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裘莉叶同学正在吸引敌人的注意。那个敌人拥有巨大的驱体。
可说是合作无间吧。
也许是平常一起训练下的产物。
我们察觉到彼此的意思,制造出前后夹攻的状态。
敌人是一个有著奇怪外貌的巨人。
我贴在这个巨人的身后,瞄准他的脊椎施展第三禁咒。
今天已经使用过第三禁咒,所以对于眼睛的负担得抱有心理准备。
但还是能够射击出来。
在超近距离状态下发出的雷光线击。破坏禁咒的射击音激烈地敲打著鼓膜。
接著像是破裂声的冲撞声响传了出来。
血沫在空中飞舞。
那是因裘莉叶•贝尔斯汀的斩击而飞洒出来的巨人之血。
巨人转换了身体的方向,他以毫无衰减的气势扭动腰部向我打出横向勾拳。
这记超高速的拳击有如突然刮起的强风,擦过了我的眼鼻前方。
「————唔!」」
我操作禁咒之翼硬是在空中转换角度,成功躲开攻击,并顺势绕到对方的侧面,以附著禁咒的左臂殴打巨人的脸颊。触感十分坚硬,就像是殴打岩石一般。
「唔……这身姿,泥是什么人?」
在那凹陷眼窝深处里的瞳孔,确实地,捕捉到了我的存在。
我迅速地以《狂樱》祭出连续斩击砍向对方。
巨人以双臂做出防御,他那如树干般粗壮的手臂上被划下了十道细微的裂伤。
然而恐怕没有对他造成伤害。
用看的就知道了,巨人根本不把这点小伤放在眼里。
巨人的另一只手臂挥出了足以收割生命的勾拳。
我以第五禁咒紧急加速。现在先别理会对方的攻击,得暂时保持距离——
「黑——唔哇!?」
「不好意思,裘莉叶同学!」
在横向飞离敌人的途中,我把手臂绕到裘莉叶同学的腰部,抱起她的身躯。
我就这样抱著她飞到十几公尺之外,与巨人保持距离。
这是在判断她目前状态不佳后所采取的行动。
我把裘莉叶同学放了下来。
「抱歉,黑彦。」
「哪里。看来总算是勉强赶上,真是太好了。」
「呵……没想到你居然会来。在与四凶灾战斗时,赛希莉曾说过重新爱上你……我稍微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虽然很高兴,但现在可不是能够欣喜雀跃的状况,裘莉叶同学也明白这点。
她立刻重新绷起脸来,瞪向巨人。
「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们加强警戒,并肩与巨人对峙。
「我也不知道。他拖著看起来像是终之十示军的男人尸体突然出现,并自称司寇邦格。还说什么自己曾经是这个世界的王者……」
巨人——司寇邦格在自己的攻击落空之后,便泰然自若地放下手臂,将身体正面朝向我们。
我吞了一口口水。在他回过头前,我已经确认过了。
司寇邦格被第三禁咒直接命中的脖子后方红肿了起来,并渗出了血。
裘莉叶同学似乎也确认过该处伤口了,她皱眉说道:
「那个部位被黑彦的第三禁咒直接命中,却只受了那么点伤……」
裘莉叶同学的眉间渗出些微的绝望。
但那绝望即使即将显露在脸上,她还是将其甩脱了。
「不过,要放弃还太早了,何况还有如此可靠的援军过来支援呢。只是……」
我已经理解了。
裘莉叶同学似乎在刚才的战斗里过于勉强自己。
她无法随心所欲地在身体上使力。从裘莉叶同学的脖子与手上浮出的血管来看,她目前并非处在正常的状态下。可能是在短时间内大量汇集圣素的关系吧。
裘莉叶同学一靠在行道树上,就背贴著树干坐了下来。
「看来你已经察觉我目前的状态了……抱歉,可能暂时无法帮到你的忙。」
我持续将视线放在司寇邦格身上,并站在裘莉叶同学与《敌人》之间。
「只要你还活著,对我来说就十分足够了。」
「呵……还真像是你会说的答覆。」
司寇邦格现在似乎在思考著什么事情,他用手扶著下巴,露出一脸艰涩的表情。
那样的风范与压迫感……说真的,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关于那个巨人,我有事要告诉你。」
裘莉叶同学简短扼要地,把那个巨人所使用的《超低速攻击》之详细情报告诉了我。
「明白了,我会深深记在脑海里。」
我发动了第五禁咒。
黑色翅膀从行道树的左右两侧朝著上空生长了出来。
离一开始发动的场所愈远,第五禁咒的性能就愈弱;所以我先解除后再于此处重新发动。虽然因反馈而产生的钝重痛觉在背上游走,但负担并没有像使用第三禁咒时那般的大。
「又长出了黑色翅膀?应该不是贝鲁克族吧。而且呢,泥,并非完全的人类,有一半与我们相同,不是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完后,我又再度发动第五禁咒。
背上一共长出了四片翅膀。
涮。
司寇邦格眯细了一只眼睛,发出疑问:
「泥在做什么……?以刀刃切伤自己的翅膀,这样有什么意义?」
如果对方知道这把妖刀会因吸血而增加锋利度,就能理解我这行为的涵意了吧;但对不知道的人来说,看起来大概就只是种意义不明的行动。
「呵……会以这种方法来使用那把妖刀的,在整个悠古德拉希耶里恐怕也就只有你而已了。」
裘莉叶同学以像是在懊悔与达观的夹缝间摇摆不定的口气,如此微笑道。
反正第五禁咒的翅膀还能长得出来。
痛当然是会痛,但也不得不忍耐。
疼痛是无法习惯的。只要受伤,理所当然会痛。
我以想像失去平时所珍视之人的痛楚,来盖过现实的疼痛。可说是以痛治痛吧。
我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其中的理由很简单。
因为我不想让裘莉叶同学看到自己难看的样子。
所以这就是——单纯的硬撑而已。
我将提振起精神的妖刀从翅膀上拔了出来。
血从伤口飞溅而出,就像盛开了一朵血花似的。
能够用的翅膀还剩三片,只要至少还有两片翅膀,第五禁咒的加速效果就十分足以期待。
「在与自称终之十示军的家伙战斗时,我还在想现今的人类就只有这点程度而已……但泥看来会带给我许多乐趣。」
司寇邦格的脚踏在地上,发出了「哔叽」的龟裂声。
——来了。
巨人,跳起——
我发动第五禁咒的加速。
我瞄准敌人正要跳起来的瞬间,一口气加速冲到了巨人的怀里,成功制敌机先。
「唔!?这个、速度——」
我的速度似乎比司寇邦格预料的还快,他表现出惊讶的样子。
我迅速以妖刀由下往上砍去。
司寇邦格以双臂做出防御。鲜血喷了出来,但伤口很浅。
钢铁级的硬度。这种硬度感觉在过去也曾经体验过。
『你是赢不了我的。』
这股压迫感,与战斗力。
那个男人——四凶灾里最强的男人。
若是贝修加姆或希比加米与这家伙战斗的话,完全想像不到会有什么结果。这些人的层次就是高到这种程度。
他到底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但唯有一件事是能够确定的——
我就这样利用往上砍的势头,晃动翅膀遮住司寇邦格的视野,同时准备以妖刀攻击他的脚踝。
——这家伙是《敌人》。
面对巨人所挥下的炮弹拳头,我举起左臂正面迎撃。
彼此的拳头,剧烈地碰撞在一起。
皮肤——以及肌肉溃散开来的声音。像是超硬矿石撞击在一起的感觉。
痛楚急速地从拳头浸透到了肩膀。
当我挥下右手妖刀的那一瞬间——巨大的膝盖,出现在眼前。
司寇邦格的膝撞击中了我的颜面。
「唔——!?」
他的膝盖如大炮的炮弹般,在我挥下妖刀前就突击了过来。
不过妖刀的攻击也劈裂了敌人的膝盖皮肤。
但由于这记斩击是在受到敌人的攻击时所挥出的,砍得不够深入就是了——
撕。
「——唔!?这家、伙……!」
我在一瞬间,就明白司寇邦格想要做什么。
「虽然是片很美丽的翅膀,但似乎不适合用在近距离战。这翅膀完全不会让我想要食用,应该不是人肉吧。」
皮肉逐渐被撕裂、分离开来的感觉。
翅膀要、被他、整片拔掉、了……!
劈哩滋哩咕叽、劈哩!咕嚓!
「唔……嘎啊啊————!」
好机会——这是、好机会!
司寇邦格现在正打算拔掉我的翅膀,既然如此——
我尽量尝试将痛觉从意识中遮断,并以不太能够保持平衡的姿势,将左拳轰向司寇邦格的下腹部。
对方的双手现在正腾不出空。
然而司寇邦格却凭著超乎常轨的反应速度,以膝盖挡下了我的拳头。
不过,这样就好。
他的第三个《盾》——膝盖也被我逼出来了。
这次——你就无法以双臂,挡下我的《这招》!
唰咻!
从快要倒在地上的姿势,往天空描绘出斩闪弧线,嗜血樱刃狂野地绽放开来。
脉动著的淡桃色刀刃在司寇邦格的脖子到太阳穴上,刻下了一道笔直的伤口。
「唔?那把剑……不是普通的剑吧?」
就这样直接将刀刃刺入他的脖子——
于此瞬间。
司寇邦格使出可怕的握力,使劲握住并捏烂我那差点被扯下来的翅膀。
「很痛耶?」
然后使出浑身力量把我整个人甩在地面上。
啪锵!
「嘎——呼!」
被甩在地上的冲击,让我肺部吸吐空气的状况变得异常。
接著,吐血。
「诟……咳呼……诟呼!唔恶恶……!」
不妙,被甩在地上后若毫无动作会很不妙。要是被那巨体骑在身上,直到最后都会——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豁尽全力挤出第五禁咒的残余力量。
为了避免敌人的追击,我硬是重新调整好姿势。
让鞋底在地面滑行后著地,与司寇邦格对峙。司寇邦格的脸颊上流著血,浮现出有些高兴的笑容。
「很棒的观察力与反应速度,值得褒奖。」
虽然对方这么说,但同时也散发出计画落空的氛围。
那是一种未来不如己愿的氛围。
他果然打算就那样骑在我身上,夺去我的行动自由。
「呼、呼!呼……唔……噗!呸!」
我把嘴里的血吐掉,并在肩膀上下激烈起伏的同时,调整呼吸。
「哈——啊——哈……啊!呼……」
「黑彦!」
为了不让我分心,到刚才为止都压抑自己不发出声音的裘莉叶同学,彷若洪水溃堤般大叫著我的名字。我向她伸出自己的手掌。
——没事的,裘莉叶同学。
这样应该就传达给她了。
——我还能战斗。
「呼……唔……呜……!」
完好的翅膀还剩一片,其他两片都被弄得残缺不堪了。
加速是还能做得到,但面对那恐怖的司寇邦格,第五禁咒的翅膀也存在著风险;像刚才那样被对手抓个正著的机率也会提升。
但是目前还不能解除,得等到战斗结束后再来承受反馈。若现在承受反馈带来的负担未免太危险了。
我移动妖刀,让它去吸被捏烂的翅膀的血。
「————唔!」
当刀子一碰到伤口时,痛楚就传遍了我的全身。
但现在不能叫出来,为了缓和痛苦的喊叫会成为破绽。
若是为了振奋精神,集中力气吼出咆哮也就算了,不过缓和痛苦的喊叫可就不妙了。
我咬紧牙关,以朝著司寇邦格发出的战意摆脱痛楚。
我并不是完全没有让他受到伤害。
以这把妖刀之锋利,也能斩裂他那有如钢铁般的皮肤。
「实在是奇妙而令人愉快的人啊。看来现今的圣树之国所饲养的人类,比以前还来得有趣呢。」
他这句发言,就像是在说他知晓过去的露诺史蕾德一样。
司寇邦格摆出前倾姿势,我能察觉得到他正逐渐往脚底使劲。
——来了。
裘莉叶同学所说过的,超低速攻击。
已经无法再用与刚才同样速度的加速制敌机先了。
翅膀已经残缺不堪,无法再采取同样的对策。
那家伙大概是本能地察觉到,被抢先攻击的原因在于第五禁咒的翅膀吧。
所以他才会做好挨上斩击的觉悟,也要先把我的禁咒之翼扯掉。
若是如此,那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我将刀刃从翅膀拔出,停止让妖刀吸血。
「就算如此——我也不会放弃、就是了。」
「泥的气势令人浑身舒畅。我就承认吧,泥,是一名战士。」
我将左臂上的禁咒恢复为第一界的盾,握好滴著血的妖异之刀。
「来吧。」
司寇邦格,跳了起来。
到底该如何理解眼前的这超慢速动作呢?
脑袋里处理思维的速度急遽上升。若是裘莉叶同学没有事前告诉我这种攻击的底细,我一定会陷入混乱。
裘莉叶同学果然很厉害。
在什么都不清楚的状态下面对这种攻击,却还能看穿它的真面目。
要解除这超慢速动作——也就是让他放出拳头,得要施予并非假动作的攻击才行。
「——第九禁咒,解放。」
从异次元洞口伸出的锁链袭向司寇邦格,他的攻击同时也发动了。
虽然已经从过去的经验预料到了,尝试以锁链捆住对手的结果是无效,但光是逼对手打出攻击就已经充分达成目的了。第九禁咒本来就是在对付高强的术式使与使用圣魔剑的对手时,才能发挥真正价值的禁咒。
反过来说,对付这种力量型的敌人便难以奏功。
这些都是我从经验中学到的。
我以禁咒之盾挡住如子弹般射出的拳头。
——哔叽。
连一击都挡不住。在盾上产生龟裂时,我就将它恢复为第二界的形态,直接以异形左臂与巨人的拳头互击。
左臂被弹了回来,我的左半身亦因冲击而震向后方。
即使姿势重心偏移,我还是以右手的刀祭出水平斩,而司寇邦格以手肘守住这记劈砍。
虽然敌人的皮肤被砍裂受伤,但出血量还是非常地少。
我在完全把刀子挥出去的状态下,刻不容缓地改变握法,朝向上方急速突刺。
目的在于用刀子从敌人的下巴刺穿到其头顶。我发出咆哮,使尽所有力气。
相对的司寇邦格睁大了眼,露出凶恶的欢喜神情。
「看来泥是个经历过许多严酷战斗的强者,泥的气魄与使剑方法完整说明了这件事!」
司寇邦格没有选择回避,反而将脸孔往斜下方向前伸出去。
樱色刀刃削下了他脸颊上的肉。
我的脑海中早已构筑出了后续追击的影像,不管对手想朝后方的哪一处躲避,我本来都打算全力倾注剩余的加速力施展追击。
然而——这家伙却抱著受伤的觉悟,将头伸向前去;而其理由则为——
「可恶!」
朝我的脖子施展囓咬。我则急忙咬住他的左臂。
大口咬下。
同时再以刀发出攻击,以及第、三——
「现在要是射出那道光线,会很扫兴的。」
哗啦!
「唔、啊……!?」
司寇邦格把自己伤口上的血洒向我的眼睛。
第三禁咒被封住了。
视力暂时被夺走,但是我依然持续行动。
别光是依赖视力,快想起与索久特团长做过的特训。
快想起与《培尔康透》过招的时候。
敌人的呼吸声、发出动作时的破空声。
我在超近距离下挥出斩击,同时与对手的拳头互击。
敌人的拳头打中了我的心窝。
「唔、噗、唔呼!?噢恶恶!咳出!」
在吐得满地的同时,我朝司寇邦格的手臂砍出一刀,并间不容发地以左臂向他的腹部打出一拳。
就在我感觉到拳头的气息时——
我的左臂不知为何受到了来自下方的冲击。
司寇邦格以压迫感十足的拳头,隐藏住膝盖由下往上撞击的气息。
我的左手被撞得弹向半空。
什、么……?
「唔——嘎、啊……啊……!?」
这次轮到我左手的拳头被咬住了。又粗又尖的牙齿深深埋进了我的左拳里。
我挥起刀——
「诟哈!?」
一记反手拳像条鞭子般狠狠打在我脸颊上。
被直接命中后,强烈的冲击与发麻感像电流般在我全身游走。
手臂也没有例外地产生近似麻痹的发麻感。意识、开始远去。
我不小心地、放掉了妖刀。
「呜……唔、啊……」
现在光是要维持住意识,就费尽了、工夫——
司寇邦格张开双手紧紧抓住我的左臂。
「?」
「这只左臂真是个强力的武器啊。不过呢,武器愈是强力,就愈容易成为目标。」
叽哩……吱哩……
「这家、伙……在做、什么……?唔、唔啊……嘎、啊……!?」
吱哩哩……
「唔、嘎……啊……啊啊啊……!」
吱哩、叽哩叽哩吱哩——啪哩咿咿咿咿。
「啊、唔……啊、嘎——啊……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就无法不以喊叫来缓和痛苦了。
司寇邦格的尖牙还咬在我的左拳上,左臂又被他双手上非人哉的恐怖臂力与厚实的指甲压制度。
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手肘前方到拳头的皮肤,全都被撕了下来。
皮肤被撕掉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得到骨头。
「唔呜……啊啊啊啊啊啊————!」
我使尽第五禁咒的力量,以极难保持平衡的姿势捡起妖刀。
这时整条背脊都发寒了起来,彷佛像是警报器似的。
逼近我下颚下方的是——巨大的拳头。司寇邦格放弃囓咬我的左拳,以惊人的速度转移至下一步的攻击。
他打算打碎我的下颚,或者就这样直接击穿我的头顶吗?
我急忙以左臂的手肘防守这记上勾拳。手肘受到了坚硬无比的冲击。
「唔、呜……!?」
总算是保护住下颚被直接命中。
但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杀击之岚已无情地来到。
——这家伙,完全不同。
和圣遗迹的魔物、诺伊丝生成的巨魔像、第6院的人,以及四凶灾都完全不同。
与目前为止所遇到的敌人都完全不同。
但既然是敌人,管他是什么都与我毫无关系——怎会、有关系呢?
我的视力恢复了。
「我要、杀了你——」
「试著、来杀我吧。」
司寇邦格开始准备使出超低速攻击,他打算对我做出最后一击。
「——第五禁咒,解放。」
已经只能以会被对方抓中为前提,我解放了第五禁咒——加速能力。
巨大的黑色翅膀从背后的地面生长了出来,我的背上也长出了第五、第六片翅膀。
「我,施展禁咒——」
这时我觉得自己已经是在靠著本能,下意识地作出行动。
感觉就像是为了求出最佳解答以及实施最妥善的策略,所有的思考能力急速运转起来似的。
「我乃魔眼之王,来自地狱尽头的歼灭之源呀——」
我将残缺不堪的旧翅膀方向转斜,弄成圆筒状。
就像是个背在身上的刀鞘。
「听我之命——」
我捧著妖刀,将它插入禁咒之翼所做成的刀鞘里。
由羽毛重叠而成的刀鞘,其隙缝渗出了血。
我将翅膀更加往内挤缩,就像是用翅膀压迫刀子似的。
紧缩起来化成刀鞘的翅膀,渐渐将自己的血肉埋入刀子里,作为献给诅咒之刃的祭品。
翅膀的肉裂开了,加快了刀子吸血的速度。
我摆好架势。
同时开始准备让新长出的第五、第六片翅膀——第五禁咒之翼,完全发挥其加速性能。
「禁咒……哼嗯,泥的力量就叫做《禁咒》是吧。禁忌的咒语啊……但不知为何,却让我觉得有些怀念。泥的一半,果然是我们。」
司寇邦格转移到攻击动作了。
那双翅膀的加速攻击比自己的动作还要快——那家伙已经明白了这点。
但是,太迟了。
「附于我眼——」
开始、加速。
突进。司寇邦格所放出的聚力攻击——我惊险地避了开来。
听到了血肉被切开的声音。脉动著的妖刀在割裂翅膀的同时,从禁咒之鞘里现身了。
黑色羽翼就这样逝于妖刃之下。
哔、叽。
右眼疼痛起来,周围浮现了好几条血管——但,不管它。怎能管它呢?
现在不用,何时要用?
「第三禁咒,解放。」
我瞄准的是司寇邦格的眼球。
红色雷击朝著目标的颜面发射过去。
「泥的想法很正确,禁咒使。」
司寇邦格于自己面前交叉双臂。
他果然会保护眼睛。
敌人同时使出一记前踢。我硬是转换加速的方向,回避了攻击。
而刚刚的第三禁咒,是幌子。真正的杀著则是——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
吸血妖刀——《狂樱》。
我在一瞬间绕到司寇邦格的旁边,用尽全力朝著他的眼睛砍了上去。司寇邦格这时看起来已经有了牺牲一只手臂的觉悟。
然而,司寇邦格抽身了。
他将上半身移到刀刃轨迹的反方向,闪开了斩击。
他应该已经预测到这记攻击是能躲得开的吧。
应该已经预测到这记攻击就算躲不开,牺牲一只手臂也能挡得下来吧。
应该已经预测到自己能在这场攻防战中取胜吧。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做。
已经完成所有任务的左臂。让人以为已经失去作用的,禁咒左臂。
上头的皮肤被惨烈地剥离开来,伤口深可见骨。
已经不是能够在战斗中使用的状态。
但直到刚才,我才想到一件事。
骨头上,没有裂痕。
也就说是,等同毫发无伤。
毫发无伤。
这个受到禁咒影响而产生变异的骨头,就连与贝修加姆的拳头正面互击时,都没有碎开来。
虽然血肉已经溃烂,但骨头却一点事都没有。就算刚才与眼前的怪物互殴时也一样。
这个神经都被拉出来的血肉只要碰到了任何一处,想必会痛到快要死掉吧。
绝对、会很痛。若要打出拳头,说不定会痛到失去意识。
最坏的情况则是休克死吧?
所以——那又怎样。
毫不犹豫。
清冽的破空声。
思考、停止了。是我强迫它停止的。
真正赌上一切的杀著。司寇邦格虽然躲过妖刀却破绽百出,我便朝著他的太阳穴——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击碎——将这个骨锤,没有丝毫迷惘地——
全力、轰击下去。
我不知道是否彻底击穿了敌人左边的太阳穴。
在感到攻击命中的当下,朝著我袭来的是,纵横无阻地爬遍全身的剧烈痛楚。
我觉得这种感觉甚至已经超越痛楚的既有概念了。
无法言喻的,极痛。
割己之肉,以骨击之。名符其实的双刃剑。
当我发觉时,自己已经被司寇邦格那狂暴的前踢给踢飞了。
将我的意识呼唤回来的,是她那动听悦耳的声音。
现在回想起来,从拳头的皮肤被撕了下来的时候,她好像就一直在叫唤著;而那声音是颤抖著的,还带著哭音。
我转动模糊的视野,发觉她现在的位置与我记忆中的地方不同。
八成是为了援护我而奔了出去,却在半途跌倒了吧。
我大概就是被踢飞到了那个位置。
「裘……裘莉叶、同学……」
视野内的物体轮廓开始连结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的眼睛正在流血,但还能看得到。
幸好、还能看到裘莉叶同学的脸。
「你还好吗,黑彦!?」
抱著我的裘莉叶同学正在哭泣,脸都哭花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乱来!?我明白……我明白、你也只能那么做……!虽然明白……但正因为我明白——呜……呜呜呜……噫唔……所以说……你太过、乱来了……」
我为了让裘莉叶同学安心,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上。
「司寇、邦格,还……站、著……吗?」
她点了点头。
唉呀唉呀,真伤脑筋……没办法、啦。
「我要使用那招。」
「咦?」
「我应该和你说过吧?就是打倒贝修加姆时的那招……若从外面不行,就改由内部——」
我已经想过把这招当作最后的手段,但问题则在处于完全失去视力的状态下,是否能够让司寇邦格吞下我的眼球。
至于其他的,就只要拚命一抟。
就只要抱著燃烧性命的觉悟,静肃地拚命一抟。
但是,与爱拉同学及赛希莉同学的约定……可能就无法达成了。
就算能够打倒司寇邦格,我大概也无法平安无事,也没办法亲眼看到她们的比赛。希比加米要是知道我身处的状态,也不知道会说什么……不过——
「不可以,黑彦……唯独那招,你不可以用!我们先暂时逃走吧!若是与瓦拉加、《铠战鬼》及索久特团长协力合作的话,也许就能打倒那家伙!」
很难说呢。
他是,完全不同的。
虽然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但在这座大陆里要是存在著能够与司寇邦格分庭抗礼的人,我觉得大概也只有希比加米了。贝修加姆•安格连要是还活著,说不定也能和他过招。我明明就还没亲眼看过瓦拉加•奥鲁穆德、罗兹•克雷沃尔与索久特•希古姆索斯认真起来是什么样子。
但不知为何,我直觉性地有这样的想法。
而且我若不在此收拾掉那家伙,搞不好会让在大圣场里,那些我所珍视的人们性命暴露于危险之中。
「裘莉叶同学,请你……快逃……剩下的、就由我来……无论如何我都会——」
「……如果要上,就两个人一起上吧。」
「咦?」
「我刚刚想到了一个方法。」
「方法……?」
「我会再想办法发动一次第二魔装……接著就往那家伙的身体某处尽力制造出比较深的伤口。没问题的……如果只是一、二次,我还承受得住那家伙的攻击……」
裘莉叶同学的视线没有从司寇邦格——他以缓慢的脚步朝我们走过来——身上移开,继续说道:
「而你就试著用第三禁咒或那把吸了血的妖刀,在我制造的伤口施加攻击。」
在挨了司寇邦格的前踢后,我似乎放掉了妖刀,它就落在我们与司寇邦格之间大约中间的位置。
「这也算是从内部攻击吧?要是……要是那样还是不行,你再用与贝修加姆战斗时同样的方法……所以拜托你,黑彦……」
裘莉叶同学用力地握紧我的手。
「裘莉叶、同学……」
「我会、成为你的眼睛。」
「咦?」
「要是你失明了……我会一生陪在你的身边,充当你的眼睛。所以拜托你,在这最后关头,用我……用我刚才说的方法……我自己负责的部分,一定会成功达成给你看的……」
我让膝盖触地,打算站起来。全身都还残留著微微的发麻感。
但是,我还能动。
「老是让你做出牺牲,我已经、受够了……」
她的口气,像是在祈祷。
她的口气,像是在恳求。
「不好意思,裘莉叶同学……其实我觉得幸好在这里的人是你。」
「咦?」
「就因为是你,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与那家伙战到这种地步……才能在我来到之前稳稳撑住。」
我笑道:
「就因为是你,看守其它大门的人才能免于一死……裘莉叶同学果然是个了不起的人。」
「黑彦——」
「而就因为是你——才会让我想尝试、你刚刚说的方法。」
「啊——嗯!来试试看吧!」
裘莉叶同学扶著我站起来。
老实说,这个方法的成功机率应该很低。因为我与裘莉叶同学都已经损耗了相当多的体力,有可能在途中某个阶段就会用尽燃料。
然而也只能硬著头皮试试看了。
「不知为何,我现在想起以前我们两人一起潜入圣遗迹时的事。」
「呵,真是凑巧……我也是呢。」
「只要能杀了那家伙,我就没有悔恨了。」
即使在最坏的情况下,得赔上这条命。
「我要趁现在先向你道声谢谢。」
「嗯,我也要向你道谢………………幸好能遇见你。」
司寇邦格用力踏向地面。
超低速攻击,还没到来。
「唔、唔——」
就在这个时候。
「唔……什、么……!?」
滋隆!
司寇邦格当场猛然半跪在地上。
会让人误以为是地震的大幅震动从地面传了过来。
「唔、唔……这、是——」
司寇邦格用手按住刚才被我用骨拳击中的太阳穴。
他的瞳孔里映出今天首度出现的困惑。
「我、居然会感到痛楚……?这到底是多久以来的事……」
司寇邦格在以手按著太阳穴的同时,直直地注视著我。
「是因为那个禁咒使的、攻击吗……!唔、唔……!?」
司寇邦格想要站起来,却又跪了下去。
那一击,生效了。
仔细想想,那家伙挨了那一击后,并没有立刻冲过来,而是以缓慢的步伐朝我走过来。
当时明明就是个一口气进攻的好机会。
原来不是他不想进攻,而是无法进攻。
我的攻击出乎预料地有效果,所以他才没办法立刻重新发动攻势。
「唔……?时间又、到了吗?哼嗯……好不容易开始有趣起来了说。」
「咦……?」
怎么回事?视野明明已经变得鲜明,但司寇邦格身体一部分的颜色看起来却变得淡薄了。
司寇邦格终于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后,就很明显了。他从脚尖到膝盖的颜色的确变得将近透明。
「大概是因为苏醒后经过的时日还不长,我的存在尚无法安定于这个世界里……目前就会像这样反覆地消失与出现。随著消失的次数增加,到下一次消失的时间也会变长,总有一天能够安定下来吧。因此我现在都是到离下一个出现地点最近的人类村落,抱著玩乐的心态猎食料来吃……但看来这次的狩猎,让我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司寇邦格指著我说:
「可以告诉我泥的名字吗?有著半身,不可思议的人类战士啊。」
「我的、名字?」
如果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可能会带来危险。
但不知为何,我觉得应该要告诉他。
我心中的《某种东西》大叫著应该要告诉他。
「相乐、黑彦。」
司寇邦格的脚渐渐消失,他的上半身已经有一半正逐渐半透明化。
「相乐•黑彦……是吧?哼嗯,等到我的存在安定下来后,真想再和泥见个面。有著半身的泥,有一半可说是我们的同族。既然如此,等到下次见面时,也可以考虑与泥以不互夺性命的方式来做出了断喔。」
以不互夺性命的方式来做出了断?还有——
「我有一半是你的同族,这是什么意思?」
「在过去构筑出这个世界的诸神,突然受到了来自异界的暴虐诸神侵略而惨遭蹂躏,其中大部分的神都被剥夺了名讳与本来的面目。我是唯一从那边的世界逃出来的,本来统治著这边的世界……但这边的世界最后也被异界侵略者们给吃得一乾二净了。」
司寇邦格摸著自己的脸说道:
「因为抵抗异界侵略者们的侵蚀之术而产生了影响,我的容貌也改变了不少……听说主神也被剥夺了名讳,被封印在一个叫天狱界的地方。最后我自己也被封印,之后发生的事就不清楚了。而当我苏醒过来后,就看到我的世界已经变了个样子。」
「你在、说什么……?这个世界,曾遭到异界诸神的侵略……?」
「也罢,过去是过去……而现在,是现在。当我的存在安定下来,完全复活之时——我将要再度,统治这个世界。」
简单地说,就是他总有一天会来支配这个大陆的人们吧。
「如果你要危害我所重视的人们,就算是同族——我也会,杀了你。」
「哼哈哈哈哈哈哈!自从我醒来后,至今为止所遇到的人类全都怕我怕到无法动弹,但看来泥并不一样。果然还是因为有著半身的关系吗……不管如何,我都很中意泥,禁咒使。」
司寇邦格的身体终于只剩下头了,而他的头部上方也逐渐失去颜色,变得半透明。
「若是判断我会对泥有害的话,泥就到连结著《地之狱界》的地方来吧。等到我的存在完全安定下来后,我会在那里等泥一年左右。」
「连结著《地之狱界》、的场所……?」
「就是现在于末日乡被唤为《狱》的地方,那里似乎是一座大监狱。」
末日乡。
「那里也位于大陆的中心,作为据点也是个不错的地点。」
洛齐亚也在那里——
「无论怎样的形式也好,我都会祈祷能与泥再度会面,有著非人类的半身,圣树之国的禁咒使啊。」
就这样,司寇邦格无影无踪地,当场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