队,恐怕只是底下被使唤的人而已,不过这不影响我们的实验。闪电公主啊,大鹫队出现的时候,都会伴随宛如大鹫般的巨大影子,你觉得那是什么的影子?应该不只是一般的生物吧。」
「不是迷路的人,而是迷路的野兽吗?喂,艾莲该不会把那种东西——」
「没错!跟踪艾莲时,发现这里的欧尔嘉都看到了!在这矿山的深处,有迷路的野兽!」
老医大声说完后,坑道深处传来了低沉的呻吟声。
那不是人类的声音。
神乐很快摆出应战姿势,这时候,火已经灭了。坑道深处看来有些朦胧,几乎是一片黑暗,感觉很恐怖。
他身旁的洁姿也拔剑放低身子,命令部下。
「大家退下,藏到草丛里。」
「呀呼!」
部下们很高兴地躲了起来。
洁姿看到众人欣喜的反应,脸部肌肉有点抽搐。
「我想你也退下会比较好吧。」
神乐虽然是出自一片善意,但她却气呼呼地拒绝了这样的建议。
「请不要讲这种蠢话。在下不能把所有的事情交给你一个人。这是我们城里的事,而且让她逃走,在下也有责任。」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看来她并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神乐便不再多说什么。
坑道深处又传来了低鸣声。
那是他没听过的声音,不是狗也不是猫,而是更大型的动物。
但,对方一直没有要出来的样子。可能是等久了,洁姿显得有些放松。
「……说不定,对方只是假装动物的叫声而已?」
「咦……?应该不会吧。」
「但是看起来完全没有要出来的样子啊。如果艾莲在里面跟大型野兽在一起的话,那应该要赶快进去攻击它们才是啊?要是真的没有的话,那我们就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简单。
这个想法太简单了。
但,神乐的个性也很温吞。因此他不禁想着也许洁姿说得没错,便踏进了坑道里。
他像是按下了启动的开关一样。
黑暗里,出现了一双黄金色的闪亮锐眼跟项圈。
「快走!」
神乐将洁姿推开。
洁姿的惨叫声传来,但很快地便被刺耳的咆哮声给掩盖过去。
「吼吼吼吼吼——!!」
高吼一声后,老虎扑来。
它不是普通的老虎。
它的上颚长着锐利巨大的牙齿,尺寸大到从嘴巴里爆出来。
那是一只庞大的剑齿虎。
神乐没有被它吃掉。
他马上用手抓住老虎的上颚跟下颚,用力撑住。
但,对方是老虎,而且还是异常大型的老虎。那冲过来的蛮力,连神乐都撑不住。
他被老虎推到坑道外面,直接压倒在地。
剑齿虎的爪子刺进了神乐的肩膀。
「神乐!」
阿妮亚想要冲过去。
对方虽是老虎,但她一点都不怕。只要是生物就会怕闪电,她一击就能让老虎失去力量。
但,就在她要放出闪电之前,有人扣住了她的颈动脉。
「阿妮亚,住手。」
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听起来很沉稳。
声音的主人曾几何时,已经站在阿妮亚的背后了。那隐身在黑暗之中的小小身影,便是黑女皇欧尔嘉·西姆雷亚。她这次手上没拿酒瓶,也没有喝醉。
「欧尔嘉——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随时随地都会出现在看起来很好玩的地方啊!」
她说话的同时,一股热气便喷在阿妮亚耳边。
「不要挡路!神乐是我的奴隶!我有义务要保护他!」
阿妮亚毫不留情地向欧尔嘉放出闪电,但紫电马上就被一股黑色的雾气覆盖住消失,那是从欧尔嘉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雾气。
「不行喔,阿妮亚。你出手的话,我会看不到我想看的东西。」
「什么啊?你到底想看什么?」
「龟乐神乐的真面目。」
阿妮亚看着神乐。
他正被老虎压在地上。就在这一瞬间,老虎几乎就要咬上他的脖子。洁姿按着胸口,不停地咳嗽呻吟,根本没办法出手相救。宪兵们也只在一旁束手无策。
欧尔嘉开口:
「我跟老医想了一个假说。龟乐神乐的伙食量跟他那巨大的肉体,恐怕都是靠闪电在补充能量的吧?』
「……这我承认。我明明没有给那家伙足够维持他身体机能的伙食量,但他却没有变瘦或变得衰弱。不过,那跟现在的情况没关系吧!」
老虎的吼声响遍了山里,就连在睡梦中的小鸟也惊慌飞走。
「他是用闪电补充能源又怎样!这跟放着他见死不救有什么关系?赶快,要赶快救他啊!要不然他会死的!他会死的啦!」
「他不会死的。听好了,假说只不过是以当初手里的资讯所构成的。只要一有新的资讯出现,就会轻而易举地推翻之前的假说。没错,就像是中午那时候,对吧?」
欧尔嘉笑了。她睁大双眼,全身飘散出黑色的雾气。
「那孩子跑起来了。龟乐神乐轻轻松松就跳过两公尺高,不停地奔跑,这是有违常理的。虽然他的体能的确很惊人,但重点是那一瞬间,他变得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龟乐神乐变成了人类以外的东西。」
就在这时候,老虎的低鸣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神乐的沉吟声。
神乐全身是伤。
他的肩膀被老虎的爪子撕裂。
老虎的毛很硬,因此他的手掌也满是擦伤。
人类不过就是人类,所以一定会被野兽捕食。人类无法战胜野兽,这是自然的定理。
不光是跟体重差距、身体构造、尖牙跟利爪的有无有关,这是铭刻在生物DNA里的自然定理。
人类无法战胜野兽。
但,神乐,龟乐神乐——发出了沉吟声。
那不是苦闷的呻吟。
而是宛如野兽一般强力,非人的攻击性低吟。
「呜哇啊!」
神乐踹了老虎的腹部一脚。
瞬间,老虎胆怯了一下。神乐趁这个机会脱逃,站了起来。
化成文字的话,只有寥寥数句,但神乐真的是做了不得了的事。
他被老虎这种野兽压在地上,还能够趁隙逃脱,一般人类是做不到的,这根本就是奇迹。
「不过,那又怎么样?你能怎么样?」
艾莲从坑道深处走了出来。
她现在的表情,已经不是白天那怯生生的模样,而是有着盗贼风貌,桀骛不逊的眼神。
她手上拿着连到老虎项圈上的锁链,那跟阿妮亚以及神乐之间的锁链一样。
「人类赢不了野兽的。除非你设下陷阱,或是出动手持长枪弓箭的大批人力,要不然根本没办法。你的肌肉的确很厉害,不过,你是赢不了老虎的!」
没错,这就是道理。
这就是大自然。
这就是绝对。
但,龟乐神乐超越了道理、大自然跟绝对。
「吼喔喔喔喔!」
老虎逼近。
在艾莲的一声令下,便扑向神乐要咬他。
神乐没有逃。
他没有逃,只是打了老虎一拳。
老虎——在空中转了一圈。
轰隆一声,老虎落地。
「哇喔!真是令人兴奋啊!」
老医感动地兴奋大叫。
「果然没错,哈哈哈,太棒了!」
欧尔嘉确信自己的假说正确,十分开心。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妮亚一脸茫然。
神乐只是揍了老虎一拳。
他只是朝着扑过来的老虎侧面,用他那宛如岩石般坚硬的拳头揍了老虎一拳。
他一踢地面,腰部一扭,就在绝佳的时机反击成功。但,神乐终究是个人类。
人类根本不可能一拳就打飞跟自己有绝对差距的野兽。
「话说回来,那应该是迷路的野兽喔,超大只的耶!」
「是啊,一般人是不可能一拳打赢的,但神乐却办到了。他打倒了那只老虎,怎么会?」
欧尔嘉促狭似地询问。
阿妮亚此时终于明白。
神乐很明显地改变了。
之前她觉得神乐变太,并不是她的错觉。
神乐往前踏出一步,他的外衣就像蜕皮一样滑落。
衣领、袖子、衣摆,每个地方都裂开了。但并不是被老虎抓破的。
他的裤子从大腿以下也全部裂开,只有两腿之间的部分还完好如初。因为鞋子也破了,所以神乐只好赤脚站在地面上。
原来的假说是龟乐神乐以闪电为能源,维持他的身体。
但这个假说已经彼否定,出现了新的假说。
新的假说是龟乐神乐以闪电为能源,膨胀身体。
换句话说——
神乐巨大化了。
那画面真的很悲惨。
在地球上早已经灭绝的剑齿虎,本来一对凶猛的尖牙是它的魅力卖点,但现在其中一根却断了。
是被神乐的拳头给打断的。
一对尖牙缺少了美丽的平衡,老虎口吐白沫。
「站起来!快、快给我站起来!」
艾莲朝它怒吼。
可怜的老虎还有意识,它双眼虽然无法对焦,还是勉强站了起来。
它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狰狞的光芒。
反倒显得十分无助。
「投降比较好喔。」
神乐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顶多就是视野变得稍微高了一些吧。
但,其他人一看便一目了然。
神乐全身部膨胀起来了。
他的背肌、胸肌跟双手双脚都膨胀了。而且,不只是肌肉,骨头也一起变大。因为他的骨盆跟头部都跟着放大,所以他的身体比例并没有失去平衡。
就跟每个人都知道马跑得很快是一样的,只要看神乐一眼,本能就会理解到……现在的龟乐神乐,比任何的野兽都还要强。
但,艾莲的理性却否定了这样的说法,她没有办法接受这么夸张的事实。
「我不会投降的!我、我才不会因为这种蠢事被抓呢!谁要被送上处刑台啊?咬死他!」
老虎听从艾莲的命令袭向神乐。
但,胜负已决。
神乐握紧拳头,又揍了老虎一拳。
这回揍向它反侧的下巴,折断了另一支牙齿。
老虎趴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神乐踏进坑道。
「怪、怪怪、怪物、怪物、怪物啊……」
艾莲跌坐在地。
咖啡色头发的美女像是换气过度一般,只能发出嘶嘶的叫声,像小动物一样惊恐。
但她还是拚了命在地上爬,往坑道里一直爬去。
神乐追上前。
他追了两步,却马上停下脚步。
艾莲的身影愈来愈小,渐渐已经看不见。
「神乐,你在做什么啊?快追啊!」
阿妮亚怒吼,但没办法。
神乐说出了不追她的理由。
「阿妮亚,我卡住了。」
「……什么?」
「我被墙壁卡住了,挤不进去。」
说得更清楚一点,因为神乐硬往里面挤,所以他现在被墙壁卡住,进退不得。
神乐背后响起啪滋啪滋,闪电迸发的声音。
然后是一声怒吼。
「你这个笨蛋!」
「啊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还有一道激烈的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