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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次圣杯战争秘话 Act 3

-162:26:29

冬木市新都——

假日午后,人潮汹涌。来往交错的众多行人被北风吹得缩起身子,彼此对擦肩而过的其他人看也不看一眼。卫宫切嗣就这样如同隐形人般,默默地混在人群中踽踽独行。

陈旧的衬衫与外套、两手空空的轻便打扮,让人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来自外地的人。事实上,他是在入境后直接来到冬木市的新都。虽然已经久未归国,但是日本毕竟是他出生的国家,比其他国家更容易融入人群之中。

切嗣低头看着刚才随意在自动贩卖机买的香烟纸盒,心中五味杂陈。

他已经戒烟九年了。除了因为在遥远异乡的艾因兹柏恩买不到自己抽习惯的香烟,更主要的原因是为了母女俩的健康着想。可是为了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即将正式开始的战争,他在一脚踏上冬木车站月台的时候,还是依照久远之前的习惯在自动贩卖机前投入硬币。

切嗣打起精神,在路边经过的便利商店里买了抛弃式打火机之后,撕开香烟纸包的封口。整齐排列的白色香烟滤嘴让他感到目眩神驰。

他口中叼起一根烟,点起火。一连串的动作熟练俐落,一点都不像是将近十年没有抽烟的人。吸进肺里的芳香麻痹戚是一种熟悉的气味,好像昨天才品尝过。

「……」

切嗣确实感觉自己的心境正在逐渐转变。他一边再次环顾熙来攘往的街景,仔细检视。

他曾经在三年前隐藏身分,秘密来到冬木市探查,但是新都和那时候比起来已经完全变了个样。虽然这早在他的预料之内,但是变化的程度却超出他的想像。看来有必要再重新详细调查周边的地理状况。

虽然街区的改变让切嗣折腾了一会儿,但他还是到达他要找的旅馆。

旅馆大厅与柜台的摆设十分整齐,但是这里只是比商务旅馆略好一点的便宜旅宿。这种旅馆的客人从夫妻亲子到外遇者都有,客层广泛,相当适合做为隐身之处。

切嗣装作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直接走过大厅,坐电梯到七楼。他忠心的部下应该在三天前就已经住进七〇三号房了。

如果以魔术师世界的说法来形容的话,他与久宇舞弥的关系或许就相当于「师徒」吧。

但是切嗣修习魔术不是为了探求知识,只是把魔术当作一种手段。对他来说,他从不认为双方有师徒关系。他只是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战斗手段」全数传授给舞弥,而且这也只是为了让舞弥本身成为这种「手段」的一部分而已。当时他还不知道圣杯的存在,还在为了不可能实现的理想不断重复绝望的战斗。

所以他与舞弥的关系比爱莉斯菲尔还要更久。一直与切嗣并肩作战的舞弥甚至知道切嗣从来没有给妻子看过的最血腥的一面。

切嗣依照约定好的节拍轻叩七〇三号房的房门之后,房内的人立刻打开房门,好像早就等候已久。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寒暄,仅仅彼此交换眼神便结束这重逢的一刻。切嗣不发一语地走进房内,关上房门。

切嗣和舞弥分开并没有很久,即使在他退居第二线之后,舞弥仍然依照他的指示,在外地四处奔走,为圣杯战争做准备。切嗣也好几次为了商讨事情请她到艾因兹柏恩城来。

舞弥虽然是一位肌肤白皙、相貌端正的美人,但是她不但不抹眼影,就连口红也不擦,完全不施任何脂粉。那双修长的双眼总是因为警戒心而露出锐利的目光,使她更添冷漠的印象。有很多男性的目光曾经被她如同丝绢般细致的黑色直发吸引,但是只要被那双冰冷又锋利的眼光瞥上一眼,无论任何花花公子肯定都会放弃对她搭讪的念头。

切嗣与舞弥的关系前后已经超过十年,虽然刚认识时她还只是少女,但是褪去年幼的外貌之后,她那与生俱来如同刀锋一般犀利俐落的印象显得更加鲜明。一般人要是与这种冰山美人为伴,大多会因为精神紧张而觉得疲劳,但是切嗣却完全相反。舞弥是一位凡事讲究实事求是的女性,有时候能够做出比切嗣更确实、更冷酷的判断。即使在她身边,切嗣也不会以自己的卑劣为耻、不会憎恨自己的冷酷。这也算是一种心灵上的安宁吧。

「昨天晚上远坂家有动静了。」

舞弥开口第一句话就切入正题。

「画面已经记录下来,请你确认。另外,所有装备用品都已经到了。」

「知道了,先了解状况吧。」

舞弥点头,把一台连在房内配备的电视机上的解码器打开。

切嗣传授的诸多魔术当中,舞弥特别在操纵低级使魔方面展现出优秀的才华,因此切嗣常常指派她担任斥候或是侦查的任务。这次早在他人境日本之前,就已经命令舞弥监视远坂家以及间桐家。

舞弥最擅长操纵的使魔是蝙蝠,但是她操纵的蝙蝠与一般魔术师不同,在腹部上挂着超小型的CCD摄影机。这当然是切嗣的主意,魔术师的幻术以及结界迷彩多是利用暗示欺骗观察者的视觉,这些魔术师往往对电子仪器疏于防范。录影画面有利于事后检证,虽然照相机使得使魔动作迟缓,但扣除这项缺点,使魔和摄影机并用还是能发挥很好的效果。

在十三寸荧幕中显示出昨晚在远坂邸发生的一切。虽然影像不甚清楚,但是已经足以确认发生了什么事。切嗣面不改色地看着面戴骷髅面具的从灵在毫无反抗能力的状况下,遭受黄金从灵的蹂躏而消灭。

被杀的从灵脸上戴着白色面具,那正是Assassin职别的象征。

「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认为这一切发生得太顺利。」

舞弥马上回答切嗣的问题。

「从Assassin现出实体到远坂的从灵展开攻击,前后时间的间隔太短,就像是事前准备好,等着对方上门一样。如果一开始就察觉到有人化为灵体入侵的话,或许还能解释。但是我不认为拥有隐蔽气息技能的Assassin会这么容易被人发现……我认为远圾可能早就已经知道会有入侵者袭击。」

切嗣颔首。不愧是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人,舞弥分析出来的结果和切嗣相同。

「这么一想,我就越来越觉得这段画面莫名其妙。如果远圾有余力能够进行埋伏,为什么还白白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从灵。」

远坂家历经过第二次、第三次圣杯争夺的历史。远坂家的召主理应对圣杯战争的理论知之甚详。不可能不知道己方阵地的远圾宅邸已经受到其他召主的监视。

但远坂时臣明知如此,还是轻易让从灵在庭院里现身。依照一般的想法来看,这种做法简直愚不可及。

圣杯战争就是过去名动天下的诸位英灵彼此决斗。然而在许多英雄故事当中,还包括了关于该位英雄的战术模式,或是长处与缺点等情报。换句话说,英灵们的底细或是弱点,等于一开始就是摊在阳光下的。

因此在从灵战当中,隐藏英灵的真实身分变成一项铁则。所有英灵都以职别名,而不是以真名称呼的原因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远坂昨天晚上主动把英灵的外貌与疑似是宝具的攻击方法等两点线索,透露给其他召主知道。虽然这两条线索还不至于让从灵的真名曝光,但这点风险应该能够轻易避免才对。只要将Assassin引到宅邪内再下手的话,根本不会让任何人看见。

「原本可以不被他人看见的事情却不加隐瞒。也就是说,他是不是一开始就有意让别人看见?」

对于舞弥点出的意见,切嗣又点点头。

「应该是这样没错。做这种事究竟对谁有利?只要想到这一点,答案自然就会浮现出来……舞弥,Assassin的召主情况如何?」

「他昨晚到教会避难,监督者已经宣布将他纳入保护之下。听说是一个叫做言峰绮礼的男人。」

一听见这个名字,切嗣的眼神中浮现出冷冽的杀意。

魔术师这种人最大的弱点大多是因为傲慢心态而造成的粗心大意。他们深信自己身处于人智与神秘之间。也深以为除了神灵之外,只有同为魔术师的人能够威胁自己。

所以魔术师在战斗中对魔术的气息变得极其敏感。无论敌人想使用什么魔术都必须在对方使出之前察觉,因此他们认为感应魔力的能力以及滴水不漏的抗魔术对策才是致胜的关键——这对所有魔术师来说都是牢不可破的战斗原则。

这种想法导致魔术师轻视不依赖魔术的纯物理性攻击,把它们当作次等威胁。无论是再锋利的刀刃或是火力再强的枪炮,只要没有打进自己的身体都不足以畏惧。然而在那之前,魔术的力量就会利用幻术、麻痹或是防护结界等方式,将那些低俗的攻击手段全数瓦解。

但是这些魔术师太小看所谓的科学技术了。多数魔术师都不了解人类不靠魔术的力量可以办到多少事情。

敌人无法预料的攻击才是所有战斗中致胜的捷径。切嗣历经与许多魔术师激战之后,得到一套公式——魔术师面对不依靠魔术的攻击时更容易露出破绽。

把冬木的圣杯战争套用在这个公式当中求得的解答,就是舞弥准备的这一整套装备品。其中最吸引人目光的就是横躺在床单中央,一挺散发出枪油气味的步枪。那是集合匠工巧技与最新电子技术,以最凶猛的型态结合而成的艺术品。

步枪的主体是Walther WA2000半自动狙击枪。虽然全长只有九〇公分左右,以步枪来说算是比较袖珍的尺寸,但是由于枪身采用Bullpup犊牛式构造,将弹匣以及枪膛配置在枪把后方,因此实际上枪身长度将近有六五公分长。使用点300 Winchester麦格农弹,有效射程达到一千公尺以上。是现在世界上最高级,同时也是性能最好的步枪。因为枪枝本身要价高达一万二干美元,因此仅仅生产了一五四挺,而在切嗣眼前的就是其中一挺这种梦幻步枪。

为了取代原本标准规格配备的Schmidt & Bender公司制瞄准镜,切嗣特别订购能够同时装设两支瞄准装置的特制瞄准器底座,在枪身正上方以及左侧斜面并列架设了大型光学瞄准镜。

两支瞄准镜中最主要的是美军最新锐的设备AN/PVS04夜视瞄准镜。这种瞄准镜就像是超高戚度的摄录影机,利用电子仪器强化射入物镜的少许光线,大幅提高画面亮度。在月光下能够用三·六倍的倍率看到六百码外的视野,即使只有零星的星光也能看到四百码远,堪称是「电子鹰眼」。这种美军的最新装备为了防范技术泄漏,本来是禁止输出给外国的。

另外装设在一旁做为辅助的是Specter IR热感应瞄准器。这也是为了在夜晚保持视野清晰的电子装置,只不过这个装置不是增加亮度,而是捕捉被视物体的热影像,显现在画面上。能够以一点八倍的倍率探测前方二百公尺从摄氏零下五度到六〇度之间的温度变化。

切嗣已经发现启动魔术回路会让施术者的体温产生变化,经过长久的研究以及锻练之后,现在他已经能够从热影像的热分布图解读魔术回路的状态。不仅可以分辨常人与魔术师,甚至能够看穿魔术师释放魔力之后的破绽。切嗣特地装设两具沉重又占体积的夜视镜不只是为了夜间战斗,同时也是考虑到对抗魔术师的战斗才如此配置的。

虽然因为日新月异的技术革新,夜视瞄准镜本身的体积年年越来越小,但是尺寸还是大如宝特瓶,比一般的光学瞄准器还要大上许多。在设计尺寸比较小的枪枝上却架了两支巨大的瞄准器,摸样看起来实在极不搭配,甚至还有些笨拙。算上枪枝本身的重量,整体总重量超过十公斤,早就已经不像一般的狙击枪,根本可以算是一种班用支援武器了。就算是重装备,重到这种地步的话也会影响实用性,可是切嗣还是认为这样搭配是最好的选择。

这挺夜视狙击枪的性能确实比不上魔术。只要使用魔术的话,可以更加清楚透视黑暗,捕捉敌方魔术师的位置。但是切嗣利用这挺狙击枪,能够在不散发出一丝魔力的情况下从远距离狙杀敌人。

敌人从戚觉不到任何魔力的黑暗彼端几百公尺远之外进行攻击——对职业军人来说,这种可能性算不上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是有很多魔术师在这方面的经验与一般平民百姓无异。虽然魔术师涉足超越人智的神秘世界,但是他们鲜少知道自己实际上被局限在一个狭小世界的刻板观念之中。

切嗣从床上把超重量级的狙击设备抱起来,检查枪栓的滑动流畅度以及扳机的松紧程度,确认枪枝是在最佳状态之下。

「我已经把准心归零在射程五百公尺,需要确认一下吗?」

「不,没关系。」

如果可以的话,切嗣不只要确认瞄准状况,他还想进行试射以掌握射击的感觉。不巧的是日本是法治国家,想要试射枪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圣杯战争已经揭开了序幕,说不定今天晚上就需要用到这支枪,不过他完全相信舞弥的工作能力。

除了Walther狙击枪之外,还有一挺步枪。那是为了让舞弥在前哨进行斥候任务时使用的Steyr AUG突击步枪。这挺步枪也和切嗣使用的狙击枪相同,已经换成夜视瞄准器。不过除了瞄准器之外,其他都是标准规格配备,所以重量不到五公斤。

另外两人还准备了两支Calico M950冲锋枪当作随身备用武器。与大型手枪相去不远的小型尺寸以及处处可见利用强化塑胶的外表,让这支枪与Walther狙击枪相比之下就好像是玩具枪一样。但是这种枪能够在称为Helical式的特殊螺旋型弹匣中装填五十发9mm军用弹,射速每分钟七百发,是一种非常凶猛的武器。

其他还有对人手榴弹、震撼弹、烟雾筒,还有一整包C4塑胶炸弹。舞弥依照切嗣在北方遥远之地发出的指示,把所有装备品全部一一搜集齐全——可是在切嗣冷漠无表情的眼神中还看不到满意的神色。

「之前交给你的东西在哪里?」

「……在这边。」

舞弥从衣柜深处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紫檀木盒。原本就不苟言笑的美貌此时因为心中的敬畏,看起来好像更加严肃。

切嗣接过舞弥递出的盒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用熟练的手法打开盒扣与盒盖。

放在床上的诸多武器全部都是为了今天这个日子所新准备的。这些利用艾因兹柏恩的庞大财力所搜集到的武器,确实都是极为高价又贵重的最新型装备,但是只要有足够的资金以及适当的管道就可以轻易弄到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长达一四英寸的枪身让人联想到一柄收在皮鞘中的短剑。如果要说哪个零件像手枪,那就只有扳机以及击槌而已了。外观极为简朴,既没有转轮也没有枪栓,与中世纪末期的击发式手枪很类似。

Contender实际上是单发手枪,在中折式的枪膛中只能装填一发子弹。这种枪本来是射击竞技中使用的运动用枪,切嗣用的这把枪是换过枪身的猎枪式样,能够使用狩猎用步枪的大口径子弹。不只如此,为了使用「魔弹」,他还在膛线以及撞针用魔术做过处理。

这支枪使用的是点30-06 Springfield弹。瓶颈状构造的步枪子弹在大小尺寸与威力上本来就不是手枪子弹能比得上的。比起大型军用步枪的点308 Winchester子弹,点30-06的威力还高出一成左右,甚至还凌驾于Hand Canon等级的麦格农弹。以随身携带的手枪来说,这种子弹的火力可说是过于强大了。

但是这支枪真正的可怕之处,不是在于火药与弹头所产生的物理性破坏力。

木盒中有一套与枪枝摆在一起的专用子弹——现在还剩下十二发子弹在铅制的弹头芯里封着切嗣从自己骨头上取出的骨粉。当这枚『魔弹』带着切嗣的魔力击发出去的时候,就会将魔术师切嗣的「起源」打进对方体内,简单说来就是一种拟似概念武装。

魔术师对魔术太过执著就会忽略科学技术……这种说法毕竟只是一种倾向,换句话说就只是一般性理论而已。或许世界上大多数魔术师的确都会被夜视装置或是热感应瞄准镜之类的手段打破罩门而落败。可是有些例外无法用一般的经验或是法则忖度,对普通魔术师适用的一般性理论要是遇上更加诡奇的魔术师就会失去效用。切嗣把这种对手称为「强敌」。

如果过上谋略无法打倒的「强敌」——这时候切嗣只能以一名魔术师的身分,利用他习得的所有秘术加以对抗。届时这支Contender将会成为切嗣唯一,也是最强而有力的獠牙。

切嗣让心中的时间倒流,一边从盒内取出Contender过去吸了切嗣无数手汗的胡桃木枪柄,和他的掌心与手指紧紧密合,即使过了九年的空白时间,握起来仍然非常称手。

这种一体感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手掌握着枪柄,还是枪柄让手掌握着。只要手指轻轻出力,整支枪感觉就和手骨融合在一起,仿佛成为手腕延长的一部分。

他用食指一勾扳机护弓下的勾铁,解开枪膛锁,往前放倒枪身。将一发同样从盒子中取出的魔弹装入打开的枪膛内,接着手腕一翻,让枪身弹起关闭枪膛。

如此一来,枪枝本身加上子弹的重量总共是二〇六〇公克,这是切嗣右手最习惯的手戚。

切嗣对这支凶器的触戚是这么地熟悉,一点都没有久未接触的感觉。他的胸口中涌起一阵酸苦。

自己的双手究竟是否同样也能够如此清楚地回忆起妻女的感触呢?

她们柔滑的脸颊、纤细的手指。切嗣到底还记得多少?

切嗣用左手从盒中取出另一发子弹,实际演练一次自己双手已经熟稔的填弹程序。

打开枪膛、用指尖勾住弹壳底部的凸缘,把子弹抽出来。反手将第二发子弹装进枪膛后立刻弹起枪身,关闭枪膛。

所需时间将近两秒,杂念让手指的俐落度变得迟钝。

「……真是退步了。」

「是的。」

舞弥毫不客气地同意,回应切嗣自嘲的低语。她很清楚自己的搭档从前有多少能耐。

切嗣从枪膛取出子弹,也拾起弹落在地上的另一发弹药。将两发子弹与Contender再次放回盒中。

「伊莉雅的体重比那支Walther还轻,她都已经快要八岁了……」

切嗣喃喃自语,吐出心中的苦闷之意,他的意志力已经完全松懈下来了。舞弥从背后绕到他面前,踏进他的怀中。一连串动作让切嗣完全来不及反应。

舞弥迅速伸出的两只手臂有如长蛇般缠上切嗣的脖子,扣住他的后脑杓。柔软而干燥的双唇封住他动弹不得的嘴唇。

切嗣感受到一阵女性气味与触戚,与那道紧紧揪住自己胸口的身影类似,却又不一样。这种行为的效果十分显著,无情地斩断男子心中的乡愁。

「……现在你只要把注意力放在必要的事情上。请不要去想其他多余的事。」

舞弥嘶哑的声音中还带有撩人舌尖动作的余韵,轻声细语地警告切嗣。

「……」

切嗣无言,他戚到心中的情感逐渐冷却。在他冰冷的心中,痛楚已经既遥远又模糊。

舞弥就是这样的女人。把以前在战场上捡到的少女教导成这种女性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切嗣自己。

让卫宫切嗣这部机器运作更加机械化的辅助器具,这就是久宇舞弥。切嗣要打赢这场战争所需要的最后一项武器……正是这个女人-

162:27:03

正当卫宫切嗣与久宇舞弥在新都的便宜旅馆会面的时候,距离冬木市最近的F机场,有一架沃拉雷·义大利航空公司由德国起飞的包机降落在跑道上。

虽然同样都是冬天的寒气,但是日本的寒冷完全比不上艾因兹柏恩城的严寒。爱莉斯菲尔·冯·艾因兹柏恩抬头仰望午后柔和的阳光,觉得心情变得轻快许多。

「这里就是切嗣出生的国家……」

真是一个美好的地方。虽然爱莉斯菲尔已经从照片或其他方式已经得到一些日本相关的知识,不过亲身感受到的空气还是让她深有感触。

轻快的不只是心情而已。她假扮成旅客前来日本,身上穿的不是平常在城中所穿的礼服。她尽可能准备了符合一般市井生活的外出服装。只是换上平底长靴和膝上短裙的轻便装扮,就让她觉得动作轻巧,好像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话虽如此,艾因兹柏恩家长久过着隐居生活,已经遗忘外面世界的种种常识。他们所认知的「平民服饰」早就已经和平民大大地脱节了。丝质衬衫、膝上长靴、饰以雪狐皮毛的轻便外套,无论哪一件服装都是只能在高级服饰店的橱窗里才能看到的精品,一看就知道质料与款式都不同凡响。如果没有时装模特儿的身段,根本没办法作这身打扮。但是爱莉斯菲尔天生具有高雅的气质,加上后天培育的良好教养,这些衣服穿在她身上简直再适合不过。反而更能衬托出她柔滑如流水般的银色长发与姣好的容貌。

别看她穿得一身华丽,其实爱莉斯菲尔已经在艾因兹柏恩家的基准范围内,尽量注意自己在市街上的伪装。但是像她这样出众的美女想要完全融人人群中终究还是不可能的。

「怎么样,Saber?你对这趟空中旅行的感想如何?」

爱莉斯菲尔先一步踏上跑道,对着跟在她身后步下舷梯,身材娇小的从灵问道。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戚想,坐飞机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有趣。」

Saber说的应该是实话,她那双翡翠色的眼眸还是一样平静无波。

「真是可惜,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惊讶又感动呢。」

「……爱莉斯菲尔,你该不会把我当成什么原始人之类看待吧。」

Saber不满地皱起眉头。爱莉斯菲尔对她露出天真的微笑,不好意思地说道:

「该不会只要成为英灵,连在天空飞都不算什么难事了吧?」

「也不是这样。可是我以从灵的身分现世,已经获得关于现代的知识……再说我的职别是Saber具备骑乘技能。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我也能够驾驭这台叫做飞机的机械。」

听Saber若无其事地说道,爱莉斯菲尔惊讶地睁大双眼。

「你知道怎么操纵吗?」

「应该没问题。因为我的骑乘技适用于所有『坐骑』概念。只要跨上鞍,握住缰绳的话,接下来只要靠直觉就能够应付了。」

Saber的表现方式让爱莉斯菲尔忍不住笑了出来。Saber并没有看到飞机驾驶舱是什么样子,当她坐上没有马鞍与缰绳,只有一大堆仪表的驾驶座时,不知道会做何感想呢?

不过Saber对于技能的说明应该所言非虚。Saber职别的骑乘技能号称能够操纵除了幻兽、神兽以外的所有骑乘物。必要的话,想必她一定可以使用汽车或是机车等文明利器。

「但我还是觉得有一点遗憾呢,因为你可能是唯一一个亲身坐过飞机的从灵吧。」

「……这一点我觉得很抱歉,都是因为我太没用了。」

「啊,没关系——你不必在意,我不是那个意思。」

外来的召主们当然必须依靠某些方式来到日本。但是像爱莉斯菲尔这样与从灵两人假扮成旅客,一起乘坐客机却是很特别的案例。

原因在于Saber。她虽然是英灵,却有一些其他从灵没有的限制。其中影响最深的就是她无法化为灵体。从灵可以解除实体高速移动,或是在休息时化为灵体以降低召主的魔力消耗等等。但是Saber却没有这些一般从灵都应该具备的基本能力。这并不是切嗣的契约或是召唤方式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好像是因为英雄阿尔特利亚的魂魄成为从灵的条件与其他英灵不同……爱莉斯菲尔自己也不太清楚详细情况。

最麻烦的问题是Saber无法隐形躲过众人的耳目,隐藏自身的存在。总不能穿着现世时的镗甲在外面走动,只好让她打扮成人类的模样,穿上现代服装与爱莉斯菲尔同行。

——但是,如果只谈到服装打扮的话,爱莉斯菲尔反倒很中意Saber这项限制条降。

「能够和Saber两个人一起旅行,我觉得非常高兴。因为再怎么看你都觉得看不腻嘛。」

「……?爱莉斯菲尔,有什么奇怪的吗?」

「没什么事,别在意。」

爱莉斯菲尔转过头去,不让Saber看见自己笑开了的表情。看到她这样子,Saber越来越觉得可疑,眯起眼睛说道:

「……每次当你这样笑的时候,就代表一定有什么含意。希望你能老实告诉我是什么事。」

「我在想,你不能灵体化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多亏你不能变成灵体,才让我享受到帮你挑选衣服的乐趣。」

「……」

Saber叹了一口气,好像在说「你还真是悠哉」。不能化为灵体的限制是一种严重的缺陷,原本就算被召主当头臭骂一顿也不足为奇。有人喜欢这一点缺陷已经不是Saber所愿,现在还得反过来告诫主人不可以拿这来说笑,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了。

「爱莉斯养尔,我这身打扮真的能够融入这个时代的人群中吗?」

「嗯……应该吧。我也是第一次到这个国家来,也觉得有一点不放心。」

如果有一个具有日本一般庶民意识的第三者在场,那个人肯定会对爱莉斯菲尔的观点有意见。

爱莉斯菲尔在出发前特地为Saber量身订作一套现代服装,在法兰克福机场的经销商店取货。那是一件藏青色的礼服衬衫,搭配上一套领带与法式欧风的深色西装。完全已经是男装打扮了。

一位身高一五五公分左右的少女穿这套衣服,想必一定非常奇怪又好笑——但是穿在Saber身上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不是所谓男装美女的倒错式美戚。Saber的美貌是由一种冷硬的英挺气质所衬托出来,与女性的美色属于完全不同的种类。她的男装打扮就像是一位超凡绝俗的绝世美少年,纤细的身躯以及与粗犷胡须无缘的细白肌理,让人直觉联想到还不具有成熟男性魅力的纯洁少年气息。

「我选了一件能和我的打扮匹配的衣服,Saber不喜欢吗?」

「不,不是不喜欢。这套衣服活动起来也很方便,而且我从以前就穿惯男性服装了。」

Saber固然必须换掉那身镗甲,但是早在治装的阶段开始,爱莉斯菲尔便彻底以自己的兴趣为导向,这一点是怎么解释都无法否定的事实。

从货仓卸下的行李全部交给与两人一起搭机前来的女侍们处理,爱莉斯菲尔与Saber两手空空地走向海关。女侍们不会与她们同行,将行李送往艾因兹柏恩位于冬木市郊森林中的别邸之后就会直接回国。这次的圣杯战争中,爱莉斯菲尔不打算留人在身边服侍,没必要让无辜的人卷进不必要的危险中。只要有心,身边的诸多杂事她可以自己一手包办。而且最让她感到放心的,是有Saber这位强力的伴侣陪在自己身边。

两人顺利办完入境手续,旋即来到机场大厅。一路上虽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可是刚才入境官员们的态度——所有职员看到爱莉斯菲尔与Saber的时候都吓了一跳,睁大眼睛,没有一个人例外。这让她们两人一开始就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不安。

「问题果然是出在……我的服装上吗?」

Saber察觉在大厅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都在注视自己,尴尬地低声说道。

「这个嘛,可能是有一点太惹眼了……」

爱莉斯菲尔也只能露出苦笑。事实上吸引这么多目光的原因也有一部分在她身上,这是因为她们两人都有着惊为天人的美貌。那身特别的服饰虽然很奇异,但糟糕的是穿在两人身上看起来反而十分相衬,非常合适。周围的注视眼光不是惊讶的眼神,而是带着一丝陶醉的欣羡目光。

「——我们走吧,Saber。想太多也没有用。」

爱莉斯菲尔说道,抓住低着头、表情难堪的Saber的手。

「难得到日本来。在战斗开始之前,我们一定要好好享受一番才行。」

「不,爱莉斯菲尔。这不是享不享受的问题——」

Saber支吾说道。爱莉斯菲尔半强迫地拉着Saber的手,蹦蹦跳跳地踏着轻快脚步往计程车乘车处走去。不晓得为什么,Saber觉得她的表情看起来充满前所未见的生气勃勃,神采奕奕。

当两人到达冬木市时,午后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再过不久,夕阳就会染红西方的天空。

「好热闹喔……」

两人在站前公园的广场下车,置身于傍晚时刻行人熙来攘往的热闹街道。爱莉斯菲尔兴奋不已,说出自己的感想。

但是随侍在她身边的Saber却像是一位勘查战场地形的指挥官,带着锐利的眼神环顾四周。

「切嗣应该也已经到达这里了吧?」

「嗯,他预计比我们早半天到。」

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迹,切嗣从入境的时候开始,就与爱莉斯菲尔和Saber两人分道扬镖,走另一条途径。他应该已经先转搭客机在大阪国际机场降落,再搭乘电车来到冬木市。

「我们不想办法和他会合吗?」

「不要紧,他应该会自己找到我们。」

虽然没有表现在表情上,但是Saber心中对切嗣与爱莉斯菲尔这种没有计划的行动方针戚到有一点讶异又无奈。

「那么我们之后的计划呢?」

「这个嘛……暂时就静观情况如何变化,再采取弹性措施临机应变吧。」

「也就是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吗?」

「就是这样。」

Saber略有不满地说道。爱莉斯菲尔则对她露出俏皮的微笑,模样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可是这样又太浪费时间了,难得大老远跑到这么远的国家来……」

爱莉斯菲尔笑盈盈地看着周围的街景,很自然地迈开脚步。她的步伐稳健,没有一丝犹疑,旁边的Saber赶紧跟上前去。

「发、发现敌人从灵的踪迹了吗?」

「没有啊,怎么可能。」

爱莉斯菲尔若无其事地说完,身子一转,用恳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同伴。

「Saber,反正机会难得,我们好好参观这座城市嘛,我想一定会很好玩的。」

「……」

爱莉斯菲尔意外的要求让Saber一呆,可是她很快便正色说道:

「爱莉斯菲尔,千万不可以大意。我们既然已经踏上了冬木的土地,就要做好准备防范敌人,圣杯战争已经开始了。」

「是啊,这时候就要依靠Saber了。如果有从灵在附近,你应该可以凭气息察觉到对方,不是吗?」

「这……你说的是没错。」

不管是灵体还是实体,从灵之间都能借由气息感觉到彼此的存在。当然个人的侦察能力各有高低,其中也有像Assassin那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从灵,能够消弭自己的气息。

「依照我的能力,顶多只能戚测到半径二百公尺远的距离。而且这还只限于对方正在使用某种能力的情况下。」

「是吗……既然这样,现在这里应该没有想要对我们不利的从灵吧?」

「是的,可是——」

「那么我们就主动出击,四处走走把他们引出来吧。反正本来就不知道要上哪里去找。」

原来如此,为了寻找不知身在何处的敌人,采取诱敌战术刻意在街上晃荡也不失为一种策略。这种方式虽然颇为大胆,但是Saber的搜索能力并非特别突出,想要主动寻找敌人的话也只能这么做。反正不能灵体化的Saber本来就没办法进行隐密性的谍报行动。

虽然Saber同意这个想法有理,但她还是觉得爱莉斯菲尔的动机不纯。不对,想来想去她都认为爱莉斯菲尔单纯只是想游山玩水,才开口征求自己的同意。

「爱莉斯菲尔,我们还是应该先找个地方落脚之后和切嗣会合,好好计划今后的策略才对。这座城市的郊外不是有艾因兹柏恩准备好的城堡吗?」

「有是有啦……可是……」

这次轮到爱莉斯菲尔支吾其词了,她似乎也知道自己选择的行动缺乏危机意识,有些轻率。Saber察觉事情有异,又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想要参观这座城市呢?」

「我……是第一次来。」

爱莉斯菲尔变得有些软弱,微微低着头回答道。Saber叹口气,语气中带着半分无奈。

「——你也知道,我是受到圣杯召唤之后才得到这个世界的知识,当然也是初次认识这块即将成为战场的土地。爱莉斯菲尔,这里不是什么大都市,也不是观光胜地,应该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看的地方。」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爱莉斯菲尔像个小孩似的,只是一个劲儿地坚决抗拒,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她犹豫好了一阵子,才老实说出实情。

「我——是第一次到外界来。」

「……什么?」

Saber无法马上理解她的意思,愕然回问道。

「我的意思是……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到外面活动。」

「那么你……之前的人生一直都在那座城堡里?」

爱莉斯菲尔很困窘地垂首,轻轻点头。

「大老爷他老人家以前也说过,我只是为了这场圣杯战争而制造的人偶,不需要到外面走动。」

Saber以前身为阿尔特利亚的人生也不算多美满。

但是眼前这位女性如果真的从出生之后一直关在那座冰封的城堡中,过着有如笼中鸟的人生,教人如何不为她感到同情?

一当然我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喔。特别是切嗣出现之后,他告诉我电影、照片,还有好多外面世界的风景和风土民情。比方说纽约、巴黎等等,在世界各地有形形色色的人过着不同的生活。当然还有关于日本这个国家的事情。」

爱莉斯菲尔带着歉意一笑,怜惜地看着周围的人声喧嚣。

「可是……这是我第一次真正亲眼看见这个世界,所以觉得好高兴。我好像有点兴奋过了头,得意忘形,对不起喔。」

Saber歛眉,静静点头,然后默默地朝着爱莉斯菲尔伸出自己穿着深色西装的纤细手肘。

「……Saber?」

「我自己也是第一次在这座城市逛街——可是护卫淑女是骑士的职责所在。虽然力有未逮,但是我会尽量努力。来,请您务必赏光。」

「——谢谢你。」

爱莉斯菲尔的眼神中充满着开朗的喜悦神情,伸手勾住Saber的手腕。

距离黑夜降临,还有好一段时间。

即使身处繁华的市区当中,Saber与爱莉斯菲尔这一对组合仍然相当抢眼。

年轻女性全身充满不凡气度,闪闪发亮的银色长发配上喀什米尔羊毛外衣的打扮看起来不但不会太过豪奢,反而显得浑然天成。还有一位随侍在女士身边,让她勾着手腕的玲珑美少年。一般人如果不是参加电影明星们星光云集的鸡尾酒会,根本不可能有缘一见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种只存在于电影银幕中的美丽幻影,现在竟然在日本地方都市的街道上悠然漫步,路上的每一个行人刹那间都停下脚步,睁大双眼。

缓步而行的两人之间既没有亲昵爱侣的柔情蜜意,也没有观光旅客的惊叹连连。她们只是置身于人潮的流动中,悠然地随意漫步而已。有时候她们会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夕阳映照下闪耀的大楼玻璃窗或是橱窗内的展示品,快乐地欣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物,但是却完全不曾光顾店家购物或是走进咖啡店里小憩。

两人好像谨守自己身为局外人的本分,虽然融人人声嘈杂之中,但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安分地看着城市的活动。

冬天低垂的太阳不知何时已经隐没在山陵的另一端,夜幕笼罩的市街开始展现出不同的风貌,色彩缤纷的灯饰闪闪烁烁,让爱莉斯菲尔为之陶醉叹息。

世界上一定还有很多城市的夜景比冬木市这里更加美好吧。但是对爱莉斯菲尔来说,现在她所看到的这片夜景,这份感动才是她第一次获得的珍贵宝物。

「真的好漂亮……有一大群人在这里生活,夜晚竟然就会变得这么耀眼……」

爱莉斯菲尔戚动不已,低声说道,Saber也默默点头。这个世界与Saber原来生活的世界时地都相隔甚远,她对在这里初次看到的风景也不是毫无感触。只是Saber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怡然自得,但她还是绷紧了神经,注意四面八方。

这里已经是敌营了——这样的想法还是不变。

Saber的搜索能力绝对称不上优秀,而且在不同的情况下,到处徘徊的Saber也有可能被敌方从灵先一步发现。虽然她不认为有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动手,但是现在的状况确实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遭受奇袭。

即使如此,她并没有责怪爱莉斯菲尔,而是顺从她希望尽情享受片刻自由时光的愿望。这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剑有绝对的自信心。

她接受召唤成为冬木圣杯设下的职别当中最强的剑之座英灵。在近身战当中,没有任何一位从灵能够凌驾在她之上。无论开战时的状况有多么不利,她都有自信能够披荆斩棘,打开一条活路。

就算遭到奇袭也无妨,她会光明正大接战,逆中求胜,消灭对方。想要对她玩弄策略的奸宂之辈,她会让他们知道剑士职别绝对不是好惹的。

「……Saber,接下来要不要去看看海?」

爱莉斯菲尔掩不住脸上的兴奋神情,开口问道。男装少女微笑点头,她不会让爱莉斯菲尔察觉自己紧绷的情绪。

Saber发过誓要保护爱莉斯菲尔,所以她也要保护爱莉斯菲尔此时正在享受的这份喜悦,这是身为一名尊贵骑士的坚持。

走过横跨未远川的冬木大桥,来到对岸的桥下,有一座面积广大的海滨公园。

夜已深了,两人走在已经没有人迹的寂寥步道上。从海上吹来的北风不受阻挡,直接吹遍整座公园,将爱莉斯菲尔的银色长发撩起,有如流星的银色尾巴一样。如果是在夏天,现在可能还会有一些情侣在这里约会,冬天夜晚的寒冷则让人不敢靠近这里一步。但是第一次看海的爱莉斯菲尔早就已经习惯故乡的严寒,一点都不在乎。

「这里应该在白天的时候来看的……」

一边望着夜晚黑漆漆的海面,Saber怀着歉意说道。可是爱莉斯菲尔丝毫不以为意,凝望着消失在黑暗当中的海平面。

「没关系。晚上的海也很漂亮,就好像一面映照出夜空的镜子一样。」

爱莉斯菲尔满脸笑意,侧耳倾听一波又一波来来去去的浪潮声。今天一天的散步似乎让她很开心,白皙的脸颊有些红润。她的笑靥仿佛就像是年轻少女般纯真无邪,一点都不像已经有了孩子的有夫之妇。

「身边有一位男士陪伴着,一同在陌生的城市逛街,这种经验竟然会这么快乐——真的让人意想不到。」

「陪着你的只是一位假扮成男性的女人,这样也足够吗?」

Saber对着看起来喜不自胜的爱莉斯菲尔说道。以她平时严肃的个性来说,鲜少机会听到她这种带着一点点讽刺意味的语气。

「足够了,简直无懈可击。Saber。今天的你是一位非常迷人的骑士喔。」

「这是我的光荣,公主殿下。」

看着眼前穿着深色西装的少女彬彬有礼地行了一礼,爱莉斯菲尔有些害臊,转头看着海面。

「Saber,你喜欢海吗?」

「很难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Saber苦笑道,回想起遥远的故乡。

「因为在我的时代、我的国家……经常有很多蛮族从海的另一头来犯,我对海洋只觉得戒慎恐惧,从来没有任何懂憬。」

「是吗……」

Saber的回答让爱莉斯菲尔的表情蒙上一层阴影。

「……不晓得为什么,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你虽然同样也是女儿身,但是身为亚瑟王的你,却没有闲情逸致可以和男士享受约会的时光。」

「你说的也有道理。」

Saber轻松地笑着耸耸肩。她不后悔舍弃女性的身分,相对的,在她小小的胸口中充满着往日英勇驰骋在战场上的骄傲。

「爱莉斯菲尔才是,其实你不是想和我,而是想和切嗣一起逛街,对不对?」

听到Saber的疑问,这次换爱莉斯菲尔露出冷静的微笑。

「那个人……不行。这么做会让他更难过的。」

Saber不了解爱莉斯菲尔的回答是什么意思,露出狐疑的表情。

「和你在一起,切嗣不觉得快乐吗?」

「不是,他一定也和我一样感到幸福……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不行,『幸福』会让他感到痛苦。」

「……」

Saber仔细玩味爱莉斯菲尔这句话的涵义,试图去了解存在于卫宫切嗣这个男人心中的矛盾。

「——切嗣内心抱持一种内疚,认为自己没有资格享受幸福吗?」

「或许是吧,他总是在内心中不断责罚自己。可是一个人如果想要为了追求理想而活,一定要彻底变得更加冷酷才行……」

爱莉斯菲尔远望大海:心中想着丈夫现在应该也潜伏在这座城市的某处,为了相同的目的而四处奔走。

Saber想要说几句话安慰爱莉斯菲尔,但还是没说出口。

……此时她很后悔一个不小心让两人的对话谈到这么沉重的话题。她本来希望能够在愉快的气氛当中结束这一天。

Saber很自然地握住爱莉斯菲尔的上臂,轻轻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爱莉斯菲尔以冷静的眼神与Saber对望一眼。

「……敌人的从灵?」

「是的。」

这种感觉绝对不会错。在旁边一百公尺左右的阴暗处当中,散发出一股极为强烈的气息,仿佛是在挑衅一般,很明显是针对Saber而来的。但是对方没有靠近,反而慢慢远离——

「看起来对方似乎在引诱我们过去。」

「喔,还真是正直的人呢。他要我们一起挑选开战的场地吗?」

爱莉斯菲尔说话时的语气一点都不紧张,应对态度依然冷静而沉稳。面临战斗一触即发的局面还能如此从容,证明她对Saber有绝对的信心。Saber再一次对自己能够邂逅这么好的主人觉得戚激。

「看来对方的意图也和我们差不多。故意夸张地散出气息,引诱会上钩的对手……Saber,我想对方的从灵应该也和你一样,适合正面对决的战斗吧?」

「这么说来,职别不是Lancer就是Rider的确有资格当我的对手。」

Saber点头。爱莉斯菲尔也对她露出勇敢无惧的笑容。

「那么我们就答应他的邀请罗?」

「求之不得。」

如果敌人企图引诱自己进入对他有利的场地,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为当然伴随着危险。可是Saber不是会害怕这种小伎俩的弱者,她的主人同样也了解自己的从灵有几分实力。

Saber踩着轻松与自信的脚步,往敌人气息远去的方向迈进。爱莉斯菲尔也跟在后面,一边把手伸进口袋中。她的外衣口袋里有一台如掌心大小般的装置,她按下开关。这是切嗣之前交给她,一种叫做『发信器』的机械,好像可以把爱莉斯菲尔两人的位置传送给分开行动的切嗣。切嗣常常喜欢用一些不使用魔力的机关小道具。

爱莉斯菲尔相信Saber的力量。她心中期盼事情的发展不要太过棘手,希望等会儿遇见的敌人能力远不及Saber,让她高傲的从灵能够将敌人一击斩杀于剑下……

没错,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骑士能够在切嗣介入战斗之前就分出胜负-

154:15:41

横跨整条未远川的冬木大桥位于出海口不远处,全长六六五公尺,是一座三跨径的连续中路式拱桥。

桥拱顶部高达五十公尺以上。如果在这么高的位置被来自海上的海风一吹,下场肯定就是一脚踏空,掉进下面的河里。如果没有安全绳索,就算是再熟练的整备工人也绝对不会上去。

韦伯·费尔维特身上没有绑任何安全绳索或是其他装备,他就这样用自己的双手双脚紧紧扣住冰冷的钢骨。平常他一直告诉自己要表现出威武从容的态度,不过此时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把威武以及从容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的从灵Rider则是盘着双腿坐在他身旁。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八面,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Ri……der……我们……快点从这里……下去吧……」

韦伯对Rider说道,牙齿因为寒冷与恐惧不停打颤。不过他的声音对巨汉从灵来说只盖耳东风而已。

「这里是绝佳的监视位置。现在咱们不妨暂时置身高处,好好参观吧。」

Rider手中握着洋酒酒瓶,不时仰头大口饮酒,一边俯视位于西侧桥下,占地范围广及河口到海岸的宽广海滨公园。虽然韦伯的视力看不到,不过按照Rider的描述,他们眼前的目标——前后花了四小时到处追踪的从灵气息就在那里。

Rider与韦伯两人为了希望与敌人接触而在市街游荡,他们是在下午过了好一阵子之后发现那位从灵的气息。

本来以为Rider会立刻出手袭击,结果他只是站在远处监视对方,完全没有要展开攻击的意思。韦伯觉得奇怪,问了Rider之后,他冷笑一声说道:

「那显然是在钓鱼。像他这样大剌剌地到处散播气息,没有人发现才怪。不光只有朕,其他从灵一定也已经盯上那家伙,正在观察状况。

如果放着他不管的话,迟早会有性急的召主忍不住动手。我们就静观其变,期待好戏上演吧。」

就韦伯看来,他也觉得Rider的计划是正确的。他反倒觉得很意外,没想到这位豪迈磊落的巨汉从灵竟然会耍心机,想出这种狡猾的策略。

诚如Rider所说,接受敌人的挑衅,没头没脑地发动攻击是最笨的下下之策。会被这种伎俩钓上的人就算放着不管,他们也会互相残杀而越来越少吧。虽然不知道那个主动挑衅的从灵是不是真的对自己的本事这么有自信,可是如果有其他从灵愿意挑下这场子的话,这也不失是一个大好机会。等到其中一方败退之后,再让Rider击溃胜利的一方。这就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既然这么决定了,接下来就来看看谁比较有耐性。韦伯与Rider保持一定的距离,继续追踪那道在市内漫无目的四处徘徊的从灵气息,现在则是在桥上监视。

话虽如此——韦伯当然明白据点要设置在视野辽阔的制高点的道理,可是再高总有个限度吧。韦伯不知道从灵会不会摔死,但他只不过是血肉之躯的人类,要是从这里掉下去百分之百没命。这名巨汉明明应该能够了解这一点,为什么他就是对韦伯的人身安全这么满不在乎?

「我、我要下去!不对,让我下去!我、我、我受够啦!」

「好啦,等一下。真是个静不下心的家伙,坐着等也是一种战争啊。」

Rider只是一边喝着酒,一边悠哉自在地说着,对韦伯已经泫然欲泣的表情看也不看一眼。两人之间似乎打一开始就没有「高处很危险」的共通认识。

「如果你这么闲着没事干的话,就看看寄放在你那里的书。那可是一本好书喔。」

听到Rider这么说,就让韦伯想到挂在肩头上那重得要命的背包。现在他根本已经没有一丝余力可以多负筒一公克的重量,一想到这本精装本的厚重书籍就让他觉得痛恨。

那本书是Rider现世之后不久,袭击图书馆抢来的两本书中的其中一册。古代希腊诗人荷马所着的《伊利亚德》,是一首描写众神介入人界,共同在特洛伊战争中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壮阔叙事诗。

如果是地图的话也就算了。宣称要征服世界的Rider对现代地图有兴趣这件事虽然很好笑,但是韦伯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带这本诗集是什么意思?等到要上战场的时候,Rider反而把地图留在家里,到出门前一刻还坚持要带这本《伊利亚德》一起走。除了Rider自己原本的装备之外,如果想要带其他东西当然就一定要维持实体化。因为依照不同的情况,有时候要让Rider化为灵体以防被别人看见,结果韦伯最后还是迫不得已,落得被迫提行李的下场。

之前Rider确实声称拿书是为了『准备开战』。可是这本书又不是兵法书什么的,在战场上究竟有什么用处?

「Rider……你为什么……要带……这本书来?」

韦伯用苦涩的哀怨语气问道。英灵表情非常严肃,回答道:

「《伊利亚德》是一本意境深远的书。即使身在战阵,有时候还是会想起某一节诗歌,然后想看得不得了。这时候如果不立刻当场再读一遍的话,朕就会觉得不痛快。」

「……」

对方好像说了一句什么很不合乎常理的话,不过因为恐惧的关系,韦伯的头脑还没转过来。

「你说当场……是指在战场上?」

「嗯。」

「在战场上……一边作战的时候?一边挥剑的时候?」

「没错。」

Rider面不改色地点头说道。好像自己说的话再正常不过,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怎么看?」

「右手持剑的时候就用左手拿书,左手握着缰绳的时候就叫身边的僮仆念出来听。」

「……」

超乎想像的答案让韦伯无言以对。

「这种事有什么好惊讶?朕的时代中所有战士的食衣住行都和战争脱不了关系。一边喝酒吃肉一边作战、一边作战一边玩女人,就算在睡觉也是边睡边打。这点小事一点都不奇怪,任谁都办得到。」

韦伯瞠目结舌,张大了嘴。可是如果是这个男人的话,说不定他真的会这么做……

「……你在唬我吧?」

「那当然啦,笨蛋。」

随着一阵失笑,韦伯的额头又被弹了个爆栗。

「噫呀呀呀~~~~~~~!!!!」

别说闪躲,韦伯想打滚都不行。那是因为光用双手双脚扣住桥梁钢骨就已经让他使尽吃奶的力气。韦伯就连想摸摸疼痛的额头都没办法,只能发出难听的哀号声。

「可是小子……说实话,这种程度的玩笑话任何人都会一笑置之,不会当真。你惊讶地脸色苍白就代表你胆识还不够大。」

眼前Rider的豪迈大笑,额头的疼痛让魔术师一边直掉眼泪,一边对当初选择这个英灵为从灵的决定感到懊悔。

「我想回家……想回英国……」

「朕不是说不要那么急吗?你看,情况好像终于有变化了。」

「……啊?」

Rider用他线条粗犷的下颚比一比底下的海滨公园。

「朕这个征服王也真是粗心大意,竟然直到现在才发现……那座公园里似乎还有另一个从灵。那家伙也没有隐藏气息,不但如此,还朝向我们一直追的家伙走过去。」

「那、那么——」

「他们两个人好像都是走向对面的港口。这就叫做以牙还牙,看来应该会打上一场了。」

Rider剽悍地笑一笑,他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露出如同野兽般的锐利眼神。虽然目前还是做壁上观,但是英灵伊斯坎达尔的精神现在正逐渐回归战场之上。

不过韦伯可没空钦佩Rider可靠,因为自己在钢骨上动弹不得的模样更让他戚到羞耻——其实现在他满脑子只想着只要有人能放他回到地上,就算天塌下来他也无所谓了。

×  ×

一排又一排无色无味的组合式仓库紧邻着海滨公园的西侧连绵展开,形成一条仓库街。这一区还设有港湾设施,同时兼具区隔西边工业区以及新都的作用。只要到了晚上就杳无人迹,零零落落的路灯徒劳无功地照亮柏油路,让景观更显得空寂。无人的吊臂超重机朝向黑暗的海面整齐排列在一起,模样仿佛就像是一群巨大的恐龙站着变成化石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这里的确很适合从灵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之下进行战斗。

Saber与爱莉斯菲尔就像是前往赴约的决斗者一样,光明正大地走在一条为了让大型车辆通行而铺设的四线车道上。敌人也不再躲躲藏藏,现出庐山真面目。一道修长的身影挺立在无人大道正中央,那人的打扮固然特殊,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异常强大的魔力,更加让人知道眼前的人并非凡骨,而是超越常人的存在。

两名从灵在相距大约十公尺的地方停下脚步,形成对峙的局面。

终于遇见了第一位从灵。Saber仔细打量着即将与自己展开战斗,一决生死的敌手。

那是一名将一头随意翘起的长发一古脑儿向后抹平、相貌端正的男子。Saber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的兵器,那支超过人体身高,长达两公尺有余的长竿应该就是他的武器。在七种职别当中,最受其他从灵忌惮的骑士三座——与Saber、Archer齐名的「长枪」英灵。他应该就是从灵Lancer无误。

奇怪的是,象征他身分的长形兵器竟然不只一柄。

Lancer将右手轻握着的长枪枪头搭在肩膀上,他的左手另外还提着一柄短枪,大约比右手的长枪短了约三成。

如果要活用长枪攻击距离远的优点,随心所欲操枪的话,正常来说都是用双手同使一柄枪。换做是刀剑的话,或许可以双手各持一柄。但是一般情况之下,很难想像有人会用同时使用两柄长枪的战法。

两柄枪从枪柄到枪头都被像是符咒一般的长布紧密地裹住,无法看见真正的模样。这么做应该是为了隐藏宝具的真名吧。

「来得好。我今天一整天都在街上漫步,可是不管是谁,全都是龟缩不出的胆小鬼……有胆子回应我邀约的勇者只有你一个人。」

那名男子——英灵Lancer用低沉响亮的声音赞道,看起来神态自若。他淡淡地对Saber问道:

「那股澄净冷彻的斗气……你应当就是Saber,对吧?」

「没错,那么你就是Lancer吧?」

「正是——哼,竟然不能与生死互搏的对手像平常一样互通名号。这种束缚真是让人扫兴啊。」

Saber对此似乎也颇有同感,本来绷着一张扑克脸的表情稍见和缓。

「这是没办法的。这场战争本来就不是为了我们自身的荣誉而打。你不也是为了这个时代的主人奉献你的长枪吗?」

「嗯,你说的没错。」

Lancer苦笑道。他的表情出奇地冷静悠然,完全不像即将要面临搏命决斗的人。再仔细一看,就越发觉得这名男子长得英俊好看。

高挺的鼻梁配上英气凛然的双眉,面貌十分精悍。紧抿的嘴角使人感受到他严谨自律的意志,但是一双隐含着深邃忧郁的眼神却又使他散发出强烈的男性气概。右眼下方有一点如同泪珠般的黑痣,搭配让人印象深刻的双眼,更添其俊俏风采。

他实在是一位只要看上一眼就足以让女性心醉神迷的美男子——不对,他身上那种俊美风情单纯只是因为他的容貌吗?

站在Saber身后的爱莉斯菲尔微微屏息,双层轻蹙。

「……『魅惑』的魔术?没想到你竟然对已婚女性做出此等无理之举,枪兵。」

Lancer身上明显散发出一股诱惑女性的灵力。爱莉斯菲尔是强化魔术使用能力的人造生命体,她的肉体拥有比常人更强上一倍的抗魔力,所以才能抵抗。要是普通女性的话,只要看上一眼就成为这个男人的俘虏了吧。

但是Lancer对爱莉斯菲尔的抗议只是耸耸肩苦笑道:

「抱歉,这就像是与生俱来的诅咒一样,我自己也莫可奈何。如果要恨的话,就恨我出生在这世上,或是恨自己身为女性吧。」

魅惑的诅咒当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魔眼』,可是刚才Lancer的眼睛一直只看着站在前方的Saber而已,并没有把视线移向Saber身后的爱莉斯菲尔。恐怕是在爱莉斯菲尔看见Lancer面貌的时候,引动魅惑的魔术吧。原来不是魔眼,而应该称为『魔貌』吗?

Saber冷哼一声,以凌厉的眼神看着Lancer

「你该不会期待那张好看的脸庞会让我的剑变迟钝吧?用枪的。」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就未免太扫兴了。原来如此,Saber的抗魔力果然名不虚传……很好,下手杀一个因为我的面貌而直不起腰的女人也有损我的名誉。我很高兴对上的第一个人是个有骨气的家伙。」

「哦,你希望正正当当地一决胜负吗?能够遇见一位重荣誉的英灵,对我而言同样也是万幸。」

Saber说完,也报以沉稳的微笑。她的笑意极为冷峻而强烈,是一种即将要以命相搏的人才会露出的笑容。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Lancer把搭在肩上的长枪一抡,重新握住,左手短枪的抢头也缓缓拾起。两柄枪像展开双翼一样左右大大举起,这种架势让人完全看不出来他的套路。

Saber此时也将一直在体内奔腾不息的斗气一口气释放出来。迸射出的魔力像龙卷风一般翻滚,包围住少女穿着暗色衣装的纤细身躯——下一秒钟,她身上已经穿着一套闪耀着白银以及湛蓝光辉的铠甲。由魔力所组织而成的甲胄以及护手,才是这位美丽英雄王身为英灵真正的装扮。

「Saber……」

爱莉斯菲尔紧张地在后面轻声呼唤。她敏锐地感觉到两位从灵释放出的斗气以及现场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立即了解到这场战斗完全没有自己能够插手的余地。

可是她不能光是袖手旁观。虽然只是代理人,但她毕竟还是Saber的召主。

「……要小心。我至少可以用治疗咒文帮助你,但是除此之外……」

Saber颔首,不待爱莉斯菲尔说完。

「Lancer就交给我对付。只是对方的召主没有现身,让我有些不放心。」

就如同Saber所说,没有出现在现场的Lancer之主本身就是另一项威胁。一般来说,召主会陪同在从灵身边,一边对应战况发出指示,一边以魔术进行辅助。Lancer的召主如果不是非常信任手下的从灵,全权委任于他的话,那就一定是潜伏在附近某个地方观看Lancer的战斗。

「对方可能会耍什么小手段,请你小心注意——爱莉斯菲尔,我背后就拜托你了。」

翡翠色的眼眸静静地诉说着,告诉爱莉斯菲尔不用害怕。

相信剑之英灵吧。

相信剑之英灵所认同的主人,相信爱莉斯菲尔自己吧。

「……我知道了。Saber,将胜利奉献给我吧。」

「是,必定如您所愿。」

Saber勇敢地点头,踏出一步。

走向已经摆好架势,严阵以待的Lancer长枪攻击范围内……-

154:09:25

在爱莉斯菲尔的发信机所发出的信号指引之下,卫宫切嗣与久宇舞弥赶到夜晚的仓库街。迎接他们的是一片空无人迹的寂静。

四周只听得见从海上吹来的风声,除此之外,就是一片死寂以及停滞的空气点缀着一如往常、空灵无声的夜晚。

但是——

「……已经开始了。」

光是戚受到这一带逼人的魔力气息,切嗣就已经正确地掌握住状况。

有人设下了结界,可能是敌方从灵的召主吧。这种伪装是为了隐藏这条道路深处所发生的状况,以免被与圣杯战争无缘的过路人察觉。不让自己所作所为暴露在众目之下,对魔术师来说是永恒不变的原则。

切嗣把超过十公斤重的异样狙击枪抱在身侧,陷入短暂的思考。因为有发信器发出的信号,所以几乎能够百分之百掌握爱莉斯菲尔两人的所在位置。问题是要如何接近那里,又要在哪里观战?

切嗣没有参战的打算,为此他才准备了狙击枪。他的目的是从远离战场的位置观看战况,趁隙狙杀敌方召主。从灵是一种灵体,原本也只有同是英灵的其他从灵才能造成伤害,切嗣与舞弥的火力就算再强大,对付从灵的效果还是连一支水枪都不如。对抗从灵的任务就交给Saber而且最好让战况激烈到敌方从灵无暇分心保护自己的召主。

「如果从那上面看的话,可以对整个战场一览无遗。」

舞弥说道,手指着耸立在黑夜码头岸边的吊臂起重机。单以目测看来,驾驶座的高度就有三十多公尺高。只要能够无声无息爬到上面去的话,就可以从绝佳的位置俯瞰底下的状况。

切嗣赞同舞弥的意见,但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摇头拒绝。

「那个地方的确是监视的最佳制高点,任谁看了都会这么认为吧。」

「……」

不待切嗣说破,舞弥就已经理解他的意思了。

「你从东侧岸边绕进去,我从西侧过去。找一个能够监看Saber她们的战斗以及那座吊臂起重机的位置。」

「知道了。」

舞弥将手中的AUG突击步枪擎在腰际,小跑步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仓库街的阴影之中。切嗣同样也一边注意着爱莉斯菲尔的发信机反应,一边用谨慎的步伐朝反方向移动。

爱莉斯菲尔非常震惊,几乎忘了呼吸。

现在在她眼前展开的战斗之激烈,简直超乎异常。

她本来猜想这场战斗应该只不过是旧时代式的对决罢了。

只不过是两名决斗者身着铠甲,枪剑短兵相接的一对一武者对决。

可是战斗中爆发出的庞大魔力与她的想像不同;两人激战的炽烈与她的想像不同。

光是金铁交击,不可能会掀起如此具有破坏力的力量奔流。

每一次进足踏步都穿破地面。

每一道挥空的风压都砍倒路灯。

爱莉斯菲尔的视力已经无法看清超高速的交击。她只能看见互相冲击、彼此制衡的两人所放出的余波。

由仓库表面上扯下来的锌铁板就像铝箔片一样极度扭曲变形,轻飘飘地在空中飞舞,从爱莉斯菲尔身边咫尺之处飞过去。她不了解为什么仓库的外装会剥落,或许是因为……或许只不过是因为Saber的剑或是Lancer的长枪划过附近的虚空吧。

劲风低鸣。

所有一切违反这个世界物理法则的暴行,让大气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无人的仓库街仿佛笼罩在狂乱肆虐的龙卷风之中,遭受到无情的摧残,逐渐被破坏殆尽。

只是两个『人』在进行肉搏战,街道就因此逐渐崩坏。

圣杯战争——

现在爱莉斯菲尔正目睹圣杯战争的危险以及惊人之处,亲眼见证将神话与传说世界的人物召唤现世,彼此互相激战的真正意义。

这简直重现了原本已经不复存在的神话。

苍雷划破天际,狂澜粉碎大地,原本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奇迹在此化为现实。

「这就是……从灵之间的战斗……」

爱莉斯菲尔只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个她以前从未想像过的世界。

不只是爱莉斯菲尔,就连Saber同样也觉得惊讶。

她本身也是带领军队,身先士卒在许多战役中冲锋陷阵的骑士。对于长剑枪戟的战斗就像使用刀叉餐具那样熟稔习惯。

就她所知,「长枪」这种武器要用双手使用才是正确的战斗方法。这项原则从无例外。

因此当她看见Lancer从灵带着两柄枪出现的时候,她怀疑那是敌人的伪装策略。

既然他是枪之座的英灵,那么就可以确定他手中拿的长枪绝对就是他的宝具。然而依照圣杯战争的法则,被敌人识破自己的宝具就等于暴露出自己的真名。

绑在Lancer长枪上的绷带状符咒肯定是为了隐瞒长枪的真面目。Lancer与他的召主对于隐藏真名相当慎重其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为求周到,很有可能会再准备一柄假枪用来欺敌。即使两柄枪之中有一柄是膺品,只是普通的长棒子,但是Saber迎敌时还是必须一直同时戒备这两柄枪。

右手的长枪、左手的短枪——究竟是哪一边才是那位枪兵「真正的枪」?

Saber判断只要看出这一点就能掌握胜机,因此一直用心观察,希望能够勘破Lancer的枪法。照道理来说,惯用的兵器以及膺品之间在招数的分量上一定会产生「虚」与「实」的差异。

可是实际上——

这是Saber第三次进攻受阻,她向后飞跃,拉开距离。

「怎么啦,Saber?你的攻击很无力喔。」

「……!」

Saber无法反驳Lancer的揶揄。两人已经过招三十回合,但是Saber至今还是无法成功让自己的剑网触及Lancer。

Lancer右手单握的长枪反复突刺,枪尖上下纵横,来回舞动,速度与力道都不逊于两手使用的长枪。不,这柄只用单手操使的长枪反而更加变化多端,一次又一次展现出双手枪法所没有的精妙攻击,从Saber预想不到的角度对她进行奇袭。

虽然如此,长棍型态的武器在连续攻击之间必定会露出破绽。偏偏每当Saber想要趁隙冲进敌人近身处的时候,左手的短枪就会准确牵制她的行动。Saber的进攻从刚才开始,一直被短枪枪尖的绵密防御给封杀。

两柄枪当中没有一柄是「虚物」。这位Lancer英灵能够用左右两手自由自在地操纵左右两柄长短枪,究竟苦心钻研多久才能练就如此神技。

「……这个男人,很有两下子!」

第一场战斗就遭遇出乎意料的强敌,这份战栗让Saber浑身充满一股激昂的兴奋。

可是Lancer也和Saber一样戚到讶异。

就旁人看起来,以出手攻击的次数来说是Lancer正处于上风,压得Saber只能守不能攻——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

Lancer从最初的第一次攻击直到现在,光是逼退Saber。小心不要让她欺近自己身边就已经使尽全力。虽然他试着说两句玩笑话揶揄对方,但是他也和Saber一样无法转守为攻。

长枪本是一种双手武器,Lancer却以单手武器般的速度及灵巧彻底发挥长枪攻击距离较长与重量较重的优点。而且他能够依照敌我双方的距离远近使用长短双枪应对,而Saber只能来回挥舞一柄长剑,以武器的优势来说,他不可能会落于下风。

可是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

「那柄剑真是怪异……」

Lancer在内心暗忖道。并不是只有旁观的爱莉斯菲尔无法目视超高速的兵刀交击。即便同样是从灵,Lancer也看不到Saber手中所拿的剑。

Lancer并不知道,这正是英灵阿尔特利亚的其中一件宝具——『风王结界〈Invisible Air〉』的可怕之处。

用魔力聚集大量的空气,束缚在长剑周围以改变光线折射率,让整支剑隐形。就宝具的能力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很夸张的种类,但是在近身战中却能发挥绝大的效果。

与Saber对战的敌人会遭受无形之剑的斩击,自己的攻击也会被无形之剑挡格。也难怪Lancer会感到焦躁,就算能从Saber自身的动作看出剑路走向,但是不知道剑身长度就无从判断适当的交战距离。

结果Lancer为了应付Saber的长剑,只能拉大双方距离,保持站在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外。接连使出有如行云流水的华丽枪法大占上风只是表面上的样子。Lancer虽然利用奇招屡次迷惑Saber挫她锐气,但是他自己同样也一直找不到机会使出必胜的一击。

「这女人,真是厉害……!」

面对最初的敌人,Lancer有预感这将会是一场必须全力以赴的激烈战斗。沸腾的热血让他的脸上露出凌厉的笑容。

两位英灵全心专注在眼前的战斗当中,无暇戒备周围的状况。

不对,就算他们还有余力注意四周,是否真能察觉那悄悄接近的存在呢……

那是因为这道与火花交迸的剑枪斩舞隔着一段距离,悄然无声靠近的影子具有『遮断气息』技能,甚至能够瞒过从灵的灵感应力。

黑色长袍在海上吹来的强风中翻飞,无脸的嘴唇在白色骷髅面具下冷笑。

有谁会想到他的存在呢?昨天晚上已经在众多目击者面前消灭的从灵『Assassin』再度在夜晚的仓库街中现身。

Assassin在众人不知不觉之间藏身在监看枪剑对决的最佳制高点——耸立在码头边的吊臂起重机上,距离成为战场的仓库街街道将近五百公尺远。从灵的视力远远超过人类,就算从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清楚看见正在激战中的Saber与Lancer脸上的表情。可是这段遥远的距离再加上Assassin的技能,正在战斗中的两人固然无法发现,就算有其他正在监视的从灵也绝对没办法察觉Assassin的存在。

如果希望隐身效果更加确实的话,Assassin可以不用实体,维持灵体的姿态进行斥候,这样他可以更接近目标。但是在灵体状态下,Assassin自己的知觉也只有『灵视』的感觉。今晚Assassin被赋予的任务是「以肉眼观看战况」。

Assassin了解召主的意思,从容接下那道指令,只是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远方的死斗。

在进行着生死决斗的仓库街东南方十五公里之遥。

冬木教会笼罩在安静的夜色之下。地下室里有一个人正坐在黑暗中。

那人闭着双眼,却不是在沉眠。在一片寂静当中聚精会神的黑衣人正是穿着僧袍的言峰绮礼。

就旁人看起来,绮礼似乎正在冥想。但是谁想得到他的耳里现在正听着海风的呼啸声;眼中正看着金铁交击的火花呢?

他的视觉以及听觉所接收的情报,是目前正在远方仓库街进行的一场不为人知的从灵对战……他感觉到的一切与此刻他的从灵Assassin所目睹的光景完全一模一样。

绮礼正在使用的技术是他花费三年修行的成果。这是远坂时臣传授的其中一项魔术,共享知觉的能力。

绮礼能够像这样,与魔力通路相连的契约对象共用感觉器官的知觉。在圣杯战争当中,这种技术能够在远距离完全监视从灵的行动,实用度非常高。如果手下的从灵是擅长斥候的Assassin的话,有这项能力更加能够如虎添翼。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项能力必须要有契约者,也就是知觉共有对象的同意才能行使。将这项技能传授予绮礼的时臣本人现在就遭到Archer拒绝,无法切入他的知觉。对心高气傲的英雄王来说,即便对方是他的召主,窥视他似乎仍是一件无礼至极的事。

可是……不,应该说正因为如此,所以时臣才需要绮礼以及Assassin。

「——未远川河口的仓库街有动静,看来第一场战斗终于开始了。」

绮礼对着无人的黑暗这么说道。虽然这里没有其他人,但是桌上却摆了一台古老的留声机。黄铜制的播音喇叭朝着绮礼的方向倾斜。果不其然,看起来只是一台普通老古董的留声机发出人语回答绮礼。

『不能说是第一场吧。在公开认定上,这可是「第二战」喔,绮礼。』

音质虽然有些变调,但是这抹从容洒脱的嗓音确实就是远坂时臣的声音没错。

这台骨董装置因为那个造型传统的牵牛花状集音部位的关系,很容易被误认为是留声机。但是仔细一看,喇叭下方应该有的转盘以及唱针都不存在。在喇叭尾端取代转盘以及唱针的是一颗用铁丝弦所支撑的硕大宝石。

这具仪器是时臣借给绮礼使用的远坂家传魔导器。在远坂宅邸的工房里也装设了另一台相同的装置,时臣现在应该也坐在喇叭前吧。两台装置的宝石隔着距离彼此共振,互相交换经由集音喇叭传来的空气震动。换句话说,这是一台应用远坂家宝石魔术的「通讯装置」。

在冬木教会归于言峰璃正神父管辖之下的同时,时臣就已经把这台宝石通讯机送进教会里了。目的当然就是为了和台面下的合伙人,璃正神父以及其子——也就是圣杯战争开始的同时,按照计划成为第一名战败者而接受教会保护的言峰绮礼——秘密取得联系。

目前所有计划都进行地很顺利。谁都想不到身处教会当中的绮礼竟然有办法与外界联络。其实对不是魔术师的绮礼来说,他认为只要使用无线电就够了,不必用到这种奇妙的装置。但是远坂的宝石通讯器与无线电不同,绝对不用担心遭到窃听。为求谨慎,依照时臣的作风行事未尝没有好处。

不管如何,目前Assassin与绮礼将会取代Archer,成为时臣的耳目。绮礼依照自己的方式观察Assassin的视觉,同时动用自己身为召主被赋予的数值透视能力,尽可能详细描述状况。

「正在战斗的似乎是——Saber以及Lancer。特别是Saber的能力极为优秀,大部分的能力数值看起来都相当于A级。」

『……原来如此,不愧号称是最强的职别。可以看到召主吗?』

「只有一个人毫无忌惮地出现在场上……是一名站在Saber身后的银发女子。」

『嗯,那么Lancer的召主至少懂得隐藏形迹。他不是外行人呢,很了解这场圣杯战争的铁则……等等,你哪才说Saber的召主是一名银发女性吗?』

「是的,是一位年轻的白人女性。银发红眼,怎么看都不太像一般人。」

黄铜集音喇叭的另一端传来沉思的静默。

『……会是艾因兹柏恩的人造生命体吗?他们又打造出一个人偶召主吗……这也不无可能……』

「这么说那个女人就是艾因兹柏恩的召主吗?」

『我还以为卫宫切嗣就是约布斯塔海特准备的棋子……没想到竟然会猜错。』

绮礼一开始还无法发觉自己心中涌起的奇妙龟裂。等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发现那是一阵失望的念头。

『无论如何,那个女人是掌握着圣杯战争未来发展的重要关键人物。绮礼,绝对要盯紧她。』

「……我明白了。那么我就派一个人随时跟着她。」

口中说着谜一般的难解话语,绮礼接下任务之后,继续注视远方两位英灵所展开的激烈战斗。

可是不管是火花四射的剑枪交击或是两人身上迸发出来的魔力奔流,此刻在他的眼中看起来似乎都比刚才失色许多。

位于码头岸边的货柜集散场里,成千上万的货柜堆积成山。切嗣让Walther狙击枪的枪口从货柜山的间隙中悄悄露出,利用电子之眼看穿夜晚的黑暗。

他首先使用的是热戚应瞄准器……看到了。因为夜晚寒冷的空气而呈现出黑色与蓝色的背景中,明显浮现出红色与橘色的反应色。其中温度特别高的白热光源应该就是两名从灵的影像,双方急速交错的热度融合为一体,化为庞大的一团眩光。

镜头中另外还有两个热源反应,虽然比刚才那两道热源反应小得多,但是那确实是人体的放热模式。其中一个人站在道路中央,观看从灵的对决。还有另一个人——蹲在距离战场稍远之处的仓库屋顶上,隐藏身形。

切嗣轻易就判断出来哪一个才是他应该狙杀的目标。

为了再次确认,切嗣把眼睛从热感应瞄准器的目镜移开,窥看旁边的夜视瞄准器。眼前的一切如同深海世界般染上一片淡绿色的磷光。但是比热感应视觉更能清楚掀开夜晚的帷幕。

站在路上的果然是爱莉斯菲尔。切嗣之前已经交代过她,要她表现得像是高傲的Saber之主一样,不躲不避,光明正大地挺身迎战。

那么说来,在屋顶上的热源就是敌人的召主……那个与切嗣的Saber战得难分难解,手持双枪的战士,Lancer的主人了。

切嗣隐身在黑暗中,露出冷酷的浅笑,这种情况就是他所期望的。Lancer的召主应该有用幻影或是辽蔽气息的魔术迷彩隐藏自己的所在位置。他以为这样做就已经足够,却忽略了要防备机械装置的摄影镜头。他所犯下的错误就和以前那些成为切嗣猎物的魔术师完全一样。

切嗣马上利用嘴边的通话器呼叫埋伏在战场另一端的舞弥。

「舞弥,Saber她们的东北角方向,Lancer的召主就在仓库的屋顶上。你看得见吗?」

『……看不见,从我的位置看好像是死角。』

如果可以的话,切嗣原本希望与舞弥一起进行交叉射击以确保万无一失。不过很不巧的,似乎只有切嗣位于可以攻击的位置上。但是这不是问题。距离大约三百公尺左右,以切嗣的射击技术绝对可以一枪置他于死地。既然那个魔术师没有发现狙击手的存在,他就无从防御点300 Winchester麦格姆弹的攻击。

正当切嗣拉开枪身上装设的双脚架,准备采取狙击姿势的时候——他忽然打消念头,先翻转Walther枪身,对准吊臂起重机上方。

霎时,他的计划被完全打乱。

切嗣一边在心中咂舌,一边又对通话器低声说道。

「舞弥,起重机上面……」

『……是。我这边也看到了,果然如你所预料。』

舞弥的AUG突击步枪瞄准装置,似乎也捕捉到了那道切嗣用夜视瞄准器发现的人影。

在切嗣与舞弥之后,第三位窥探Saber与Lancer决斗的监视者,现在就出现在吊臂起重机的驾驶座上。

切嗣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在圣杯战争刚开打的时候,与其积极参与对决,不如先做壁上观才是上上之策。如果是行事沉稳的召主,就算其他从灵开战也不会随便去瞠浑水,但一定会赶赴战场,仔细监看。如果胜利者在战斗结束后已经筋疲力竭的话,就可以抢入战场坐收渔翁之利。就算事情没有这么顺利,至少也能打探敌人的底细。

虽然切嗣在第一时间就赶到Saber等人的战斗现场,但是他不认为观众只有自己而已,所以才会白白放弃吊臂起重机这个最佳的监视地点,故意将那个位置让给后来可能会出现的新监视者。果然就如他预料一般,敌人完全不知道吊臂起重机已经受到监视,占据视野最佳的特等席,结果就在切嗣两人面前暴露行踪。

话虽如此,还是有一件事连切嗣都没料到。

切嗣再次凝神注视夜视瞄准器中淡绿色的影像。新来的监试者的身形装扮……罩住全身的漆黑长袍以及脸上戴着的骷髅面具。虽然很让人难以置信,不过那个人的确就是昨天晚上应该已经在远坂宅庭园里败亡的Assassin。

切嗣在看了舞弥的使魔所拍摄的影像之后,本来就觉得有些难以释怀,因此就算看到应该已经死亡的Assassin再度现身,他也不觉得非常惊讶。

暂且不提为什么Assassin死而复生,问题是据守在吊臂起重机之上的是一名从灵。

如果切嗣现在开枪狙击Lancer的召主,绝对可以让对方一枪毙命,但是他的狙击位置同时也会被Assassin察觉。Assassin职别的战斗力虽然不算优秀,但仍然是一介从灵,非常人所能及。就算切嗣是魔术师也没办法与他抗衡。

切嗣不能寄望Saber的帮助,现在Saber与他的距离比Assassin与他的距离还要远上许多。再说Saber根本不知道切嗣在这里,不可能一时之间立刻反应过来。

再加上她现在正在与Lancer激战。就算召主被杀,魔力供给断绝,从灵还是能够独力在现世留存一段时间,所以光只是杀死Lancer的召主并不代表可以立刻排除Lancer。

如果还有什么手段的话——那就是令咒。

召主的令咒命令权不只可以要求从灵去做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只要发出的命令基于与召主之间的协议,从灵能够接受的话,令咒甚至可以实现超越英灵潜力的奇迹。

所以让Saber在一瞬间移动到切嗣现在的位置,叫她防卫Assassin的攻击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这样一来,就等于害手无寸铁的爱莉斯菲尔被遗弃在Lancer的面前。

——切嗣绞尽脑汁思考种种可能性,很快便作出结论。

虽然这是一个可以收拾Lancer召主的大好时机,但今天晚上只能放过他了。

既然下定决心,切嗣就不觉得有任何遗憾。

「舞弥,你继续监视Assassin。我要观察Lancer。」

『了解。』

切嗣轻轻叹口气,将Walther沉重的枪身靠在双脚架上,静下心注视夜视瞄准器中的影像。

既然已经无计可施,今晚的战斗对切嗣来说就只是一场徒劳而已。

如果Saber不要虽然使用宝贝,看准时机见好就收,和爱莉斯菲尔一起逃跑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不过他无法寄望那位自尊心高傲的英灵会有这种想法。

无论如何,有个机会可以好好确认自己手下棋子的实力也不错。

「……那么就让我见识您的能耐吧,可爱的骑士王大人。」-

154:03:11

Saber与Lancer的决斗依然战得难分难舍。

正确来说,应该是两人都难以忖度对方的实力,持续互相试探之后开始逐渐呈现胶着之态。

就算只是小小试探几招,但他们可是从灵。道路受到攻击的余波冲击,被狠狠地刮出破坏的凄惨爪痕。现场已经有两栋仓库倒塌,路面的柏油就像是田地的土壤一样被翻开。只有成为战场的这一个角落仿佛遭受垂直型大地震袭击一般,破坏得惨不忍睹。

在这一片惨状当中,Saber与Lancer两人身上毫发无伤,互相对峙。他们彼此对视,计算着如何进行下一次攻击,脸上都不见疲态。

「虽然在这场双方都不知名号的战斗里根本没有什么名誉可言——」

Lancer对Saber说道。双枪的枪头上透出杀意,可是唯独他的眼神依然轻松自在。

「无论如何,接受我的赞美吧。打到现在竟然连一滴汗都没流,虽然是一介女流,不过你还真是了不起啊。」

「你不用那么谦虚,Lancer。」

Saber手中举着无形之剑,嘴角同样也浮起微笑。

「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号,可是你的枪法也很了得。像你这种高手的赞美是我的荣幸,我就心怀感激地接受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对方的身分,在陌生的异国之地彼此对抗。但是此时此刻,两人的心中确实感到心有灵犀。

双方都以自己辛苦锻练出来的力量与战技为傲,如果遇见与自己能力不相上下的敌人,都毫不吝于表示自己的尊敬之意。两位英灵都知道,彼此双方的心中都怀抱着战士的骄傲。

但是——

『游戏到此为止了,Lancer。』

不知从何处传出的冷淡声音响递四周,Saber与爱莉斯菲尔都感到一惊。

「Lancer的……召主!?」

爱莉斯菲尔不动声色,仔细环视四周,但是到处都找不到可疑的人影。那人说话的声音带着不自然的回音,听不出来是男性还是女性,甚至声音从何处发出都不知道,应该是使用了幻术伪装吧。敌人似乎不打算在爱莉斯葬尔等人面前现身。

『不要让这场战斗再拖下去。那个Saber是强敌,尽快把她收拾掉——我准许你动用宝具。』

隐身不出的魔术师所说的这番话,让Saber的表情为之一凛。

宝具——Lancer的召主终于催促他展现出从灵真正的武器。

「我明白了,吾主。」

Lancer一改之前的飘逸神态,语气变得严肃而低沉,改变持枪的架势。

他毫不犹豫地把左手拿着的短枪扔在脚边。

「这么说……那柄长枪就是Lancer的……!?」

在Saber的注视之下,紧缚的符咒自Lancer右手的长枪松脱、落下。

那是一柄深红色的长枪。强大魔力与先前截然不同,自枪头隐隐发出,仿佛一道不祥的海市蜃楼。

「——你也听见了,接下来我要先下杀手了。」

Lancer终于用双手握住露出真面目的必杀兵器,低声说道。

Saber同样也将手中的长剑放低,比刚才更加谨慎地计算与Lancer之间的距离。

寳具所发挥的效果大致区分为两种。

一种是在说出寳具真名的同时,发挥出强大力量的一击必杀类型。Saber的必杀秘技就是这种类型。『应许胜利之剑〈Excalibur〉』现在虽然隐藏在无形结界的保护下,但是只要彻底除去伪装,大声喊出真名的话,她的宝剑就会释放出一道光流,横扫千军万马。这件攻城宝具能够将大地化为一片焦土,如非最后关头不可以轻易使用。

相对的,另一种类型则是武器的属性本身就带有宝具性质。以Saber来说,『风王结界』就属于这类型。这一类宝具本身没有歼灭敌人的效能,但仍是有用的「利器」,能够将战局导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宝具效果不算强大,换句话说就代表使用起来非常便利。如果活用得宜的话,就结果来看还是可能成为决定胜负的王牌。

Lancer的那柄红枪究竟是——

Saber直觉认为应该是属于后者。从Lancer的架势看来,他有意继续和Saber对打,目前还感觉不到下一招就要一决胜负的压迫感。

「……」

两人之间依旧沉默,可是气氛却加倍紧绷。双方一点一点地移动脚步,缩短距离。

——首先动手的是Lancer

与之前那如同神技般变换自在的枪舞相比起来,这次的直线突刺显得呆板许多。Lancer好像已经不再估算如何与Saber隐藏在『风王结界』之下的长剑保持距离。不,他甚至似乎连自身的防备都放弃了。

Saber当然用最一般的方法应对,她用手中的剑轻易挡架Lancer的长枪。Lancer这一枪并非特别沉重、也没有特别迅速,只是非常平凡无奇的一刺。但是……

异象始于一阵强风。

以互相咬在一起的长枪与剑为中心,一阵毫无来由的旋风狂卷而起。

「什么!?」

Saber大感惊讶,向后退开三步,离开Lancer的长枪。Lancer泰然自若,依然挺着长枪,没有继续进逼。爱莉斯菲尔在旁边看着这一切,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的强风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那并非魔力的奔流。爱莉斯菲尔还不知道这阵风从何而起,不过她认为那不是Lancer长枪造成的威胁。

可是面露惊讶的只有Saber一人。Lancer脸上带着傲然冷笑,嘲讽Saber的讶异。

「你秘藏的宝剑可终于露馅了。」

「……」

Lancer得意地说道。Saber则好像不知所以然,默默不语。只有两位当事者真正了解刚才那短暂的怪异现象是怎么一回事。

那阵风势来自于Saber的剑上……正确来说,是来自她的『风王结界』内部。

捂界内部足以改变光线折射的压缩空气在那一刹那间泄漏了出来。而且当长剑与Lancer长枪交击的瞬间——长剑上束缚风流的魔力竟然解开了。

就在结界破解的那一刹那,Lancer窥见了结界内部Saber长剑的「真正模样」。Lancer刚才所说的话证明他的长枪确实破除了『风王结界』。

「我已经看清楚剑刃,这下子再也不会受看不见的剑身长度所惑了。」

Lancer大声喊道,立刻刺出一枪。

正如刚才所言,Lancer的枪势突然大增,攻击趋为猛烈而确实。掌握Saber的剑身长度之后,他的枪技更加精准。Saber判断只要其中有一枪没挡下,就有可能造成致命的伤害——因此她无法光凭闪躲来对应,舞起长剑格开所有枪刺,彻底防御。

黄金之剑的模样在瞬间闪出一阵残影。

「唔……」

气压又从『风王结界』当中漏出,变成一阵连续不断的翻滚狂风,激烈地吹动Saber的金发。Lancer的红色长枪确实正在削弱『风王结界』。每当长剑与连续进逼的枪尖交错,Saber原本无形的长剑就会在一瞬间露出形态。随着双方兵刃连续交击,黄金之剑的全貌仿佛就像间隔零点数秒的连续动画般逐渐显露出来。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枪法……」

这样的枪法还有办法应付——Saber这么鼓舞自己。如果是双手单使一枪的话,就是Saber已经熟悉的一般正常枪法。

目光敏锐的Saber看出接连不断的连击当中有一次攻击的精准度稍逊。她用不着使剑硬挡,只要转身闪躲,接着利用身上坚固的铠甲便足可防御。如果想要在劣势中伺机反击的话,这就是Saber等待已久的大好机会。

Saber心意已定,长剑一翻,朝向Lancer的肩膀砍去。即使红枪枪尖会划过她的侧腹,但是既然已经决定无视,她也不再理会。这么浅的攻击会被铠甲弹开。但是相对的,Saber的长剑将会由Lancer的肩上斜斩下来,将他一刀两断——

还没确实感受到痛楚之前,Saber的直觉已经让她免于惨败。

砍下的剑还在空中游移,Saber纵身向旁边一滚。不过她还是略晚了一步,因为Lancer呼啸而过的枪头已经刺出了几滴鲜血。

流血的是谁当然不言自明。

Saber在地上翻滚以闪躲Lancer的追击。她立刻翻身站起,牵制对手。可是眉目间却难掩痛苦的神色。

「Saber!」

先不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爱莉斯菲尔驱动魔力,对Saber的腹侧施展治疗术。

「——谢谢你,爱莉斯菲尔。我没事,治疗很有效。」

Saber虽然这样说道,但或许因为疼痛还没有完全消退,她还是用手护着腹侧。

「果然没办法这么轻而易举从你手中抢下胜利……」

Lancer低声说道。但是他的语气中没有一丝失望,反而因为高昂的兴致而充满兴奋之意。和强敌交手似乎让这个男人打从心底觉得愉快。

Saber虽然心中懊悔,咬紧牙关,但还是冷静地在脑海中将一连串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逐一排列,把一片片拼图拼凑起来,还原真相。

她的铠甲确实已经挡住Lancer的长枪,但是枪头上还是沾染了Saber的血。

而且Saber的铠甲现在依然没有一点伤痕。

依照这些状况来推测,代表当长枪碰触到铠甲的那一瞬间,Saber的铠甲消失,让枪尖直接刺中身体。

Saber虽然无法化为灵体,但是她可以任意让身上这套战斗用的铠甲实体化或是消失。也就是说Saber的铠甲是用魔力组成,而不像爱莉斯菲尔购买的服装是真正的实体。

再加上『风王结界』令人匪夷所思的龟裂……只有和Lancer长枪交击的时候,集合风的结界才会发生破洞。

「……原来如此。我已经看出那柄长枪的秘密了,Lancer。」

Saber低声说道。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遇见的强敌有多难缠。

那柄红色的长枪可以阻断魔力。

可是其效力还没有强大到足以破坏魔力的根基,彻底解除魔力效果。现在Saber的铠甲还存在,『风王结界』的运作也依然正常。长枪的效果只有碰触到枪刃的一瞬间而已,只有在那一刹那才会截断魔力的流动,让魔力无效化。

这项宝具的确没有特别强大的破坏力,不过已经足以构成威胁了。从灵武装的优劣之分可以说取决于武装上的魔力或是魔术效能。但是面对这位枪兵,从灵的武装越强大,其优势就越容易被推翻。

「如果你想要依靠那件铠甲护身的话,我看还是免了吧,Saber在我的长枪之前,你就像是赤身裸体一样。」

Lancer调侃般的话语让Saber嗤之以鼻。

「不过只是破解铠甲而已,就让你这样得意忘形吗?」

既然已经知道Lancer长枪的威胁所在,Saber心中更无所畏惧。局势还是平分秋色。

此时,覆盖菩Saber全身的银色甲胄忽然如同水花般四散纷飞。

爱莉斯菲尔惊讶地吸了一口气,Lancer则是露出警戒的眼神。

Saber自己主动卸下了甲胄,胸甲、腕甲、长裙状的裙甲甚至护足,没有一件留下。随着清脆的金属声响而崩散的铠甲断片失去来自Saber供给的魔力,立刻如云霞般消失无踪。

「既然挡不住那柄长枪,那就在防御之前先杀了你。觉悟吧,Lancer。」

身穿蓝色单衣的轻装,Saber再次摆出架势。她将长剑放低,剑刃向后荡去,侧身与Lancer对峙。这个架势代表她已经不在乎防御,只求用全身的力气使出由下而上的斜斩,将对手一击斩杀。

显然Saber已经做好准备,要以接下来这舍身的一击决定胜负。

「真是果断,打算来个一招定江山是吗?」

Lancer露出满足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怀念的事情。但是他的语气当中明显透露出紧张的情绪。

Saber褪下铠甲之后不仅可以让动作变快,现在她还能把形成以及维持铠甲所需的魔力全数灌注在攻击当中。对拥有『魔力释出』技能的Saber来说,具有很大的差别。

所谓的『魔力释出』,就是利用高压将魔力储存在手中的武器或是自己的四肢,朝任一方向瞬间放射出来,借以大幅提升运动能力的强大技能。这代表Saber的一举手、一投足都会带有魔力形成的喷射气流一般。就体格上来说,Saber只不过是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她之所以能够轻松挥舞大剑,发挥强悍战士的战斗方式,其秘诀也是在此。

Saber能够将多余的魔力全数转化为近身战的机动力,如果连维持镗甲所需的魔力都使用在『魔力释出』的话,其力量以及速度少说能够再增加六成……破坏力已经可以让她使出足以一击必杀的攻击。

以舍弃防御力所得的优势来弥补防御力被剥夺的劣势。这就是Saber为了对付Lancer的「破魔之枪」所得出的答案。

「我很中意你的那份勇敢还有果断的决心……」

Lancer如同一位面对蛮牛的斗牛士,踩着故意刺激对方的轻快脚步,不停往侧边移动位置。

「但是以现在的状况而言,这可是一项错误的选择,Saber。」

Saber不为Lancer的话语所惑,冷笑回应道:

「这可说不定。有什么建议,等你挡住接下来这招之后再说吧。」

Lancer自己想必也很清楚。面对Saber接下来的突击,长枪对剑在攻击范围上的优势一点意义部没有。如果不能掌握Saber的速度,等着自己的就是一刀两断的下场。

Saber一边冷静地注视着对手轻盈的步伐,一边计算出剑的时机。Lancer现在一定正在从她全身散发出的魔力密度来估算Saber冲刺的速度吧。可是除此之外,她还另有妙计……

Lancer的运足稍微……只有稍稍一点……变迟钝了。

脚下道路的柏油已经翻起,变得有如石子地一般。在地上似乎有一点障碍物,让Lancer的下盘力道一滞,动作稍有停顿。

Saber掌握住这一瞬间。

大气磅地一声发出破裂的咆哮声。原本无形不可视的黄金宝剑大放光芒,让黑夜化为白昼。

『风王结界』除了压缩大气,让曲折光线以迷惑敌人视觉之外,还有一个附带用途。在解开结界的那一瞬间,可以将超高压力所凝聚的空气变成一阵狂风,往敌人轰过去。这是一种一次性的远距离攻击。

现在Saber的妙计是把这一招加以变化。她之前大大挥剑,让剑尖朝向背后的架势……就是为了提高冲刺的速度。

喷射气流由黄金之剑释放,朝Saber的正后方爆发。喷射气流再加上Saber舍弃铠甲,用浑身力道使出的『魔力释出』使她的身体化为超音速的炮弹。

Saber此时的速度实际上已经达到一般前进速度的三倍。在她踏出脚步的那一刻起,一切迎击或是闪躲动作都已经来不及了。Lancer的长枪可能会重创Saber,但是在那一刹那间Lancer也会被她一剑砍死。这一招带着粉身碎骨的决心,不惜舍身只求必胜一剑。数倍于音速的超超高速冲刺突破大气的障壁,冲击波将周围的残垣断瓦如同树叶一般吹起。

Lancer没有动作。红色枪尖一动也不动,似乎已经放弃迎击。

取而代之做出动作的是——他的脚。

在高度集中的意识当中,比一刹那还要短暂的时间流逝被拉长,流动变得非常缓慢。

这时候Saber才察觉,原来Lancer的破绽是伪装的。他的脚步踏错不是偶然,而是为了预先站在那个位置而停下脚步。

也就是说,那个位置是Lancer早就计划好的必胜点——当他从双枪换持单枪时,扔下左手短枪的地方。

Saber的脑海中回想起Lancer说的话……『这可是一项错误的选择』。

就在此时,Saber看见掌握必胜之机的Lancer脸上凌厉的笑容。他的眼神比语言更加明白地告诉Saber……『你的这个失误,我要定了』。

Lancer不是用提枪的手腕,而是用脚尖踢起砂石。被踢起在空中的不只有砂砾而已,还有刚才Lancer抛下的短枪。弹起在半空中的短枪枪头正对着Saber。原本与长枪一样包覆住整柄枪的咒缚已经解开,露出底下的黄色枪身。

Saber的第六感,超越理论思考的战斗判断天赋让她的失策真相大白。

使枪的正当战法就是两手执一枪——这个先入为主的观念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她之前认为左右两手各操一枪的技巧只不过是Lancer用来欺敌的手段。

可是如果双手各使一枪本来就是Lancer真正的武技。

如果那位从灵原本就是使用「双魔枪」而名震天下的英灵。

没错,所谓的宝具——绝对不一定只有一件。

Saber已经无法减速,只能直线前进。Lancer踢起的黄色短枪的枪尖弥漫着不逊于红色长枪的恐怖魔力,虎视眈眈地对着Saber等待一瞬间之后刺穿Saber咽喉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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