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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六幕 伙伴!*关于幻术与魔法的融合性

滂沱大雨中,布莱恩家的豪宅若隐若现,似是被雨幕遮盖住。冬日的澳大利亚气候多变,冰冷的雨水愈发刺激着心中的不安。窗外水流如柱,中年男子的呜咽声回荡在室内。

“实在是万分抱歉!我做了这种事情,已经无颜面对天国的父亲了……”

“你真是做了蠢事啊,布莱恩。与罪犯勾结的那一刻起,你就不会得到任何好处……或许当初,在理查德成功时,不应该让你知道遗物的存在……”

“……他们说,会帮我还清所有债务,所以要我帮助他们……还说不会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看来他们是乘人之危啊。哼,但愿给你的那些钱是干净的”

古雷戈里老师疲惫地垂下双肩,但仍用严厉的目光瞪着洋房的主人。米歇尔·李的手下已经被阿菜、艾玛和梦未关到一个房间里了,三人坐立不安,望向正在交谈的两人。虽然听不懂英语的对话,但能够明显感受到内容不甚愉快。

“……布莱恩先生果然也是遗物的被害者呢”

“嗯——,我想应该不是吧。说到底,他想要的不是遗物而是金钱。没有必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归咎于遗物哦”

阿菜的表情有些暗淡。艾玛轻抚着她的后背。

“艾玛小姐……”

阿菜松了一口气。一旁的梦未则是重新振作起来,跳进嘎哦嘎哦的怀里。她的眼皮开始不住地往下耷拉,看样子是发困了。精明能干的女仆冲宛如妹妹一般的两人露出笑容。

“我们换个地方吧。我稍后会通知老爷的。要不要像平常一样去真大人的房间里呢?如果他回来的话,一定会先去那儿的”

“嗯”

梦未点点头。艾玛从嘎哦嘎哦怀中抱起梦未。

“走吧。对了,果菜大小姐,要不要在真大人的房间里换衣服呢?”

“为什么?换洗的衣服已经收进行李里了哦”

“那个么,当然是因为若果菜大小姐肯晒出肌色,真大人更容易发挥主人公的体质,从窗户飞进来了。比如说,像刚才在浴室里一样……”

“够、够了!艾玛小姐,不要光说些没用的话!你漫画看多了!”

阿菜虽恼怒地大叫,但她明白艾玛是在以她的方式鼓励着自己。

——一定要平安回来啊,真。

“真哥哥……哥哥”

“好了,一旦知道了他在哪里,我马上就会叫您起来的,梦未大小姐请快点睡吧。老爷现在正在努力呢。果菜大小姐也是”

“嗯……”

阿菜望向窗外,目光中充满祈祷。

距离真和狄拿消失不见已经过了一个小时,而两人的下落至今未明。

刚刚露了一下脸的月亮已不知踪影,冰冷的大雨正把我们淋得湿透。在寒冷与模糊的视界中,我们正沿着海边拼命地跑。舞台装束的斗篷披在狄拿身上,衣服破掉的地方则用从笑容手杖里拿出来的手巾草草绑了一下。我当然不能对狄拿说有关遗物的事情,只是解释为从手杖的机关里拿出来的。

“狄拿,还好吧?冷不冷?”

“我好歹也是古雷戈里师父的徒弟,这点算不了什么!”

虽然面露苦色,男装美少女依然健步如飞。

“不用管我了,后面追上来的人呢?”

“不知道。早知会如此,之前就多在这一片转转了……连房子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你不是带着我一路跑到海滩上了吗?天色这么暗,我也分辨不清方向”

实际上是用笑容手杖的人体消失魔法转移到了尽可能远的地方。我思考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虽然没法道出真相,但现状不见丝毫好转。

“跑出这么远,我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而且那个地方说不定也有人在埋伏”

“……也对,他们连那个洞窟都找到了。算了,既然这样,就先躲进住宅区里,找一间仓库什么的藏起来,等到天亮……”

正当我们思考对策时,一阵炫目的灯光照在我们身上。衣服湿透、露出雪白肤色的狄拿的身姿立刻跃入眼帘。天啊,我为什么会把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当成是男生呢……

“唔、难道说”

狄拿悔恨地喘着粗气,她的目光立刻捕捉到几个人影。

“找到了!在那儿!”

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和纷杂的脚步声。狄拿转过头,怒气冲冲地瞪着我。

“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你别问我,问他们去啊!”

袭击了洋房的米歇尔·李的包围网比我们想象的远为庞大。既然他们能发现我们躲在洞窟里,自然可以推测这一带都布满了对方的人手。这次行动到底准备了多长时间啊——一想到这里,心中便陡生恐惧。

我抓起狄拿的手。

“狄拿!快点!”

“我、我知道!别碰我!我自己能跑!”

我不顾她的抵抗,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的脸色很差。这也难怪,在下雨天跑了这么长的路,自然是又冷又累。再加上我们都各自负了伤,再这样继续逃跑的话,恐怕——

“呀”

狄拿被石头绊住脚,一个趔趄向前倒下,我急忙将她抱住。

“没事吧,狄拿?”

“对、对不起……我……”

“不用道歉啦。还能跑吗?”

“……用不着你来担心。我可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

狄拿倚靠在我的怀里呆呆地念着,她的脸上写满了惊讶。我抱紧她那冰冷的身躯,想要把自己身体的热量传递给她。我将意念集中于手杖,身体很快开始发热,将周围的冷气驱散。怀中的狄拿露出一丝安心的神色。

“你是不是发烧了,身体怎么这么热”

“因为刚才一直都在跑啊”

刚刚还想要挣扎着从我身边逃离的狄拿,此刻却靠在我的胸前,深吸了几口气。

“……已经,没关系了。我能站起来。在他们追上来之前,快点找一个阴影处……”

银发美少女撑起身子这样说道。就在这时,

“不用那么着急啦。想要接吻的话,这点时间还是可以给你们的”

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一头与艾玛小姐相同颜色的头发——出现的人正是米歇尔·李。身旁的部下帮她撑着一柄硕大的伞,自己则是悠然地款步朝我们走来。她将双手抱在胸前,似是在对外宣示自己凹凸有致的身形,血色的口红涂在双唇上,勾勒出她锋利刻薄的妖艳笑容。

“根据我的情报,这边这位见习魔术师应该是星里果菜的恋人,难道说我搞错了吗?还是说身边这位和家里那位都是你的女人?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嫩,还挺会玩的嘛”

她悠然地看着我们,用流畅的日语说道。

“真才不是我的恋人!”

大吃一惊地否定的是狄拿。米歇尔耸耸肩,叹了口气。

“哎呀,是吗。那你只是个碍事的家伙而已。人质自己砍自己的价,可不是明智的做法哦”

她挥了挥右手,只见围上来的男子们举起了武器。或许是顾及到在室外开枪会引起注意,他们手中的家伙换成了刀子和铁棍。虽然比起枪来要稍微好上一些,然而目前的状况依旧刻不容缓。

“本来还想用恋人的性命来威胁呢,这真是遗憾。请你们老老实实地束手就擒。我需要你们来作为与卫先生谈判的筹码”

“……我拒绝”

“抱歉,我不是在征询小孩子的意见。还不听话的话,我可不管手里的人质是有两个还是一个。你们要认清状况”

闻此,狄拿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只要老老实实被我们抓住, 我是不会对你们动粗的。把遗物交出来,我就可以放你回家。可不要为难姐姐我哦”

米歇尔的脸上写满了对胜利的确信。她又朝我们靠近一步。所有人都在密切注视着我和狄拿的一举一动。

——如果能使用笑容手杖的话。

我悄悄看向手中的魔杖。对方手中恐怕也有遗物,不过考虑到笑容手杖的性能,以及眼下黑暗的环境,想要突破敌人的包围应该不算难事。从洋房转移到海岸花费了我大量的体力,用不出来太大的招数,不过办法还是有的。然而由于狄拿在场,那些办法都被否决掉了。就算能够顺利逃脱,结果还是会把狄拿卷进遗物世界的斗争中。

刚才狄拿被带过来的时候,所有遗物的力量都被封住,反而算是幸事吧。万一演变成遗物大战的话,恐怕狄拿就……

——可现在不是已经把她牵扯进来了吗?我望向狄拿。

“真……”

一如既往的强硬表情中,浮现出一丝微微的不安。我咬紧嘴唇。冰冷的雨滴不停地落在我们身上,似是要浇灭心中所有的希望。

同一时刻,大雨也在继续冲刷着布莱恩家豪宅的屋顶。其中,一位绅士手中举着电话,眼睛则是望向四周。他的身旁有数个光点在浮动游走,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好像是开始移动了。我能够感觉到气息”

“亲爱的,真他没事吧?”

“……放心吧,我的甜心。他可是很坚强的孩子”

这样说着,卫的脸色依旧严峻。

“是我没能尽职,把孩子们卷到危险中了”

“要说的话,那些原本是我背负的宿命……”

听筒中传来的声音低沉而悲伤。

“可不许你那样说。没有你也就没有那些孩子。我和真都十分感谢命运能够让我们遇到你”

卫悄悄摸向自己的肩膀。肩上的伤口出了不少血,沿着手臂流淌下来。只要有遗物的力量,对付一两支手枪不在话下,然而他刚才是凭借肉身的力量打破了“白色觉醒球”的结界。抓住那个球的瞬间,他的右手受到了重创。为了不让其他人发觉,他自告奋勇,孤身前去探查。

凭借他身上遗物的力量,这点伤只要一天就能痊愈。然而现在不是时候。他的魔力已所剩无几,他将其全部用于启动遗物,寻找真的下落。

“唔……遗物的反应有好几个啊……。想要从中确定的话,念诵‘真名’是最简单的方法,可是……那样太危险了”

遗物会对自己的“真名”做出反应。除了缔结契约时以外,在放弃遗物的所有权,或是停止其能力以便修复时,同样需要念诵“真名”。真所持有的笑容手杖的“真名”为“阿加特拉姆”,卫和梅帛都知道,然而若轻率地念诵,不知会发生怎样的后果。

“如果吉布斯在这儿的话……”

吉布斯本人便是一具极为优秀的遗物。他能够获知遗物所在的位置。没想到,听到这句话,电话另一端的梅帛却表现出了惊讶。

“咦?你没去找吉布斯吗?”

“没、没有啊,因为吉布斯离开了房子不是不能活动了吗。而且本来就无法开展精密的调查……比起花费魔力去联络他们,还不如在这儿想想办法……”

“卫,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梅帛的声音出乎意外地温柔。

“遗物可是万能的魔法道具哦。一定能够救出那些孩子们的”

听到现代最强魔法使充满自信、强有力的断言,卫露出微笑。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甜心。稍微、再等一会儿吧”

“加油找到他们吧。只要能找到方位,那些孩子就一定会……”

“真是丢人啊。我这当爸爸的要颜面扫地了”

“呵呵,那也是没办法。因为,那孩子可是……怪盗怪影啊。我已经把相应的魔法教给她了。找到他们之后……亲爱的,你就好好歇一阵吧。伤口还疼着吧?”

“……啧,到底被你发现了吗。我可是注意着没有露馅的”

“那真是遗憾呢,我家了不起的魔术师先生。就算能瞒过我的眼睛和耳朵,你也骗不了我的心。因为,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和我们的女儿啊”

“是我输了。我的心已经被你偷得一干二净了”

卫笑着说道,但脸上仍旧是严肃的表情。血液与汗水一齐从他的身上淌下,可他依然面对着雨中的夜幕。

“……亲爱的,你要加油哦”

“放心吧,我一定会让大家毫发无伤地回到日本的。当然,我也会把你带回家来”

冲话筒的另一端送出一个吻后,卫挂断了电话。然后他按下了不知已被按了多少次的快捷拨号键。

“抱歉,吉布斯,有些事情要你帮忙”

身体终于耐不住寒冷与疼痛,卫不由得抽搐一下。但他旋即露出笑容,重新稳住脚跟。

“在下已恭候多时。请老爷尽管吩咐”

“本来是想让你先给我上一杯茶的,不过眼下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足够的魔力了。要求有些过分,不知你能不能办到”

“等的就是您这句话”

卫简短地说明了状况。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便按照指示开始了行动。

——我只是、一个累赘吗。

在寒冷的雨中,手脚逐渐变得麻木。包围在四周的,是凶相毕露的男子和女子。站在面前的是一个美女,然而那副姣好的容貌越是美丽,越是让人感到邪恶与阴险。

一开始,她以为对方只是想要偷东西。然而似乎并不是那样。所有人都在盯着狄拿——不,是狄拿所不知道的某样东西。而她甚至不知道那个东西究竟是在真他们手里,还是在古雷戈里老师手里。

她只是觉得,无端被卷入性命攸关的纷争中,实在是冤屈。

不仅如此。她悔恨于自己现在竟然受着一直以来为自己所嫌恶、排挤的师弟的保护。她依靠自己挺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事到如今她已不愿再接受他人的帮助。

为了成为一名魔术师,狄拿·卡梅罗舍弃了其它一切。

然而,在感受到真带给她的温暖时,心中竟然有一丝安逸。

“狄拿……”

真挺身挡在她的前面,面对敌人的包围。那刚毅的表情,以及望向狄拿时关切的目光,都是那么温柔,却令她感到恼火。

“真,你丢下我,快点逃跑吧。你一个人的话,应该跑得掉吧”

“咦?”

少年的脸上露出惊讶。果然,他一个人的话是能够逃脱的。

“……我跟你的关系又不好,没必要为了我拼上自己的性命。以后,古雷戈里老师就麻烦你照顾了”

狄拿逐渐与他拉开距离,方便他活动。反正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如果能为他逃跑争取到一些时间,便也不会感到后悔。

然而,真却紧紧握住狄拿的手。

“你干什……?”

她刚想要挥开手逃离,掌心却传来极为熟悉的感触。她怎会忘记——那是经过了无数次训练,铭刻在身体里的记忆。

“……现在,就和我一起”

面对逐渐缩小的包围圈,真一面紧盯着对手,一面轻声说道。

终于,敌人来到了咫尺之前。米歇尔快活地大叫:

“好了!听话的孩子就乖乖地睡吧!”

看到两人已无路可逃,武装分子一齐准备动手。

就在这一瞬,真大声叫道。

“狄拿!”

仅这一声便足以说明一切——她知道他心中如此坚信着。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狄拿突然有了动作。

她紧闭上双眼,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狠狠一摔。

顿时,炫目的光芒刺破了黑暗。

“呀啊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闪光将男子们与米歇尔惊讶的脸庞照得惨白。压低的礼帽变戏法一般投下阴影,护住了我的视界。光芒比想象中还要刺眼,我不由得吃了一惊。如果这个礼帽不是遗物的话,恐怕连我也不能幸免。

“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这、这群臭小鬼!!!!!”

被闪光弹瞎了眼睛的米歇尔·李捂着眼睛发出惨叫。方才从容优雅的模样一扫而光,语气也变得十分粗鲁,看来这才是她的真面目。总之闪光弹的效果相当好,远超预期。我一把抱起了狄拿。

“走吧,狄拿!不要睁开眼睛”

“呃、嗯……”

她仍有些晕眩。虽然闭着眼睛,但光亮似乎还是太强了一些。

“臭小鬼!你们给我记着!!!!!!”

我抱着狄拿跑了起来,身后米歇尔·李狂怒的叫声逐渐远去。身体十分疲惫,狄拿纤细而冰冷的躯体似乎比平时沉重了许多。不过现在可不能认输。不能让因遗物而陷入不幸的人变得更多。

我一边庆幸于平日的锻炼,一边拼命逃跑。

在训斥了哭得一塌糊涂的布莱恩后,古雷戈里·卡梅罗勋爵给他一些善后的指示与建议,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身体埋进椅子里,从包中拿出一根烟。点燃一端,他猛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雾。

他好久没抽烟了。要是在平时,狄拿一定会说着吸烟有害健康,不让他抽烟的。

自己明明已被家族嫌弃,可这个侄女却偏偏吵着闹着要跟他一块走。最开始的一段时间,他十分头疼于该怎样对付侄女。自从她跟着他踏上旅途的那一天起,古雷戈里的人生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然而,结果却是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他长吐出一口烟,将心中的后悔也一块儿吐出来。

“在这儿分别,也算是一种方法吧”

数十年前,古雷戈里便知晓了遗物的存在,并与莫莉贡成为了忘年交。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尝试用魔术再现遗物具有的神奇力量,他才有了如今的天才魔术师这一成就。他至今没有任何一件遗物,这是他心中的骄傲。或许是看中了他的那种态度,莫莉贡经常有求于他。

“果然,不能让她继续牵扯进来。在日本,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露出的表情……实在是让人欣慰”

虽然狄拿没能与真交上朋友,但与心美等人在一起时,也能偶尔显出一丝孩子般天真活泼的一面。古雷戈里很是为此高兴。

“我一定会救出你。然后……接下来就”

他欲言又止。壮硕的身躯看起来格外地瘦小。

刚才他没能救出她,而现在他又不得不要让她饱尝寂寥。年迈的绅士很清楚,年纪不足自己四分之一的少女,已然成为了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支柱。然而正因如此他才明白,比起自己,她要重要得多得多。

雨似乎变得小了一些。真和狄拿躲在人迹罕至的加油站里避着雨,同时警惕着追兵的动向。

怀里抱着狄拿,自然是跑不了多快。我瞒着她悄悄动用了笑容魔杖的力量,稍微把距离拉大了一些,现在暂时还看不到有人追过来。然而对方人多势众,还有车子,不这样做怕是会陷入更大的危险。

怀中的狄拿似因寒冷在发颤。我俯下头看着她。

“狄拿,还能走吗?”

“当、当然了……马上就没事了”

她嘴上这样说着,脸色却是比刚才更差。如果是在日本的话,还能在近旁找到自动贩卖机,买来一些热饮,然而眼下,周围别说是自动贩卖机,连便利店也不见踪影。

我忽然想了起来。

“狄拿,给”

我从口袋里取出糖果。

“这是、糖……?”

“嗯,是我拿手的魔术,身上总会带着一些。你吃吧”

她顺从地将糖果放进嘴里。

“你居然喜欢这么小孩子气的魔术”

虽然依旧是嘴不饶人,但脸上似乎泛起了一丝红润。看来多少是打起了一些精神。

“因为是最先学会的魔术啊”

我又递给她几个不同口味的糖果,自己也吃了一颗。能够感受到嘴里的甜味正逐渐地转化为体力。看到狄拿吃下第二颗糖果,我便背对着她蹲了下来。

“狄拿,我来背你”

“什!?”

她惊讶得愣住了。

“你想干什么!自从发现我是女孩子以后,你就……”

“我没想干什么,只是想努力逃命而已。你现在还不能跑吧?”

她才吃了两颗糖果,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了体力。而且她本是毫不知情,却陷入了死里逃生的局面,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呜……我、我没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找到附近的商店或警察局之后就放你下来。只要能联系上师父,他们就一定会来救我们的。问题是我们现在用不了公用电话”

事发突然,我和狄拿都没能来得及带上手机。日本星里家的电话号码我还是记得的,所以先联系那边转告情况,再让卫师父想想办法。为此,我们必须找到一个能打电话的地方。为什么不能用公共电话呢?当然是因为我们现在身无分文。

“……你说得、确实没错。可是……”

狄拿欲言又止,将目光投向我。银发美少女的身形看上去格外地飘渺而楚楚可怜。

“你把我留在这儿,一个人去吧。联系上师父他们之后再来接我”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能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我不由得提高了嗓门。狄拿移开了视线,自嘲一般说着。

“刚才也是,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也是毫无办法。那个时候,你明明可以放下我不管,一个人逃走的。只有一个人质的话,他们应该也不会轻易杀掉”

“——怎么能把女孩子一个人丢下”

“不许把我当成女孩子!”

我无心的一句话,却引发了戏剧性的反应。狄拿立刻回望四周,似是害怕招来注意。我立刻道歉。

“抱歉,可我做不出那样的事情。而且那个时候,如果没有狄拿的话,我们也没法逃离。多亏了你能注意到那个闪光的机关,我们才能脱身的”

“因为那是古雷戈里之拳的机关啊,我怎么会注意不到。魔术师隐藏的机关都有特殊的设计,只要一碰就能明白是什么”

没错。刚才逃跑之前我递给狄拿的,正是以镁为主要成分的闪光弹。我曾经看过古雷戈里老师的表演中使用了相同的道具。

“那个时候,如果由我来使用的话,会闪到自己的眼睛,而且也无法警戒周围的敌人。不过我真没想到它会那么耀眼”

“你居然一无所知地就带在身上,那多危险啊”

——实际上是笑容手杖帮我变出来的。我并不清楚那个道具有多大,魔杖的效果远超出了我的预想,令我惊讶不已。

“我身上还带着其它一些道具和机关。有了同为魔术师之徒的狄拿帮忙,我也就有自信能够逃脱了”

“……你尽是说一些漂亮话”

她不满地嘟囔,细弱的雨声填满了周围的寂静。

“我知道了。不过……”

狄拿再次欲言又止。然后,只见她的脸涨得火一般通红。

“——你要是敢嫌我重,我咒你一辈子!”

她大声叫道,似是用尽了心中的勇气。我只得向她宣誓绝不会示弱。从结果而言,我相当于是要进行一次属于男人的体质测评……

星里果菜和星里梦未相对而坐,中间站着一脸严肃的樱井艾玛。两人面前各自摆着果菜持有的梅帛的最高杰作“芬达威尔”,以及梦未持有的最高级遗物嘎哦嘎哦——真名“希莉C”的玩偶熊。两人都垂下眼帘,用心灵与自己的遗物进行沟通与交流。

“请二位回想迄今为止学过的内容。遗物会对强烈的愿望做出反应。想要更好地使用遗物,必须要与遗物相互了解,心心相印。通过设定指令,将自己的所想确实地传达给遗物,这是最为基础的用法”

樱井艾玛望着两人,脸上是罕见的严肃表情。她胸前收纳有女仆装的遗物正在闪闪发光,然而由于使用上的限制,活动时间已所剩无几。

“我确实说过请二位考虑各自的必杀技,但那个指的是为了应对生死攸关的局面,需要有一个能够起死回生的手段。一次没偷成可以下次再偷,然而一旦丢了性命,可就没有下次了”

她冷静地叙述着事实。姐妹两人点了点头。

“这次虽然没能赶上……”

“不过,妈妈已经想好了”

两人齐声念着。艾玛也颔首。

“这是只存在于两位的……以及真大人的遗物里面的,梅帛夫人特制的魔法。本来是只能用于当自己命悬一线的时候”

艾玛循循善诱。

“那,就是现在”

果菜毫不迟疑地回答。梦未也点点头。艾玛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

“我想,两位大小姐一定会这样回答的”

果菜闭着眼睛,握紧了拳头,咬紧嘴唇。

“真……还有狄拿……如果没能救出她们俩的话,怪盗怪影……就会死去。连重要之人的危险都偷不走,又怎能偷走其他人的不幸呢”

她一字一句,道出心中的觉悟。

“姐姐,我也一样。我可是,怪盗怪影的妹妹”

继承了工艺魔术师(artifact creator)的能力的金发美少女坚定地说。

“我明白。现在请二位提高自身的魔力。特殊的魔法只能使用很短一段时间,梅帛夫人估计以二位身体内的魔力最多只能使用三分钟。过了三分钟,阿巾和嘎哦嘎哦都会暂停活动,一旦失败就没有第二次了”

那本来是梅帛施加的魔法,使两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够脱身。而她们两人就要首次使用那个魔法,拯救自己和伙伴。一旦失败,后果便不堪设想。艾玛望着姐妹二人,心中做好了以命相护的觉悟。

只是到现在为止,真与狄拿二人的下落仍然不明。

我背着狄拿,尽量挑不显眼的路走。每当有车辆靠近,便不得不躲进周围建筑的阴影里,导致前进的速度很慢。

雨变小了算是好事,可视野仍然朦胧一片,别说是警察局,连便利店也找不到。这儿比日本要宽阔许多,我为此感到困惑。

披风遮盖住我们两人,权当是雨伞。我没有停下脚步。一旦停在一个地方,就更容易被发现。我向前走着,尽量不去注意紧紧抵在后背上的柔软感触。背着一个人,一开始还感觉没什么,然而却愈发感到沉重。不过我咬牙挺着,我可是男孩子啊。

“刚才是我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背上的狄拿忽然开了口。

“你说不好……是指什么?”

“就是……突然在你面前哭出来,让你受惊了”

“啊啊,那个事情啊……”

她指的似乎是在洞窟里发生的事情。我倒是没觉得那有多不好,反而是觉得不小心看到了她的胸部很抱歉。比起那些,我在意的则是另外一件事情。我心想着聊聊天或许能放松一下心情,于是边走一边开口问道。

“那个,我能问一件事情吗?你说你想变成男孩子……是什么意思?”

“那个……”

狄拿犹豫了片刻,然后开始了讲述。

“我没有炫耀的意思,不过我们卡梅罗一家确实是历史悠久血统纯正的家族。一家之主的地位本来是要由师父继承,可师父他离开家族,选择了成为魔术师的道路。结果,我的父亲便成为了家族的主人”

她的声音细弱,听起来却沉重无比。

“我是父亲唯一的孩子,从小便接受了严格的教育,努力学习作为一名淑女应有的礼仪和教养。父亲的管教也很严格,我几乎没有时间与同龄的孩子玩耍,但我一直感到很骄傲,因为父亲将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说到这儿,狄拿顿了一顿。

“我七岁的时候,我的弟弟出生了。然后,我的生活就彻底改变了”

弟弟出生的一刹那,继承家族的责任便落到了弟弟身上,之前对狄拿严格的管教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彻底转变为培养她可爱一面的、“少女”式的抚养。

“我想,这大概是父亲以他自己的方式向我补偿。可我越是受到温柔的对待,就越是感觉自己在家中被疏远。这不是很显然吗?父亲想从我身上得到的,不是满足于自己期望的出人头地,而只是继承家业的‘男孩子’而已!”

“狄拿……”

“……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我无言以对,只是静静地听着狄拿的倾诉。

“我知道贵族仍然有一些传统刻板的习俗需要遵循。一个女孩子家想要成为一家之主难上加难,父亲为此不惜十分严苛地教育我。可是……有些东西,虽然头脑中能够理解,可心中就是不能接受。突然有一天对我说‘你可以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了’,可我完全不知道所谓普通的女孩子是怎么一回事……我注意到,即使是在家里,我也会被同年纪的孩子们疏远。就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古雷戈里老师。在近距离看到了师父表演的魔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遇到了让我内心震颤、觉得‘有趣’的东西。于是我立刻乞求向他拜师求学”

讲到开心的地方,狄拿的声音中甚至戴上了一丝兴奋。然而,那欢快的语调立刻又染上了一层怒意。

“可师父说,他终日在世界各地奔波,所以不能收女孩子为徒。我身为女孩子的事实,又成为了我的绊脚石!”

狄拿愤愤地说道。

“所以我当着师父的面,把女孩子穿的衣服全都烧掉了,还只用了一年时间便跳级从高中毕业。这下,师父才肯答应在我长到十八岁之前教我魔术”

“好、好厉害啊……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所以说!看到你那么天真又懒散,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师父的认同——我就难以原谅”

狄拿紧贴在我的背后,用力勒住我的脖子。耳边传来带着一丝香甜的呼吸,让我的心脏不由得加速搏动。

“可是……事实并不是那样。你确实是深爱着魔术的”

逃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来得及换衣服,连钱包和手机都没有拿,却带着各种各样的魔术道具。狄拿也是同样,手里紧握着熟悉的钢环。

“——我或许算不上是公平的。虽然常言道‘手疾于眼’,可是比起用话语说出来,用行动更能明白心中最珍视的东西。你……是我的伙伴”

背后的温暖一直渗透到我的心中,我不由得鼻尖一酸。

我感觉终于明白了狄拿内心的想法。我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狄拿堵上了嘴。我看不到她的脸,但我猜那张可爱的脸蛋一定是熟透了——或许她是在害羞吧。

“总、总之!我之前说你不够认真,我现在收回那句话。不过和你不一样,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到了十八岁,我就必须挥到家里。所以在那之前,我要尽可能多学一些师父的技艺。我不许你拖慢我学习的进度。明白了吗?”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强硬起来。我不由得回过头,冲她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我会为了你,尽快赶上的”

“呜……你、你明白就好”

狄拿别过头去。我盯着她的侧脸,似乎看到了一丝笑容。

“那么,虽然答应了请求……不过这还是相当困难呢”

“再怎么盯着地图看,也看不出什么东西吧”

吉布斯满脸严肃,站在他对面的是玛莱娅。两人回收了两件遗物,打退了来犯之敌,还顺带收回了几个遗物,然而此刻他们正在被改造成司令部的客厅里。

“以真大人体内的魔力计算,使用人体消失的魔法能够移动的最大距离……大概就是这个圆吧”

真使用了人体消失的魔法,消失不见了,找出他在哪里——这便是卫发来的请求。接到任务后,玛莱娅也一直抱着胳膊冥思苦想。

“还挺大的嘛。他明明还那么小,真是想不到”

“以吉布斯之愚见,信念越是强烈,越能从遗物中获得巨大的力量。真大人的信念是十分强烈而坚定的”

吉布斯说着,拿出若干件遗物,摆在图纸上。

“不过若是这个距离,恐怕是很难搜索的。本来是可以请卫老爷协助作为中继……不过卫老爷眼下魔力所剩无几。他身上的遗物里,能派上用场的……”

拿着卫持有的遗物列表,吉布斯陷入沉思。

“礼帽的通讯功能不能用吗?”

“很困难。与阻碍认知的功能不同,通讯装置是在这个房子里面。虽然因此不会需要太多的代价,但输出功率恐怕不足以传播到大洋彼岸”

“堂堂遗物居然比不上一个手机,真不愧是现代文明呢”

玛莱娅耸了耸肩。吉布斯仍然摆出几件遗物并启动,尝试着可能成为帮助的方法。

“呐,吉布斯,你说没法使用礼帽的通讯功能,只是因为输出功率不够而已吗?”

“不知大小姐所指为何?”

玛莱娅挠了挠头,然后叹了口气。

“啊——,真是够了。我是说,如果只是因为功率不够,那么只要有足够的能量就可以了吧?我最近没干什么事,正闲得慌呢”

看着打心眼里嫌麻烦的玛莱娅,吉布斯深深低下了头。

“不愧是我的主人一族,真是精彩的傲娇”

“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许说我傲娇!喂,吉布斯,你听到没有!”

玛莱娅盛怒一般大叫,然而两人早已奔向放置有通讯器的屋子。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的错觉。

“真,怎么了?”

“嗯……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就在这时,镶嵌在礼帽上的宝石忽然微微闪烁。

“咦、有、有呼叫?”

自从来到澳大利亚以来便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通讯器,毫无征兆地启动了。

“真大人,您听得见吗?”

“吉布斯先生!”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我险些潸然泪下。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藉由礼帽的通讯只有自己能听到。狄拿满脸疑惑,然而现在没工夫跟她解释。

“太好了,看来平安无事呢。狄拿大人也和您在一起吗?”

“是的!吉布斯先生,您究竟是怎样联系……”

“嗬嗬,玛来娅大人说什么都要我保密,所以请恕我无法告知”

原来如此,是借助了玛莱娅小姐的力量才找到我们的吗。

“不过眼下的情形刻不容缓。真大人,请您告知身旁的标志性建筑。我们手边有地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您的方位”

天边已开始微微泛白。我眯起眼睛打量四周,试图寻找一个比较显眼的地标。

“……不远处有一个像是灯塔的建筑。我们从布满洞窟的海岸出发,正在沿着小路逃走,中途被敌人抓到过一次,但在狄拿的帮助下顺利逃出来了”

“灯台是吧。我看到了,在搜索范围内只有一处符合条件。真大人,您可以放心了”

听到令人宽心的鼓舞,我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那么请您在灯塔处等候。我这就联络卫老爷前去迎接”

“谢谢您,吉布斯先生!还有,也请转告玛莱娅小姐一声谢谢!”

“还请务必对玛来娅大人保密,不然我可要挨骂了”

吉布斯先生的声音中暗含笑意,我只觉心中安稳了许多。

“狄拿,我们去那边那个灯塔就可以了!卫叔叔很快就回来接我们的!”

“真、真的吗?你刚才到底是在和谁说话?”

“啊、抱、抱歉,这个礼帽里面有通讯器,刚才终于收到信号了”

我一边胡乱搪塞着,一边背着狄拿迈开脚步。

“……等一下。已经够了,我自己能走”

狄拿如此说道。似乎是听到会有人来迎接,她感到害羞了吧。我暗暗苦笑着,决定维护她的自尊。雨已经停了,天空也已泛白,也就是说我们几乎是彻夜逃亡——这么一想,就觉得浑身疲惫不堪。

“还剩下一点路,加油吧”

“嗯,好想快点回去喝温暖的奶茶啊”

我们互相支撑着,朝着灯塔走去,终于来到了塔下。说实话,我们已经筋疲力尽了,一到那里便立刻坐了下来。刚下过雨的地面还是湿的,感觉屁股发凉,不过那些已经无关紧要了。

接下来只要耐心等待救援就好了——我们是这样想的。

愉悦的声音从灯塔的阴影中响起。

“我等你们好久了呢,小家伙们”

是米歇尔·李。看到她披头散发的惨样,我们不禁颤栗。

“看你们的表情……似乎是完全没想到呢”

她发出阵阵嘲笑。

“小孩子的那点小聪明实在是太嫩了。输出的功率那么大,我们自然也能接收到。你以为我们这次行动准备了多长时间?”

她的脸上写满了得意。身边的部下比刚才还要多。

所谓山穷水尽,指的大概就是这个局面吧。

——很快,卫师父,还有阿菜她们,就会来到这里。

我们已无路可退。我咬紧嘴唇,硬撑着站起身来,举起魔杖。米歇尔摆了摆手,似是在取笑。

“算了吧,最终受伤的还是你自己。只要你老老实实地把那个遗物交出来,我就饶你一命。当然,还是要请你当一会儿我的人质”

“我拒绝”

我清楚明白地回答。狄拿也站起来,依偎在我的身旁。

“……没错,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我也不愿意听任你的摆布”

山穷水尽。我们已无路可退。如果我们这个时候被抓住,那么即将赶到这里来的师父他们就会陷入危机。我们是绝不会乖乖束手就擒的。

“你说什么……这两个臭小鬼,你们活腻了吗?”

米歇尔·李的嘴角不住抽动。她似乎低估了两个筋疲力尽的孩子的决意。

“再说了,从来就没有哪个说要留人质一条生路、最后还能说话算话的坏蛋”

如果是艾玛小姐的话,她一定会这样说的吧。

“小孩子们就给我乖乖地听大人的话”

“你还有脸说你是大人”

米歇尔·李的笑容再一次扭曲。

“真是一群讨厌的臭小鬼。那么……就用这个作为交换,如何?”

她拿出来的正是“地神琴弦”。能够把梅帛阿姨带回家的遗物近在眼前,似乎触手可及。

“啊!”

我不由得向前迈出一步。瞬间,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侧边传来,我被当场击飞。

轰!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大拳头打在我的身上,身体向后飞去。别说是发出叫声,就连喘气都来不及。

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伎俩,但毫无疑问,那是遗物的力量。

“哎呀哎呀,真是没出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动摇了”

狄拿没有遭到攻击纯粹是幸运。我咬牙试图重新站起来。

“咕……笑容……手……”

“不听话的孩子,就要好好收拾一顿”

米歇尔的武器似乎是能够操纵风的遗物。我刚要用魔杖抵御,这次却是从相反方向传来冲击。我无暇抵御,最多只是用身体架住。

“真!”

大惊失色的狄拿立刻奔到我的身旁。

“啊……快、快逃……”

我想告诉狄拿快逃,然而剧烈的疼痛让我甚至难以呼吸。

“真!真,你振作一点!”

“哎呀哎呀,这就完了吗?我还想和你多玩一会儿呢”

她原本就没想让我们毫发无伤地回去。果然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至少不能让手杖和狄拿落到她的手里……

对了,用剩下的一点魔力,应该可以把狄拿一个人用人体消失的魔法送到别的地方去。明白了这一点后,我下定决心赌一把。善后工作就交给卫师父了。

“狄拿……抱歉……”

我刚想挥动魔杖,身体再一次被抛到空中,仿佛一片轻柔的树叶。我摔到地上,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无力地滚动瘫倒,魔杖也从手里掉了出去。

“小孩子怎么可以胡闹呢”

米歇尔·李开心地笑着,捡起魔杖。

“好了,现在请你告诉我它的真名吧”

万事休矣。受到剧烈的冲击,我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

“够了!”

米歇尔笑着朝我一步步走近,狄拿冲她大喝。

“我不管你说的遗物是什么,你想要那个手杖的话拿去就好了!不要再伤害真了!”

不行,狄拿。不能把你也牵扯进来。这些人绝不会心慈手软。我想告诉狄拿,然而从嘴中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

“一无所知的小姑娘能不能闭上嘴呢。我讨厌自大的小鬼,但更厌恶无知的孩子”

“你说什么……!”

米歇尔露出打心眼里厌恶的表情,然后那表情突然变成了邪恶的笑容。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了。这个小鬼虽然耐打,但死了的话就打听不出真名了,所以就让这边的小姑娘代劳吧”

“什……!”

混账!住手!不许伤害狄拿!

求求你了,我的身体!快点给我动起来啊!笑容手杖!谁都好,快点救救狄拿——

“好了,看你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米歇尔的话音刚落,狄拿娇小的身躯便顿时飘上了空中。

“呀啊啊啊啊!”

“狄拿!”

我鞭策着疲惫的身体,赶到狄拿身旁,抱起伤痕累累的少女。她的眼睛因恐惧而瞪得滚圆。

“刚、刚才那是、什么?魔术吗?我怎么从没见过……”

“呵呵……那不是魔术,是魔法哦”

说着,米歇尔再次挥动起手臂。

“狄拿!快抓住”

“真!”

我想抓住再次被风吹飞的狄拿,然而无奈距离太远够不到。瞬间,体内窜过一阵电流——魔术的机关还藏在衣服里。

“给!”

我将钢环扔给她。那是在路边的玩具店里买到的,随处可见的魔术钢环。同时,那也是狄拿再为熟悉不过的道具——只要是向往于魔术的人,必然会知道的道具。

“钢环!”

瞬间,狄拿露出欣喜的笑容,将其抓在手中。险些被吹倒的我们借助钢环的连接,勉强站稳脚跟。配合的时机完美无缺,狄拿轻轻巧巧地落到我的身旁,似是在风中翩翩起舞。若非经过了无数次的练习,是不可能准确地找到钢环的缝隙并串接起来的,只能说时机实在是太完美了。

“……没想到你们手里居然还有遗物。能不能一并交给我呢”

米歇尔盯着我们,虽然语气中有一丝恼怒,但仍然是游刃有余。

我和狄拿四目相对。她望着我,握紧了手中的钢环。

不能让她陷入不幸,不能把她卷进我们的战斗中。

——对不起了,梅帛阿姨。

手杖被夺走,身体也是残破不堪,已经没有任何脱身的办法了。

“我知道了。我可以把真名告诉你,但你要放狄拿走”

“终于变得听话了呢。我可是很喜欢老实听话的孩子”

米歇尔·李笑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然而,我并没有打算跟她讨价还价。

说出真名的瞬间,把魔杖取回来,然后让狄拿逃离。

那是所剩的唯一机会。就算失去了心爱的魔杖,也不能让狄拿受到伤害。我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

“它的真名是——”

正当我开口时。

“真————!!”

一声尖叫从朝阳升起的方向传来。硕大的金色翅膀遮蔽了天际,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来,宛如陨石撞击一般落在我们眼前。肩膀上还坐着嘎哦嘎哦。

“阿菜……”

我只能喃喃地念出前来救援的她的名字。

在炫目的阳光中,她的身影宛如幻想世界里的精灵一般灿烂夺目,似是女神一样熠熠生辉。黑发的美少女,正站在我的面前。

“抱歉,真,让你久等了。已经没关……”

看到我们惨不忍睹的模样,阿菜顿时语塞,僵立当场。

“是你、弄的吗……”

她转过身平静地问道,然而目光中的怒火喷薄欲出。

看到她的模样,连米歇尔·李也不由自主地畏缩了一瞬,但她很快便恢复方才趾高气扬的神色。

“哎呀哎呀,来得真是晚啊。很遗憾,不过遗物已经由我——”

“我在问这是不是你弄的”

“你……你说什……”

“我在问、是不是你、把真、弄成了这个样子!”

我第一次看到如此盛怒的阿菜。米歇尔·李不由得后退一步。

“拜托你们听听话。所以我讨厌小孩子。你们几个!”

听到米歇尔·里的命令,她的手下一齐举起了枪。

危险!——然而不等我叫出声,枪口便吐出了火舌。

可是,子弹并没有击中阿菜。米歇尔·李的手下一脸茫然地望着岿然不动的阿菜,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而不知为何我看到了——阿巾以目不暇接的速度将来袭的子弹一一打飞。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能够那么随心所欲地操纵阿巾的呢。

不,比起那个问题——包围着阿菜身体的那层金色的光又是怎么回事?

“哼、哼!看来用枪是没法对付遗物的呢。那就……!”

米歇尔·李举起双手。

“阿菜,小心!米歇尔能够操纵风……!”

“…………‘芬达威尔·德鲁伊特(draiocht)’……”

阿菜轻声念起似是咒文的话语,只见阿巾顿时发出更为强烈耀眼的光芒。

“还在装腔作势!风啊,赐于我力量吧!”

无形的、将我和狄拿吹得七零八落的巨大冲击向阿菜袭来。然而还不等碰到阿菜,那股冲击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

米歇尔·李惊愕。她接二连三地释放强风的冲击,然而依旧如故。阿巾的这个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阿菜刚才念的那个咒语又是什么?

“绝不原谅。把遗物用在这种事上,伤害无辜的人……还把真弄成这样!”

阿巾的一端变得剑一般锋利。只见它不断膨胀变大,转眼间便直冲云霄,比灯塔还要高。眼前出现了一把巨大又锋利无比的剑。

“噫!?”

当明白了阿菜即将把这一柄巨剑朝他们挥下时,米歇尔·李的表情登时化为恐惧。

“不行,阿菜!那样做的话——”

“你这坏蛋——————!!!”

来不及我阻止,阿菜便将巨剑挥下。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巨剑将敌人乘坐的车辆,以及海面上的礁石和对岸的树林统统一分为二。看着劈到自己跟前险险停下来的巨剑,米歇尔·李吓得瘫坐在地上。

“怪盗可以偷东西,但绝不会伤人。你可要好好感谢妈妈的教诲”

阿菜冷冷地说道。面对斩裂大地的强大力量,敌方早已丧失战意。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但总之我们得救了。

“真哥哥!”

“啊,小未……唔噗”

小未罕见地全速冲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一头扎进我怀里。

“太好了,哥哥还活着……”

“哈哈……算是吧”

说实话,她这一扑过来,我的身体差点就散架了,不过我咬牙挺着。

“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咕噗啊!?”

这次是阿菜抱了上来。和小巧的小未不同,她这一抱,我真的就要……

“二位大小姐,再那么用力抱着的话,真大人可就真的长眠不起了哦”

“啊、抱、抱歉!你受伤了吧”

“真哥哥,还疼吗?”

“还、还好……没事”

差一点就有事了。

“真,我们来晚了,实在是抱歉”

卫师父、艾玛小姐和古雷戈里老师也跑了过来。太好了,看来我终于撑过来了啊。

“小鬼,谢谢你保护了狄拿”

“古雷戈里老师……哪里的话,狄拿也帮了我不少忙”

对了,狄拿。我撑起疼痛不堪的身体,来到狄拿身旁,脱下上衣披在她的身上。只见狄拿抬头望着我,脸上露出微微困扰的表情。

“真……谢谢你”

狄拿再一次拉着我的手,站了起来。然后,她顺势抱住了我的手臂。

“等、等一下,狄拿……你那是、胸……!?”

啊,果然如此。阿菜也没有发现狄拿其实是女孩子。

“狄拿,你是女孩子吗!?”

“我的心肝……你难道一直没有发现吗?”

“姐姐,好迟钝”

“咦咦!?只有我没发现吗!?不、不是,等一下,狄拿,不许抱着真!”

“抱歉……我太累了,没法一个人站着”

“可、可是,那、那就我来搀着!真,不许脸红!”

……抱歉,我实在办不到。不过看到恢复了平常模样的阿菜,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这时,从对面传来一声惨叫。只见试图趁乱逃跑的米歇尔·李被巨大化的嘎哦嘎哦抓了个正着。

“不好意思,米歇尔·李,‘地神琴弦’就由我们收回了”

“咕唔呜呜!你们给我记住了!我是绝不会善罢甘休……!”

“等到了警察局,你想怎么叫唤就怎么叫唤。我们已经告诉警方你威胁布莱恩、试图杀害我们的事情了”

听到古雷戈里老师充满威严的声音,米歇尔·李颓坐在地上,无言以对。

“啊,对了,差点把遗物给忘了”

阿菜想起什么一般自言自语道。

“不,先不说那个,狄拿居然是女孩子,还和真两人度过了一夜……啊哇哇哇!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果菜小姐,请容我……”

“啾”

突然,阿菜发出小动物一般可爱的啾鸣,然后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啪嗒倒在地上。

“咦、阿菜!?”

“看来是超负荷使用力量,引发了副作用呢”

“我的心肝……你总是爱乱来……”

我不是很清楚怎么回事,不过至少明白了,是阿菜那发挥了超常力量的围巾救了我一命……然后,终于耗尽了气力的我,也陷入了昏迷。

“真哥哥他们还不醒来呢”

“没办法,毕竟在雨天跑了整整一晚上呢”

在后座席上,真、狄拿和果菜三人正靠在一起熟睡着。三人都表现得极为出色,活跃程度甚至不输给大人们,怕是相当疲劳了。从后视镜看着东倒西歪的三人,卫心中感到无比骄傲,但同时又涌起一丝淡淡的寂寞。

“我们各自都有个好徒弟呢”

坐在副驾驶席上的古雷戈里说道。

“是啊。真是值得我们骄傲的孩子们”

为了守护那安详的睡容,他愿意付出一切。这是发自内心的想法,同时也是想让她体会到的感受。

“快点回来吧,梅帛”

向着大洋彼岸的爱妻,卫悄声念道。初升的太阳将无尽的光辉铺散在雨后的晴空,似是在祝福孩子们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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