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琪安娜吸著菸斗。
大鹫队里有人精通此道,帮她调配了药草。虽然味道有点强烈,但她并不讨厌,她只有在想让精神安定下来的时候,才会吸起菸斗。
这行为就代表著她有多么困惑——又或者该说,她有多么惊讶。
她目前人在统治岸壁都市索普拉尼亚的沙洛特豪宅里。不过,距离她抓住阿妮亚跟神乐已经过了一天,而且受到十分严重的损害——
参与逮捕行动的大鹫队员中,有八成的人受伤,沙洛特家的豪宅全毁。
「唉……」
塔琪安娜吐出一口菸,搔了搔头。
「我可是打从心底觉得他很可怕呢。不是害怕他的暴力,而是害怕让他变成那样的心灵。对吧,阿妮亚?」
阿妮亚就在塔琪安娜身边。
只有塔琪安娜的光可以封住阿妮亚的闪电。因此,身为大鹫队队长的她,自然也将阿妮亚带在身边到处转。
「你也说句话吧。」
「……我也觉得神乐很可怕。」
「只有这样吗?只因为这样,你就用闪电攻击失控的神乐吗?」
「不只是这样……」
阿妮亚低著头,肩膀颤抖。塔琪安娜想向她伸出手,但又随即收了回来。
她又吸了一口菸斗,盯著地上的瓦砾。
「真的是很可怕呢。」
昨天,神乐在这个豪宅的大厅里被人打了药。
那浓度比让熊昏迷的麻醉药更猛烈,一般来说足以致命,但神乐还活蹦乱跳。
非但如此,他还在意识朦胧的状态下,对著大鹫队大闹了一场。
阻止他的人是阿妮亚,阿妮亚向他发射了闪电。神乐虽然能够承受闪电的冲击,但还是瞬间停止了动作。塔琪安娜就趁这个时候冲上去,向神乐追加剂量,他才终于倒了下来。
放开了菸斗,塔琪安娜看著阿妮亚小小的背影询问:
「阿妮亚,为什么那时候你阻止了龟乐神乐呢?」
「我是神乐的监护人,我无法忍受看他那么痛苦的模样。你难道对此毫不在意吗?」
「不,我当然在意。这家伙最好要远离战场,要不然他会没命的,他已经快要崩溃了。」
塔琪安娜也这么想——在迷路人之中,龟乐神乐也算是一个异类。
她熄掉菸斗的火。
「……走吧,我要跟安东谈谈今后的讦划。」
「哼,安东也真可怜,明明就被欺骗了。」
「是啊,不过,这是他的报应。」
塔琪安娜往前踏出一步,阿妮亚也自然地跟在后头。
「安东听从安东尼奥的指示,到处惹麻烦,而派人去暗杀你也是其中一项。他的财力跟那份继承自安东尼奥的野心,放著不管的话会很麻烦的。」
「……你要杀了他吗?」
「怎么可能,我不会那么做的。我只是要把他的一切夺走而已。」
塔琪安娜走到了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后,朝著旅馆前进。
安东现在搬到了阿妮亚跟神乐之前住的旅馆里面。
阿妮亚大步大步地向前走,一边说:
「塔琪安娜,你真是太差劲了。」
「我知道,但我不会犹豫。」
「我知道你不会犹豫,所以才能掌握住那些迷路人的心啊。」
啪滋、啪滋,阿妮亚的头发漏出电来。
那是她外表平静,内心澎湃的证据。
○
神乐人在索普拉尼亚岸壁里的一处宽广洞穴里。
这里既昏暗又潮湿。因为跟港口一样邻接著海洋,所以海浪拍打在他的身上。
这里当然没有地毯也没有棉被,他就直接睡倒在粗糙的岩石上。而且他的手还被铐在身后,脚也被系上坚固又沉重的脚镰。
为了防止他逃走,神乐的全身被捆绑得很严实。在这种状态下一定很不舒服,应该没办法保持心情平静,但神乐却睡得很熟。
虽然他穿著衣服又以披风代替毯子,但可能还是有点冷——
「哈啾!」
神乐打了个喷嚏,不过他还是没有清醒。
螃蟹爬上他的身体,燕子停在他的肚子上,他却动也不动,看起来好像会就这样一直睡下去。这时,有人敲了神乐的额头一下。
「喂,快起来,快起来啊!喂,你怎么在这种地方也睡得著啊?」
声音的主人感到很不可思议地说道。
敲了好几次之后,神乐的意识才终于慢慢清醒。他打了个大呵欠,慢慢睁开眼睛,在朦胧的视野之中,看到了阿波罗讶异的表情。
神乐完全清醒之后,对阿波罗说:
「我要吃饭。」
「睡醒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啊?」
「寿司。」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控面也可以。豚骨酱油的汤底,上面铺满卤猪肉,还有卷曲而有嚼劲的面条。呃,葱跟笋乾要放很多,再追加半熟蛋跟海苔。」
「……就出身面食大国的我看来,这听起来实在是很粗糙的食物,不过,应该满好吃的吧。可惜的是,你的餐点只有水跟硬面包。」
阿波罗将两片面包,还有一个盛满水的盘子放在神乐面前。
「这是把我当成狗吗?」
「是把你当成怪兽。因为要是一个不小心,你就会造成危险呢。赶快吃吧。」
神乐咬了一口面包,乾松的口感让他嘴里的水分被渐渐吸乾。
他扭动身体靠近盘子,喝了口水。
「我还要!」
「没有了。还有,讲话不要那么大声,这里回音很大!」
阿波罗捣著耳朵。这个洞穴虽然很宽广,但神乐的声音实在太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音的关系,他甚至觉得波浪有点变强了。
神乐翻了个身,看著外面。
「我被抓了几天啦?」
「才三天而已。三天都待在这种地方,你居然还这么有精神啊。」
「不过,我希望你们可以把我送到监牢里耶,这里的晚上很冷。」
「……把你留在城里很可怕呢。」
说得也是,这一点神乐也同意。他听说了沙洛特家豪宅被毁的事,如此一想,他被严加防范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算了,话说回来,虽然这个问题无关紧要,但阿波罗你从中国来到这里,已经过了多久呢?」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阿波罗僵住了。
隔了一会儿,他调整好呼吸之后才回答神乐:
「你怎么知道我是中国人?」
「你刚刚说你出身面食大国啊。」
「啊……」
阿波罗有点不高兴地承认。
「没错,我来自中国的上海。」
「螃蟹!」
「日本人果然都只知道大闸蟹吗?」
阿波罗沮丧地叹了口气,看来大鹫队里也有日本人吧。
「话说回来,阿波罗,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如果是我故乡的事,我不会说的。」
「我不是要问那个,我是要问这里的事。你们到底打算做什么啊?」
「本来的预定是要展开侵略。」
可能是无聊吧,阿波罗拿起一颗小石头丢向海面,啵的一声响起。
「我们大鹫队会跟这里的军队一起侵攻摩尔尼亚,这次一定会攻下城市。」
「果然如此,不过,这不会很困难吗?」
阿波罗沉默地看著神乐。
「因为你们之前不是跟兹波列商会、洁姿还有她爷爷好好谈过吗?你们会这么做,不就是因为需要商会的力量吗?」
「…………」
「这次换成沙洛特家族,他们虽然是很大的财团,但有大到可以影响整个国家吗?」
阿波罗叹了一口气。
「……可能是身体够庞大吧,你的大脑也转得很快嘛。」
「你把我当笨蛋啊?」
「你就跟我一样,是会明知有危险还奋不顾身的人啊。不,该说是很会灵活应变吗,嗯。总之先继续说吧。」
神乐清了清喉咙继续说:
「我是来了之后才知道这些的,像是要攻打都市的话,封锁出入口最有效率吧?虽然有怪兽的话,就可以突破包围网,但要是上面的人下令,今后不准跟索普拉尼亚进行商业交易的话,该怎么办?」
「……说得也是,那就无计可施了。」
「对吧?这个城市的东西如果没办法卖到其他地方,就会丧失港口的优势。还是你们要派怪兽去侵占首都?跟上面的人大喊:『你们听我的命令啊,混蛋!』」
「那就太乱来了。」
阿波罗呵呵地笑了。
神乐说到了重点,要维持这个城市的规模,就得要继续进行商业交易才行。
就算真的进军首都,最后也会以败仗收场。因为,他们并不是拥有无数的怪兽。如果怪兽数量够多的话,当初进攻摩尔尼亚的时候,他们就会同时派好几只上场了。
就在大鹫队进军首都的同时,如果我方能够避开怪兽,进攻摩尔尼亚跟索普拉尼亚的话,这样就能夺下他们的根据地,让大鹫队重新回到流浪的生活。
阿波罗看著海面说:
「可怜的安东,因为父亲突然病逝,他还不懂得世间有多险恶。加上不成熟,使他不瞭解身上的权力并不是来自于他自己的。」
「你们之间的合约呢?道义呢?」
「没有那种东西。队长没有确切地签下合约,他对于我们也没有恩情,我们只是在利用彼此而已。安东应该也瞭解这一点,只是他的想像力仍有点不足。」
阿波罗伸了个懒腰后站起身,拿走了刚刚装水的盘子。
「那,我要回去了,麻烦你乖乖地待在这里吧。」
阿波罗挥挥手,沿著洞穴深处的梯子爬了出去。
被一个人留在原地的神乐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四周安静得只剩下海浪的声音。不过,马上又会传来吵闹声。
神乐叹了一口气,大声地叫了某个名字:
「老医,喂,老医,出来吧,够了!」
「瞭解!我马上出来!」
一个尖锐又熟悉到不行的老人声音在洞穴里回荡著。
阴影处走出一个身穿自袍的老人——老医。他的手上抱著水果、面包跟肉乾,白袍的口袋里还装著水壶。
「嗯,这些对你来说可能不太够,不过你就忍耐一下吧。我这么一个老人,要是买太多食物的话,会被怀疑的。」
「不,我很感谢你,不愧是我的朋友。」
「嗯,我也没想过到了这个年纪,会跟一个日本少年成为好朋友啊。」
神乐也没想过自己会跟这么吵的美国人成为朋友。良默酽默
他大口大口地咬著苹果、面包跟硬肉乾,老医还拿了水壶让他喝水,神乐终于松了一口气。
「啊,好好吃。虽然不太够,但已经很感谢你了。不过老医,真亏你能找到这里啊。」
「这没什么难的啊。这个洞穴被那个塔琪安娜的光给隐藏住,她为了把洞穴隐藏起来,在入口的地方做出了假象,而且还是很大一片范围的假象。要是一艘人的话,肯定会被她骗过去,但这可骗不了我。」
老医眼神发亮地盯著海洋看。
「海浪会有波动,当然,这些波动也都被她加上障眼法。我虽然不是物理学家,但也不会被她完全欺骗,马上就发觉了异状。被闪电公主咬了之后,我脑袋的演算力顿时突飞猛进呢!」
老医还是一样很吵,要不是在这种状况下,神乐一定会去撞他的头。
「对了,老医,我把你的推测说给阿波罗听了喔。」
其实神乐跟阿波罗说的那段话,并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老医之前跟他阐违的长篇大论。
神乐虽然不是笨蛋,但在一直被拘禁的情况下,说话实在不可能那么流利。
老医点了点头。
「唉,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安东少年,接下来就要见识到地狱啰……不过,这也是他自作自受。」
「地狱啊……」
神乐第一次看到安东的时候,他还怯生生的。但被邀请去参加餐会时,安东的表情看来已经做出觉悟,十分坚决。到底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呢?
老医走到神乐背后,用石头敲了敲困住他的手铐。
「这个手铐很牢固,连结处还被焊住,我没办法拆掉。看来还是得来硬的啊。」
老医轻巧地离开原地,回到他刚刚躲藏的阴暗处。
神乐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等了一会儿后,老医气喘吁吁地捧著一个老旧的器材出现。
那是靠汽油发动的发电机。
「大鹫队不知道从哪里收集来了像这些迷失的物品。虽不晓得他们是要用来做什么,不过现在对你来说,可是很有用处呢。」
的确如此,因为老医同时偷了汽油跟这台发电机,神乐才有机会逃脱,但他还是很不喜欢这样。
——因为老医改造了发电机,让它变得很像某种拷问用的器具。
「那我要上啰!」
「别来——」
老医无视于神乐的抗议。
他将发电机上的两根电线拉长,固定在神乐的右手跟左手上。
「发电机,殷动!」
老医发动引擎,电流开始产生。
神乐遭到电流的袭击。
「啊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他全身被电到颤抖发麻,而且这电流不像阿妮亚发出闪电时只有一瞬间,而是不间断地袭向神乐。
「看来要脱离还需要再电一段时间,要是错失良机的话,状况就会恶化。现在我们必须要看准机会,在重点时刻放出必杀一击。」
老医滔滔不绝地说著,但神乐根本无暇细听。
他下定决心,等到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一定要揍老医的肚子一拳。
○
神乐被捕过了一个礼拜后,事情有了变化。
岸壁都市索普拉尼亚的外面,聚集了军队。他们身穿崭新的铠甲与头盔,佩戴著新剑,装备整齐。粗估人数超过两千人,是一支强大的军队。
配合著喇叭声信号,众人一丝不苟地变换队形,丝毫不紊乱。
塔琪安娜召集来的都是一流的佣兵,现在,他们成了索普拉尼亚的军队。
安东站在高台上,俯视著军队。他的拳头在发抖,嘴角露出微笑。
「这不是挺壮观的吗?我,一直都被居民轻视的我,居然能够得到这样的战力……」
安东像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嘴边还挂著口水。
阿妮亚跟塔琪安娜站在他背后,塔琪安娜的眼神锐利,阿妮亚则是带著忧愁的眼神。
阿妮亚再度提出之前已经向他说过了好几次的忠告。
「抽手吧,快解散这些人。」
「我拒绝!」
安东的眼神闪闪发亮。
他剧烈喘息,显得很激动。
「看我的!我要铲平摩尔尼亚,我要把沙洛特家族变得比我父亲那一代还要兴盛!这是我身为儿子的义务!」
「……你被安东尼奥的亡灵给附身了吗?」
「也许吧!我一直看著父亲的背影,辅佐父亲工作,被父亲殴打,害怕父亲至今……但没想到在最后一刻,他居然把沙洛特家族托付给我!」
安东迅速吸了一口气。
「父亲啊!我可以的!我一定会做到!我一定会把沙洛特家族发扬光大!」
阿妮亚摇了摇头,心想这下没救了。
安东根本像名醉汉,失去正常判断能力了。
阿妮亚认识安东尼奥很久。正如安东所说,他是一个严厉的父亲,即便是在别人面前,也常常会殴打安东。就算是退一百步来看,也不会说这种打骂是出自于对他的疼爱。
「好期待明天啊!明天,我终于能以沙洛特家族的继承者身分重生了!」
然后,他要宣布进攻摩尔尼亚,这是他一生的大业。
要是成功的话,索普拉尼亚的居民就会认同他吧。就算没有得到巨量的利益,众人也会赞赏他的英勇,接连要求与他缔结联盟。
但事情却没这么顺利。
塔琪安娜悄悄地走近激动的安东。
「终于到了这一刻。」
「没错,是啊!终于到了这一刻,终于——」
「终于到了要卖掉的这一刻呢。」
这是塔琪安娜用来诀别的赠言。
安东还不明白,他眨著眼睛,转头看向塔琪安娜。
「你刚刚说什么?」
塔琪安娜叹了一口气,又再说一次:
「卖掉。如果我说的你听不懂,那这样就懂了吧。」
塔琪安娜突然揍了安东的脸一拳。
由于根本没有预想到会有这一招,安东中拳倒地滚了一圈。比起疼痛,他更感到大脑一片混乱。他一脸惊愕呆滞地抬头看著塔琪安娜。
「为、为什么?塔琪安娜,怎么了?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
「不,我很谢谢你做的一切。我感谢你们隐匿了大鹫队的存在,但我不可能屈居在笨蛋的手下。」
话说完,塔琪安娜的眼神从安东身上转向海面。
她的手轻轻一挥,于是,就像窗帘被揭开一样,海上赫然出现了一整团船队。那些船不是商船,塔琪安娜用光将它们给隐藏住了。
乘风的帆上画有交错的巨大红剑跟蓝盾,即便站在高台上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安东的嘴唇发抖,脸色渐渐转为苍白。
「那是,法兰克的……!」
「没错,那是法兰克军的旗子。他们是来接收索普拉尼亚的。」
安东脸色发青地站起身子,对眼前的军队发号施令。
「所有人!回去索普拉尼亚!」
他的声音很大,训练有素的军队应该都有听到,但他们却无视于安东的命令。
「为什么……?」
安东一脸茫然,也许他已经察觉到这个事实,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但塔琪安娜却毫不留情地全说出来:
「安东·尼可拉·沙洛特,愚蠢的家伙。我召集来的不是佣兵,而是法兰克的军队,就连宪兵也已被我们替换掉了。现在这个城市里,已经没有人站在你这边了!」
塔琪安娜温柔地伸手环住安东的脖子,然后收紧往上一提。
安东没有抵抗,他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昏了过去。确认了他还有呼吸之后,塔琪安娜让他静静地横躺下来。
强烈的风吹过,那是一股狂乱的海风。
法兰克的船队驶入索普拉尼亚的港口,没有人抵抗,他们甚至可说是被欢迎进入的。这一切都在塔琪安娜的安排之下。
阿妮亚说:
「塔琪安娜,这一切都照你期望的发展吗?」
「没错。」
塔琪安娜的回答简短有力。
「不知情的只有安东跟罗马诺巴派的居民。住在索普拉尼亚的法兰克派居民、大鹫队,还有宪兵们,大家都知道这个计划。」
「你做了不能被原谅的事……这孩子很愚蠢,虽然愚蠢,但也不过如此。他不应该遭受到这样的屈辱……!」
对阿妮亚来说,安东这个男人曾经和她刀剑相向,也就是所谓的敌人。
但依她的个性,没办法不对安东的际遇流下同情的眼泪。
安东·尼可拉·沙洛特很愚蠢,他憧憬父亲,追赶父亲,但就只是一个愚蠢的家伙而已。
虽然愚蠢,却也只是单纯爱著他的父亲罢了。
「塔琪安娜,我不能原谅你。就算皇室允许、我们的父母跟祖先同意,我也无法原谅你!!」
阿妮亚放出闪电。
但闪电却没有击中塔琪安娜。相反地,塔琪安娜一把抓住阿妮亚的领口。
「说什么不原谅,不原谅的,你很啰唆啊!妹妹!」
塔琪安娜的眼神既冷淡又严峻。
「如果你不原谅我的话,那就惩罚我啊。然后,拯救所有的迷路人给我看看。要不然你说的这些也只是废话而已,我说得有错吗?」
「没错!你说得没错!我没育办法拯救所有的迷路人!我人在摩尔尼亚,根本还不清那些拯救我们姊妹的帝王、皇室的恩情!就算没有奴隶的锁链,我也还没有向他们报完恩啊!」
话说到这,阿妮亚也抓住了塔琪安娜的领口。
「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原谅你的行为!」
「不要光说不练,用你的身体、你的力量,表达你的意志吧!要不然,一点意义也没有!」
塔琪安娜的话,深深地刺进了阿妮亚的心。
阿妮亚什么也办不到,不管她说得再多,也只显出她的无力,没办法体现出她的意志。
阿妮亚·琉博彼就是这么地无力。
然而——
然而,在索普拉尼亚,还有可以靠力量表达意志的这么一群人在。
索普拉尼亚的岸壁,轰然爆炸。
○
就在同一时刻。
阿波罗在关著神乐的洞穴里。这一天,法兰克军队要进入索普拉尼亚,所以他打算先来解决这里的麻烦事。
没有正常进食的神乐居然还这么有精神,他早就预想到一定有人在援助他。
阿波罗给了神乐食物之后,暂时先离开,但马上又返回原地。结果,正好跟抱著食物的老医撞个正著,这实在是个很简单的陷阱。
阿波罗摸摸鼻子说:
「闻起来也没什么臭味,看来不只是喂饭,就连排泄物的处理也是老医帮忙的吗?」
躺在一旁的神乐听到这句话,马上抗议。
「我都去那里的海边方便好吗?我还没老到需要人家照顾呢!」
「我才不想听这种事呢!」
阿波罗一脸厌恶,表情扭曲。
「总而言之,老医,双手放在脑后。」
阿波罗下了命令,老医马上乖乖听从。
「这样可以吗?」
老医照著阿波罗的指示,将手放在脑后。
他看起来很顺从,所以阿波罗皱起了眉头。
「……真奇怪。」
阿波罗口中喃喃念著,一边小心地观察四周。
他第一次见到老医的时候,老医像连珠炮一样问了一大堆问题。他被老医的气势给震慑住,要不是途中神乐阻止老医讲下去,说不定阿波罗早就受不了而逃走了。
这种男人,在这么绝望的状况下.有可能这么顺从吗?
阿波罗没有马上制伏老医,他仔细地观察情况。不过,法兰克军队应该快抵达了,时间上不容许他再继续拖拖拉拉。
「……老医,跪下来。」
「跪下来?嗯,好啊。」
这一点,老医也乖乖听从,他先后跪下了双膝。
心想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吧?阿波罗走近老医身边,想要捆绑他。
没想到,他一走到老医身后,便跟躲在老医背后的那名少女四目相接。
那皮肤黝黑的少女,一头黑发几乎快要融入黑暗之中。她只穿著一款质地轻薄的白色连身裙,内衣裤跟鞋袜都没有穿。
她的双眼宛如黄金一般发出光芒。
「欧尔……嘉……」
阿波罗叫出了她的名字。
吸血鬼姊妹长女欧尔嘉——欧尔嘉·西姆雷亚。她是能够操纵黑色火焰的少女。
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看我的。」
她像唱歌般说道,同时朝阿波罗喷出黑色火焰。
「——喔喔啊啊啊啊啊!」
「哎呀,速度真快。」
阿波罗立刻施展后空翻避开。
黑色火焰掠过他的鼻尖,只烧掉他的浏海而已,真的是千钧一发。
阿波罗大冒冷汗,对欧尔嘉说:
「太恐怖,太可怕了!真是个危险的吸血鬼……你是队长的姊姊吗?」
「没错,我是塔琪安娜跟阿妮亚的姊姊,很可爱吧。」
欧尔嘉一点也不谦虚。
「我找到老医,叫他带我到这里来的。哎呀呀,没想到她招待神乐那么周到,真该好好称赞她耶。」
「我会跟队长说的。对了,怎么样,你是来杀我的吗?不过旁边就是海呢,我逃到海里就没事啦。」
「是啊,就算是我的力量,也没办法让海水都变乾嘛。呵呵呵。」
欧尔嘉舔了舔舌头。
老医从白袍下方拿出酒瓶。交给欧尔嘉。欧尔嘉一口气就喝光了里头的酒,然后打了个可爱的嗝。
然后她说:
「喂,你知道蒸气爆炸是什么吗?」
阿波罗不知道。
老医很得意地开始说明:
「我来说明吧!你如果是迷路人的话,应该知道固体、液体跟气体这个概念吧!」
老医擅自站起身,一如往常很激动地说:
「物质会因为热能而变化状态,固体的冰加热之后就会变成液体的水,而水加热之后,就会变成体积膨胀成好几倍的气体·蒸气——」
「讲重点!」
「好痛!」
欧尔嘉漂亮地踢了老医的膝盖后方一脚。
老医先是跪倒在地,随即迅速地站起身。
「简单来说,要是将超高温的液化物质投进大量的水中,因为是液体的关系,所以会跟水混合在一起。又因为液化物质是超高温状态,所以会把水变成水蒸气。这一切连锁反应,只需要一眨眼的工夫。」
「会发生大爆炸喔,我从来都不知道呢!」
欧尔嘉的双手冒出了黑色的火焰。
然后,她看向大海,露出了恶作剧孩童般的微笑。
「吶,塔琪安娜利用她的力量,隐藏了这个洞穴的入口。我倒要看看,把这里掀了,会有什么东西跑出来?」
阿波罗还来不及阻止她,欧尔嘉便将火焰射向洞穴的顶端。
超高温的火焰让洞穴顶端的一部分融成了液体,大约有一个人大小的岩石变成了炽红的岩浆,落入海面。
「开什么玩——」
海面发生的爆炸掩盖住了阿波罗的声音。
这场爆炸的威力十分惊人。
海面不只是被炸得喷出水柱而已,洞穴顶端冒出一个大洞,连上了运送交易品的搬运通道,洞穴顿时被扩成两倍甚至是三倍大,四周混著海潮,扬起一片雾气。
简直是大灾难。
但神乐、老医跟欧尔嘉当然都平安无事。
「……幸好之前通了很多电,真是太好了。」
神乐全身衣服破破烂烂的,他在爆炸之前,吸收电流让肌肉膨胀破坏了手铐和脚镖,保护了老医跟欧尔嘉两人。他自己则是因为身强体壮所以没事,但他一点也不高兴。
神乐捡起被爆风吹掉的披风,披在身上发脾气道:
「我真以为自己要死掉了呢!」
神乐一拳打在欧尔嘉头上。
「呜呜!神乐打我!」
「不要假哭!」
欧尔嘉吐了吐舌头。
「抱歉抱歉,我也没有预想到会变成这样啊,炸得真厉害耶!对了,老医在做什么啊?」
神乐顺著欧尔嘉的视线朝老医看去,他笑得嘴都要裂了,眼神发亮,张开双手站立著。
神乐跟欧尔嘉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因此赶紧捣住耳朵。
「太——————————厉害了!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就是蒸气爆炸啊!爆炸!爆炸!爆——」
「吵死了!」
神乐受不了,打了老医的秃头一拳。
「爆炸!!」
这次居然一点效果也没有。
神乐又再打了一次。
「住手!这样我贵重的脑细胞不是会死掉吗?」
「你的脑细胞才没有柔弱到会因为这样就死掉吧。」
「这么说真教人害羞呢~」
这句话才不是在称赞你呢——神乐不禁觉得头真的很痛。
欧尔嘉拉了拉神乐的披风。
「总而言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我比较喜欢待在明亮的大太阳底下。」
「说得也是!我的白袍也弄脏了!我想要去把白袍洗得乾乾净净的!」
「不要吵!尤其是老医。再稍等一下。要是阿波罗被活埋的话,我们得把他救出来才行。」
神乐一边叹气,一边看向洞穴内部。茫茫的白雾跟飞散的尘埃逐渐稳定下来,他们的四周都是崩落的岩石跟土砂。阿波罗刚刚站著的地方,现在也被埋住了。
神乐不知道阿波罗是否还活著,虽然有点不支,但还是出声呼喊:
「阿波罗,喂、喂、喂!」
叫了好几次之后,他才听到了一个小小的咳嗽声。
「……咳、咳,我还活著……黑女皇跟美国疯医生,真有你们的呢……」
阿波罗从土砂堆下爬了出来,他的披风跟衣服脏了,但看起来并没有受伤。他果然不是普通人。
可能是嘴巴里吃进了砂子,阿波罗吐了几口口水。
「大灾难发生,这下没办法阻止了。」
「没办法阻止什么?」
神乐回问,阿波罗看向海面。
「嗯,已经没办法阻止了,也阻止不了。你们把它吵醒,它很不高兴呢。」
海面上漫开一片涟漪,但并不是因为有石头落进去。
阿波罗往后退了几步,他捡起梯子立好,想要爬出洞穴。
「怪兽威卡,你就尽情发挥吧!」
话一说完,阿波罗的身影便消失了。几乎在同一时刻,海面上浮出一颗大头。
它像是只鳄鱼。这只巨大鳄鱼头上跟神话生物独角兽一样长了一支角,它的每根牙齿都比神乐的身高还要长、比他的身体还要粗,光两个鼻孔的直径就有好几公尺。
神乐跟老医大概一口就会被它吃掉吧。
欧尔嘉倒是老神在在。
「好好好,真麻烦呢。不过,这种怪兽用我的火焰就能让它消失了!」
欧尔嘉带著游刃有余的笑容让全身燃起火焰。
上次在摩尔尼亚出现怪兽的时候,下起了雨。由于那是能召唤暴风雨的怪兽,所以阿妮亚跟欧尔嘉根本无计可施。不过,这回她只有被浪打湿一点点而已。
这么少的水分,遇热马上就会蒸发,眼前的怪兽威卡也会化为灰烬。她本来是这么想的,但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
「给我去死吧!」
欧尔嘉想要发出火焰的瞬间,威卡从鼻子喷出了水柱。
那水柱的劲道猛烈、水量惊人,将火焰瞬间扑灭。
神乐马上抓住欧尔嘉跟老医,怕他们被冲飞。欧尔嘉突然大声哭喊:
「讨厌!好脏喔!脏脏!呜哇!神乐!」
「我舔!这是海水耶!」
「欧尔嘉,不要哭!啊,你也哭得太厉害了吧!老医,不要一直舔!赶快逃啊!」
神乐抱紧欧尔嘉跟老医,大步站稳,不让威卡的鼻水炮将他们冲打上墙壁。
等到水柱的气势变弱之后,他便抱著两人爬上岸壁。阿波罗之前使用的梯子,已经被鼻水炮不知道冲到了哪里去。
好不容易到达顶端,逃到了搬运通道,幸好三人都没事。
虽然没事,但欧尔嘉却抽抽噎噎地抓紧神乐。
「好脏!鼻水!我被鼻水喷得满身都是了啦!呜哇!」
「之前的塔尔纳达也是喷出像呕吐物一样的东西呢……乖乖,我知道你被喷脏了,之后再去洗香香啰。」
神乐像是个父亲,又像是哥哥一样地安慰欧尔嘉。老医在他身边,仔细地观察欧尔嘉。
「真难得啊,看到欧尔嘉这么失态!唔唔,真有趣!我还以为你会用火焰把鼻水弄乾呢!」
「你不用观察这里,去观察那边就好啦!」
「我知道!那我来瞧瞧吧!」
在老医的催促之下,神乐也一起爬上大洞口,往下看著威卡。
威卡睁若圆圆的大眼睛,抬头看著三人。
呼咻、呼咻,它吐著鼻息,嘴巴微张。像蛇一般的舌头左右分岔,舔著自己的牙齿。舌头的表面还有凹凸不平像是吸盘的玩意儿。
老医一边观察一边说道:
「原来如此!若是遇上大型的猎物它就用那个牙齿咬住,小型的鱼贝类就用舌头黏起来啊!嗯嗯,真是个有趣的生物!不愧是怪兽啊!」
「不过,它的舌头好像不是很长啊。」
「嗯,应该不够伸到我们这里来吧。既然如此,那就没问题啦。我们已经完全逃脱了嘛!这也太无聊了!」
要痛扁疯得这么彻底的老医也实在是很累的一件事,因此神乐没有出手。
不过,他们总算是顺利逃脱,接下来只要回到城里跟阿妮亚会合就好。但老医却歪著头问神乐说:
「喂喂,神乐,我觉得那个威卡的动作有点奇怪耶。」
动作奇怪?眼见威卡闭上嘴巴,不停发抖。
正当神乐跟老医仔细观察它的时候,威卡突然张大嘴巴。
这时神乐才发现,威卡的脖子周围变宽,形状也改变了。它的脖子不再像是动物一样的圆柱型,而是边缘呈锯齿般的蛇腹状。
「啊,糟了,神乐,像蛇腹的话就代表——」
神乐虽然不知道老医要说什么,但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他马上抱起欧尔嘉跟老医,一起往后跳。结果,威卡的头瞬间冲到他们刚刚站的位置。
「喔喔喔!蹦一声就弹过来了耶!」
老医形容得十分传神,威卡的头就这样蹦地弹了出来,一路贯穿到搬运通道的顶端。
出现在神乐等人面前的是它比刚刚还要细的脖子。在光照射的角度下,可以隐约看到骨头,从躯体到头的部分,都呈现螺旋状。
老医双手一拍。
「原来如此!我懂了!这个威卡,它脖子的骨头可以变得像弹簧一样!脖子外侧是蛇腹状,所以才能伸长!嗯嗯,光靠小型的鱼贝类,不可能维持它这么巨大的身体,看来它应该连鲸鱼都会捕食吧?我本来还想说它看起来很笨重呢……不过,它的头部弹射能力就像变色龙的舌头一样厉害,只要有这个能力,就算是能游泳逃走的鲔鱼、鲨鱼、海豚、虎鲸、鲸鱼,也都会被它咬上!真厉害啊!」
「这下可糟糕了……而且,它的脖子还特别长呢!」
神乐把欧尔嘉背在背上,然后把大叫的老医揽在腰侧。
威卡将头从洞穴顶端拔出,让整个身体都攀爬上岸。神乐瞄了它一眼,威卡有著一副巨大甲壳,外型就像乌龟一样。
噗咻,威卡从鼻子喷出海水,瞪著神乐等人。
「…………一百零八招肌肉才艺之一!!大逃亡!!」
神乐拚了命地冲上搬运通道。
○
阿妮亚跟塔琪安娜也连忙回到索普拉尼亚。
途中,有个女人骑马从街上跑来,她是大鹫队的艾莲,有著一头令人印象深刻的咖啡色卷发。她急急忙忙像是有事要报告。
「阿、阿波罗来报!黑女皇跟老医,是那两个人干的好事!」
艾莲气喘吁吁地下马。
「关、关著神乐的洞穴发生爆炸,威卡被惹毛了!阿波罗负责调度指挥,让居民们避难,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开、开什么玩笑……!」
阿妮亚虽然不知道谁是威卡,但她马上就亲眼见到了本尊。
在索普拉尼亚的岸壁上,有一只脖子很长的巨型乌龟攀附在上面。它拥有鲜艳光泽的蓝色甲壳、六根指头部呈放射状的短手短脚,正在破坏港口的搬运通道。
它既然不停伸缩头部突入搬运通道,就表示它正在追逐些什么东西。不用想也知道它在追那个人,不——是那三个人。
阿妮亚跟塔琪安娜,两人拿出姊妹间的默契,同时抱头吶喊——
「「那些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啊!!」」
两人异口同声叫出一样的话。
○
要问神乐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当然是在逃命啰。
来自威卡嘴巴的袭击匆左匆右、忽前匆后,他们总在千钧一发之际逃过。一停下脚步的话,他们就会当场完蛋进到怪兽的肚子里。
「老医!你的白袍里有没有什么秘密道具啊?」
「我虽然有枪,但是火药湿了啊。」
「真是个没用的糟老头!」
神乐几乎快要哭出来地大叫,现在情况可由不得他悠哉。
威卡的头穿过搬运通道的岩壁撞进来,好不容易才避开这波攻击,但威卡的脸却朝向神乐他们抽动起鼻子。
现在神乐他们正在逃命,要是被威卡喷到鼻水,那可就站不住脚了。
欧尔嘉还是被神乐背在背上,她的双手冒出火焰。
「神乐,你不用在意继续往前跑!我会帮你把水消掉的!」
「那就全部让它蒸发掉吧,我现在不能停下来啊!」
「交给我!」
威卡喷出鼻水炮的同时,欧尔嘉的双手也喷出了黑色火焰,海水一遇热几乎都蒸发掉了。
但也因此,神乐等人被高温的蒸气所包围。
「好烫好烫好烫!烫烫烫!」
「神乐,你只讲得出烫了啊!不过,我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啊!」
「那你要先讲啊!!」
「蒸气造成的伤害还算是小事呢,这也没办法啊!」
的确,比起跌倒被吃掉,给蒸气烫一下倒也还好。
欧尔嘉也尴尬地道歉。
「嗯,抱歉喔,神乐。我虽然可以消掉水分,但是水柱冲来的势头却消不掉。」
「没关系!反正因此得救的事实不会改变!」
所谓的伤害,说穿了也只是神乐跟老医的皮肤被烫伤一些罢了,就当作是去日晒沙龙好了。
跑了很久很久以后,他们终于跑出搬运通道,从岸壁来到了大街上。
他们没看到半个居民。照理说这里每天都有市场营业,很多商人会搬运货物,很多居民会购买商品或是新鲜的渔获,但现在却一个人也没有。
总之,他们先躲进错综复杂的巷子里藏身,这时,被神乐放下的老医点了点头。
「应该是阿渡罗通知了大鹫队,要大家去避难了吧?幸好他们的手脚很快。」
「……对了,有没有办法解决那家伙啊?」
威卡爬上岸壁的情景映入了神乐的视线。
它背负著甲壳的巨大身体重到让石头地面塌陷,迈著步伐,四周的摊贩跟建筑物也随之崩坏。头上长出的那根雄伟的角,反射出太阳光。
欧尔嘉在神乐背上发出了哀号。
「上次是下雨,这次是喷海水,塔琪安娜那家伙召唤的怪兽都是专门用来对付我们的,真是讨厌。算了,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接下来逃走就行了,要怎么办呢?」
欧尔嘉趴在神乐的背上问道。
「……嗯……」
以一般常识思考的话,把这件事推给大鹫队来处理就好,毕竟神乐也没有义务要保护索普拉尼亚。
但神乐认识在这个城市生活的人。
然后,他也认识其他不住在这里,但因为街道崩坏而无处可住的人。
在摩尔尼亚的时候有阿妮亚保护大家,但现在她不在这里。
神乐佣懒地喃喃说道:
「没办法,只好上了。」
神乐拎著欧尔嘉的脖子,把她从背上放下来。
「咦?什么?神乐,你要干嘛?」
「我要跟威卡对战。」
「跟妮亚小妹会合之后吗?」
「现在就要。」
欧尔嘉跳起来打了神乐的头,砰的一声,清脆响亮。
「打得太用力的话,听说贵重的脑细胞会死掉耶!」
「不要讲那种傻话,赶快逃啊,我会想办法拖延时间的!」
「不行。」
神乐一把搀住欧尔嘉的腋下,将她举起来。
他让欧尔嘉视线跟自己在同一个高度后,开始淡淡地说:
「欧尔嘉,你的年纪比我大,又是吸血鬼不是人类,还可以操控火焰。但你的外表看起来就是个小孩子,是个小女孩。」
「好久没有人这么跟我说了。」
欧尔嘉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你可以保护妮亚小妹吗?」
「当然,我变成怪兽的时候也一样会保护她。」
欧尔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双手捧起神乐的脸。
「我知道了,那就拜托你了,神乐——」
这时,她轻轻地在神乐的脖子上一吻,而不是一咬。
神乐放下欧尔嘉。
「谢谢你,欧尔嘉。我从以前就觉得,你其实是个好人呢。」
「怎么可能,我可是集祖先的缺点于一身,会吃人的黑女皇欧尔嘉·西姆雷亚呢。怎么会是好人?那你加油吧,不过,你打算怎么做呢?」
要说想怎么做……回答起来好像也满蠢的。
神乐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阿波罗疏散居民避难之后,便动身前往威卡的方向。
不管如何,一定要有人来阻止威卡,需要一个踩煞车控制它的人——那就是阿波罗。他准备已久,就是为了预防现在这种时刻。
阿波罗成为迷路人的时候,被塔琪安娜所咬,身体出现了特性。很神奇的是,他的特性跟神乐很像,就是获得如同怪兽般的力量。
威卡的身体很大,甲壳的高度大约有十五公尺左右,脖子伸长的话,最多可以到将近二十公尺。
即便四周都是高大的建筑物,阿波罗还是马上就发现了它。
「有了!」
威卡就在港口的搬运通道旁,伸著长长的脖子。
不过,它没有动。它一直看著某一处,就像西部电影剧情中的人物要决斗时一样,停止不动,像是在等候下手的时机。
「威卡怎么了啊……」
阿波罗也很紧张,他没有马上跑向威卡,而是进到巷子里,一边隐藏自己的行踪,一边慢慢靠近,于是他发现了神乐。
神乐就在大马路上,站在威卡的前方。两人之间的距离很微妙,他正好站在威卡伸长脖子后不知道能不能碰到的地方。
神乐沉下腰部,弯曲滕盖,稍微往前倾。
「与其说是西部电影中的决斗场景,更像是要比赛相扑啊……」
阿波罗无法理解。
阿妮亚不在身边,神乐根本无计可施。他的身体可能还保留一些闪电的能源,所以稍微有点巨大化,但也没有变得太大,因为衣服都还在他身上。
巨人龟乐神乐不可能赢过怪兽威卡,他的举动实在让人太无法理解了。
但阿波罗的心就跟小孩子一样兴奋期待。
「他、他要做什么呢……」
就阿波罗的立场,他得抓住神乐。他应该在此时介入,然后想办法让居民们回到城市里。
但他想看,他想看接下来会有什么发展。
阿波罗的心情,就像是回到了故乡中国一样。
硬邦邦的床、白色的墙壁,狭窄的世界。
别人给的平板电脑、影音网站,辽阔的世界。
他有一个憧憬。
「你会怎么做呢,怪兽王……!」
威卡采取了行动。
神乐没有认真集中过精神。从在日本的时候开始,就算他不集中精神,即便以散漫的心情应付,也能以力量赢遍各种运动。
但现在,神乐有生以来,第一次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的对决上。
他不能错失任何机会。
威卡大吼:
「啊啊啊——————!」
威卡张开嘴巴,脖子鼓起。
然后,像爆炸般地把它的头弹射出去。
它伸长脖子,想要用可以轻易咬碎神乐的下巴来咬住他。
神乐同时跳向前方,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攻击。
这时,威卡的脖子又伸得更长飞了过来。宛如蛇腹构造般的脖子,一旦伸长就会变细,神乐便能用手稳稳缠绕住。
他喃喃念著:
「一百零八招肌肉才艺之一·裸绞……!」
神乐勒紧了威卡的脖子。
阿波罗全身颤抖。
但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喜悦。太好了、太棒了,神乐的表现简直超乎想像。
神乐不仅用手腕勒住威卡的脖子,连脚也用上了。
「这家伙真有一套啊……!」
但现在不是在这里悠闲看戏的时候。
被勒住脖子的威卡喷出鼻水,开始大力挣扎。
「呜哇,好脏好脏!」
虽然只是一般的海水,但心情上还是不想被喷到。
威卡想要挥开神乐,所以高高举起脖子,敲打著周遭的建筑物跟地面。但是神乐并没有放开手,即便瓦砾击中他的身体,他还是没有放松力道。
「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啊!」
威卡的惨叫声更加激烈。
它巨大的身体滚啊滚的,沿途破坏了商店跟道路。要是这里是城里的中心那可就糟了,但因为是搬运通道的出口,所以居民的住家都没事,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是故意在这边对决的吗?如果是商店被破坏的话,就算剩个屋顶,总会有办法做生意的。」
阿波罗看著被甩来甩去的神乐,他的脸色愈来愈苍白,但他说什么也不放开威卡。
龟乐神乐就算没有变成怪兽,也还是能够杀掉怪兽。
那是因为,他就算没有闪电的力量,也是只怪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又长又尖又细的惨叫声,愈来愈小声,威卡逐渐失去力气。
连惨叫声都消失了的几秒后,威卡动也不动,龟乐神乐赢得了胜利。
真是个惊人的男人、真是个惊人的少年,真是个惊人的怪兽。
神乐放开威卡的脖子,当场倒在地上。
他的身体静静地逐渐缩回原来的大小。虽然还是很巨大,但总算是恢复成可以说是人类的尺寸。
阿波罗奠想为他喝采,真想现在立刻冲过去抱住他大喊好厉害好厉害,但是不行。
阿波罗走到大马路上,出声呼叫。
神乐仅凭著一招勒脖子,就解决掉怪兽威卡。
虽然哪刚被威卡激烈地甩来甩去,比坐云霄飞车还可怕,神乐也因为疲劳跟想吐的感觉几乎累到无力,但他很有成就感。
小时候爸爸就让他看了很多怪兽电影。神乐名字的由来,让他自负自己的奋斗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一只东宝怪兽王。
「这种感觉好特别……」
他第一次想要跟人分享这种骄傲的心情。
正好这时候,阿波罗出现了。
「神乐!龟乐神乐!怪兽!怪兽王!」
他的表情很严肃。
神乐站在昏过去的威卡头部旁边,挺起胸膛。
「帮我拍张纪念照!」
「……为什么啊?」
「胜利手势太土就算了,来摆个什么姿势好呢?老医既然都偷来了发电机,应该还有拍立得相机之类的吧?」
「你、你是利用发电机才得到能源的吗?喂,听我说!这边啦,喂!」
神乐有点摇摇晃晃地靠近阿波罗。
「干嘛啊?我已经很累了,我想回去睡觉。」
「你可以睡觉,但我要再逮捕你一次。由队长决定对你的处置。」
阿波罗缓缓张开手臂,抬头看向太阳。
他像在沐浴般地接受阳光的洗礼,然后他紧握双手。于是阿波罗的身体开始慢慢膨胀。
在摩尔尼亚的那次战斗,他的身体也像神乐一样会变大。
不过一会儿,阿波罗的身高跟体重也变得跟神乐差不多,但凭这种程度是抓不住神乐的。
「如果你要打的话,我可以奉陪,来吧。」
「……我虽然想跟你打,但队长下令要我抓你回去,所以我不能跟你对决跟战斗。我希望你什么都不要做,乖乖地束手就擒。神乐,我是植物。」
「植物?」
阿波罗抬头看著天空说:
「我被队长塔琪安娜·阿比夏尼吸了血,又被她灌注了新的血在身体里,因此得到了新的特性。我只要沐浴在阳光之下就会成长,要是身体长大到一个极限,周围的无机物就会变成我的一部分,就像这样——」
神乐周遭的瓦砾都朝著阿波罗众拢。
瓦片、木板、家具、被破坏的店家商品,甚至连泥土全都飞向了阿波罗。在这样的情形下,阿波罗虽然像是快被重量所压垮,但他一点都不觉得痛苦。
阿波罗朝著太阳伸出双手,缠在他身上的瓦砾杂物也跟著连动,形成一只大手。
神乐抱怨著:
「这能力根本犯规嘛。」
阿波罗回答:
「你这种光是存在本身就算犯规的家伙,没资格说我。」
阿波罗朝著神乐走去。
他用巨大的瓦砾手握紧了拳头,明明没有钢丝或动力辅助,瓦砾手却行动自如。
「你要乖乖地跟我走,还是要我痛扁你之后再把你带走?」
阿波罗一问,神乐便回答:
「我会打倒你。」
「我就知道龟乐神乐一定会这么回答的!」
阿波罗抡起瓦砾手臂,神乐也挥落拳头。
两人并没有势均力敌。
神乐被打趴了。
他虽然昏了过去,但在昏迷之前,他听到了阿波罗的埋怨:
「……这样根本没有赢你的感觉啊。」
神乐也没想到会这样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