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接近劳姆的都城时,其威仪也逐渐映入眼帘。
我前世造访过这里,这是一座魔法学院尖塔比王城更为显眼的市镇。话说回来,那座塔是不是比以前更高了啊?
「妮可,妮可!好巨大的塔啊!」
「嗯、嗯,对啊。超级大。是说马车已经很晃了,请你不要跳来跳……呜噗。」
「啊,对不起?妮可『又』晕车了吗?」
「不需要加个『又』字吧。」
自从受伤以后,我就过着吃饱睡、睡饱吃的生活,但即便是躺着也会直接受到马车的震动而摇晃。
半规管跟天生体能一样虚弱无比的我,在这种生活条件下非常容易引发晕车。
「唔——床改铺成这样也没用吗,妮可小姐?」
「不,稍微好了点,谢谢你菲妮亚。」
我现在正躺在用绳索架在马车货物间,并铺上毛毯所做成的简易吊床上。
这多少可以减低一些轻微的震动,但相对地也有大摇晃就会持续比较久的难度。
我为了转换心情,干脆从马车跳下来跟冒险者一起走路。
对差点要脱臼的右手腕虽然会有一点影响,但总比严重晕车要好多了。
「妮可小姐,您又来了……应该要好好静养。」
「一直躺着,我担心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肌肉会松弛掉。菲妮亚怠忽修练时也会感到不安吧?」
「这个嘛,嗯……」
在这趟旅程途中,菲妮亚也向冒险者里昂学习剑术。
虽说真要学不如向莱尔学更好,但现在已离开村子说什么都太迟了。
即便如此,菲妮亚还是抱持超乎常人的热情继续学剑,技术也有了明显进步,甚至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藏了剑术类的天赋。
而形式上身为她主人的我下车走路,菲妮亚当然不能继续坐在马车上。
她明明已经因修练跟照料我累坏了,却还是走在我旁边。
我因为有一只手无法活动,走路的平衡感很差,什么时候会摔倒都不知道。
「对不起喔?」
「不,这是我的职务。况且本来就是因为我——」
「别再说了。菲妮亚有点太自虐了吧?」
「是这样吗?」
她由于过去的经验,养成了把过错都揽到自己头上的性格。
矫正她这种个性,是这次旅行的课题之一。
之后该怎么让她改掉才好,正当我歪着脑袋深思时,发现市镇的门口站了一名女性。
一般都会有守门卫兵检查来访者的身份,不过远远望过去,守门卫兵似乎对那位女性畏畏缩缩。
「奇怪?」
「怎么了吗?」
「那边那个人……难道是——」
我才说到一半,对方好像也注意到我们这边。
那位头上有一对大猫耳的女性,以惊人的速度冲过来。
充分活用兽人族天赋的体能,女性一路掀起烟尘并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接近。
见到这幅景象,里昂那团冒险者采取警戒态势,不过那道人影在他们准备好迎击前便从他们中间穿越过去。
插图06
对突如其来现身的人类,拉马车的马也被吓得前腿掀高起来。
就在同时对方发动魔法。
「朱之一,群青之二,翡翠之一。给予他们平稳吧——平静。」
本来,除了玛莉亚以外的人都需要相当长的准备时间才能发动这魔法,但对方却一抵达就发动了。这也就是说,不管是冒险者提高警戒,或马匹受惊,都在她事前的预料之内。
这位猫耳美少女……不,美女一看到我,就摊开双手把我抱起来。
「欢迎光临!你就是妮可吧?跟我听说的一样,简直就像洋娃娃。」
尽管战斗时能做出冷静的判断,但平时这种天真浪漫的态度,老实说还是让我很怀念。
她是我过去的同伴……用一、两句话就可调动大军,并造成数千伤亡的军师——柯蒂娜。
不过我用现在这个身体还是第一次碰面,我必须尽量装成对她一无所知的样子才行。只是之前玛莉亚已告诉过我她的许多隐私,所以分寸很难拿捏。
「请问,是柯蒂娜小姐吗?」
「对,你很清楚嘛。是玛莉亚告诉你的吗?感觉莱尔没有那么细心。」
「是的。」
「咦,柯蒂娜大人!?六英雄之一?」
听了我的话,蜜雪儿发出惊愕之声。
用脑袋想一想,身为玛莉亚跟莱尔之女的我来访,由她或麦斯威尔亲自出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对这突然现身的传说级人物,就连冒险者们以及蜜雪儿的双亲都十分震惊。
但话说回来,能从我的一句话就推测出是双亲中的哪一位告诉我的,实在很难应付。如果不小心说错话感觉就会穿帮,一定要谨慎才行。
不过嘛,被她紧紧搂住时脸颊上所感受到的柔软……真是不赖。这种触感,在前世可是完全禁忌的领域。
过去,我甚至向她告白过。唔,虽然是被一口回绝了就是。且那件事,竟然跟我前世的死因有关,当初我根本料想不到。
当初看玛莉亚跟莱尔结婚,害我一时急了。这也是我不堪回首的历史之一,只有那个秘密我一定要拼死守住不可。
「咦,你的右手受伤了?是途中卷入了跟怪物的战斗吗?」
「啊,是的,被荒鹫所伤。」
听了我的话,她瞪了那群冒险者一眼。
让护卫对象卷入战斗的确是他们不小心,但当时的状况接近不可抗力,因为这样被责备未免有点可怜。
在这位被誉为英雄的女性瞪视下,冒险者们显露出很不快的样子,我只好代替他们打圆场道。
「那是因为有泥怪埋伏在前头而反方向又有荒鹫袭击的缘故,并不是里昂先生他们的错。」
「是这样吗?嗯,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我就不追究吧……」
柯蒂娜迅速瞥了菲妮亚一眼,菲妮亚仿佛在肯定我的发言般轻轻点了点头。
只有年纪还小的我说好话,柯蒂娜尚无法判断正确性,因此才要找监护人菲妮亚进行确认。而菲妮亚也认为当时的情况是不可抗力,于是柯蒂娜就收起矛头了。
「好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等我一下,胭脂之二,群青之一,翡翠之一。包裹在治愈之风下——治愈。」
胭脂是比朱更高一级的颜色,也就是灌注了更强魔力的证明。大概是看了我的伤势,觉得有必要使用这么多的魔力吧。
柯蒂娜的体能虽然不错,但那不代表她战斗能力很强。她的魔法能力亦然,别说麦斯威尔,就连玛莉亚都不如。她的能力多样却不深入,可说是样样通样样松的具体呈现。
不过她的真正价值,并不在这些直接的能力。识破状况的能力才是她真正价值所在。
柯蒂娜的治愈魔法,让我右手的痛楚一下子就消失了。
「好,这样就没事了吧?这种程度的魔法我也会啊。」
「谢谢。」
「知道要好好道谢,真了不起呢。」
「这点小事……」
「这个地方自称出身好的小家伙可不少喔?杀杀他们的锐气,正是老师的第一件要务啊。」
这么说来她是在学院里担任教师吧。许多贵族子弟都被送来这里接受精英教育,她要管教学生想必十分辛苦。
更何况她的能力,并不算多么突出。
对立刻治好我伤势的柯蒂娜,菲妮亚行了一个礼。
「真是不好意思,柯蒂娜大人。」
「这点小事不必客气。况且妮可是玛莉亚的女儿,就等于是我的女儿。」
六英雄当中唯二的女性,以这个角度看玛莉亚与柯蒂娜的交情并不坏。
对玛莉亚结婚最寄予祝福,以及对玛莉亚引退最感到悲伤的,都是她。
「正因如此,我才会来这里亲自出迎。」
「这么说来,在我们还没抵达前,您就已经知道消息了……」
「包括玛莉亚所住村子的距离,马车的移动速度,再加上预期会受到袭击的延误,还有天气因素导致的路况恶化这些——」
「够、够了,我已经懂了。」
对滔滔不绝吹嘘起自身计算能力的柯蒂娜,菲妮亚慌忙制止。
她有一种一说明起来就无法停止的癖好,刚才的打断真是干得好。
「嗯唔,是吗?那我家已经准备好欢迎你们了,大家快过去吧。」
「在您府上?」
「没错,刚才说妮可就等于是我的女儿对吧?所以以后就住我家。」
「咦……」
这点出乎我的意料。
对心思不细腻的玛莉亚跟莱尔,我比较容易蒙混过关,然而一旦跟拥有神机妙算天赋的柯蒂娜同住一屋檐下,根本不敢保证几时会穿帮。
如果可以,我想婉拒这样的待遇……
「麦斯威尔也说这样比较放心,所以一下就答应了!甚至他还提供补助金喔。」
「呃,可以住宿舍或租房子之类……」
「不行啦。即便有佣人陪伴,你毕竟还是一个小孩,一定要跟监护人住在一块才行。此外只要玛莉亚没来这里,你的监护人就由我暂代,所以要搬进我家住。」
「咕耶。」
没指望了,既然她都收了钱,我拒绝只会给柯蒂娜制造困扰。
当然,这是柯蒂娜跟麦斯威尔擅作主张的,我也能坚决辞谢。不过反对态度表现得过于强硬,反而会启人疑窦。
毕竟柯蒂娜也是六英雄之一,况且她还不是靠能力而是以贡献谋略跻身其中,可说是一般人的希望化身。拒绝跟她同居的请求,正常说来根本不可能发生。
要是我把这种待遇拿去卖,搞不好能换回跟一个市镇公共预算差不多的金额呢。
「啊唔……那就麻烦您照顾了。」
「咦,我也可以一起吗!?」
「蜜雪儿,别胡说!」
蜜雪儿提出这种要求,果然被她母亲斥责了。柯蒂娜也罕见地露出了困窘的表情。
「唔——真不好意思。如果只有小妹妹一个人还可以,但全家都住进来的话,我家并没有那么大啊。」
「好失望。」
「蜜雪儿!?」
对蜜雪儿这种可说是有点厚脸皮的态度,她母亲吓得脸色苍白。
然而,我很清楚柯蒂娜不是会因这点小事就发脾气的人物。
「放心啦。这样好了,我在我家附近另找一间房子,你们全家可以住那边喔。这样就是邻居了。」
「当柯蒂娜大人的邻居!」
蜜雪儿以万岁的姿势表达出内心的喜悦,她母亲却连忙哈腰点头以示内心的惶恐。
她的天真浪漫,在这个贵族居多的城镇当中搞不好会给她带来危险。
这点今后必须要多加留意。
然而她的开朗,也经常带来使人忍不住露出微笑的气氛。这个优点应该要尽情发挥。如何截长补短才是关键所在。
经过这番讨论,我们才踏入劳姆的街道。
既没有冒险者资格,也没有后盾的我们要进入这里,本来应该经过严格审查才是,但这回有柯蒂娜这个熟人引介,加上我是英雄之女这点也奏效了,我们几乎什么也没被查验就顺利过关。
我预定要就读的魔法学院位于市镇的外缘附近。
由于上课时可能会操作危险的魔法,才没建立在城市中心的样子。
至于在市镇外缘的巨大学院旁边,则是柯蒂娜的家。
以英雄的住居而言,这里极端狭小,外观也很朴素,后院的面积更小到放两匹马进去就塞满了。从这可以看出柯蒂娜的生活比莱尔那边还要更简朴。
一旁则并排建有同样大小的房子。
「这里是我家。稍微有点小就忍耐一下吧。旁边则是给蜜雪儿住的地方。」
「就是这里吗……呃,跟莱尔大人的宅邸比……那个……」
「我知道你很难启齿。哈,反正我的心态就是不想铺张浪费啦。相对地,麦斯威尔他家可就豪华多啰!」
不过话说回来……柯蒂娜的性格以前是这样吗?总觉得她变得莫名温柔,或者该说有点故作坚强的样子……嗯,就跟菲妮亚放不下我的事一样,柯蒂娜或许也隐约残留着心结吧。
总之,麦斯威尔是这个国家的王族,住奢华宅邸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何况他现在又是魔法学院的理事长。
他过去曾是这个国家的国王,与政治的牵扯不可能完全切断。国内的重要人士势必会频繁去拜访他,所以他的房子不弄得豪华一点也不行。
「嗯,反正住久就会觉得舒服了。先把行李放下吧,我们去一趟麦斯威尔那边如何?麻烦的事还是快点解决比较好。」
把我们推进屋子里,柯蒂娜一边可爱地眨了眨眼。
那之后,我们在柯蒂娜的带领下,走向麦斯威尔的宅邸。很遗憾蜜雪儿的双亲必须负责卸下行李的作业,无法同行。
在现场的只有柯蒂娜跟我、蜜雪儿,还有菲妮亚四人。
麦斯威尔原本是国王,但在转职为冒险者出发之际,就已舍弃母国王族的地位了。
不过他仍旧是国内重要人士无误。讨伐邪龙结束后,他甫返回母国便重新担任相当高阶的职位。
然而,尽管有讨伐邪龙的伟大功绩存在,形式上让一度放逐的人物重新担任要职,总是有许多法律上的问题。因此为了让他保有一定的权威,又不隶属公职的身份,便请他就任了魔法学院理事长这个角色。
他曾是过去的国王,又是杀龙的英雄,还是稀世的魔法师。
这样一号人物的麦斯威尔当然不可能住在破烂的屋子里,因此国家帮他准备了相当豪奢的宅邸。结果柯蒂娜对这种气派的大门一点也不畏惧,径自踏入了宅邸的腹地。
除了我以外的人都跟这种宅邸的生活无缘,因此一下子就吓到腿软了。当然我以前也不是住这种房子,只是为了工作上的需要,经常偷偷潜入这类场所早就习惯了。
「麦斯威尔,我把人带来了!你快点给我开门啊!」
跟小心谨慎的我们不同,柯蒂娜毫不客气地连续用力拍打门。
这种旁若无人的态度,令菲妮亚脸色跟白纸一样。
至于蜜雪儿,也因至今一直保持『温柔大姐姐』风范的柯蒂娜突然采取粗暴态度,被吓得双目圆睁。
「真受不了吵死了。我都一条腿踏进棺材里了……就不能偶尔让我慢慢来吗?」
感觉丝毫不介意举止粗鲁的柯蒂娜,老人依然慢条斯理地打开门。他那足以媲美矮人的漂亮胡须加上一对尖耳朵,简直跟十七年前一模一样。
这么说来,柯蒂娜尽管剪成一头俏丽的短发,但美艳模样也看不出衰老的征兆。
就算比不上精灵族,猫人族的寿命也颇长。我确定她已经年过卅了,但从整个种族看来,她依然属于年轻的一辈才是。
「你终于出来啦,既然都一条腿进棺材了,还不有效利用剩余的时间。」
「你也不必那么急嘛。反正等我走了,这一切还不是得交给你主事。」
「我才不要,麻烦死了。」
对麦斯威尔的主张,柯蒂娜斩钉截铁拒绝了,然后她冷不防把我抱高起来。
「先别说那个了,看看她吧,她是玛莉亚的女儿——妮可!是不是超级可爱的?」
举高我后,她又用力搂住我,从背后摩擦我的脸颊。
我薄薄一层脸颊肉被上下磨着、变形,感觉很痛。
察觉到我脸上挂着很困扰的表情,菲妮亚的双手慌乱挥舞,但却无计可施。
对方可是她主人莱尔以前的同事。对上下之别很严谨的菲妮亚来说,这里根本就没有插嘴的余地。
「喔喔,异色的瞳孔可是很稀奇的。听说有这种眼睛的人在魔法素养上非常容易开花结果呢。」
「她好像拥有干涉类魔法天赋喔。」
「我已经听说了,不过眼珠的事却不曾听闻。真期待以后的发展啊!来,大家进屋吧,这里至少还有茶可以招待你们。」
麦斯威尔招呼我们进入宅邸,我们当然只能亦步亦趋,结果一进房内我就哑口无言了。
里头脏死了。走廊到处都是灰尘,以纸屑为主的垃圾也堆积如山。
「这、这是……」
「还是跟以前一样乱呢,至少请个佣人吧。」
「不论如何这里面都有机密文件,可不能随便让闲杂人等进入。」
「那你就自己打扫一下啊。」
「太麻烦了,不如你来帮我扫吧?」
「为啥是我……」
这两人不理会哑口无言的菲妮亚自顾自拌嘴起来。目睹如此光景,我陷入了某种怀旧的感伤中。他们是小队的魔法师跟军师,从以前就经常像这样争辩,把小队气氛搞得很热闹。
柯蒂娜迎接我们的态度让我误以为她变稳重了,看来人的性格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改变的。
把我们带到一个像起居室的房间后,麦斯威尔自己一个人想离开。
「好,大家在这里稍候。我去泡茶,各位不必客气——」
「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吧!想一下我特地来这里一趟的理由好吗,你这个痴呆老人!」
「嗯?喔喔,对喔。还要测量魔力值。那我就顺便把测量盘拿过来。」
一点都没有不爽的样子,麦斯威尔径自走出房间了。
这段时间我们先挥去沙发上的灰尘,然后才终于好好坐下来。
「很吓人吧?那家伙的痴呆越来越严重了。」
「不,感觉他单纯只是不拘小节罢了……?」
「旁人看上去或许是如此啦。都是他害我最近脾气越来越火爆。」
「你从以前就——」
我忍不住喃喃说了一句,但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我对从前的柯蒂娜理应一点也不了解才对,但对方并没有漏掉我方才的咕哝声。
「嗯——?为什么你会知道以前的我……啊啊,对喔,是玛莉亚灌输给你的吧!那家伙,竟然背叛女人的友情。」
「咦,嘿嘿……呃,是这样吗?」
玛莉亚因为比柯蒂娜稍长现在应该年过四十了。然而从外表看,玛莉亚却年轻到即使说是二十多岁也没问题的程度。
莱尔明明都变得一副跟年纪相符的老脸了……那家伙简直是妖怪啊。
跟精灵族菲妮亚,以及寿命不如前者但也算长寿的猫人族柯蒂娜相较,普通人类的玛莉亚竟然能相提并论,真是恐怖。
「让各位久等了。我刚好有不错的茶叶就拿来泡了。」
半晌后,麦斯威尔端着放有一整套茶具的托盘过来。他将这些道具一一摆放在沙发前小桌的模样,丝毫感受不到任何英雄应有的威严。
然而我很清楚,他就是那位施放大魔法给予邪龙科尔基斯致命一击的超级高手无误。
可是柯蒂娜跟我一样清楚,却对他毫无敬畏之意。对迅速摆放起茶具的麦斯威尔,柯蒂娜再度发难了。
「等一下,现在不是喝茶的时候应该要先测量魔力吧!测量盘到底在哪?」
「我可不是真的老年痴呆喔,并没有忘了那件事。看吧,在这里。」
说完麦斯威尔就将托盘整个翻过来。
哎,这个看似托盘的玩意,其实根本就是魔力值测量盘。
「你这家伙……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高价的魔法道具,不要拿来当茶具使用好吗!」
对这离谱的行径柯蒂娜忍不住吐槽道。麦斯威尔……不好意思,关于这件事我不得不同意柯蒂娜。
即使被柯蒂娜吐槽,麦斯威尔还是一副马耳东风的模样。只见他用丝毫不以为意的态度,豁达地回了一句。
「有什么东西就用什么东西,这句不是你常说的话吗?」
「这里毕竟有初次见面的人在场,你说话也稍微保留一点吧。」
麦斯威尔做好喝茶的准备后,不理会柯蒂娜的闲言闲语直接朝我伸出手。
「开始吧,你叫妮可对吗?把手放在这盘上就可以了。」
「真是的!讲话时稍微注意一下措辞好吗——」
「你很吵耶,柯蒂娜。要不是你这种讨厌的样子,雷德也不会甩掉你。」
「等、等一下!这毫无关联好吗!?」
「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竟然自己推掉了。看吧,拖到现在都嫁不出去。」
不对,慢着。就我的记忆,我才毫无疑问是被拒绝的一方啊。为什么现在会变成柯蒂娜被我甩了呢?
「抱歉……」
「嗯?啊啊,听不懂我们刚才说的内容吗?这家伙只是怕羞才拒绝雷德的,但其实她后悔得要死啊。」
「你在跟小孩说什么鬼话啊!」
柯蒂娜终于开始使用暴力,砰咚砰咚地打起了麦斯威尔。然而对身材高大的麦斯威尔来说,个子大多娇小的猫人族柯蒂娜如此抗议简直毫无效果。
说实话,我好想继续听这件事的后续啊。
「不要看雷德那样,他其实是个很纯情的男人。他误以为自己被拒绝了,只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结果却让这家伙也失去了言语弥补的机会。像这样也能当军师啊,哇哈哈!」
「麦斯威尔!你这家伙,给我记住!?」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发展啊,也就是说只差一点点?倘若当初我没放弃再度进攻的话,搞不好她就答应了!?
我虽然超级有毅力,但也自认不是那种对女人死缠烂打的家伙。然而,我对自己的这种评价看来不收回也不行了。
在意料外的地方目睹了柯蒂娜的可爱之处,我不禁咧嘴露出笑容。结果这个反应马上被她逮着。
「啊,等一下妮可?你为什么露出那种不怀好意的表情?」
「咦?呃,这个……我真的有吗?」
「讨厌,你怎么可以取笑大人呢?像刚才那种失策,每个人一生都会遇到一、两次的!」
「但你的情况,却是致命的失策啊。会对拥有死神诨号的军师告白,除了那个口味奇特的家伙外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了。」
「那是雷德自己没毅力……不不,不对……」
本来口气很激昂的柯蒂娜,顿时变得冷静下来。看她的样子,我能料想到原因。由于我的死,她也是人生因此改变的其中一人。
她服从我的指示,自魔神面前逃走。恐怕这已经变成了她的精神创伤吧。
「啊——真是的,烦死了。禁止聊这个话题!快点,把魔力先测量完。」
宛如想抛掉什么般,她用力摇摇头,催促我进行测量。然而从她的表情,我可以明显看出她正在勉强自己。
面对一个自己找不出求胜策略的敌人,而当被迫与这种敌人对峙时,自己又只能逃之夭夭的过去,恐怕给她的人生带来了无比沉重的负荷吧。
「……嗯。」
也正因为如此,我现在更不能报出自己真正的名字。
让她知道我现在已经变成跟前世相去甚远的外表,只会让她感到负担更重而已。
如果转世后是个男人,我至少还敢报上姓名……但这辈子,我可是女的。
还被她胡乱抱住用力摩擦脸颊。
我默默地把手放在测量盘上,石盘便显现出我目前的魔法适性。麦斯威尔读取完结果,轻轻点了点头。
「喔呵,魔力值真是高到夸张啊。既然出现这种数值,战斗中应该有取之不尽的魔力才对。」
「咦,不过……我还是不太能使用魔法。」
「那是因为你的控制力极低,而解放力也很低。老实说,你这样算是有过剩魔力却无从用起的状态。」
测量魔法实力时最重要的三个数值就是,潜力、解放力、控制力。
潜力是指体内保持的魔力总值,说穿了就好像储水槽。
而解放力是指一口气能从体内汲取的量,可以视为水龙头的大小。
至于控制力则是将汲取的魔力化为魔法的能力。
没有潜力,魔力会一下子用光。没有解放力,体内的魔力就抽不出来。
而没有控制力时,就无法将魔力导向许多不同的对象,或是让魔力抵达远处。
这三种数值,每一种都是非常重要的元素。
我在这当中,似乎属于解放力跟控制力比较有问题的类型。
「其实,你大可安心。解放力会随成长同时增进,只要努力修行就能进步到很高的境界。控制力也是一样。毋宁说潜力这项资质才是最重要的,这项能力高才代表未来比其他人更有发展。」
「是这样吗?」
「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像雷德跟加德尔斯那种,就是毫无任何潜力的家伙。跟他们相较,你已经算非常优秀的徒弟了。」
仿佛要鼓励我一般,麦斯威尔摸了摸我的头。
不知为何,他对我的态度也跟前世差太多了吧?上辈子他测出我的潜力是零后还指着我哈哈大笑,我可没有忘了那回事。
「拥有这种程度的魔力,要入学一点问题都没有。」
「所以说!」
「唔嗯,你合格了。欢迎来到劳姆魔法学院。」
身为英雄之女的我,就某种意义来说也代表后台比谁都硬。只要体内有最低限度的魔力,想入学并不成问题。
就这样,魔法学院的就读资格到手了。
由于我的魔力测量结束了,我跟蜜雪儿一起接受加了大量砂糖的甜点招待。
看来这对麦斯威尔来说是很罕见的举动,只见柯蒂娜都瞪大了眼。这可能是为了款待我才大方拿出来的吧。
总觉得,我好像不是以前同伴的孩子,而被当他亲戚的小孩对待了?
其实吃甜点,是我前世隐藏的爱好,所以我就非常感激地享用了。此外还能看见菲妮亚跟蜜雪儿露出幸福的表情,那个以前只会恶作剧的麦斯威尔今天这么做,我要夸一句干得好啊。
尤其是菲妮亚的这种表情,就某种意义可说是相当罕见。她虽然不是冷漠无情的人,但表情总是很僵硬。人明明长得很可爱真是可惜了。
关于培育我的方针,柯蒂娜跟麦斯威尔又讨论了一下子,当天的会面才暂时宣告解散。
当我们要离开麦斯威尔的宅邸时,屋主本人又主动出声道。
「柯蒂娜,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要跟你说,能不能稍微留一下?」
「什么事? 一定要让她们先回去才能说吗?」
「并不是那样的,是关于『那件事』啊。」
「——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不过让她们单独回去不是反而更危险吗?」
「只是到你家应该没问题吧。目前尚未日落,路上也有行人来往。」
麦斯威尔以莫名复杂的表情这么告知道,先前那种和善老好人的气氛已经消失了。
接受对方的要求后,柯蒂娜回头对我们说。
「不好意思,你们可以先回去吗?这是我家的钥匙。」
「咦,啊……好的?」
「很不巧,目前这座市镇发生了某个问题,我们要讨论那件事。有点不方便让不相干的人听到……」
「啊,是这样吗,懂了!」
无论如何这两人都是这个国家的重要人物,不,应该说是世界级的重要人物。柯蒂娜的身份虽然不过是一介教师,但她个人的名声还是很高。
这两个人必须要让外人回避讨论事情,想必是相当险恶的状况吧。
我跟菲妮亚本来就没带太多行李,但蜜雪儿他们家带来的东西就跟搬家一样多。
跟习惯旅行的我不同,他们家必须从零打造出可以定居的环境,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回家途中,菲妮亚跟蜜雪儿因为可以近距离接触两位英雄本人,而兴奋地交换着彼此的感想。
我们村里的人因为已经有莱尔跟玛莉亚,算是具备对传奇英雄的抵抗力吧……方才那种情况,如果换成其他人,一下子昏倒都不奇怪。
当然这座城镇的居民,同样也拥有两位英雄邻居,所以搞不好也有类似的抵抗力。
「不过麦斯威尔大人跟柯蒂娜大人,都比我想象中更温柔真是太好了!」
「就是说呀。那两位都很亲切好相处,我原本以为会是更严肃的人。」
「之后柯蒂娜大人还会对我进行各种指导吧,我好期待啊!」
「是呀,我也有很多以前的事想请教她。」
菲妮亚,你想问的主要是我的事吧?
「话说回来,柯蒂娜大人跟雷德大人——唔呼呼,这两人是两情相悦吧!」
「是这样吗?我倒是觉得——」
跟轻松悠闲从英雄传奇中享受八卦乐趣的蜜雪儿不同,自己恋慕之人有其他好感对象的事实,使菲妮亚无法隐藏内心的冲击。
唉,只是以我个人而言,直到现在还是很难放下柯蒂娜的事。
然而跟她相比,菲妮亚跟蜜雪儿的存在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是同等重要。
再度诞生已七年,单纯用跟菲妮亚相处的时间长短比较,她已经跟柯蒂娜差不多——就好像我的家人。
「……哎呀?」
结果,把三人这种浮动气氛切换掉的,正是菲妮亚。
「嗯?菲妮亚,怎么了吗?」
「呃,刚才……不,一定是我的错觉吧。」
「什么?」
菲妮亚好像对什么有点在意,微微偏着脑袋。
傍晚,街上的行人众多,载货马车也川流不息。其中也有搬运巨大木材的马车,道路拥挤到假使一个不小心还可能被辗过去的程度。
「呃,只是觉得刚才通过旁边的马车……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响。」
「有声音在响?」
「是呀,类似乐器的感觉。」
说完她抖动着长耳朵,这种模样就像小动物,感觉非常可爱。
精灵族因为耳朵大对声音相当敏锐,活用这种能力,有许多精灵都走上了音乐之道,也就是所谓的吟游诗人。
「那个……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吗?」
方才,经过我们身旁的马车,只是用来载运巨大木材。
被森林围绕的这座劳姆王都,像这种运送木材的马车可说是往来频繁。林业也是这个国家的主要产业。
不过姑且不管那个,竟然有类似乐器的声音……也就是说木材里面是中空的,是这个意思吗?
假使真是那样,为什么要特地做这种事,我也有点好奇起来了。
「我去看一下情况,菲妮亚先送蜜雪儿回去吧?」
「耶,等一下妮可小姐!?不可以啦,要先回去好好整理行李!」
我正打算一口气冲出去,就被菲妮亚迅速揪住了。像这样被她抓着,力气小的我根本无法挣开。
「呜喏,菲妮亚,放开人家。」
「不行,一定要先回家整理东西。况且太阳都快下山了,明天再去吧?」
进入这座城镇已经是午后了。中间先卸下行李,然后又去麦斯威尔家接受款待,花了相当长的时间。
菲妮亚的意见,老实说很有道理。
「嗯唔……明白了,那,等明天吧?」
「好的,等明天。妮可小姐真是好孩子。」
看我乖乖听话的模样,菲妮亚才绽放出如花般娇艳的笑容。
等太阳完全下山,柯蒂娜才终于返家。
菲妮亚用那间有点像废墟的厨房,做好晚餐的准备并等对方回来,但等到食物都就绪了,柯蒂娜却还没回家。
当我忍不住担心起来,还苦恼要不要去麦斯威尔家看看情况时,她才姗姗来迟。
「哎呀,让你们久等啦。刚好遇到了一些事。」
「有什么麻烦吗?」
柯蒂娜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像麦斯威尔那样不拘小节,把客人搁着不管对她来说是很稀奇的事。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以公事为优先,就代表这件事一定很严重。虽然我不认为她会把机密泄漏出来,但我还是忍不住追问。
「唔——妮可以后也要住在这座城镇,又是接受我保护的重要人物,所以还是告诉你好了。」
「嗯,我真的想知道,不过没关系吗?」
「那件事发生以后掀起了大骚动哩。老实说,这一带最近频繁发生掳人案件……为了搜查犯人连我跟麦斯威尔都出动了。」
「听起来,好像很严重……」
「没错。甚至刚才连侯爵的女儿都失踪了,真是大骚动啊。麦斯威尔要用搜查物品的魔法来找出失踪的对象,所以他正赶过去。」
搜查物品这种魔法,可以透过那个人随身携带的东西找出对方所在的场所。
既然对象是侯爵千金,那搜查的优先程度一定是最高等级吧。我猜应该能马上找到才对……不过就算这样可能也为时已晚,关于这种事我可是非常有经验。
「真叫人担心呢。」
「以我的立场,妮可也很令人担心啊。我从玛莉亚那里听说了,你的外表完全看不出你很顽皮对吧?」
「咦,什么时候聊过了!?」
玛莉亚位于北部三国联合的边境村落,跟柯蒂娜所在的劳姆森林王国首都可是有两周的路程,这两人到底是几时取得联络的。
「其实有远距离通话的魔法喔,用那个就简单了……当然是麦斯威尔帮忙的。」
「……你自己用不了吗?」
「那是种意外高阶的魔法呢。对样样通样样松的我来说,有一点困难。」
今天这顿晚饭,就在柯蒂娜一直讲玩笑话跟我们的热烈反应中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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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提娜的确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期盼已久的魔法学院,入学审查之一的魔力测量,她已经通过了。
正因如此,她才会以轻快的脚步走在街上——等回过神,已经跟母亲走散了。
「哎呀,这是哪里呀?」
等她猛然惊醒,才发现母亲的身影消失了。
为了寻找母亲踪影,她继续在街上徘徊,不小心在无人的小巷中迷路了。
这座王都被称为精灵城,不过那只是精灵的人口比例较其他地方高,除此之外跟其他市镇并没有太大差别。
无人小巷,不管在哪里都会引发孩子的恐惧感。
「母亲大人——?您在哪里?」
她流着泪,在暗巷里彷徨不安地走着。
她生于精灵族中与国政相关的一家,在有记忆前就开始接受精英教育。
这种教育的一部分开花结果了,她因此得意忘形也是无法否定的事。
得意忘形的结果,就是年幼的她跟母亲失散了,不过这也不能责怪她吧。
「妈妈——妈妈!」
终于开始嚎啕大哭的她,被某一个人搭话了
那是个身上飘着酒味,看起来不像正派人物的男子。
「怎么啦,小小姐。你哭成这样,把那张可爱的脸蛋都哭花啰?」
「咿呜!」
这家伙的言行极度可疑。
蕾提娜想要立刻逃出这个地方,但她的腿却发软一步也动不了。
「虽说要出货的数量已经够了,但多加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吧?」
说完男子伸手进怀中,拉出一只肮脏的皮袋,再从那皮袋取出一块更肮脏的布。闻到上头飘出的刺鼻臭味,蕾提娜仿佛从束缚中解脱般动了起来。
然而比她更快一步,男子已袭向她。
用刚取出的布捂住她的嘴,一股刺鼻的臭味令人作呕。
尽管她想发出尖叫,全身的力气却急速消失,连声音都喊不出来。
最后甚至连意识都无法维持,蕾提娜堕入了幽暗当中。
「那么,『棺木』不知道还有没有备用的?」
男子用披在身上的斗篷包裹少女,身影直接消失在暗巷的深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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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旅途劳顿的缘故,菲妮亚早早就寝了。
柯蒂娜则再度跟麦斯威尔前往侯爵家。我也以旅行劳累为借口,说要待在分配给我个人的卧房里睡觉。
不过听了之前发生的事件,我怎么可能乖乖待着不动。
虽然看起来不像,但我这个人可是把正义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掳走孩童不是我可以坐视不管的问题。
像我这样的小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上街走动一定很醒目吧,但我一定要设法避开他人的耳目才行。
此外,我的刀太大了很难藏起来,实在无法带出门。万一我带刀的模样被发现了,一定会马上联想到可疑人物的方向。
总之只要先找出掳人犯,后续工作交给麦斯威尔跟柯蒂娜处理就好。
把刚脱掉的旅行装束又穿回去,我溜入了深夜的街道。完全没有感觉到有视线在盯着我。
尽管下达了封口令,但谣言果然还是会传出去,现在已经没几个人敢在深夜的街上走动了。
我避开大道以防遇到路人,选择走小巷子搜索死寂的住宅区。
因为我不认为掳人的家伙会选在人潮多的地方当据点。
况且,我还有另一点很好奇。那就是傍晚时,菲妮亚提及的『中空木材』搬运马车。
搞不好,小孩就是被藏在那种木材里,然后被运出城镇也说不定。
这个世界已经禁止奴隶制度,但奴隶的需求不可能完全消失。更何况在现今这个时代,有一整个世代的人都因邪龙骚动大量消灭。
劳姆虽没有直接受害,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影响。
经历过十七年前讨伐邪龙的那个世代,如果还能活到现在,差不多该拥有跟我年纪相仿的孩子了。
但因为那个世代死了很多人,使断子绝孙的老人变多了。为这类人提供养子的商机始终存在着。
「而且是,精灵……吗。」
根据柯蒂娜所言,掳人犯好像喜欢精灵少女。侯爵的千金,当然也是精灵,有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盯上。
想把精灵当奴隶贩卖,在这座城镇是不可能的,恐怕要到外地才能进行交易。既然如此,犯人的据点设在城门附近的机率应该很高。
「再加上白天听到的奇怪木材运送方向……这个地方就很可疑了啊。」
我最终抵达之处,是在城门边的木材堆积场,简单说就是一个储放木材的场所。
尽管是在城镇里,却占用了相当宽广的土地,这边存放了大大小小各种木材,还可以进行干燥、加工。
然而这里并不只是一块大空地,还有一栋三层楼高的巨大棚子用来保存木材。此外在旁边,也有管理木材的职员所用的值班室。
「被我猜对了……是吗?」
明明已经日落很久了,值班室依然传出明亮的灯火。
当然,如果这里是管理贵重物品的场所,就算有人彻夜看守也不奇怪。但这里可是森林王国,周围都是大片的森林,木材供给量几乎是无限的。对这些大量木材安排守卫,就这个城镇来说是不合理的。就算真的被偷走一点,很快也会被更多木材补满吧。
傍晚见过的马车,并没有卸货而直接停在这里。通常,被运来这里的木材,都要先移到特定场所进行干燥处理,等一段时间后去除里面的水分。
我走到马车边,迅速看过一遍。马车本身并无可疑之处,只是上头载运的木材果然有点不自然。
放在货架上的木材比一般使用的木材大上一圈,几乎都是直径超过五十公分以上的家伙。这比普通建筑用的要粗了一倍。
我进一步仔细调查,发现所有木材中央都有刻过的凹槽——不对,这是用两块木材贴起来的痕迹?果然里面是中空的。
为了看里面有什么,我试图用力掰开木材的缝隙……
「呼嗯喏喏喏呜呜呜——!」
嗯,好吧,早该想到了。
我这种贫弱到极点的臂力,绝不可能掰开比一般材质还要粗了一圈的木材才是。无可奈何下我只好叩叩地敲打木头表面,的确发出了代表空心的回声。
想必是马车的震动让木材与木材相撞,才会发出类似这种回声吧。对声音敏锐的精灵族菲妮亚,并没有听漏它,因此当初感到很不自然。
「嗯……?」
总之我没有能力检查里面装了什么,接下来是该接近值班室调查运送这些可疑木材的家伙,还是回去向麦斯威尔报告呢?值班室好像暂时没有人要出来的气息。如果想回去报告大概得趁现在了……
我暗忖了几秒钟,决定选择调查值班室。这绝非因为要想一个偷溜出门的借口太麻烦了,而是假如我回去的这趟途中,木材被运走的话,那行动就完全白费了。
我消除自己的气息接近值班室,透过窗子偷窥里面。考量夏季作业所需,这种值班室必须设置窗户。
话说回来,这里的窗户并非用一整块玻璃隔出来的高价品,而是木板做的外推窗。而且现在还是早春有点寒意的季节,因此外推窗是紧闭的。
幸好只打开一点能听见其中动静的缝隙,并不会发出声音。
「喂,酒不能继续喝下去啦,我们很快就得动身出发。」
「我知道啦!不过话说回来大半夜出城还真恐怖啊。」
「哈,这附近一带的怪物都被冒险者大爷们讨伐掉了。」
值班室内可以感觉到三个人的气息,全都是男性的声音。
劳姆的城门夜晚应该是关闭的。应该说整个森林王国都倾向如此。
劳姆的城镇大多是朝森林里开拓的,因此为了避免害兽入侵,夜晚关闭城门应该算通例吧。
明知如此,这些家伙却说等下要出去。虽然也可能是采取强行突破的手段,但如果是掳人惯犯的话,应该不太可能把自己抓人的『狩猎场』随便破坏掉。设想成他们之前是用某种同样的手法离开城门,应当比较合理,这也可以证明守门警卫已经被买通了。
「没办法啊,不赶快把棺木运出去,里面的玩意会衰弱而死吧。」
「有差吗,数量不够再去补充不就得了。」
「哎,那可不行。听说最近好像连『英雄大人』都亲自出来调查了。」
「咦,那个被自己人出卖的英雄大人吗,有啥可怕的。」
从里面传出来的对话,仿佛在我的背脊浇了一桶冷水。
他们所说的『棺木』,应该就是指里面是中空的伪装粗木材吧。
此外从后续的台词,可以推断保护城镇的卫兵队已经出现了内贼。那家伙就躲在负责调查的麦斯威尔身边提供假情报,难怪老头子不管花多久时间都找不到犯人。
而且一个弄不好,他还有被奇袭丧命的危险。
「这些家伙……已经渗透了部分的卫兵吗?」
我以不让人听到的低声,在口中咕哝着。
得赶快把这个消息传给麦斯威尔才行……我尽管这么盘算着,但行动却被里面传出的声音打断了。
「太小看那些家伙可是会吃苦头喔。」
「搞什么,你怕了吗?」
「这是实话啊。我去北方的时候,刚好撞见那些家伙的其中一个出来进行讨伐害兽的工作。」
「真的假的,好像很厉害!」
这番话让我的身体僵住,所有动作都停了。
位于北方的英雄三人中,会出动讨伐害兽的,就只有莱尔而已。
「你相信吗?那个怪物,竟然在吃午饭时单手拽倒闯进来的狂乱熊,先压制住、封锁动作后,再拿吃饭的餐刀插进狂乱熊的颈椎。」
「嘎?」
「是吃饭用的餐刀耶!光靠那一个小玩意就打倒狂乱熊了。而且自己毫发无伤,连气都没喘一下!」
「你在说笑吧。提到狂乱熊,需要五、六名冒险者才能对付啊。」
「我亲眼目睹的,那家伙跟普通人根本不同等级。自从看过那个以后,我就决定办事一定要谨慎。那次让我明白了,世界上有许多不能光看外表就衡量的怪物。」
男人吐出这番话后,靠坐在椅背上……我听见类似的声响。看来那家伙应该是三人中的老大吧。
「好吧不提这个。出货的时间就快到了,把这酒喝完我们就出发吧。直到最后一秒钟都不能大意啊。」
「好啦好啦,那些奴隶商人在外面应该也等很久了。」
正如我想象,他们果然打算去城外送出孩子。奴隶的存在本身就跨越灰色地带而完全是非法的,当然不可能在城镇里进行交易。
至于锁定深夜出发,想必是看准不易引人注意,且守门的士兵数量也较少吧。只要买通那少数的士兵,就能自由出入城镇了。
「可恶,这不是强迫我一定要出手了吗——」
假使在此放掉这些家伙,让他们逃到城外把孩子交给奴隶商人的话,就很难继续追踪下去了。
看到有人企图拐卖孩子,以英雄为目标的我,当然不可能假装没看到。
总之我决定先折回马车停放之处,抱头苦思这个问题。
本来我应该去通知卫兵,让他们进行逮捕。不然去告诉柯蒂娜或麦斯威尔也行,他们想必能轻松抓住犯人。
然而,现在看来没那么多时间了。原本那些家伙就已经收买了卫兵,还说要走出这个城门根本是轻而易举。
就算我想偷偷救出孩子,靠我的臂力也无法打开「棺木」。靠自己的力量救人几乎是不可能了。
所以,我要出手打倒他们吗?
这个选择也很困难。值班室里共有三个家伙,如果只有一名敌人还可以靠奇袭干掉,但以我现在的体能,超过一个就很难对付了。
「那么,我的选择就只有一个了吗……」
那些家伙能迅速离开城镇,是因为买通了守门警卫之故。
然而那也要得尽量不被其他人注意才行。也就是说,挑选这个时间出发,就代表被收买的卫兵很少或是仅有一人。
既然这样,我只要把他们的出发时间拖到守卫换班,使他们不得不延期出发,就有时间去通知麦斯威尔他们了。
「——破坏马车。这么一来,就能争取时间。」
上头巨大的木材——就算是中空的——也有相当的重量。
假使把现在装木材的马车毁掉,就必须卸货再重新上货,靠三个人去做得花相当久的时间才对。只要能拖到守卫换班的时间,他们就无法马上离开城镇了。
也就是说只要能撑过今晚,至少可以把时间拖延到明天早上。
当然,假使我能偷走马车驶离这里的话,就能轻松解决这个问题了,只可惜我并不会驾驶马车。
如果只是要骑马我没问题,但要驾驶两匹马拉的大型载货马车,我就毫无自信了。
而且只是把马车抢走的话,那些家伙还是会逃掉。
我环顾周围,发现有一把吊切柴刀搁在附近。这种武器别名鳗鱼柴刀,是一种前端呈L字形弯曲的刃物。
这恐怕是木材储放正规作业需要用到的道具吧,例如用来切断固定木材的绳索,或勾住木材拖行。
「只剩这玩意能用吗,要是有带刀来就好了——」
现在回想起来,本来我的目的就只是找出犯人的据点,并没有预定要战斗。况且一个幼女带刀走夜路,毫无疑问会被通报给卫兵。这个时间点,卫兵也可能会去直接通知麦斯威尔或柯蒂娜。
才刚来这里第一天,我可不希望遭遇这种场面。
总之,有这把柴刀应该就可以妨碍对手了。先切断固定『棺木』的绳子,他们要重新绑好也得花一段时间。
可是,光这样还不够。如果想争取更多的时间就得把马车本身破坏掉才行。
于是我潜入马车底下,拆掉固定车轴的金属零件。车轴一旦脱落,马车就走不远,一眼便能看出马车发生故障。
那些家伙有必要立刻进行换车的作业,会浪费大把的时间才对。如果运气好,他们到了大街上才发生货品掉落,就可能让罪行曝光出来。
我用吊切柴刀的前端勾住金属零件,用挖的方式硬拆下来。
虽然我力气很小,但靠前端L字形弯曲处的杠杆原理,花了一点时间还是把零件拆掉一个了。
车轴固定的其中一端被拆掉了,应该驶不到城镇外才对。
接着我从马车下爬出来——结果刚好跟从值班室走出来的男子们大眼瞪小眼。
看来我所花费的时间,比我想象中还要久。不,应该说没发动隐密天赋是我失误了。大概是离开斥候的真实战场太久了,我好像变得很迟钝。
「搞什么,这小鬼,是从哪溜进来的!」
「喔,我,我是……那个——」
我正在搜索可用借口的短暂时间内,男子们似乎做出别的判断。
「嗯先等一下,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来恶作剧的,但这家伙根本是天上掉下来的大礼啊?」
「啊?」
「你们仔细看看,虽说身上脏兮兮的,但不是一个上等货吗?」
「啊……?呼嗯,颜色不同的眼珠应该值很多钱吧。」
如今的我,身上的旅行装束满是尘土,只靠短裙跟过膝袜保护大腿。由于爬到马车底下作业的缘故,厚实的木棉衬衫,以及青银色的秀发都被泥土弄脏了。
然而我红碧异色的双眸,以及美貌的五官却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来。这些掳人犯一看到,就决定要绑走我了。
仿佛在估价一样,男子们用黏着的目光扫视我。接收这种视线的我感觉背脊有一股恐惧感窜上去。反正已经有这种感觉了,就有效活用它吧。
「——咿呀。」
我发出如轻微惨叫的呜咽声,试图朝后退一步。当然,刚从马车下方爬出来的我,由于后方就是马车,没有空间可继续后退。
咚的轻轻一声,我的身体被马车撞到弹回来,还踉跄了一下。这副模样在男子看来一定是非常畏惧无误。那也是我的盘算,这种动作我是参考菲妮亚才学会的。
一想到我周遭会因恐惧而怯懦的少女,脑中只会浮现她而已。玛莉亚跟柯蒂娜不必多说,就连蜜雪儿,也成长为与其害怕不如出手反击的性格。
「讨厌,不要过来……」
我用颤抖的声音这么说,刻意表现出内心激烈动摇又想朝无路可退的后方继续移动的样子。只要看到我这样,男子们势必会判断我完全吓傻了。果然其中两名男子毫无防备地走向我,不过剩下一个男的,却跟我保持距离。
这样也好,对我来说是有利的局势。一次以三个人为对手,对现在的我太勉强了。就算只有一点时间差,也算是我得利。
我对自己发出的声音起了鸡皮疙瘩,浑身不住地颤抖。尽管是演戏,但对自己能完全表现出女性的举止还是引发一阵恶寒,幸好这种恶心的发抖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副害怕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家伙一看到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早就二话不说下了掳走的判断了。
「你们想把我怎么样……?」
「啊?那还用说……当然是介绍给会好好疼爱你的人啦。大致说来就是奴隶商人吧。」
「也许会用别的方式疼爱你也说不定喔?最近有些家伙想拿小孩来当活祭品哩!」
「少废话了,快绑起来。遇到意外事件立刻收拾干净才是长命百岁的秘诀啊。」
前面两个家伙张开大嘴,露出嘲讽我的笑容。看起来是彻底轻忽了……不过是喔,拿去当奴隶或活祭品,不论是何者,都无法成为放过这些家伙的理由啊。
正当我想顺便套出他们的交易对象在哪时,留在后面待命的男子发出警告阻止前面两人继续废话。
对刻意颤抖的我,靠过来的男子打算伸手揪住肩膀。但既然他能碰到我的肩膀,也代表我的武器可以砍到他。
「来,只要你乖乖听话就不用吃苦头喔。」
「很抱歉……这我可不能答应!」
已经很明白这些家伙就是掳人的歹徒。既然这样我就先下手为强,没有饶他们一命的必要。趁现在他们大意的机会,能宰掉一个算一个。
我突然不演怯懦的少女了,将思考变为原本男人的想法,当对方的手快要碰触我肩膀的瞬间,手中的吊切柴刀直接横扫出去。
如果只是普通的剑,以我的力气或许很难制造严重伤害,但前端L字形弯曲的部分只要打中应该能追加颇可观的伤势才对。
「唔喔!?」
结果那个男的不但没有被我吓倒,反而朝前跨出一步防御我的斩击。
光是能反射性地往前,就可看出这家伙的实战经验相当丰富。或者该说真正的理由,是我挥武器的速度因臂力太差而下滑。
另一名男子,似乎也没料到我会突然砍过来,慌忙抽出悬挂在腰际的剑。
此外,最后一名男子则赶忙冲回值班室。呃,那家伙就是说要以谨慎为重的三人老大吧。
「这臭小鬼,给我安分点!」
「二话不说就砍过来,到底在想什么啊!?」
「你们这些掳人的家伙,还敢说这种话!」
真没想到这些家伙会吐槽,我也反射性地回嘴道。本来我想尽量避免战斗的,但既然已经被发现就只好打消原本的念头了。
既然一个人跑回值班室,就代表我被两名男子包围。刚才的反驳,也让他们明白自己的身份被看穿了。
这么一来我要不是在这里努力吓跑他们,就是立刻逃跑去呼叫援兵,这样至少还能保住被掳走的孩子们。
「快来人啊啊啊——!有绑架犯啊啊啊——!」
为了吓跑他们,我开始大声呼叫。如果这些家伙能因此吓破胆开溜就好了。就算他们不逃,也可以因此吸引别人过来,对他们而言都算是情况恶化。
然而我的盘算,却轻易瓦解了。
尽管我大声呼救,周围却毫无反应。那些家伙,则咧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脸上充满余裕。
对这种状况感到讶异的我,听到男子之一得意洋洋地说明起来。
「真遗憾啊,你以为我们是在混饭吃的吗?在很难被人发现的场所,加上隔音的魔导具,就是因为在这种地方才能放心办事啊。」
这时,我终于领悟他们如此从容的理由。先前我发出的声音,根本传不到外面去。
不管是刻意选择远离城门的市镇深处,或这座储木场,都在这些家伙的计划之内。
要在市区加工木材,一定得解决噪音的问题。正因如此,准备隔音魔导具这种能自动发挥隔音效果的魔法道具,就变成很自然的行为了。
一般人购买会被起疑的隔音魔导具,如果说是用在锻造场或加工场的话,就可以很安全地设置。只要有这种装置存在,被掳来的孩子就算苏醒后大哭大叫,声音也不会传到外头。
——也就是说,我无法期待来自外力的帮助了啊。
会来援助我的可能,顶多只有两种。
要不是察觉我不在家的菲妮亚出门寻找我,就是麦斯威尔的搜查魔法找出了这个地方,立刻赶过来。
然而,两种都不能抱太大期望。一旦发现我不见了菲妮亚的确会出门寻找,但她的战力只比普通人稍强一点。更何况,如今她正因旅途的疲惫而完全睡死了。
就算万一她赶来这里,最糟糕的情况,很可能演变为她也被掳的悲惨结果。像她那种等级的美少女,一定会被对方看中吧。
至于麦斯威尔那边,因为身边有内贼,我也不认为他能挖出这个地方。
「给我安分一点,这个小鬼!」
「谁管你!」
男子企图砍向我的四肢,我挡住以后,也尝试斩杀回去。
结果逃跑的破绽,还是得靠我自己制造出来才行。幸好,只要不择手段,我这边能出的招式可说是千变万化。
我将放在怀里随身携带的毛线球取出,垂下线头。
光凭这种毛线,不可能成为男子们的威胁。那些家伙似乎也理解这点,一看到我取出毛线就露出嗤之以鼻的态度。
但这种操丝天赋,可是在前世助我突破了许多困境。我摆动延伸出去的毛线遮蔽对方的视野,打算一口气钻入敌人怀中。
由于吊切柴刀的刀刃很短,就算是现在的我也能单手拿着。
结果,我的柴刀却被男子的剑轻松格挡。幸好我的武器是前端有L字形弯曲的柴刀,可以直接勾住对方的剑往前拉,害他失去身体平衡。
突然有个跟平常不一样方向的力量牵引,使男人往前踉跄倾倒。
随即我直接用柴刀扫向对手的脚。失去平衡后钻入我怀里的男子,根本没办法应付我的攻击。
柴刀前端部分勾住大腿,深深挖掉一块肉。
「嘎啊啊啊啊——!?」
极不锋利的柴刀,无法像剑那样华丽地斩开敌人。那块肉简直就像被牙齿咬掉一样伤口很不俐落,鲜血也胡乱喷溅。
我为了避免被血喷到,朝左方用力跳走拉开距离。这个行动也考量到战局逆转时自己逃跑的需要。
然而,另一个人妨碍了我的行动。他就像闪过柴刀的攻击范围一样绕到我身边,趁我落地尚未恢复平衡时一把揪起我的手臂。
紧接着,他直接往上扭,企图夺走我的柴刀。
「好痛,放开我——!」
我纤细无力的手臂轻易被他扭转,柴刀也落地了。对剑士而言握力就是生命线。一旦武器脱手而出,胜率在那个阶段就会大幅下降。
不过这也要看情况而定。
眼见我柴刀脱手,男子也抛开剑将手伸入怀中。
虽然不知道他想拿出什么东西,但对方的杀伤力减低是事实。然而,我这方并没有失去战斗力,这是对手的判断失误。
我用另一只手操作毛线,套上一颗小石子,朝其他地方甩出去。操丝天赋所控制的丝线力量,每一根都相当我的肌力大小。加上又只是小石头,根本不可能发挥让男子倒地的力量。
此外,这里除了我跟男子们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了,或者该说很遗憾它们并不是人。
是被套在马车上的马。
那是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但车轴已经被我破坏了,如果只让其中一匹马冲出去必定会失去平衡,最多跑几公尺就会停住了。
此外,我们就位于这几公尺的范围内。
被套在车上的一匹马,被我扔过去的石头吓到,发出嘶鸣声拔腿就跑。那匹马跑动的气势惊人,但另一匹马可是还留在原地。
光是这种不安定的状态就让马车的崩坏更加速进行。
男子为了避免被马车辗过而朝后跳开,同时也被迫放开我的手臂。我用线套住储木场的建筑物,仿佛拖行般让自己离开原地。我的身体轻盈到可以用毛线就拉动,现在真该好好感谢了。
紧接着马车在跟男子交错而过时,车轴刚好到达极限了,便发出巨大声响连马一起朝旁边倾倒——正好对准男子。
「呜哇!?嘎啊啊啊——!」
即便是空心的,但毕竟也是载了四根大木头的运货马车。
被压在下面,不可能平安无事。
我自己则惊险逃过马车与木头的崩落,从这里也能看见在马车下方逐渐形成血泊。从这个出血量,恐怕是当场死亡了。
「这、这个臭小鬼……看我宰了你……」
在这个时间点,脚被砍的男子才终于站起身。
然而胜负已决。
他的一条腿受到重伤,从鲜血规律喷出的模样判断,可能是伤到了主要血管。就算我放着不管他,他想必也会很快断气。
不过我并没有好心到因此放他一马的程度。
那个用单脚站立的男子,处于非常不安定的状态。所以只要让他摔倒在地,我就算赢了。
我让毛线贴着地面前进,缠住男人用来站立的轴心足并用力拉扯。接着我甚至把这条线,绑在横躺于地挣扎的马匹身上。
马腿还在用力乱踢,因此把毛线越拉越紧。最后,男子的腿被用力一扯,整个人终于都被拽倒在地了。
「搞什么——咕喔!?」
我趁机拾起吊切柴刀,切断毛线。
虽说因为不够锋利切起来有点不畅快,但要对付毛线这种玩意还是可以的。如果我不切断,等下连我都要被卷过去了。
接着我走近倒地挣扎的男子附近,用吊切柴刀的刀背狠狠打他的脑袋。
「咕呼喔!?」
男子发出苦闷的叫声,昏过去了。这么一来我眼前的敌人都丧失战力了。
「呼……真是惊险万分啊。」
如果对方是三个男的一起上,恐怕我就危险了。
结果其中一人逃回值班室,让我轻松很多。可以说托他的福我才捡回一命。
另外就是前面这两个家伙完全小看我了。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多亏他们轻忽大意我才能速战速决。
「那么,我也差不多该开溜了……」
「哎呀,你以为自己能轻易逃跑吗?」
正当我想要逃出这里时,最后一个家伙从值班室露脸了。
那家伙装备了胸甲跟大盾,看来跟其他两人不同,他一点都没有大意。
不过状况并没有改变。那家伙跟我之间的距离非常远,根本不可能妨碍我逃走才对。
「鬼才不逃咧。照这个距离,本大爷离开防音的范围铁定比你快吧。」
「本大爷……?你这小妮子嘴巴真臭。也罢,既然这样,你就看我把『棺木』点火了再逃吧。」
「嘎!?」
倒地的一人飘出了某种刺鼻的臭味。那是安眠药之类的气味吗?
恐怕那些被掳走的孩子,都被这种药弄昏了吧,才会乖乖被关在木材里。这时候如果被他放火……
「你想杀死她们吗!?」
「当然,我的脸都被她们看过了,没有理由让她们活下去吧。不过,既然你也留在现场,情况就有点不一样了。」
「意思是……要跟我打一场吗。」
「你总不会要说『我愿意乖乖认输』吧?」
「别作梦了!」
我大叫一声后,就朝那名男子踏步而去。
首先为了摸清对方的底子,我采取大上段斩击。
当然,以我的筋力不可能一刀两断。但只要L字形的弯曲刃部砍中脑袋,对方铁定会受重伤无误。
结果男子用盾牌轻易挡住了这一击。只见他压低重心,摆出实战摔角的稳固姿势,这是一种以防御为重的反击战法。
恐怕,这就是他擅长的风格吧。
等安全挡下我的攻击后,再以反攻狙击我的下盘。
我用跳跃躲过他的反击,结果他再度锁定我的落地位置进攻。或许该说后者才是他的真正用意吧。
防御对手的攻击,闪躲,最后连结斩击的动作。
这家伙精通防守的战法配上我的缺乏力气,使战局陷入胶着。我的攻击就算搭配操丝的假动作还是被男子识破了,几乎不可能采用奇袭的战法。
此外这种战局,对我这边还是不利的。
不论我累积多少训练,我现在的身体毕竟只是小孩。原本就缺乏耐力的我,要勉强进入长期战,体能根本撑不下去。
这回的战斗,如何早点让对手失去战力才是关键。
结果对方却是以防御为主。既然他这么保守,我应该要拉开距离逃跑才对,可是出现于视野一隅的木材又让我不能一走了之。要是我轻易逃走,那里面的孩子们就会没命。
「怎么样,你已经累了吗?攻击越来越没力啰!」
「真是的,有够烦人给我闭嘴!」
可能是看出我这边的情况,那家伙刻意进行挑衅。这时候要是轻易上当,打乱自己的步调就会让对手称心如意。
我为了打破僵局,放出毛线去捞他的下盘,结果却被轻巧躲开了。
果然他已经掌握了我的能力。恐怕刚才那两人都被他当成弃子,只是为了看看我有什么本事吧。
「你这家伙才是,对一个小孩子还这么慎重。」
「你说我穿重装备的事?谁知道你这臭小鬼会不会叫来卫兵,我只是预防万一罢了。不过看来你并没有,这样我就暂时放心了。」
「下次我一定会预先通知他们的!」
那家伙说的一点都没错,但因为我没时间去通知卫兵只好放弃了。对男子的攻击,我用吊切柴刀的钩子架住,先拉走对手再停下自己的脚步稍微喘口气。
但对手也没有逊到会因此失去平衡的程度。只见他压低身体重心,像是在地面滑行般移动,随即重新站好姿势。
锁定我停止脚步不动的瞬间,他不断放出骚扰的突刺。
「可恶,烦死了。」
「多谢夸奖啊。」
简直是毫无破绽的战法啊,我咂舌一声。那家伙绝不采取大规模的进攻,只是以防守为主体等待我体力用尽。
战法如此固若金汤的战士,并不多见。他会被莱尔找去当击退害兽的同行者,我终于懂为什么了。
「你明明有这种实力,为什么要干掳人的勾当!」
「那是因为能够赚大钱啊。尤其精灵长得都很漂亮,除了奴隶以外还有许多用途,例如当活祭品之类。」
「混账家伙——」
「你虽然不是精灵族但也够正了,应该可以让我卖个好价钱吧!」
我还以为他为何一直锁定我的四肢,原来是还想把我当商品的缘故。已经有两名同伴被打倒了,他竟能如此从容。
不过他的余裕,也不是毫无根据的。目前我的膝盖已经开始发抖了,搞不好体力很快就要遇到撞墙期了。
就在这时,让事态更为混乱的改变发生了。
「妮可!?」
「蜜雪儿?你怎么跑来了!」
很唐突地,蜜雪儿闯进了这座储木场。
她手上抓着自己的狩猎弓还背着箭筒,不过并没有穿平时那套皮甲。
恐怕她如今的防护装备只能起安慰的作用。
「睡前我看了一眼窗外的街道,刚好看到妮可跑过去……这个人是?」
「是掳人的坏蛋!你去通知菲妮亚!」
「嗯、嗯!」
我会提出菲妮亚的名字,是因为蜜雪儿并不知道柯蒂娜跟麦斯威尔的所在位置。
不过只要通知菲妮亚,就可以透过她转告柯蒂娜他们了。
「哎呀,如果你想逃,这个小鬼可会没命喔。」
「咦!?」
男子的这番话迫使蜜雪儿停下脚步。
看起来极为从容的男子,以及陷入窘境的我。在这种状况下,蜜雪儿会停下脚步也不是无法理解。
不过她留在这个地方,只会对我造成困扰。假使她能马上去找柯蒂娜,反而会给对方时间上的压力,让我轻松许多。
结果这个男的已经看穿我的盘算了。
他冷不防接近横躺在地上的马车,用手上的剑一闪。
从货架上掉落的木材被一分为二,一名昏睡中的少女顺势滚了出来。
从尖耳朵判断她是个精灵。此外她还有一头如金丝般艳丽的卷发,是个美少——不对,美幼女。
「杀你这个小鬼得费一番工夫,不过要送这家伙上西天再逃跑,对我而言倒是轻而易举。」
「怎么会——」
「住手!」
惨了,人质完全被对方所掌握。
不管是我离开或蜜雪儿离开这里,看过男子长相的那名人质少女都无法活命。意思也就是,唯有打倒这家伙才能以不牺牲无辜者的方式收场。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打倒你了。蜜雪儿,动手吧!」
「嗯、嗯!」
在我的怒吼激励下,蜜雪儿也举起弓开始牵制。只是以她的弓箭强度,恐怕无法贯穿男子的防御。
飞来的箭矢都被举起的盾全部弹开。这张钢铁制的盾,恐怕就算用我的强化赋予也一筹莫展。
但即便如此,只要能射中一发就足以扭转情势了,所以只要有机会我还是想利用魔法——
「朱之一,群青之……」
「少作梦了!」
「咕——!」
那家伙从举起的盾牌后方加以牵制,我只好被迫中断咏唱咒语进行闪避。好不容易凝聚的魔力也烟消雾散,化为乌有。
男子在移动时,总是永远将正面对准蜜雪儿,此外也不离开昏睡中的少女。
只要他继续维持这样的走位,我就永远不能选择逃跑。
马车原本装载的木材有四根,假使每一根都关了被掳走的孩子,那对方的人质库存量就是四人。
原本我就不存在舍弃这些少女的选项。假使要对小孩见死不救,那我目标成为英雄的豪情壮志就会顿时被打碎。
虽说现在有蜜雪儿并肩作战,但情况并没有好转。
那是由于我的身体正急速陷入疲惫。除了武器挥动速度比原本还慢,就连闪避动作都变得更惊险了。
开始气喘吁吁,视野变暗,我的极限——就快到了。
咬紧牙关维持攻防战的态势,却一直找不出突破之道。像这种时候,要是柯蒂娜在,就能传授我采取最佳位置的策略了——
随后,我的极限到了。
自以为能达到的回避动作,节奏却慢了半拍,在时机上出了些微的差错。
光是这样就无法躲开男子的剑。
左手上臂被男子的剑尖掠过,鲜血喷溅而出。
「咕唔!」
「妮可!?」
本来这样只是擦伤的程度,然而,出血会加速疲劳,且疼痛也会妨碍专注力。
如果能让少女醒来就好了,那样至少能改变战局。
「还早……再来!」
我为了振作自己,高声这么喊道,并继续砍向男人。
于是绝望的攻防战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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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在我眼前受伤了。
就算人质是完全陌生的少女,自己这位温柔的好友也不愿舍弃,蜜雪儿对这件事可是非常有把握。
初次见到妮可的模样时,蜜雪儿受到了出生以来的首度冲击。
就算穿着以耐用为优先的麻布衣服,妮可那纤细柔软的四肢还是那么洁白,让人怀疑是不是从没晒过太阳。
容貌也极为可爱,简直就像从童话故事里溜出来的公主一样。
仔细看她的四肢既没有伤疤也没有斑痕,自己那被草汁染色的指尖简直是丢脸死了。
在边境的农村,这个年纪的小孩已经要帮父母工作了。好比说蜜雪儿也要帮忙摘野草。
但妮可好像没有那种经验。这也是她被家里娇宠的证据。
然而即便如此,她却毫不犹豫地跟自己交朋友,或是与男生们在原野上四处乱跑,还对同性别的自己非常关心。
妮可在草原上打滚时,自己曾无意间瞥见她的裙底下,当时她所穿的小裤裤怎么看都不像是平民买得起的材质。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她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之女,跟自己的身份截然不同。
妮可只要想那么做,应该可以过得比一般王公贵族更奢侈才对。然而她却选择跟自己这群人在原野上奔驰,对身上穿简陋衣服的自己也毫不介意地关心着。
对别人很体贴,是个温柔的女孩——这就是蜜雪儿对妮可的第一印象。
然而从她那温柔美丽的外表,却无法想象她是个如此强悍的人。不,应该说她非常有毅力吧。
劝谏想跑到村外的男生们,又因为担忧那些不听话擅自跑出去的孩子,只好勉强追上去。其实她大可一个人回村里,告诉大人这件事并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啊。
事实上,之后两人就遭遇了一群狗头人,陷入差点就死翘翘的危急场面。
不过即使有那次经验,她也不曾停下脚步。深深有感于自己的力量不足,至今都在为学习战斗技术而奋斗。
她是个责任感强的孩子,此外也是个温柔体贴的女生。明明跟自己同年纪,却坚强到难以置信的地步。
只可惜她的身体非常娇弱。正如自己从玛莉亚那边听来的,不,甚至比她所说的更虚弱。
她的体能跟不上那股高洁又坚强的意志,正因如此,自己才一定要好好守护她才行。即使年纪还小,蜜雪儿就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所以,蜜雪儿才要留在这里,选择跟那个无赖战斗。
然而,毕竟是大人对小孩的战争,体力上的差距无可弥补。自己拉弓的手开始麻了,也开始渐渐射不准目标。
就算偶尔抓住好机会射出箭矢,也会被男子铜墙铁壁的防御与大盾弹开。
「得想点办法才行……我非得要——射中不可!」
咬紧牙关将箭搭上弓,她的力气逐渐不够用了。虽说这张是配合年幼的她所打造的迷你狩猎弓,但她的体力也无法长期使用。
更何况箭筒内剩余的箭数也叫人担忧。
「只剩下,三枝箭……该怎么办?」
制造敌人有效的伤害,向来都是蜜雪儿负责的任务。这回自己无法满足这项要求,带给她一种异于往常的焦虑感。
但胡乱发出攻击,也只会被男子的盾挡下。
只有焦虑感不断上升,可以明显自觉准头正在变差。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会误击妮可也说不定。
「怎么办……想点办法……我一定要想点办法才行!」
「咦,你想要力量吗——?」
这时一个优哉游哉,且无比开朗的声音这么说道。
简直就像在唱歌一样的美声依然不脱稚气,但那个声音让人感受到的可爱与亲切感却能完全将前者覆盖过去。
蜜雪儿回过头,那里有一名少女。
年纪的话稍长于自己吧。少女压倒性引人瞩目的特色就是白皙。那仿佛会发出光辉的一头银发加上雪白透明的肌肤,甚至就连手里拿的大弓,也闪烁着像是特别订制的白银色光辉。
「呃,你是谁?」
「我是神明大人喔。对了蜜雪儿,你想要力量吗?」
「咦?那个……」
「不快点决定,那孩子会有危险喔?」
「我、我想要!」
虽然这家伙非常可疑,但既然对方说要借自己帮助妮可的力量,就算把灵魂卖给恶魔也无所谓了。
当时,蜜雪儿是打心底这么认为的。
「那么,这个借你用吧。」
少女把手中的巨弓递给蜜雪儿。
蜜雪儿怯生生地接过来,但表情迅速就染上了绝望。这条弓弦太硬了,她完全拉不动。
「这张弓不行啊,我没法使用。」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啊。我借你力量,这回是特例喔?」
才刚语毕,蜜雪儿就感觉自己身体溢满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跟玛莉亚以前施加的强化魔法相同,不对,是强大到玛莉亚的魔法都望尘莫及的猛烈身体强化魔法。
「这样就拉得动弓了吧?只是威力大到惊人,千万不可以射歪喔。另外,因为普通的箭矢只会被弹飞,用这边这种箭吧。」
「咦?」
她不懂箭矢会弹飞是什么意思,但总之这么巨大的弓有专用箭矢也不奇怪。
想到这,蜜雪儿毫不犹豫地接过箭。
接过来的箭矢是钢铁制,箭镞则被削切成螺旋状。
「这弓名叫第三只眼,请你珍惜使用喔。」
「嗯、嗯。」
加在自己身上的魔法不知能维持多久。
蜜雪儿立刻将钢铁箭矢搭在白银弓上,举起瞄准。
巨大的弓几乎跟她的身高一样长——不,恐怕还更巨大。
这把在水晶板加入白色谜样物质的合成弓,弓弦甚至是银丝——不对,应该是把秘银织成丝状来使用。自己原本拉不动这种弓也是理所当然的。
幸好,自己被强化过的肌力轻易就拉紧了这条如钢的弓弦,只见白银的大弓弯曲并发出摩擦声。
「如果整个拉开,冲击波会把你跟那孩子都卷入喔,稍微手下留情吧。」
「是、是的!」
听了少女的叮咛,蜜雪儿反射性地这么回答道。的确从这张弓上,她能感受到其威力有多大。
一想到误射的后果,她就紧张得无法瞄准。
「放心啦,你就算随便一拉,要射穿那面盾牌也跟撕破纸一样简单。所以你轻松一点。」
少女的手悄悄放在背上,缓解自己的紧张。那只手的触感,仿佛让自己全身的疲累都消失无踪了。
有一种肩上重担终于去除的感觉,蜜雪儿重新进行瞄准。
这次的锁定就非常有信心。
不只如此,就连那两个人等下会怎么行动,自己都好像可以预测了。
「这是射击天赋的效果,相信自己的力量吧。」
少女在耳边低语。
就好像被这句话推了一把,蜜雪儿放出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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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臂的伤本来并不算严重。
但由于没有止血,我的身体急速疲惫,体温也逐渐下降。眼前的视野慢慢被幽暗所侵蚀,限制了我的行动。
无法采取的动作也会造成影响。
由于左手无法使用,防御的动作会发生障碍。
不能用手架在刀背上撑住刀,也就无法硬吃敌人的攻击。
就算我想挥开敌人的剑,但因我的武器前端呈L字形弯曲,一不小心自己的柴刀就会被卡住拉走。
结果,除了专心闪避我就没有其他选项了。
激烈的回避动作会更加消耗体力,终于我忍不住跪倒在地上。
「咳咳,哈啊——咳……」
在敌人面前跪下,就等于是自杀行为。然而我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了。
眼见这种状况,男子咧嘴浮出嗤之以鼻的笑容,还发出嘲讽的声音。
「怎么啦,已经累啦?什么嘛,看你这张脸蛋,在卖掉前我会先好好疼爱你的!」
「咳咳,别开,玩笑……」
「奴隶商人都有聘请治愈术师。为了避免你逃跑,还是打碎你一条手一条腿比较好吧。反正,最后都可以治疗到无伤的样子。」
「混账……唔喔!」
我屈辱地咬紧牙关,摇摇晃晃站起身,用颤抖的手举起吊切柴刀。
就在那时,先感觉到背后有战栗感的人,反倒是我。
这大概是我跟男子的战斗经验差距吧。慢了半拍后,眼前的男子也警觉了。只见男子瞪大双眼,我根本不必转过身,就能感受到有股威胁正在逼近。
我立刻扯下自己一束头发。这是玛莉亚跟菲妮亚都强硬反对剪短的秀发,现在才会毫无顾忌长到这么长。
然而如今,这束头发可以决定我的生死。
我拥有的操丝天赋,基本上只要是线状的物体都能控制,这束被扯下的头发也不例外。我把能操纵的最大数量、共五根头发编成一条线,设法送向男子那边,缠住他的腿。
我没有那个空档观察背后情况,所以不知道实际发生了什么事,但想必蜜雪儿一定在采取某种行动,而且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做法。
正因如此,我非得全力支援她不可。
用头发缠住男子的脚,之后就是凭本能赶紧朝后跳开了。男子跟我一样也想赶紧退避,但却被脚上的头发妨碍行动。
当然,只靠五根头发编成的线束,是不可能阻挡强壮的大人采取行动的。
只是,一瞬间——在极短的时间内要妨碍对手行动确实是有效的。
只要这一瞬间,就足够了。
随即,一阵暴风朝男子扑过去。
不,我以为是暴风但其实搞错了。那是威力强大的箭矢正破风而过,使人产生混淆。
原本箭矢的飞行路线就不是冲着我,因此我安然无恙。只是,男人的下场就不同了。
轰隆声大作,钢铁箭如狂风般呼啸而过。
强烈的风压吹飞我,害我在地上难看地滚了好几圈。我勉强抱住昏睡中的少女,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她是现在最大的极限了。
但男子比我更惨。他的脚被编织的头发缠住,行动也被封锁。判断已无法回避后他赶忙举起盾防御。恐怕这种动作是他长年养成的反射性对策吧,但今天却害他丢了性命。
钢铁箭矢像是穿过纸张一样轻易撕裂了架起的盾,直接贯穿位于另一边的男子身体。
「——咦?」
腹部被开了一个大洞的男子,眼睁睁看到自己的情况,才发出这种茫然不解的可笑声音。钢铁箭矢把他的背脊与内脏,甚至连腹腔都整个带走了。
无法支撑自己上半部的重量,男子的身体纵向一分为二并崩解了。
插图07
我确认自己抱着的少女平安无事,又回头看向蜜雪儿。她对刚才亲手掀起的破坏风暴,也愕然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我在她身旁霎时感觉好像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比起那个,我有另一件更在意的事。
那就是——蜜雪儿拿在手中的那张白银大弓。
很明显那是张附加了魔法的巨大弓。若是要在市场购入,恐怕得花费足以买下一座城的金币才够。
她手上拿的弓看起来就是那么昂贵。
「蜜雪儿——?」
「咦……啊,嗯。你没事吧?妮可!」
「嗯、嗯,只是手臂受伤而已,然后有点累了。比起那个你的弓是?」
被我指出这点,她好像才首度想起自己手里的大弓。
这张弓上刻满了优美的装饰与魔法文字,近距离欣赏真是越看越漂亮。
「这个?是白色姐姐送给我用的。」
「白色姐姐?她在哪?」
我这么一问,蜜雪儿才东张西望环顾四周,不过这一带只有我们跟被掳走的少女而已。
另外就是尸体跟昏过去的男子,与依然被套在马车上,倒在地上挣扎的马匹。
「她不见了。」
「是吗……」
刚才我惊鸿一瞥的白色人影,恐怕就是出手帮助蜜雪儿的那个对象吧。
能把这种高价的魔法道具毫不吝惜地送出来,还真是豪爽啊。
「怎么办,我一定要还给人家才行。」
蜜雪儿突然紧张兮兮地不知所措起来,但既然对方没把弓收回就消失了,可能是根本没打算拿回去吧。
正当我在思索时,一张纸片贴上了我的脚边。
八成是被风吹过来的吧。我若无其事地捡起来,浏览上头写的文字。结果纸片的内容是这样的。
『这张弓是礼物,希望能助她一臂之力。另外,你还没好好利用自己的天赋喔?如果你能发挥潜力一定会成为最强的战士,所以你要加倍努力。最温柔的神明大人上。』
神明大人……是那个故意把我转世成幼女的家伙吗?
把我变成女的虽然不可原谅,但为我安排好转世后的道路,又附赠给我天赋当礼物,现在还助了蜜雪儿一臂之力,搞不好她是意外热心助人的家伙。
这回的情况真的很危急,所以我该感谢对方才是。
「上头写着这弓要送给你,你就大方收下吧?」
「咦,妮可看得懂字吗?」
「呃……」
这么说来我根本还没上过学却能识字,这也太稀奇了。
当然我是继承了前世的知识才能看懂,不过这个年纪就能识字的人应该很罕见才是。
「呃,是莱——爸爸跟妈妈教我的。」
「啊,是喔。果然是莱尔大人跟玛莉亚大人教的呢!」
实际上只要是贵族子弟,多半会在正式入学前聘请家庭教师帮忙预习。
尤其玛莉亚的见识很广,凌驾一般贤者之上。我在此就利用她的名声充当一下借口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把弓也太厉害了。」
「嗯。白色姐姐也提醒我威力太强了要小心使用。」
「一点都不错。」
刚才那枝沿路散播冲击波的箭矢,老实说可不是等闲的家伙。要是一不小心被卷进去,连我都会化为肉片。恐怕,只有具备射击天赋的蜜雪儿能掌握自如吧。
然而,我这种乐观的估算,也被她下一句话击溃了。
「啊,现在拉不动了。」
「咦?」
「那个,以我的力气,是拉不开这张弓的。所以白色姐姐才要对我附加强化魔法,还换上了铁矢才终于派上用场。」
「是、是吗……」
仔细想想,这种强力的弓箭当然不能搭配普通的箭矢,小孩的力气也不可能拉开。
「朱之一,群青之二,山吹之三。给予他者更强大的力量——如何?这样拉得动吗?」
「嗯——咕咕咕……不行的样子,真抱歉。」
「不,这没什么好道歉的。」
给了一把无法使用的弓是那个神不好。
尽管我对蜜雪儿施加自己目前能用的强化魔法,但我的强化力并不够让她拉动大弓。
虽然不知何种程度的强化才够,但应该说『真不愧是神』吗?既然有这种力量,自己直接打倒坏人不就得了。
总之,还得收拾善后才行。
不能把这个精灵少女抛下不管,此外其余木材应该还藏了三个人才对。
「对了,你能回家叫柯蒂娜过来吗?我已经腿软到走不动了。」
「啊,对喔。这些孩子是?」
「她们是被掳人犯抓来的孩子,我必须留下来看着她们才行。」
「咦,所以刚才那个人是掳人犯啊……」
「不然你以为他是谁。」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是欺负妮可的坏人。」
『也不是很清楚』就要拿这种最终兵器瞄准吗!?
就某种意义而言毫不留情的蜜雪儿行动,我不禁暗地感到战栗。
「总、总之,因为我走不动了,所以你能帮我叫人来我会很高兴的。」
「嗯,要叫卫兵,还有菲妮亚姐姐……另外就是柯蒂娜大人!」
「咦,等一下……!?」
慢着,要是我受伤的事被菲妮亚知道了,她搞不好会大哭啊。
我为了拦住蜜雪儿,而试图站起身时,却发现酸软无力的腿完全不听使唤。
结果她一眨眼就从我的视野跑走了。真羡慕她的精力啊……
那之后,城镇的卫兵跟麦斯威尔赶来,为我们提供保护。
我把事情说明完后就累得睡着了,等下次醒来,人已经在柯蒂娜家中。
看来身为麦斯威尔的熟人——莱尔的女儿,为我免除了麻烦的侦讯问话。
后来听麦斯威尔说,他已经想过有内贼的可能性,所以只叫了极少数的人帮忙。就是因为人力不足,才让绑架犯可以逍遥法外那么久。
他之后要大力整顿内部的纲纪,希望能有效。
然而我自身的问题却是另一码的事。
「真受不了耶!才稍微没注意妮可小姐一下下,就牵扯进这么危险的事!」
「呃,真对不起。我原本以为没那么危险的。」
「还有为什么一定要战斗呢?逃跑不就行了吗?」
「唔,因为对方有人质,就算我想跑也跑不了。」
「比起那些有的没的,妮可小姐的安全重要多了!」
「不不,菲妮亚,被掳走的孩子里也有地位相当高的贵族千金喔?妮可这么做才是妥当的吧?」
对怒极攻心且朝我发作的菲妮亚,柯蒂娜如此打圆场道。不过她这位救兵,又充满兴趣地打量我并接着吐槽。
「不过话说回来,竟然单枪匹马跟诱拐犯大战,从外表一点也看不出妮可这么野啊?」
「就是说嘛,我只要稍一不注意,她就溜去别的地方了。」
「我一直秉持着自由价更高的精神。」
我正襟危坐,挺起胸这么宣言道,不过果然没有威严的气势。
此外面对坏人时以最省时的心态解决事情,恐怕是我从前世就有的坏习惯吧。这种对坏人速战速决的手法,不知何时让我以暗杀者的名号享誉天下。
「的确有其他可能的解决手段,这点我要反省。」
「真的别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拜托行行好吧?」
「嗯,我会以最积极的姿态妥善处理这件事。」
「什么啊,这种好像政府官员的用语……」
「啊哈哈,这孩子脑袋真好,跟玛莉亚很像对吧?」
柯蒂娜砰砰拍着我的背,为此非常高兴。这家伙拥有猫人族特有的乐天性格,对结束的事情不会心存芥蒂……应该吧。
好吧,只有我前辈子那件事是个例外。
「好,这时候应该大家一起去洗个澡,顺便听听妮可斩奸除恶的英勇经过。」
「柯蒂娜大人,我对这回发生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就是了……」
「那,聊更久以前的英勇事迹也行喔?」
「那么,就说那个打破玛莉亚大人心爱杯子后偷偷埋入后院的秘密吧——」
「为、为什么是那个!?」
当时我因为怕玛莉亚生气,行动应该是极度慎重才对。结果一介外行人的菲妮亚竟然看穿了我的破绽?
「我在整理后院时,发现泥土有被挖过的不自然痕迹。」
「唔咕。」
「啊哈哈哈哈,妮可未免太调皮了吧。看来以后会有更多有趣的事!」
话说回来,柯蒂娜也笑得太开怀了吧。搞不好她并没有把前世的我继续放在心上?如果真是这样,对我恐怕是个打击。
总之,我个人是希望在儿童时期能尽量安安静静专心修行,极力避免涉入不相干的麻烦中。
但只要我听到有什么不公不义之事,铁定会率先冲过去处理吧。只有这个特性是我转世以后也不会改变的。
我被柯蒂娜抱起来,带到浴室。
打从第一天便波涛汹涌的劳姆生活,就这么展开了。
那之后为了整顿好我们生活的基础,大家东奔西走。
我不用说,就连菲妮亚的行李也被减少到最低限度。虽说她本来想带一大堆东西过来,但却被玛莉亚压缩到极限。
为了补充那些被减少的行李,只好在这边采买了。
柯蒂娜为我准备了最基本的房间跟床,但像是床单或窗帘这种个人喜好的物品,她就没有准备。
所以我有必要出门去买这些日用品。
「请看这个,妮可小姐,不觉得很可爱吗?」
「呃,那个爱心图案的窗帘是什么鬼啊?而且还是粉红色的——」
「妮可小姐整个人的颜色都是白的,我觉得跟这种红色系很搭。」
「不,普通的白色就好了吧?」
「那样会变成保护色把你藏起来的。」
「我又不是变色龙。」
一起购物时,菲妮亚的情绪高昂得有点奇怪。
跟我买东西的有菲妮亚,以及一家之主柯蒂娜共三人。柯蒂娜本人则对菲妮亚的举动露出了会心一笑。
仔细想想,柯蒂娜也看过菲妮亚小时候。眼见当时的小女孩已经成长为这副模样了,内心的感慨应该很深吧。
姑且不讨论那个,这窗帘的花纹是……无法接受。一定要坚决反对,于是我拿起别的商品,向菲妮亚推销。
「这边这个淡黄色的怎么样?」
「黄色的被太阳一照不会太刺眼吗?」
「那,这边这个绿色的,对眼睛很好。」
「遮光性太好了,这样会害妮可小姐睡过头吧?」
「我才不会赖床。」
「并不是那样喔,妮可小姐意外爱睡懒觉呢。」
每天都让身体活动到极限,夜晚又努力练习操纵魔法直到魔力用光。过着这种日常生活的我,早上意外地难以爬起床。
儿童特有的较长睡眠时间加上极度疲劳,使我早上睡过头的频率相当高。
「我说你们两个,这个怎么样?」
这时柯蒂娜拿了印有猫咪图案的窗帘过来。
虽然有点孩子气,不过颜色是米黄色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我跟菲妮亚对望了一眼,用眼神确认双方就妥协选这个好了。
又过了数日,接下来必须进行入学的准备不可了。
魔法学院也有制服这种东西存在。
尽管柯蒂娜先为我准备了零码的制服,但那个尺寸对我太大了。
此外靴子这种东西要是不实际试穿,是找不到合适尺码的,结果最后我只好出门,直接去外面套量。
虽说是制服,但也包括藏青色的百褶裙与附有指定纹章的白色衬衫,跟裙子同色的夹克与靴子,还有用羽毛装饰的贝雷帽等等。
……配件意外多啊。
嗯,之所以要小孩穿长靴,是因为这里很靠近森林,实习也需要进入森林之故。
所以,少不了守护脚部的坚固靴子。
不过学院对靴子只有大略的规定,并没有针对所有细节进行限制。
在这种细微之处突显个人的时尚品味,正是女学生的乐趣,不过跟我无关就是了。不对,还是有关,如果可以,我想尽量挑坚固的比较好。
「嗯,这是……」
挑靴子以实用性为优先的我,目光停留在只剩下一双被展示出来的某长靴上。
这上头有学院指定的纹章,底色也是规定的深棕色。然而鞋尖与后跟多缝了好几层坚固的皮提高防御,感觉实用性很高。
至于用了跟柯蒂娜所挑窗帘一样的猫咪图案当装饰,这点就暂时不计较了。
当我对这双靴子伸出手时,另一个女孩也伸出手。
「啊,抱歉。」
「哎呀,你也要这双靴子?」
我们彼此对望一眼,我这才察觉到。
这位少女,就是之前被关进木材里的金色卷发精灵女孩。
「啊,你……已经没事了吗?」
当时我已经累得快昏过去,而她又被保护的卫兵带走了,我没空去确认后续的情况。
只听说她平安返回家人身边,再来她就从我感兴趣的对象里移除了。
不过这位少女并不记得我的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当初她一直昏睡所以不能怪她。
「没事……?啊啊,你也曾经被掳走吗?」
「咦,不,你误会了。」
我随口冒出来的话,对方直接连结到最近遭遇的危机,才判断是跟绑架有关。
这孩子脑袋转得挺快的嘛。
「是喔?那,你是听谁说的吗?」
「呃,嗯……」
她没事这点我是间接听说的,所以要说我是听说的也不算骗人就是了。
少女似乎对我的答案颇满意。
「是吗,很厉害吧!」
「咦,厉害什么?」
小孩会因为被掳走而自豪,我实在无法理解。然而只见她挺起胸,对我继续炫耀道。
「厉害之处,是我受到麦斯威尔大人的救助啊!」
「咦……?呃,那又怎么了?」
「又怎么了,这还用问吗?为了守护国民,英雄麦斯威尔大人勇敢挺身而出,而那个拯救的对象就·是·我!」
「原、原来啊,真了不起呢。」
让我这个小孩站到台面上会产生许多麻烦,所以最后事情就变成是麦斯威尔跟柯蒂娜解决的。
少女似乎也相信这种变造的情报。
「是那位麦斯威尔大人喔,麦斯威尔大人!啊啊,真想直接跟他碰面。」
「你明明被他救了,却没碰过他?」
「……很遗憾,当时我昏倒了。」
从她的说话用语可以判断她出身良好,结果她还是完全为麦斯威尔所倾倒。
那个老头,没重要事的时候就单纯像个痴呆老人,此外还是个魔法宅。
「话说回来……」
「嗯?什么?」
「那双靴子,是我先看上的,可以让给我吗?」
「嗯唔……错了,是我先看上的才对。」
靴子这种东西都是一双双手工生产出来的,就算是相同的款式做出来的成品也很难每双品质都一样。
所以说我想表达的是什么呢……那就是我可不能放弃这双靴子。
然而少女也不肯退让,一把揪住我手中的靴子。
「有什么关系嘛,这里明明还有那么多其他靴子!」
「不行,我喜欢这双。」
「让给我吧!」
「我绝对不要。」
少女可能稍微比我年长一点吧?她的个子比我高出许多。
不,既然会这时候来买靴子就代表我们同年纪。才出生没几年,成长速度就有这么大的差距了……
个子高的少女把靴子举起来,我继续揪住,所以整个人都被往上吊挂。
就这样,我们有好一会儿都专注于争夺战上。
结果,我跟少女争夺靴子,以我的败北收场。
少女拿着靴子,跑回她母亲身边。
「妈妈!我要这双靴子!」
「蕾提娜,不是说不要一个人随便乱跑吗!」
母亲发出尖锐高亢的声音责备少女。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她前阵子才被绑走,母亲自然会担心。
「好啦,不过我发现了一双好靴子喔!看啊,就是这个,上头还有跟柯蒂娜大人一样的猫咪图案!」
「看起来不错,不过底下的孩子是鞋子的附件吗?」
「底下的孩子?」
那个名叫蕾提娜的少女看了手上的靴子一眼,发现我还紧抓着不放并吊挂在靴子下方。
在战场上武器脱手可能会丢了性命。由于这个缘故,我的握力以我的年龄来说算非常强,再加上我需要支撑的身体重量,以年龄来说又非常轻。
插图08
这样的结果,就是我被蕾提娜连靴子带人给拖了过来。
「等一下,你还抓着不放喔!?」
「就算死了,我也不会、让给你这家伙。」
「你有什么资格敢叫我家伙啊!」
「哎呀哎呀,你们是朋友吗?」
「妈妈,你搞错了!我才不会跟这种怪胎当朋友呢。」
蕾提娜充满宁死不屈的意志,强烈否定我这个人。
就算对方只是个小鬼,被斩钉截铁拒绝到这种程度,我还是有点受伤。当我脸上正浮出受打击的表情时,菲妮亚追上来了。
「妮可小姐,我以为你又不见了,原来在这里呀!」
「什么『又』,太失礼了吧。」
「哎呀,既然称呼为小姐,你也是哪家的千金吗?」
「所以阁下『也』是?」
精灵少女的母亲,听到菲妮亚对我的尊称便如此插嘴道。不过,这也代表名叫蕾提娜的少女是贵族后裔吗?
从她那种我行我素的态度,的确可以理解。
「没错。我是拜恩领地的约维侯爵之妻,伊莉莎白·拜恩·约维,请多指教。叫我伊莉莎阿姨就可以了。」
这位母亲露出温婉的模样微笑道,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完全不见了。
看来她是相当关心蕾提娜吧。
「至于我则是她女儿——蕾提娜·拜恩·约维!」
蕾提娜抬头挺胸报出名号,仿佛还能听见背景有砰砰的音效响起。
对方自我介绍后,我这边跟着自我介绍算是基本礼貌。
「我叫妮可,是平民,所以没有姓氏。」
不管是莱尔或玛莉亚,在离开祖国前,身份都很高贵也拥有自己的姓氏。
但为了击退邪龙而离开故乡之际,为尽量避免牵扯自己的国家就把姓氏舍弃了。目前我们六人唯一拥有姓的,就只有回国的麦斯威尔而已。
「什么啊,是平民喔。」
「不可以,蕾提娜,那样太失礼了。」
不明白这些过去的蕾提娜,听到我报出名字后露出了有点轻侮的表情。
伊莉莎阿姨立刻制止蕾提娜。虽然国家有贵族制度,但双方同为学院的学生,今后要过着没有身份差异的生活。
只要是在学院就读的学生,就不能因为出身高低而有差别待遇,这是自古就决定的校规,麦斯威尔也非常重视这一点。
没理会她们母女的对话,菲妮亚也回礼道。
「您太客气了,我是侍奉妮可小姐的菲妮亚。」
「哎,真有礼貌呢,看来你也受过良好的教育。」
「哪里哪理,我的主人也会因此感到高兴的。」
尽管伊莉莎阿姨装作没发现的样子,但其实菲妮亚对蕾提娜的态度非常火大。两人还能像这样行礼如仪,让我觉得有点恐怖。
这时又有另一个可以掀起更大混乱的人出现了,她正是我们的英雄——柯蒂娜。
「喔——在这里啊。妮可还真是调皮捣蛋,果然稍微没注意看,人就不见了。」
「柯、柯蒂娜大人!?」
仿佛见到了传说中的生物突然冒出来,就连伊莉莎阿姨都难掩紧张的样子。她猛然挺直背脊,表情显得很紧绷。
当然,蕾提娜也一样僵住了。
「您、您是……柯蒂娜大人的亲戚?」
她用嘶哑的声音,勉强挤出这个问题。
「嗯?不对,她是我的房东。」
「房东……所以您住在柯蒂娜大人家里吗?」
蕾提娜的发言开始夹杂着奇怪的敬语,看来柯蒂娜的登场对她产生了相当大的震撼。
「嗯,因为我父母跟她是朋友。」
「跟柯蒂娜大人是朋友,究竟——」
「莱尔跟玛莉亚,是我的爸爸妈妈。」
「咦咦!?」
听了我冲击性的宣言,连伊莉莎阿姨都摇摇晃晃快昏倒了。这时菲妮亚慌忙过去搀扶她,如果是我过去撑恐怕只会被压扁。
交互望着刚才在交头接耳的我跟蕾提娜,柯蒂娜喃喃问了一句。
「你们是朋友?」
「不是。」
「就是!刚刚已经变成朋友了!」
「原来啊……咦咦!?」
对柯蒂娜的误解,蕾提娜来了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一百八十度大转身。
看来,我获得了在劳姆的第一个朋友……应该吧。
「所以是妮可的朋友?那等下一起吃午饭怎么样?」
「咦,当、当然这是一定要去的!」
「等等,柯蒂娜!?」
柯蒂娜轻易接受了蕾提娜的宣称,还提议一起吃午饭。既然对方是六英雄的粉丝,怎么有拒绝的道理。
为了两人友好的证明,蕾提娜还双手紧握住柯蒂娜的手,上下用力摇晃。
这是怎么回事啊?完全无视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对话很顺利地进行下去。等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坐在不远处的一间咖啡厅里。
「啊,忘记买靴子了……」
到这时我才终于发现,我原先看上的那双靴子,在我发呆时已经落入了蕾提娜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