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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揭明的真相 第四章 早伊原树里的真相

1

前辈单刀直入来问,让我一时失了语。

「意思是,让我直接坦白?」

我冷眼一对,他坦率地点了头。

「我明白。之前夸下了海口,势要揪出你的过往,你也说死守到底。这相当于一场对决。我这一问,无异于举旗投降。」

「说的正是。输家没份说话。前辈输了。」

「输就输了,我认了也无妨。」

嘴再硬还不得认输。

「我服了。你保密得滴水不漏,我甘拜下风。」

那当然。

唯一知道我过往的人,他绝对找不到。若问为何,她已经不上学了。想找也没门。

我站起身,拍了拍裙子。扭脸俯视他,冷冷道。

「以为低声下气,我就会说么?……呵,我懂了。想打诚意牌对吧。」

必是听了森的劝言。前辈又是愣头青,耳边风一吹就信了。看,他哑口无言了。

「……我说,早伊原。」

前辈站起身,和我凝眸对视。

「你是我特别的人。一辈子都忘不了。这是真心话。」

「谢了咯。」

我拼命装作不在乎,冷淡回道。心中却不觉神魂驰荡。一直以来,我们从未逾越过半步。

他不该说。我读过日记,清楚前辈多么珍惜我,他也心知肚明,却不应该说穿。

如此直白,叫我如何反应哩。

此刻的我们赤诚相对。这是第一次。

「你的心意却并非如此。在你眼中,我只是随用随弃的棋子。」

我听得一个激灵。怒火中烧,迈前一步道。

「这话可不能当耳边风。我也是呀,春一前辈是特别的,无可替代的。」

他挪开了眼,道。

「明明没有。你满嘴谎言。要是珍惜我,干嘛不坦诚相待。」

「谁都有不想提及的往事呀。」

「你和我说隐私?这不是你最反感的谎言么。虚情假意才会做这种表面功夫。我们不一样。你不坦白,说明在敷衍这段感情。没对我真心真意。」

他误会了。听了他的心声,我心头一痛。

「不对……!不是这样的。」

语气重了,我稍微冷静下来。不行,得镇定。前辈紧盯着我。他是在套话。

春一前辈——我呢喃着,双掌握住他的右手。

「你接受了如今的我,我才如此真心真意。你见过了我的底细,也接受了我。这便是一切。过去如何毫无关系。」

他盯着我的双眸。恐怕,被他看出了端倪。

「这不过是,你避而不谈的说辞。」

果然没那么容易上钩。

「你在怀疑我,早伊原。」

怀疑。前辈直勾勾地看着我。

「如何长篇大论,也狡辩不了。你心里藏了个不能说的秘密。那便是——」

——你啊,从头到尾没信过我一丁点儿。

「………………」

这话让我为难至极。究竟如何回答。搜肠刮肚之下,只想到了筱丸前辈的一句话。

放弃吧。

不由地胡思乱想。我连忙止住了思绪。

冷静。

……呵,这种小事难不倒我。我早料到了,前辈会以此为突破口。他摸清了我的弱点。

「早伊原,别再怀疑我了。」

这话似乎有深意。

前辈的三册日记。

「夺」、「坏」、「伪」。

小说风的文体,通篇的叙述陷阱、选材标准、存放的地方,每一点都有其用意。

小说风是为了布下叙述陷阱。而通篇的叙述陷阱,又有何意义呢。——我留心看去。哪儿是陷阱、哪儿是真的、哪儿是假的,从头怀疑到尾。

可是。

我都知道。盗窃的真凶是辻浦前辈,筱丸前辈是女的,上九一色的真名是惠,我全知道。根本不上当。

为何刻意写进去。春一前辈究竟在考虑什么。从中推导出的结论是——他在传达信息。

日记本身,即是信息。

「再多的怀疑也是徒劳。事实便是真相。」

我一直与谜题打交道,从未停过怀疑。一下子破解的案件,他没写进去。上面所记载的全都质疑过答案。

以此为线索。

「夺」、「坏」、「伪」的真正含义。

だつ、かい、ぎ。

脱怀疑——胡拼乱凑般的字谜。这正是,春一前辈想说的话。

脱去怀疑,接受事实。

若换作别人解了密,必定会一头雾水。我却心头一震。难不成,全被他知道了?一想到此,便心跳加速,直冒冷汗,止不住地手颤。……我又冷静下来,细细思考。

这是陷阱。

八个月的朝夕相处,加上如今的状况,他借此布下了陷阱。他若是真的知道,找到了真相,何必多此一举写日记呢。

可见他存心吓唬我。我越是隐瞒,察觉时越容易中计。

前辈方才所说的每个字,都分毫不差地刺向我的弱点,全为撬开我的嘴。

——一切的铺垫只为这一刻。

前辈自觉调查无果,便转而来套话。方才是为了让我疑心自己,进而自露马脚。全是他布下的迷阵。

冷静。此刻最须冷静。他正中了要害,弄得我一时失了魂。差点儿亲手断送好局。

此时此刻,我得冷静地消化这番「肺腑之言」,再呛回去。

不着急,慢慢来。

守口如瓶即是胜利。

「前辈才是,根本不相信我吧?」

「……?」

「我过去若出了事,你会擅自插手么?」

「我不会。」

前辈慌了神,此时正是良机。

「那就与你无关。」

「不是的。我想知道早伊原的过去——」

「我喜欢现在这样。」

前辈沉默了。他被我的心声压倒了。这是我第一次当面表达好感。

「两人一起随意闲聊,互相吵闹,仿佛冥冥之中有缘一般。多么希望每日如此,即便前辈毕业了,也希望永远不变。」

「早伊原……」

前辈垂下了眼,神情动摇不定,右手攥紧了拳头。前辈耳根子软,经不住别人掏心里话。

拜托了。顺势应承下来吧。

像那孩子一样,像佳一样。

前辈抬起了眼。

见到这双眼,我如同被泼了冷水。这个人,被姐姐表白时仍冷静如冰,每时每刻以理性行先。所谓顺势应下,不过是俗人的所为。

「不弄清早伊原的过去,在一起也没意义。这是我的想法。」

铿锵有力的一句。字字直逼真相。

「我真的受不了。有时弄不懂你的心思。你究竟在想什么,想对我说什么,我不弄明白不行。若不然我们只是貌合神离。」

「…………」

「你的过往,若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倒好。可并非如此。过去造就了如今的你。真正的你必在于此。早伊原树里,我对你几乎一无所知。」

是的。正是如此。因为我从未提起过。我那最隐私的一面,从未让他接近过。若被他碰到了,我将离他而去,永不相见。

「求你了,早伊原。」

前辈谈起了将来。

「我想和你在一起。毕业之后,无论过多久,想让你留在我的人生之中。我单纯想在你身边,我想要你。」

简直像在求婚。话里头未必掺有爱意,可我听来是一样的。

前辈不是恋人。是知己。知己高于一切。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我呀,本性可没那么好哟?」

前辈笑道。

「初次相会时,我就领教过了。」

初次是指何时呢。必定是前辈初次认识我之时。可早在之前,我已经认识春一前辈了。

我深深地叹了气。两眉紧锁,愁苦地朝窗外望去。

「好吧。我就说了。我那瞒住的过去,那要命事。」

2

那是我小学五年级的暑假。父母忙于工作,姐姐又有人缘,每日少不了和朋友出去。外头又晒又热,没有乐趣,我于是待在家里。游戏玩腻后,我沉迷于上网闲逛。网络可谓无所不包。

我玩起了推特。搜索押野南小学,找到了同班的账号。看推特成了每日功课。有的人和学校时差不多,也有人和学校时判若两人。一个人的本性,多多少少会流露在网上。

那一天,我读腻了书,便打开了推特。「好开心呀」「生气」「怎么了?」「气死我了」,各人在上面宣泄着情绪。我一边看,一边取出笔记本。比起单纯浏览,这样子更添乐趣。翻开笔记本没多久,此时。

「哎哟。」

窗外传来了声音。房间的外面是阳台。我吃惊地扭头去看,只见一位少女爬上了阳台,站在那儿。

「……咦?」

我一拉开窗帘,少女当场被吓了一跳。

她和我差不多岁数,却长得十分漂亮。一头乌黑光泽的长发。仿佛是哪国的公主,我立时想到了『爱丽丝梦游仙境』。

「嗯?」

好生面熟,不多时想了起来,她是同班的小佳。我开了窗。

「小佳,在这里做什么?」

「啊,果然是树里呀。」

小佳望了望远方的景色,又瞧了瞧手机。

「嗯,果然是这里。」

「什么……?」

小佳在做什么,我一头雾水。

「这账号,是树里的没错吧?」

她手机上显示的账号,确实是我的。头像和简介都空着。怎么找到的?

「嘿嘿,找到咯。」

见我满脸惊奇,她如此说道。

「树里,你发过这里的风景照吧?」

「喔……试着发过。」

当时我想试试上传图片,便胡乱在阳台拍了一张。小佳看着眼熟,猜到了何处的风景,从而认出了我。

「这账号怎么找的?」

若非先找到账号,她不会见到照片。

「你关注了好多同学的账号,顺藤摸瓜就找着了。」

她得意说道。

「呀,你也在看耶。」

她瞥到了房里的电脑。正开着推特。她脱了鞋,走了进去,看向屏幕。

「嗯?」

一旁的笔记本被她见着了。这下糟了。我暗叫不妙,却来不及阻拦。没办法。我和小佳今天才第一次说话。惹她讨厌也无关痛痒。等会儿封口便好了。小佳被笔记本吸引住,看得目不转睛。

——半晌,她转过了脸,双眼发光。

「这太厉害了!树里一个人写的?」

「咦?……嗯、嗯。」

见她异常激动,我一时愣住了。

这不是光彩事,我有自知之明。向来如此。这种事见不得光。

我写的是,人际关系笔记本。从推特上收集而来,记录了班上真正的人际关系。个中的你来我往一目了然。

「喂,树里。」

小佳对我冷笑道。

「想和我一起改造班级吗?」

那一天,我和小佳结为朋友。她嫌生活枯燥无聊,我则珍惜朋友。二人正好各取所需。

改造班级。

小佳所提议的,是教室革命。俗称以下犯上。暑假一结束就动手。得趁着假期从长计议。于是乎,她常来我房间讨论,除了第一次爬上阳台,她之后都从正门进来。

「怎么革命?想怎么办?」

我问道,佳不住地咬着笔头,沉吟不止。说要以下犯上,可具体怎么做,没有一点眉目。不知佳的目的何在,实话说一筹莫展。

「我想呀,把那些招摇的蠢货拉下马。」

这绝非一般小孩说出的话。小佳这人有点奇怪。若非如此,也不会对我的笔记本称赞有加。

「为什么这样?」

「嗯——,因为我很无聊呀。」

「无聊?」

「学习太轻松了,交朋友也是,一点难度都没有。」

小佳闹别扭似地说道。的确,小佳在班上是三好学生。成绩优秀,做事稳重,深受老师的表扬。朋友也多。简直挑不出瑕疵。而我呢,成绩还过得去,却不擅长交友,也不讨老师欢心。虽说不介意,可比起小佳,我确实差远了。小佳说的明显更有分量。

「树里没想过么?把谁谁谁拉下马。」

我苦思冥想。没有怀恨在心的人。我曾幻想过自己手握大权,肆意妄为,可后续必定少不了麻烦。我沉默不语,佳开了口。

「嗯——,那么,先对神宫寺君下手?」

她随意一挑,说出了神宫寺君的名字。

此时,我初次感觉,我俩很相似。

「神宫寺君可是拔尖儿。」

他在班上毫无疑问是拔尖儿。长相标致,加入了足球部,没有运动能难倒他。他表面开朗亲和,人缘不错。可暗地里却固执己见,刚愎自用。男生们对他是有怒不敢言。

「拔尖儿是没错。他最近还把川和收了作小弟。」

「说是小弟,不如说被欺负了。」

川和君为人温顺,少不了被欺负。他本人却时常摆出笑脸,有苦不说。不明白他究竟想什么。我的笔记本上,一个箭头从神宫寺君指向川和君,线上标着「欺凌」。

「具体做法呢?」

小佳盯着我的笔记,陷入了沉思。

此时传来了敲门声,接着门开了。母亲捧着饮料和点心进来。

「小佳,劳烦多多照顾。两个人好好相处哟。」

最后一句真是多余,幸亏是小佳。她不会介意。

自从小佳常来我家,母亲添了不少笑容。想必安心了许多。我以前一个人闷在房间,她见着没少担心。

「树里和妈妈有隔阂?」

母亲离开后,她一针见血问道。

「与其说是隔阂,不如说是内疚。」

「喔,我懂我懂。」

我狐疑地瞅向她。她笑道。

「父母觉得的好,和自己觉得的好相差甚远,对吧?」

我顿时瞪圆了眼。

小佳对我可谓了如指掌。真厉害。心头立时一松,只觉一阵畅意。

有一位心灵相通的朋友,居然是如此快乐。

迄今从未有人理解过我。父母也好,姐姐也罢。幸福来得太快。

「总之,先盯紧神宫寺君的推特。等他露出破绽。关键是要捉到痛脚。」

如此地,我们盘算着如何暗算神宫寺君。

暑假另一日。

「进来吧。」

今天换在小佳家里。

「哇啊。」

一进房间,只见一面堆满了花儿。几乎被盆栽所淹没。仿佛置身于植物园。

「邻家花店。我可没少光顾哟。」

小佳笑意更浓了。说的是父亲经营的花店。我对花儿没多大兴趣。

「厉害吧?我最爱赏花了。这儿布置得正合心愿。」

小佳介绍起了眼前的花儿,可我听完一个忘一个。心中只知花开好看。

「树里,今天要想出具体办法。究竟如何绊倒神宫寺。」

两人讨论着,川和君这名字提起了好几次。按理说,这事与他无关。推特上看,假期时两人没有见面。川和君只是被欺负。笔记本上,他的名字被不少标有「欺凌」的箭头指着。他不单单被神宫寺君欺凌。小佳口中不断提起小弟、欺凌等字眼儿。

太不对劲了。她却一脸不以为意。全然没有解释的意味。

我隐约嗅到了气息。

每一天,我都和小佳二人相会。打着讨论的名义,实则是在玩耍。讨论绊倒神宫寺,其实不过花了三天。其余的日子,则和小佳一起懒散度过。她和我心有灵犀,待在一起很快乐。

如此地,暑假结束了,来到了这天。

计划如下。首先,去拉拢松下君与田边。看推特,可知神宫寺君对田边有好感。让田边当面拒绝。神宫寺君必会一时失魂。松下君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听了会张扬出去。此时,小佳煽风点火地说几句,带起全班的节奏。如此一来,他便在班上失位。这是第一阶段。

松下君爱闹事,田边平日没少受神宫寺君的气,两人听后一拍即合。顺风顺水。

开学礼当天。众人齐聚。离上课铃还差五分钟。决胜时刻来了。神宫寺君或许会力挽狂澜。这是未知数。可等上课铃一响就会尘埃落定,他有苦也无处诉。

田边和小佳互相使了个眼色。田边一咬牙,站起身来,朝神宫寺君的座位径直走去。

然而,有人挡住了去路。

是川和君。只见他步履摇晃,面青脸白。往日的他常挂微笑,和睦可亲。

如今,他却全无笑意。

「田边。」

「怎么了?我现在……」

田边想从身旁穿过,川和君却张手拦住。两人一来一往,惹得全班注目。神宫寺君也瞅着他。

「干什么呀你!」

田边被惹怒了。小佳板着脸紧盯着。川和君向前伸手,头一低道。

「我喜欢田边。请和我交往。」

瞬间,班上炸开了锅。

这天放学后。

「什么呀。怎么回事。到底错了哪一步……?」

体育馆和游泳池之间的小道上,我和小佳并排站着说话儿。她喋喋不休地埋怨着。

「树里。究竟哪一步错了……」

小佳双手抱头。今早可谓是失败至极。

「放心,小佳。还有后手哩。」

「我没说这个!」

她不耐烦地说着,此时,体育馆后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接着是呼救声。我和小佳相觑,悄悄地瞧去。

「咦……?」

这是小佳理智绷断了的声音。

体育馆后面,川和君伏倒在地,神宫寺君则使劲地踢踹着。川和君蜷缩着身子,后背每挨一下踢,便不住地呻吟求饶。

「喂!干什么呀你!」

小佳立即飞奔出去,我不得不跟了上去。小佳立在神宫寺君面前,张手挡着,

「滚开。」

神宫寺君明显失去了理智。他平时也会动手动脚,可那只是嬉戏玩闹。这般凶残暴戾,我第一次见。

见小佳不退让,神宫寺君抡起了拳头。小佳脸上倏地染上了一抹恐惧。平日稳重的三好学生,如今正泫然欲泣。

我一把擒住神宫寺君的手腕,往后一扭,他立时被压倒在地。他一脸茫然,嘴中不解地嘀咕着。

我一边按着,一边望向小佳那边。小佳拉起川和君,心疼地问道。

看见那样子,直觉告诉我,小佳喜欢川和君。

若这样也无妨。

问题却是,川和君双颊红晕地盯着我。

「喂,没事吧?疼不疼呀?」

川和君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几句。

离开现场后,我忽然被一把抱住。是小佳。她抱得太紧,勒得肩头嘎嘎作响。

「谢谢你,树里。……要不是你,我恐怕就遭毒手了。」

「没事啦,帮你是应分的。」

「别这样说!真的多亏了你。」

小佳带着哭腔。看来真吓坏了。

「树里。……你和我很像呢。」

突如其来的一句。不过,我早有同感了。

「我们可以成为挚友。不,已经是了。以后一直、永远、一辈子都要好好的哟。」

说毕,她用力地抱紧了我。

「……………嗯。」

永远在一起。我也喜欢小佳。她是唯一理解我的人。无人比她重要。

之后的故事没必要说。

不值一提。

一知道川和君喜欢我,小佳顿时变了脸,视我为敌。不仅如此,还开始欺凌我。

我不甘示弱,对她还以颜色。她从此不再敢惹我。

***

「——就这样,我失去了挚友。」

早伊原讲完了。夕阳西下,天边的云朵染上了橘红色。我挤了句「是么」。

早伊原坐在桌边,低俯着脸庞,脸僵着不动。仿佛入睡了一般。实际上,她心力交瘁,昏睡过去也不足为奇。道出真相,是如此令人心碎。

「你是,模仿了佳的性格?」

佳和早伊原的相似之处太多了。我和早伊原初次相会,入学礼那天。我问你为何热衷于谜题,你如此回答:因为学习和交朋友没有一丁点儿难度。那是佳的原话。佳的房间堆满了花儿,与学生会准备室一样。早伊原以前的性格,是更加沉着淡漠。如今她却戴着假面,装作三好学生,这不是和佳如出一辙么?

「是啊。我的性格以佳为蓝本。不过,只是参考罢了。并非上九一色惠那般人格分裂。」

「……原来如此。」

「一直以来,我心里都有她。她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挚友。」

挚友。

这个词,重重地敲打着我的心。她之所以对浅田嗤之以鼻,想必因为他是我的「挚友」。

被挚友捅刀子。足以让早伊原伤心欲绝。

「我说,早伊原。」

「怎么了?」

「牵手好么?」

听我此言,早伊原不说话,右手往这边稍微挪了挪。我伸出左手,与她十指相扣。

紧握着,不愿松开。

「前辈,这满意了吗。可以和我在一起了吗。」

她自暴自弃般地说道。果然,她不想重提往事。不想再去回忆。我深有体会。不堪回首的过去,回想起来是多么痛苦。

我该如何回答呢。

满意了,今后永远在一起吧。

不对。不是这句。

说些款语温言?抑或安慰话?也不对。

别顾虑她想听什么。我如实说就够了。

这是我的真心,也是真相。

开口之前,先给她安慰吧。

我于是灌入力气,握紧她的手。

简单的一句。

「早伊原,你在撒谎。」

3

学习与交友,都没有一丁点儿难度。无聊烦躁。终日如此。我想玩些刺激的。说起玩,小学生自然而然会想起手机,那时的我玩起了推特。

我搜了一番同学的账号,发现一个关注了所有人的未知账号。那是老账号了。我点开瞧了瞧,见到了一张照片。正文是「test」,拍的是窗外风景。这我有印象。是上学路上的景色。

如今恰逢暑假,和朋友玩也没劲,倒不如活动下脑筋,玩一场侦探游戏。

不消一天,我便找出了账号主人。

是早伊原树里。

她和我一样,是五年二班的女学生。

她从二年级开始就不上学。三年间没在学校露过面。嗯。哪怕我登门去拜,她必定不会理睬。得直接找上房间。我一面看手机,一面找出她的房间。凭着灵活的身手,我爬上水管,闯入了阳台。刚要敲窗,窗帘忽地被拉开,吓了我一跳。

窗的那边,伫着一位白皙瘦削的公主。她可爱极了。可她的眼神如死灰般黯淡,面无表情。我却隐约觉得,我和她合得来。

早伊原树里在写一本人际关系笔记本。尽管足不出门,她却凭着推特,掌握班上的一举一动。这似乎是她的癖好。终日闷在房里,必定闲得发慌,她就把心思全放在这上。我略翻了翻,写得真不赖。五年二班的关系网一目了然。

她真是个人才。我手上多了一枚重要的棋子。这一下,我可以将川和弄到手了。

欺辱川和的人真是讨厌。都怪川和太好人。少蹬鼻子上脸,你们拍马也赶不上他。川和待人和气大方,哪像你们动不动就发脾气,小孩子似的。

尤其讨厌神宫寺。他总爱借打闹的名义,结结实实地对川和拳脚交加。不可饶恕。

我要给神宫寺一个教训。树里虽没干劲,好歹愿意帮我。我们便每日在树里家中计议。她母亲有时会来。她既担心树里,脸上却带着几分厌弃。见着叫人可怜。

「树里和妈妈有隔阂?」

我问道,她低了头答道。

「与其说是隔阂,不如说是内疚。」

「喔,我懂我懂。」

这话一听,她狐疑地看向我。

「父母觉得的好,和自己觉得的好相差甚远,对吧?」

我如此说到,树里顿时落了泪,哽咽着一把抱住了我。

树里不同于常人。她并非一般之人。才会有此想法。想必,她为此一直苦恼。即便去了学校,旁人在她眼中有如外星人一般。怪不得她会厌学。

「没事的。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树里听了后,更是嚎啕大哭起来。我抱紧她,抚着她的头。

那好。从今以后,我便是她的挚友了。

构想着暗算的法子,暑假终于完了。当天我起了个大早,来到树里家,进了房间。我好声安慰她:虽然困难不少,但没事的,有我陪着。

时隔三年再次背起书包,树里似乎不太自在,频频摆弄着书包。出门时,伯母双眼含泪。树里冷冷地瞥了一眼,我却谅解伯母的感受。

到校后,首先是找帮手。松下君和田边。之前谈好了,两人都点头同意。计划大致如下,让神宫寺被甩,再煽风点火,带起全班的节奏。

田边正要去,却出了岔子。川和居然向田边表白了。为什么?简直莫名其妙。川和喜欢田边?那我呢?也难怪啦。我和川和几乎没说过话。如同陌人。

放学后,我和树里在开检讨会,突然从体育馆背面传来了声音。偷偷一瞧,川和正被神宫寺拳打脚踢。我一下子冲了上去。正要遭毒手之际,树里用从姐姐那儿学来的防身术,制止了他。

自那之后,针对川和的欺凌源源不绝。神宫寺经常无故找川和的茬。川和脸上没了笑容,只是一味地咬牙忍耐。我则想方设法地去帮他。

***

在咖啡厅,我和加贺谷琉衣见了面。和浅田说完手表一事后,我直接过来了。手上捏着一切线索的人,正是她。

「所以呢?」

这位大小姐举止高雅,双手握住咖啡杯,却一口也不沾。她如今跟着父母去了海外。知道联络方式的人少之又少,加之早伊原下过封口令,找到她可谓费尽周折。

「帮了川和快两个月,就被他表白了。川和一开始是喜欢田边的,最后却转情于我。」

「五年级就谈恋爱,真够早熟耶。」

她无视了我的话。

「树里当时笑着祝福了我。」

「……那不是皆大欢喜么?」

听了我这话,加贺谷琉衣打了一个寒噤。

「并不是。……之后我常和川和君一起,越发冷落树里。树里则每日都来上学。有一天,我禁不住好奇,问了川和君,『为什么当时会向田边表白』。他说前一天收到了推特私信。上面写的是『开学第一天,上课前五分钟去向田边表白。若不然就曝光你。放心,一切会顺利的』。也不知要曝光什么,只感到恐惧,况且川和正打算和田边表白。便顺水推舟了。最后被甩了。」

噢,我懂了。

「私信的账号,正是树里的。」

果然。她凭借推特洞悉了。谁谁谁喜欢田边,什么时候会表白,都在掌握之中。她于是借此要挟。

「……问题并非如此。」

加贺谷琉衣的指尖微微颤抖。她惊恐地看着我。

「树里已经预料到了。这一手会有什么后果。川和会被欺凌,我则会帮他,两人最终堕入爱河。这一切她一早就想好了。并付诸行动。」

喂,矢斗前辈——她说着,面容被恐惧所扭曲。

「很奇怪对吧。我的心上人可是被欺凌了呀?即便将来他爱上我,可欺凌还是欺凌。这得多痛苦。树里明知如此,却仍下了手。我当时去问她。她却毫无愧疚地坦白——『全都是为了佳』。」

我不懂呀。

「心上人被欺凌,凭此而来的爱情。究竟有何意义?简直匪夷所思。一个五年级生,却视之为理所当然,这不奇怪吗。」

「……这样喔,莫非你。」

她察觉到了我的言外之意。

加贺谷琉衣撇过了眼睛,道。

「我好怕她,厌恶她,于是就对树里……。悄悄地,不为人知地,可是,我一直……。对不起……、对不起……」

加贺谷流着泪。我冷眼看着,说不出一句安慰话。

「这是全部?」

「……嗯。」

她啜泣着,点了头。

「谢谢。抱歉勾起了你的伤痛。」

「没什么……」

原来如此。

……早伊原。

这是你的真相么。

被挚友背叛,欺凌。这种事司空见惯了——如此断言并不难。不过,这对于早伊原树里而言,是如此特别。以至成了问题的根源,缠绕着早伊原,给她落下了深重的阴影。

「我只想说一句。加贺谷,这并不怪你。」

「……」

「排斥怪胎是人之常情。即便不惜欺凌。的确,早伊原是个怪胎。这没办法。不怪你。」

「……谢谢你。前辈真是好心肠……」

「没什么。」

「……可以的话,能留个手机号吗?」

加贺谷含情看我。

「噢……,不对。」

「嗯?什么意思?」

「的确,早伊原那事不怪你,那是常人所为。是她咎由自取。……可是,我不想再见到你。不客气说一句,我现在就想抡你几拳。」

我笑脸说罢,她先是目瞪口呆,接着止不住地惊愕。她紧盯着我,拿起手提包,离开了咖啡厅。

4

「早伊原,你在说谎。」

前辈说的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瞧着前辈的脸,我才明白过来。心头被猛地一击,剧烈地跳动起来,手脚更是一阵寒意。全身颤抖。春一前辈不愿松开我的右手,紧紧攥着。

「咦……?」

什么?为什么?

疑问占据着脑袋。我明明已经藏好了过往。前辈身边的人自不必说,连加贺谷琉衣身边的人都挟持好了。他不可能找得到她。

为何?

他找到本人了么。不可能。她所有朋友我都没放过。无论社团的前辈,抑或交好的老师。

他究竟如何找到加贺谷琉衣?

——唯独一个。

我曾考虑过,自觉不可能便放过了。

「……不、可、……前辈……、骗人、的吧……」

唯一可能的人,只剩下一个。最有可能的人。我未能指染的,桐丘高中那个人。与春一前辈平起平坐的那个人。

「见过面了么。」

春一前辈淡然地点头道。

「嗯,见过了。……和辻浦。」

辻浦庆。他是桐丘高中的首脑。手握着无数的消息与人脉。他若是出手,找到她是不费吹灰之力。这我明白。

可是,这不可能。

前辈曾与他一刀两断。与他此生不再相见。前辈居然会主动找他?辻浦庆也接受了?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辻浦庆是得了什么好处,才去帮春一前辈?

……不,不对。

已经无关紧要。可有可无。

我已经暴露了。我被识穿了。我一开始引诱前辈来问。再用谎言去误导他,好求一个完满结局。

明明一切顺利,为何……

我使足了劲儿。绞尽了脑汁。处处细心谨慎。

「……忘掉好吗?」

「什么?」

「前辈当作不知道,……和我重头来过……」

我在胡说什么。这怎么可能。一旦知道了,人是忘不了的。

如何补救。

「那个,佳那件事,我要补充一下。我没想让他受欺凌。那只是自然而然。」

「胡说八道。你明摆着让他受欺凌。」

「啊……」

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和能改变我一生的人。

「不是这样的。对了,听我说。我脑袋不是特别灵光么。所以才自视甚高,没去上学了……对了。那是报复。给那些嫉妒欺负我的人……」

「…………」

完了。

「假的。都是假的……与加贺谷琉衣相识一事,也是我胡编乱造的。所以全是假的。」

「……早伊原。」

春一前辈怜悯地看着我,我心头一紧。

不行了。已经全完了。

太迟了。无可挽救了。

「是么。好吧,死不认输太难看了。——永别了,春一前辈。」

人与人在一起,最需要的是。

同感。

同样是人,有同样的想法,喜欢同样的食物,聊同样的话题。同样二字是如此重要。

不同意味着不理解,不理解则会心生恐惧。

尤其是价值观,稍有分歧便会分道扬镳。

「犯不着说永别。」

春一前辈柔声说道。他明白我的决意。却仍款语温言。

「不,真的永别了。知道了我的真面目,前辈以后肯定会离开。」

「为什么。我绝对会和你在一起。」

「骗人。谁会想和外星人在一起?」

哎呀,说漏嘴了!

千方百计只为瞒住我是怪胎呀!

不想被他知道。绝对不想暴露。无论如何都想以性格掩盖过去。拼命地让他以为,一切皆因过往的打击。

可是,这并非真相。

我想隐瞒的是,我生下来与常人迥然不同。

我无法与人有同感。

我读不懂常人的感情。理解不了别人。众人习以为常的,我却无能为力。

我活在人群当中。得了解别人的感情。可人们都自然流露感情,哪会挂在嘴边。有时更会藏起真心,叫我无法猜透。

于是乎,我只能解密。

谜题里包含了感情。蕴含了真心。触碰谜题,就能学到感情。即便没有同感,我也能填鸭式地学懂情感。

这是为人处世必不可少的。

「……我累了。」

无所谓了。

我失去了他。

这辈子再不会与春一前辈见面。见一次会多一分留恋。会心怀侥幸。那却是不可能的。加贺谷琉衣离开了我,知道我的本质后,有谁会留下来呢。换作是我也不肯。

我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右手依然被前辈紧紧握着。

前辈也蹲下来,挨着坐下。手没松开。

「你想说的我都懂。可是,我仍想和你在一起。」

「烦死了。请你快回去。」

「我会陪你。」

前辈直看着我。一脸正色。他是认真的么。不过,他终究会变心。永恒不变的,只有利益关系。

「说什么都没用。我会转学的。」

「……哎,早伊原。你果然。」

「……嗯?」

「不相信我。」

这句话伤人心。

「我不信。」

「我明白,信一个人有多难。想必比登天还难。又痛苦又煎熬。这次我切身体会了。我一直相信自己的挚友。不,是强迫自己去信。」

我暗示浅田前辈心怀鬼胎,纯粹是为了争取时间。让前辈分心,无暇调查我的过去。

「浅田一直为瞒着我,而歉疚不已。终究,我连浅田都没相信到底。」

即便如此。

「……相信我吧。」

纠缠不放烦死了。

「叫我怎么信你!你能担保一辈子不变心吗!能的话证明给我看!证明不了对吧?你就是会变心。」

我一股脑地宣泄道。心中愈发焦躁。

「……也对。我证明不了。要证明也是徒劳。我俩向来讲求理性。这种无凭无据的事,说出来也奇怪。」

前辈说完便松开了手。我的右手无力地落到地上。前辈的余温被地板夺走。心头一阵心酸,我赶紧将手放回膝上。

我不住地哽咽起来。泪水盈眶。脸哭得像小孩一样。要和春一前辈永别了。这也好。春一前辈和我一起绝对得不到幸福。前辈是平凡人。对的,前辈过上梦寐以求的青春便好。像如今一样,与大家一起欢乐度过。

——忽然一暖。

我被抱住了。

「……咦?」

我失神了半刻,才发现春一前辈抱紧了我。

「早伊原,我确实证明不了。可我会另想办法。直到你相信为止,我绝不放弃。」

他在耳旁细语道。

「在说……什么呀。」

泪水迷住了眼。脑海一片空白。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却感觉不到实感。

「嘴上说的倒好听……」

「嗯,都说了我不会放弃。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在你相信之前,我做什么都行。你可尽情任性了。」

「什么都行……那、……和我结婚吧。」

「提起一辈子果然离不了结婚。可以呀。只是要等来年,我现在才十七岁。」

「果然是花言巧语。」

「……那好。你——」

前辈揭谜般地轻声道。

「——看看手机。」

「手机……?」

***

「作呕的音乐。」

辻浦和我碰头后,对@home的演奏恶语相向。他爽朗地笑了笑,便问我的感想。

「我听着挺清新的。」

「不,就是恶心。音符里透着一股不幸。」

「哪儿听得出来。」

「一听就知道了。演奏得那么好,要牺牲多少才换得来。」

「简直穿凿附会。」

「或许吧。可指不定说中了。」

辻浦这才转头看向我。

「嗨,矢斗。」

「喔,辻浦。」

他豪爽地笑了。一双下垂眼细眯了起来。

我曾给他打过电话,将早伊原的事全盘托出。他便帮我找到了加贺谷琉衣。

今天是来还他的人情。

「你咋了。不是说再也不见么?对我避之唯恐不及不是么?」

「嗯。我是说过。可那都过去了。自那以后,我和你都变了。你居然当上了学生会长。」

辻浦向我额上戳了一指头。

「骗人。」

说毕,他狠狠咂了舌。

「得了便宜还卖乖。少装蒜了。你从头到尾就想利用我。少在这儿假惺惺地扯家常,作呕。」

「嗯,说的对。可真没想到你当上了学生会长。」

智世给介绍我的,竟然是辻浦庆。我以为扒窃一事过后,他会堕落沉沦。

「矢斗,我和你还没完。我的青春就是见着你落难。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你之后的惨状。可得劲了吧?」

「真是歹毒。」

「那比不过你。」

辻浦笑道。

他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人是会变的。这我清楚。森也好筱丸前辈也好上九一色也好会长也好,都变了。辻浦会变并不稀奇。

「我听腻了。该去教室了。」

辻浦不识路,我便在前带路,直往教室去。

二年三班内空无一人。正好下手。

「开工咯!」

辻浦干劲十足地拍了拍手。

「这么兴奋的么。」

「那还用说。」

仿佛在和老友叙旧。辻浦并非老友,连朋友也不算。只是,我始终觉得我俩很相似。他必定也如此想。我们偶尔会聊几句,此时会感觉两人同根同底。

两人正干着活,辻浦冷不丁冒了句。

「不是浅田翔。」

「嗯?」

「是说我的帮手。其实想找他的,可他死活不干。唯有另找他人了。」

听见这话,我松了一口气,身子瘫软下去。

浅田确实有话想说。如此一看,只是些惭愧话罢了。

「干嘛说这个?」

「嗯?你不是怀疑浅田么?先澄清明白,接下来才好猜。所以呢,你认为谁是真正的帮手?」

「……佐古田?」

「不对。」

「木下么。」

辻浦一听便笑了。木下是同班同学,和佐古田玩的很近。

「答对了。也不难猜。他就一墙头草。」

「……我说,辻浦。为什么手下留情?一直对我穷追猛打岂不好么。」

他厌烦地哼了一声。

「也对。不过。……认识早伊原树里之后,我回心转意了。所谓的报仇太傻气了。没有丁点好处。」

「那现在做的是啥。」

「那是你自己搭好了台,我便欣然来闹一把。报仇之心还没浇凉哩。」

我就知道,辻浦入了歧途。我也是,只是方向不同。两人才得以再会聊天。

换作以前的我,简直难以想象。

我们本不该再有瓜葛——。本该互相放过,各安其分。

「怎样,见过加贺谷琉衣后。」

「嗯,弄清了许多。」

「搞得定么?」

「还行。」

他敷衍地哼了一声,又问。

「所以呢,你要和早伊原树里搞在一起?」

「能别这么说不。」

「也没差吧?」

那不好说。他说的不太妥。可是,旁人看来的确如此,要怪只能怪自己。

「……不好么?」

「嗯?」

「和早伊原树里在一起,肯定会悲惨收场。和你正配。」

说毕,他大笑起来。

「见识过她厉害的人都这么想。不过,归根结底只是旁人的看法。实际如何全看你自己。」

「是在给我提建议么。」

「我可是学生会长。还要管学校里的麻烦哩。」

「用暴力么?」

「胡说。是用威胁。」

「岂不是跟我以前一样。」

「别混为一谈。我的手段厉害多了。」

简直恐怖。若被他威胁,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了。桐丘高中的各位,节哀顺变。毕业之前请好好陪着他闹。

「……好嘞,差不多了。大功告成。」

他拍了拍手,爽朗笑道。

***

我从口袋取出手机。来了许多短信。几乎都是姐姐的。

『知道春一君在哪儿?』

『知道就回我。』

姐姐是在找前辈。最新一条短信上,写了理由。

『春一君班上丢了好多钱包。全都在他桌柜里——』

咦?

脑袋霎时短路,文字读不进去了。

这究竟是,简直如同……、前辈入学时那一事件。

「找辻浦帮忙可不便宜。……这下,可明白我的心意?」

「干什么呀!前辈,你难得交到了朋友……!」

难得他融入了班里。难得大家对前辈刮目相看。

难得过上了梦寐以求的青春。

这岂不是一朝回到从前……。

「那种青春我不稀罕。无聊透顶。我的青春,是和你在一起。」

他在说什么害臊话。

「傻瓜……」

「喂,早伊原。相信我吧。我会永远陪着你。」

前辈一把抱住了我。

我其实都懂。

心里最是清楚。

「考验过你那么多次了……」

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要离开之际,是前辈特意找我,说和我共度青春。我为前辈和姐姐牵线搭桥,前辈却选择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太怕了。

「不断地考验考验再考验,我便知道了。前辈是真心想和我一起。……只是,我不敢去信你。」

我一直心怀疑虑。

害怕。害怕——

「和我一起,可没有好结局哟。」

「是么。那倒不是。和你在一起,我挺开心的。」

前辈抿嘴笑道。声音是那么柔和。

既然如此,我。

「前辈,我真的可以信你吗?」

我抬头望他,他笑道。

「那当然。我绝不会背叛你。」

……我亲耳听到了。一次又一次地问过了。他今后想反悔也没门了。

「……前辈。」

「什么?」

「其实我感冒了。」

「少有啊。」

「发高烧了,脑子一团浆糊。」

「真糟糕。」

「嗯,糟透了。我已经昏头了,恐怕要烧后乱性了。全都怪感冒。」

「……原来如此。所以呢?」

「我可以、……放肆一下下吗。」

前辈嗤的一声笑了,点了点头。

我猛地使劲抱紧前辈。听见他的肋骨嘎嘎作响。之后,我摸遍了他的手指、锁骨和脖子,最后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仍旧抱紧不放。

「……性骚扰得过分了。」

「前辈同意了呀。」

听到前辈的心跳声。剧烈得如同赛跑过后。

——前辈,我可都知道哟。

前辈的日记。

里面不止暗含了信息。更是有出入之处。

日记上写到我凑脸、牵手和拥抱之时,他说没有一点感觉,其实是骗人。实际上前辈红了耳根,羞涩地挪开了眼,我全看在眼里。

前辈其实喜欢上了我?

他是为了我而不明说。毕竟我要的并非恋人,而是知己。谢谢你,春一前辈。

暂且领了他好意。

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回应他的心意。

在此之前我会对你温柔点儿,前辈将就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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