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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异样魔力气息的人并不是只有韦伯而已。
由未远川附近散发的咒术波动是仪礼咒法等级的多重节咏唱,而且这段咏唱还动用了相当于几十人份的魔力。因此想当然耳,在冬木市里的每一位魔术师——也就是所有参加圣杯战争的魔术师都立刻感觉到了。
Lancer以及刚刚获得召主权限不久的索菈邬˙纳萨雷˙苏菲亚利为了在新都搜索敌人,此时正好在视野最辽阔的制高点,也就是正在兴建中的冬木中央大厦上。今晚未远川上涌起的雾气浓得有些异常,使得中央大厦往西方向的视野能见厨变得非常低。以人类的视力顶多只能勉强看见打着灯光的冬木大桥的朦胧影子而已。
“——你看得见发生什么事了吗?Lancer?”
运用从灵的超级视力看透浓雾的Lancer点头回答索菈邬的问题。
“果然是Caster没错。他在河川当中设下阵法,好像在做什么事,不过详细的状况看不太清楚。”
一位魔术师行事不应该这么毫无防备,看来Caster的脑袋还是和之前一样,根本就没有隐匿的观念。难道他甚至不知道在监督者的安排之下,自己已经成为所有从灵狙杀的目标了吗?
“如果要杀他的话,现在应该就是绝佳的机会吧?”
“正是。不管他现在在做什么,我认为最好在他达成目标之前送他上路。”
当然还不只如此——索菈邬低头看着刻印在自己手背上那道从未婚夫肯尼斯˙亚奇波特手中抢来的令咒,一边在心中想着——其他召主肯定也已经察觉Caster出现了,如果想要拿到监督者犒赏的追加令咒,必须要早一步抢在其他竞争者之前先把Caster解决掉。
等到顺利摘下Caster脑袋的时候,因为肯尼斯的愚蠢而欠缺一道的令咒就能再次恢复原本三道的模样——光是想到自己与英灵迪尔穆德之间的羁绊可以回复到最完美的状态,索菈邬几乎按捺不住胸口热切的鼓动。
“我去讨伐他,索菈邬小姐就请留在这里,好好看着我建功立业。”
“这怎么行!现在我也是召主,我要在你身边支援。”
Lancer摇头,毅然拒绝那双渴求的眼神。
“不行。恕我无礼,你和肯尼斯先生不同,不擅武道。那片河岸不久之后将会成为一片死地,就算是我,要一边保护无法自卫的你一边战斗也是非常困难的事。还请你体谅。”
“可是……”
话虽如此,但是对现在的索菈邬来说,就算只是与Lancer分开一时半刻都是一件比寂寞不安更加难熬的苦痛。
“还是说——索菈邬小姐同样也怀疑我迪尔穆德的枪下不义,肆意沉溺于战斗当中吗?”
Lancer眯起眼睛问道。索菈邬赶紧摇头否认,她绝对不能重蹈肯尼斯先前羞辱Lancer的覆辙。Lancer现在还是效忠于肯尼斯,索菈邬必须要让Lancer了解自己才是他真正值得奉献忠心的召主。
“Lancer,现场的一切就由你判断处理,尽情痛快地打一场吧。”
“感激不尽。”
Lancer静静低下头之后,在脚下的钢铁地面上一踏,纵身跳进视线下的灯火群当中。
索菈邬带着哀伤而悲切的心情目送从灵的背影在屋顶上反石腾跃.就这样朝着河川一路飞奔而去。
自从她代替肯尼斯成为召主之后,这位英灵尚未对她展露过笑容……连一次都没有。
Saber驾驶的Mercedes只花了几分钟,就从切嗣准备的新据点赶到发生异常魔力的源头未远川。
深山町的巷弄很古旧,道路不但狭窄而且交错复杂,一般来说至少要花上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但是从灵的骑乘技能却完全推翻这种常理,成就奇迹。Saber以距离撞车只有分毫之差的技术转动方向盘,银白色的车体滑过窄路的转角。异常的速度不禁让人怀疑物理法则的束缚是否真的存在。
Mercedes从小巷冲到河畔的马路上,最后漂亮地使出一个急转弯后停了下来。Saber不等鸥翼式车门完全打开就跳出车外,跑上堤防。虽然这片浓雾让一般人什么都看不到,但却不影响从灵的视线。
就如料想的一般,敌人就在视线的正前方,悠悠哉哉地伫立在距离Saber两百公尺远的河川正中央。爱莉斯菲尔随后从副驾驶座下车,跟着登上堤防。她也利用魔力强化的视觉看见浓雾中的人影,不悦地皱起秀眉。
“果然是Caster。”
Saber点头,谨慎观察敌方从灵的一举一动。Caster身边还是没有召主相伴,他挺立于没有沙洲的河川中心,仿佛站在水面上一样。仔细一看,他脚下踩着一群聚集在水面下的恶心异形黑影。前几天曾经在森林中与Saber交战的怪魔群现在似乎群聚在一起,在Caster的脚下形成一片浅滩。
从那股极不寻常的魔力放射来看,可以肯定Caster正在施展某种大规模的魔术,这阵源自于河川的怪雾恐怕也是魔力余波所引起的吧。Caster这个始作俑者看起来不但没有开口咏唱咒语,甚至根本不专心,只是一派轻松地站在那儿而已——但是足以扭曲四周空间的狂猛魔力涡流却从他手中的魔导书滔滔不绝地汹涌而出。
那件宝具不但是一个超级规模的魔力炉,同时还能编写出特有的术式……这样的宝具交到一个疯子的手上便成为了一件再危险不过的凶器。
“欢迎大驾光临,圣处女。能再次看到您真是我无上的光荣。”
Caster一如往常殷勤行礼的模样让Saber的眼神燃起怒火。
“执迷不悟……恶徒,今天晚上你又想干什么好事?”
“非常抱歉,贞德……今晚宴会的主客并不是您。”
Caster回答道。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恶笑容让他的表情扭曲,显露出前所未见的狂态。
“——但是如果您也能出席的话,对我来说当然是至高无上的喜悦。请您尽情享受在下吉尔˙德˙雷所举办的死亡与颓废之飨宴。”
Caster放声大笑,脚边的黑暗水面忽然开始翻涌。聚集在召唤师脚下的无数怪魔缓缓一起伸出触手——让人意外的是,触手竟然将站在自己头顶上的Caster长袍身形逐渐吞没进去。
乍看之下,眼前的景象好像是使魔反叛主人,使得Caster遭遇攻击。但是Cast-el'全身被触手团团包住,激昂的狂笑声却更加高亢,志得意满地发出几乎已经是噪音的尖锐怪笑声。
“现在让我们再次举起救世的旗帜!被舍弃的人们聚集过来吧,受贬抑的人们聚集过来吧。由我来率领你们!由我来统治你们!我们这群受到欺凌的人心中的怨恨一定会上达天听!喔喔,天上的主啊!我将以问罪的方式赞美您!”
泡沫翻涌的水面膨胀起来,把逐渐被触手吞噬的Caster向上推。他脚下的怪魔群不知何时变得愈来愈多。考虑到这条河有多深,光是想像它们的数量就让人觉得可怕。
“Caster……被吸收了!?”
在惊骇的Saber面前,以召唤师的身躯为中心而群聚在一起的怪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螺湮城教本’的召唤当真是无穷无尽。数以千万计的触手互相缠绕融合,已经逐渐形成一大团肉块。
那简直就是沾满了令人作呕的污秽黏液的血肉沙洲,一座肉岛。但是怪魔的集合体似乎仍不满足,还在不断膨胀变大。
唯有已经看不见人影的Caster的声音如同高唱胜利凯歌一般,响彻四周。
“我们要把那个傲慢的‘神’,那个冷酷的‘神’从宝座上拖下来!此刻我们将尽情践踏上帝所宠爱的羔羊们;凌辱、撕裂那些长相神似上帝的人类!让我们这些叛徒的哄笑声伴随着神之子的叹息与悲鸣敲响天界的大门吧!”
秽肉聚集物的体积已经膨胀成球体。不,说不定这才是异界魔性的真正本体。Caster至今所操弄的众多使魔都只不过是这物体的碎片杂块而已。
“那是……”
异形暗影以黑夜为背景,耸然矗立。它那恐怖又带有强大震撼力的外型让Saber为之屏息。
恐怕就连称霸深海的霸者蓝鲸或是大王乌贼都没有这么巨大的身躯吧。这只水栖巨兽正是支配异界海域的恶梦,名副其实的‘海魔’。
幸好现在爱莉斯菲尔与Sabg所在的堤防上没有人,但是对面河岸的住宅家家户户都已经打开灯光。虽然已经是夜晚,混乱的叫喊声却夹带在风中传了过来。目睹如此惊人的怪异景象,也难怪众人惊讶。好在因为这片浓浓的夜雾遮住了视线,所以只有一小部分的区域能看见怪物,居民的混乱状况也只限定在小范围,并未扩大。
话虽如此,这样一来圣杯战争必须在台面下暗暗进行的默契已经被完全打破了。
“我太低估他了……没想到他竟然把这种可怕的怪兽都召唤出来!”
“不对。就算是从灵,能够召唤驱策的使魔在‘层级’上应该也是有限度的——但是如果不考虑如何‘驱策’的话,就不用受这项条件的限制。”
饶是爱莉斯菲尔一向坚毅又勇敢,这次连她说话的声音中也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恐惧。
“如果不管召唤后要如何驾驭,单单只是把它‘叫过来’而已的话……就算是再强大的魔兽,理论上都是可以召唤的。因为他只需要足够的魔力与术式把‘门’撑开就可以了。”
“……你的意思是说那头怪兽不受Caster的控制吗?”
“这么想应该没错。”
爱莉斯菲尔所受到的震撼是来自于只有魔术师才能理解的恐惧感,但Saber同样也能了解事态的严重性。
“所谓的魔术,意思就是‘操魔之术’。但是‘那东西’不是运用这种小聪明的理论就能解释的。它是把永无止尽贪噬吞咽的概念直接转化成实体所形成的东西,是不折不扣的真正‘魔性’。把那种东西叫来的行为根本已经不能算是‘魔术’了啊!”
愤怒让Saber紧紧握住拳头,她思索着那名魔术师的疯狂。
“这么说来,那头怪兽不是为了和谁作战……”
“对,它只是被招待来用餐而已。像这样一个城市,花不到几个小时就会被它全部吃光。”
“——!!”
在Caster心里,就连何谓战斗、何谓胜利的认知都已经丧失了。那个狂乱的从灵打算破坏这名为圣杯战争的仪式,连带把这座城市所有生命都归于虚无吧。
Saber听见熟悉的轰雷鸣动,转头一看。一辆闪闪发亮的神威战车此时正好降落在两人所在的公园广场上。手中握着缰绳的巨汉从灵对先来的客人投以狂傲不羁的笑容。
“喔,骑士王。今晚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本来想这么说的,不过现在似乎不是礼尚往来打招呼的时候啊。”
“征服王……你也同样恶性不改,又跑来胡言乱语吗?”
看见Saber摆出警戒的架势,Rider从容不迫地举起手。
“别气别气,今天晚上就暂时休战吧。把那个大家伙放在那里不管的话,就连想要好好打一场都不行了。
朕刚才已经到处劝说其他人,Lancer已经承诺帮忙,应该一会儿就会过来了。”
“……其他从灵呢?”
“Assassin已经被朕宰掉啦,Berserker根本连提都不用提。至于Archer嘛——叫了也是白叫吧,像他那种个性的人不会和其他人合作的。”
Saber颔首,带着严肃的表情把笼手放在胸甲上。
“我明白了,我也愿意一起并肩作战。征服王,虽然只是一时的盟友,让我们互许忠义吧。”
“哼哼,说到战争你倒是挺明理的……嗯嗯?怎么,各位召主们有什么不满吗?”
“……”
爱莉斯菲尔当然不是有什么不满,只是看到Saber与Rider二三高两语就把过去的不愉快撇到一边,这种简单明快的处理方式让她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至于韦伯则还留在Rider的战车驾驶台上,毫不掩饰自己露骨的警戒心,只露出一个脑袋瓜子,完全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对于生活在战场上的人来说,夺取敌人性命与缔结同盟这两件事一样,都是不容许参杂个人私情的冷静判断吧。唯有这一点精神性是只有同样生在乱世的人才能了解的。
话说回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必须阻止Caster的暴行。如果Rider的誓言能够相信的话,此时此刻众人通力合作的确是最聪明的判断。
“不要紧,艾因兹柏恩承诺休战。Rider之主,你同意吗?”
听见爱莉斯菲尔的呼唤,韦伯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艾因兹柏恩,你们有什么策略吗?刚才听Lancer说,这不是你们第一次与Caster本人作战吧?”
对Saber来说,这场战斗也算是之前在己方阵营的森林攻防战的雪耻之役。上次在Lancer的帮助之下好不容易才击退的Caster,现在得到更加庞大的战力反扑而来。但是这次我方不只有Lancer,还与Rider结为同盟,战况绝对还不算悲观。
“——总之只能速战速决了。那头怪物目前还是依靠Caster供给的魔力留在现界,等到它开始猎取粮食自给自足的时候就无人能敌了。必须在那之前阻止Caster才行。”
Saber点头会意。
“就是他的那本魔导书吧。”
自律型召唤魔力炉‘螺湮城教本’——那件不凡的宝具现在连同Caster的身体一起成为了海魔的心脏。
“原来如此啊,也就是说必须在它上岸开始用餐之前分出个胜负。可是——”
Rider厌恶地皱起眉头,眺望着那具不断扭曲蠕动的暗绿色巨大身躯。
“Caster藏在那团厚厚的肉块深处。该怎么办呢?”
“把他拖出来。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一抹新的声音从Rider身后的暗处回答他的牢骚。手持双枪的俊俏身影走进街灯的灯光之下。在飞天战车出现之后没多久,Lancer也登上战场,对抗Caster同盟的三大从灵终于到齐了。
“只要能够让他的宝具露出来,我的‘破魔红蔷薇’一击就可以破坏术式……不过我不认为那家伙会这么容易让我得手第二次。”
“Lancer,你的长枪投射可以从岸边射中Caster的宝具吗?”
Saber的疑问让Lancer露出冷傲的微笑。
“只要看得见目标,这只是小意思。你可别小看长枪之英灵啊。”
“好。那么就由我和Rider打前锋。可以吗?征服王?”
“无所谓……朕的战车不需要道路还不要紧,可是Saber,敌人在河中心,你想要怎么攻击?”
听到Rider的疑问,这次轮到SabeR展露笑容了。
“此身受到湖中仙女的加持,无论再深的水都不能阻止我的步伐。”
“哦,这种能力还真是稀有……朕愈来愈想招揽你了。”
要是平时,Rider这种任意妄言一定会让Saber气得柳眉倒竖,但此时她只是瞪了Rider一眼就作罢了。
“总有一天我会要你对你的胆大妄言付出代价。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把Caster从那头怪兽的内脏里拉出来。”
“哈哈,没错—.那么就由朕先出招啦!”
Rider发出一阵大笑,用缰绳击打拖行战车的公牛,发出震天雷鸣朝向虚空奔腾而去。征服王驾驶的宝具直直地朝着海魔冲过去,完全不理会似乎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韦伯一路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Saber,愿你凯旋归来!”
骑士王点头回应爱莉斯菲尔,接着也从岸上跃入河中。
闪亮的足甲踩踏水面,溅起点点银星——但是脚尖却没有沉入水中。Saber脚踩的水面就如同大地般坚实,承受她在上面疾奔。这是唯有受到湖之精灵祝福的王者才有可能办到的奇迹。
随着Saber渐渐接近,海魔的模样也愈来愈庞大。那副丑恶的外貌震撼Saber,好像就要从她的头顶上扑下来。
挠曲扭动的触手仿佛千万条长蛇,往四面八方伸展开来。触手的前端仰起,准备迎战步步进逼的骑士王。
但是眼前的怪异与恐怖无法让Sabel'的脚步有一丝停滞。现在Saber的心境完全没有一点恐惧或是不安。
“我们做个了断吧,Caster!”
心中重新燃起斗志的Saber高举神剑,‘风王结界’的第一剑毫不留情地往海魔身上斩落。
远方,连飞鸟都飞不到的超高空雷云中正在进行一段经过数据暗号化的无线电对话。
‘控制塔台呼叫DIABLO I 请回答。’
“这里是DIABLO I ,通讯状况良好。有什么事?”
‘冬木市警方要求提供灾害支援。立即中止巡逻警戒任务,尽速前往。’
灾害支援——耳机中传来的名词,不禁让仰木一等空尉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如果是要求直升机或是P3P反潜巡逻机支援的话倒还能理解,但究竟是什么样的“灾害”必须要召回正在领海巡逻的FLOYl战斗机。
“控制塔台,请说明指令内容。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无线电的另一头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中。
‘……呃,你听好了,千万不准笑。对方说……有怪兽出现了。’
坐在亚音速航行的驾驶座上听起来,这简直是世界上最棒的笑话了,要仰木一尉不要笑根本是不可能的。
“这真是太了不得了,也不枉我加入空中自卫队。”
‘总之这是正式要求。DIABLO I 立刻前往未远川河日观察状况并且回报。’
“……喂,你在开玩笑吧。”
‘DIABLO I,复述命令!’
管制员不耐的语气道出他的立场同样也是被迫不得不处理这种让人莫名其妙的恶作剧。仰木一尉叹了一口气,以平板的语调重复制式的指令复述。
“DIABLO I收到。本机立刻前往侦查未远川河口的状况,通讯完毕。”
就算复述了任务,刚才那段通信内容还是让仰木一尉有些怀疑。一想到这种笑死人的愚蠢对话将会被记录在语音记录器里,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DIABLO II,你也听见了。改变方向,我们要回去了。”
‘收到。可是……有没有搞错啊?’
僚机DIABLO II的驾驶员小林三等空尉的语气中,同样难掩他对这种荒唐指令的讶异。
但是不管有没有搞错,已经复述的命令也只能奉命执行。好在目的地冬木市就在回基地的半路上,虽然不晓得谁要负起责任,至少能让因为白跑一趟而消耗的高价油料损失降到最低限度。
‘如果真的有怪兽的话,上面会不会允许我们交战啊?’
小林三尉已经放弃追究,这番话也让仰木一尉嗤之以鼻。
“如果这是怪兽电影的话,那我们一定就是炮灰了,在‘光之巨人’出现之前让怪兽逞逞威风的牺牲品。”
这句话实在让人笑不出来啊。’
不管驾驶员心里怎么想,F15-J的后燃机依旧发出轰然巨响,在空中翻滚的银翼雄姿还是和往常一样英勇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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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er正在遥远的半空中俯瞰水面上几位英灵的战斗。
“真是不堪入目的丑陋景象……”
英雄王置身于一艘由黄金与绿宝石所打造的闪耀“船只”,距离地面高度五百公尺。
身为世上最初的英雄,基尔加梅修过去曾经拥有全世界所有财宝,在他的藏宝库——‘王之财宝’里收藏着日后各种传说神话故事当中传承的宝物之原型。
现在这艘让他在高空中移动的船只也是其中一件“神之秘宝”。自巴比伦佚失之后,流传到古印度,正是此后以维玛纳(Vimana)之名记载于罗摩耶那(Ramayana)与摩诃婆罗多(MahEbhErata)这两大叙事诗之中的飞行器。
“还以为这些人虽然只是区区杂种,好歹也是小有名气的强者……没想到每一个人都只顾着收拾那种秽物,真是让人感叹哪。你不这么认为吗?时臣?”
Archer还有心情沉浸在感伤当中,但是被允许共乘一舟的时臣却完全相反,他心中因为愤怒与焦急而方寸大乱。
任何魔术都应该秘而不宜——就是因为远圾家严守这条大原则,魔术协会才会委任他们担任第二管理者。Caster的暴行不只危及圣杯战争的存续,甚至还会让时臣个人的名声彻底扫地。
如果被Caster解放的巨兽继续这样肆虐下去的话,肯定会造成前所未有的大惨剧。这已经不只是猎杀Castg有多少报酬,或是圣杯战争的今后战况如何的问题了。赌上远圾家的威信,在目击者继续增加之前必须立刻尽快消灭那头怪物才行。
“吾王,那只巨兽是摧残您庭园的害虫,恳请您高抬贵手抹杀!”
“这种事是园艺师的工作。”
但是Archer却冷漠地拒绝了时臣的请求。
“还是说时臣,难道你想愚弄本王,把本王的宝具当成园艺师的锄头吗?”
“岂敢!但是就如您所见——其他的人根本无能为力。”
事实上,就算旁人也看得出这场战斗的状况有多么绝望。
海魔傲然面对Saber与Rider两人急如狂风骤雨的攻势,巨大的身躯却依然不见损伤。
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两位从灵的攻击软弱无力。削铁如泥的神剑与带着雷击的铁蹄踩踏一次一次刨削海魔的血肉,溅出如同腐液般的血沫。但是千刀万剐的伤痕在一瞬间就被新长出来的血肉填补治愈。
从前Caster所召唤操纵的怪魔也具备肉体再生的能力,这倒没什么好惊讶。但是这次的大海魔体积实在太过庞大,两位从灵有如试图在泥淖中挖出深坑一般,破坏程度根本赶不上再生的速度。
就算是骑士王与征服王联手攻击,最多也只能勉强让海魔往河岸堤防移动的速度减缓而已。
“这是展现真正英雄神威的大好机会。望您明察!”
英雄王非常不悦地眯起眼睛,靠在船缘撑着脸颊的右手一摆,四柄宝剑宝枪出现在他身旁的空中。闪闪发光的初始宝具发出轰雷巨响,朝着在正下方蠕动的污秽肉块山直射下去。
Saber与Rider立即发觉,赶紧闪身才免于遭到波及。但是Caster的海魔却无法有这种灵活的动作,四柄枪剑完全命中。开山裂地的威力足足让巨兽三分之一的身体灰飞烟灭。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沉重打击,但是Caster刺耳的狂笑声却依然不绝。
“怎么可能——”
在一脸错愕的时臣眼前,扭动的肉块就像是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迅速把损坏的部分覆盖过去。
那团巨大肉块的身体构造应该就和阿米巴原虫之类的原始生物一样简单,没有骨骼或是内脏,因此也没有弱点。不管身体哪个部位被何种方式破坏都不会影响行动,利用异常 的再生能力瞬间就能让破损的部位恢复原状。
“——回去了,时臣。本王不想再看到这团秽物。”
Archer鲜红的眼睛流露出厌恶感,语带轻蔑地说道。
“可是……英雄王,请等一等!”
“时臣,本王看在你的面子上放弃了四柄宝剑宝枪。既然碰触到那种东西弄脏了,本王也不想再拿回来。千万不要轻视了本王的宽容。”
“有能力打倒那只怪兽的英雄除了您别无他人!”
时臣也豁出去了。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谨守忠臣的节度。
“那只怪兽的再生能力这么强,只能一口气把它全部消灭。如果想要办到这一点,英雄王,唯有您的‘乖离剑’——”
“你这愚蠢之徒!!”
Archer双眸中蕴含熊熊怒火,这次终于愤怒地暴喝一声。
“你要本王在这时候拔出至宝‘EA’?搞清楚你是什么身分,时臣!对王者大放厥词,万死难辞其咎!”
“……”
时臣咬紧牙关,低头沉默不语。
这的确是不可能的事情。从基尔加梅修心高气傲的个性看来,除了对付自己承认其‘品格’的对手之外,他绝对不可能拔出这口做为最终王牌的秘藏神剑。
但是如果想要彻底消灭Caster的海魔,就只能使用这一招。这同样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的意识忍不住想到右手的令咒。就算在这里消耗一道令咒,只要能从圣堂教会那边取得一道令咒做为打倒Caster的报酬,就能损益平衡。但是——这个选择必定会导致他与英雄王之间的关系决裂。
既然如此,难道真的只能将一缕希望寄托在其他几位英灵身上吗……如果这样的话,就算真的打倒Caster,到时候璃正神父所提出的追加令咒也会落到时臣以外的召主手上。
无以宣泄的怒意让时臣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陷入手掌肉中。
事情为什么这么不如己意?自己做好缜密的准备,设下万全的计策来参加这场圣杯战争,但为何总是发生这种料想不到的意外?
这时候突然一声巨响划破天际,时臣抬头凝望天上。
那道没有闪电光芒的雷鸣声其实是突破音障时发出的音爆声。果然有一对灯光以夜空为背景自南向北划过,那是战斗机的识别灯。
“可恶……”
时臣身为冬木的第二管理者,却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一分一秒持续恶化下去。
发生在视线下方的怪异景象,让两位鹰式战斗机的驾驶员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那是……什么玩意儿?”
仰木一等空尉绞尽脑汁,思考各种错觉的可能性。在那些可能性当中,就连怀疑自己脑袋不正常都还算是差强人意的不错选项。
‘在六点钟方向也有不明光源在空中漂浮。不是直升机……那是UFo还是什么东西?”
光是无线电传来的声音就可以听出驾驶僚机的小林空尉同样也大感惊骇。这么一来,这果然不是只有仰木一尉自己一个人看见的幻觉。
‘控制塔台呼叫DIABLO I,报告状况。’
“报告状况……可是,这——”
再说,究竟要他用什么词汇说明眼前的情况才好?
灾害?不明机体?还是侵犯领空?
怪兽——不,这种单字绝对不在考量之内。空中自卫队里没有任何通信暗语代表这个意思。
想要说明的话,首先必须具备足够的认知了解。但是此时在认知的阶段里,仰木一尉的思考能力实在无力处理。
‘我降低高度,试着靠过去看一看。’
“等……小林,等一下!”
仰木一尉浑身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下意识地出声阻止僚机。但是小林三尉的F15此时已经完成小坡度转弯,进入到下降的动作了。
“快点来!DIABLO II!”
“如果从更近的距离以目视确认的话,就能知道那是——”
下一秒钟,两架战斗机便再也不是旁观者了。
目标不是高射炮或是对空飞弹等这类的既有武器,因此小林三尉也无从推测靠近到多远的距离会进入敌人的攻击范围。他一定无法想像竟然有一瞬间便能伸缩超过一百公尺以上的触手吧。
在操纵杆突然失去控制之后,他仍旧不明白自己的飞机究竟发生什么异常。飞机仿佛在空中撞到一面无形的墙壁,强大的冲击力道以及回旋下坠的剧烈震动使得他只能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虽然死状凄惨,但是和被迫目睹这一切的仰木一尉比起来,这种下场说不定还算比较幸福。
忽然有几只类似极粗绳索的触手从河面上的肉块表面伸出来,缠住小林三尉的机体。触手的力道完全不把涡轮扇引擎的推进力当作一回事,将机体硬拉过去。这种景象只能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机体就算撞上肉团也没有发生爆炸。F15-J变成扭曲的铁块,陷入蠕动的巨大原生物质之中,就这样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小林——”
仰木一尉目击了一切。有一种疯狂的念头超越思考与理解力,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啊啊……他——被吃掉了。
‘控制塔台呼叫DIABLO I,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快点回报!’
“眼睛,有眼睛。浑身上下密密麻麻都是……”
不晓得为什么,就算双方距离很远又隔着一层浓雾,仰木一尉的眼睛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他看见蠢动的肉块中浮现出有如肉瘤般的眼球,全部一起睁开凝视着上空的猎物。
即使身处于与外界隔离的气密性驾驶座上,仰木一尉还是感觉得到那些“视线”。
没错,那东西非常饥饿。它吃了小林之后食髓知味,为了捕捉下一只猎物,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里……
异样的恐惧感反而成为引爆剂,激发他的狂暴怒气。
“——DIABLO I,开始作战行动!”
‘等、等一下仰木!究竟发生——’
仰木一尉二话不说,切断发出吵人喧嚣声的无线电,然后解除所有武器的安全装置。四枚AIM- 7麻雀飞弹、四枚AIM-9响尾蛇飞弹,还有940发目61火神炮全都准备就绪。
在被吃掉之前干掉它。
仰木空尉已经失去正常思考能力,嘴角歪斜,露出疯狂的笑容。手握世界最强战斗机F巧操纵杆的他才应该是真正的死神。
杀害小林的仇人……我要把你打成绞肉、烧成焦炭。
机首一翻,利用抬头显示器的瞄准器轻易捕捉敌人的身影,那么大的目标不可能打不中。使用饱和攻击,把所有武器全部轰下去——
锵的一阵闷响,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震动摇晃机体。
仰木一尉锻炼到极致的战斗本能告诉他——在正后方。他立即回头一看,这一看终于让他原本已经濒临崩溃的理性受到最致命的打击。
在座舱罩的另一头,忽然有一道漆黑的人影直挺挺地站在机体背面,暴露在亚音速的对流空气中。那人的面容覆盖在钢盔之下,两只眼睛目光灼灼,好像在燃烧一般。眼神中蕴含着无尽怨恨与疯狂,死盯着驾驶舱里头。
仰木一尉的惨叫声就在这个密闭、无线电也已经切断的钢铁棺材中响起,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听见。
“那是……”
藉由魔力强化过的视力,远圾时臣把在遥远高空中飞行的F15看得一清二楚。
一道漆黑的人影突然出现在机身背面,攀附在深色的钛装甲上……只有从灵才能办到这种不可能的事情。从人影的外貌来看,那一定就是绮礼的报告中曾经提到过的Berserker。
Berserker的怪异能力曾经夺走Archer的宝具,甚至还能让铁屑转化成为魔枪魔剑〡—难道这种能力对于一切举凡与“武器”概念有关的事物都管用吗?黑色魔力的侵蚀能力再次展现,一转眼就将最新科技结晶的音速银翼改变为异样的形貌。
“████████████!!”
黑骑士终于完全掌握全长将近二十公尺长的机体。他就像是传说中的龙骑兵一样抓着战斗机背部,被怨念所污染的咆哮声震撼夜晚的高空。
时臣已经从绮礼的忠告听说Berserker以及其召主的第一目标是谁了。
被漆黑魔力完全吞噬的钢铁猛禽再度掉转机头,果然向着Archer在空中漂浮的光之船一直线疾冲过来。
“喔,又是那头狂犬吗……真有趣。”
Archer的态度与仓库街的第一场战斗时截然不同,露出邪恶的扭曲笑容接受Ber_serker的挑战。时臣无从得知英雄王的心境产生了什么变化,而且也已经无心去追究了。
无论如何,时臣从以前就已经决定要亲手打倒那个敌人。于私来说,对方也和他小有因缘,他不会逃避这件工作。
时臣从船缘放眼向下望去,他推测对方应该在这附近高度最高、最能就近监视时臣两人的场所——果然就在他选定的高楼屋顶上看到他在找的人。
那个男人这次没有躲藏起来,孤身一人站在那里。
僵硬的左半张脸保持痛苦扭曲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亡者的脸庞一样。燃烧着憎恨之火的右眼则有如地狱恶鬼一般。
男人的目光与时臣俯瞰的视线交错,无言宣告双方对决的时刻到来。
“吾王,由我来对付召主……”
“好,你就去陪他玩玩吧。”
光之船如同滑行般在空中移动,将时臣带到下船位置的正上方,距离着地点的高度差大约八十公尺左右。这种高度对魔术师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那么祝您好运。”
时臣抓住礼装手杖,外衣衣摆一翻站上船头,就这样毫不畏惧地往空中一跃。
此时,独自留在船上的Archer双眼染上一层残虐的神色,注视着钢铁机影愈来愈接近。
“应该在地上爬的狂犬竟然胆敢来到王者飞翔的天空……这种胡闹真是太愚蠢了,杂种!”
从展开的‘王之财宝’中连续迸射出六件宝具,发出刺眼光芒的长矛与刀剑如同流星般拉出闪耀的尾巴,迎战Berserker。
得到异形之力的两具涡轮扇引擎发出尖锐的运转声,让怪鸟的咆哮更加响亮。凭藉着紧急加速而加倍的相对速度,黝黑的F15在Archer发射的宝具弹幕当中找到千钧一发的间隙,穿隙而过。
但是Archer的宝具并不会因为一次落空就放弃追杀。六件宝具当中的三件——战斧、镰刀与弯刀猛然一转,变换轨道,继续紧咬在F15之后。
但是就在宝具即将命中的前一刻,黑色F15的副翼与襟翼仿佛像是生物一般开始摆动,做出空气力学上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急剧闪避动作躲开宝具的锋尖。F15就这么重复剧烈的桶滚动作闪避第二次、第二次攻击,让所有追击的宝具全都徒劳无功地消失在半空中。光是第一次回旋的强烈G力就已经让驾驶舱里的仰木一尉因内脏破裂当场死亡,不过Berserker当然不会在意这种琐事。
成功躲开全部攻击的同时,F15猛地使出英麦曼回转,将机首转向Archer。火箭引擎的火炎从左右两翼的挂架上喷出,两枚麻雀飞弹发射出来,就好像是要还以颜色般朝Archer的维玛纳疾射而去。
虽然一般兵器在从灵对战中派不上用场,但如果是Berserker的魔力所侵蚀的武器可就另当别论。带着憎恨魔力的二十六磅炸药只要击中一发,就足以把Archer炸得尸骨无存。
“耍什么小聪明……”
Archer微微冷笑,伸手碰触维玛纳的舵轮,光之船立刻一口气加快速度,展现出Berserker粗暴的回转动作所无法比拟的优美飞翔姿态,从飞弹的弹道上闪开。叙事诗中歌颂这件飞天宝具的飞行速度与思考一样快速,这种动作已经完全脱离了物理法则。
“████████████!!”
疯狂的黑骑士发出吼声,两枚麻雀飞弹就好像是呼应他凶恶的嘶吼,扭动前翼调转方向,再次朝着一度已经闪开的维玛纳展开追击。这两枚飞弹本来只不过是使用雷达波照射来诱导方向的电子兵器,如今已经完全变成如同猎犬般的魔导器,紧紧咬着Berserker的憎恨对象不放。
但是Archer对这第二次威胁只发出一声嗤笑,再度展开‘王之财宝’,取出两面盾牌扔向空中,击落咒装化的飞弹。英雄王站在受到爆风席卷而晃动的光之船上,鲜红色的双眸逐渐泛起激动的神采。
“真有趣……已经很久没有玩这么刺激的游戏了。没想到区区一头野兽倒也让本王如此尽兴啊!”
随着Archer高声长笑,维玛纳疾速上升,Berserker的FLO1-也跟着紧追在后。双方一口气突破音障,冲到夜晚的云海上方,在绝顶高空展开更激烈的死斗。
在夜晚雾气浓重的寒冷空气中,远皈时臣飞身降落。
这是质量操作与气流控制等双重咒术所造成的自动下降。只要是老练的魔术师,谁都办得到这种技术。如果要看熟练与否的话,反而要从视觉的优美程度来判断技术高下。
维持完全垂直的直线下降轨道、如同羽毛般轻盈的着地,衣物与头发都没有一丝垂乱——时臣炉火纯青的精练技巧直可堪称是模范表演,一般的魔术师一定会忍不住赞叹不绝吧。
但是雁夜并非魔导中人,在他的心目中对魔术没有丝毫敬意或憧憬。
雁夜的心中没有敬畏,只有憎恨;没有羡慕,只有愤怒。对于现在连外貌都已经丑陋扭曲的他来说,时臣一如往常的优美与华丽是这么地叫人怨毒。
“你总是这样——”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总是充满无懈可击的高雅气质。这个男人从出现在葵与雁夜面前的第一天开始就是这么‘完美无瑕’。他浑然天成的优雅从容使得雁夜不得不意识到两人之间的‘等级’差异。
但是这一切也只到今天晚上为止了。
这个男人一直以来最细心维持的优雅风范在杀戮战场上一点用处都没有。现在雁夜就要在这里让远圾家最自傲的家训彻底扫地,完全粉碎。
已经开始战斗的Berserker毫不客气地从雁夜身上榨取魔力,刻印虫在体内暴动的剧痛就好像有一把锉刀在手脚上削骨碎肉一样,痛得他眼花撩乱。
但是相较于此刻雁夜心中烧灼的恨火,就连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都还只是小意思。
“——你完全变了个样了,间桐雁夜。”
时臣忍不住眯起那双聪慧的双眼。就连这点小动作都透露出从容气度,毫无面临战斗时的紧张。他继续刻意刺激雁夜道:
“曾经一度放弃魔导,却还对圣杯依依不舍,甚至不惜变成这副模样都还要回归……光是看到你一个人现在的丑态,间桐家就难逃堕落之臭名啊。”
雁夜对时臣矫饰的言论还以嘲讽的冷笑。就算在他自己的耳中听起来,自己嘶哑的喉咙中发出的笑声也和虫鸣声相去无几。
“远圾时臣,我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把樱交到脏砚的手中。”
“……什么?”
时臣似乎完全没有料到雁夜会间出这个问题,不禁皱起眉头。
“这不是此时此地你应该在意的事情。”
“回答我,时臣!!”
面对激愤不已而放声大吼的雁夜,时臣轻叹一声,回答道:
“——这还用得着说吗?我当然是希望自己心爱的女儿在未来能够幸福。”
“你……你说……什么?”
这个回答实在太匪夷所思,让雁夜的头脑陷入一阵空白。雁夜一脸愕然的模样让时臣大摇其头,以平淡的语气继续说道:
“只要是生下两个孩子的魔术师都会为了这种左右为难的窘境而烦恼——只能将秘术传授给一个人,另一个孩子就必须打入凡俗。”
凡俗——
这一句话在雁夜空白的脑海里不断反覆回荡。樱再也不得复见的笑容,以及她与凛或是葵一起快乐玩耍的模样……时臣的话语混杂进这些小小的幸福回忆当中。
这个男人把她们母女三人过去幸福快乐的模样当成“一介凡俗”,就这么割舍了吗?
“特别是我的妻子。做为生儿育女的母体,她实在太优秀了。凛和樱在出生的时候竟然都具备世间少有的顶尖素质,因此两位女儿都需要魔导家族的庇护。
为了其中一方的未来而抹杀另一方潜藏的可能性——身为一名父亲,怎么可能有人希望这种悲剧发生呢?”
时臣滔滔不绝地说着。但是听在雁夜的耳里,他完全无法理解时臣的理论——不,他不想理解。如果他听懂了一分这个魔术师的理念,可能当场就会大吐特吐起来。
“如果想要维系姊妹两人的才能,唯一的希望就是送给别人做养女。所以问桐老先生提出的要求简直就像是上天的恩惠。如果是了解圣杯的家族,到达‘根源’的可能性相对也会提高。就算在我手中无法完成,还有凛继承;如果连凛都无力成就的话,还有樱可以继续传承远圾家的宿愿。”
“你这家伙……”
为什么可以面不改色地诉说着这种绝望。
如果要求她们两人都以追求‘根源’为志向的话,那就是说——
“……你要她们互相争斗吗?让她们姊妹俩彼此竞争!?”
时臣发出一声轻笑,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点头回应雁夜的责难。
“假使真的演变到那种局面,我的后代们仍然也是幸福的。胜利的话可以获得无上的光荣;就算落败,荣耀也会归于祖先的家名,再也没有什么战斗比这种对决更让人高兴了。”
“你这家伙——简直疯了!!”
时臣对咬牙切齿的雁夜冷冷瞥了一眼,以讥讽的语气说道:
“像你这种不了解魔导的尊贵,还一度弃离魔导的背叛者,这些事情就算跟你说了也没用。”
“胡说八道!!”
超过忍耐极限的愤怒与憎恨让雁夜体内的刻印虫开始活性化,剧痛与恶寒顿时遍及全身。但是对于现在的雁夜来说,就连这种痛苦都是一种祝福。
尽量侵蚀吧,吞噬我的身躯。产生出来的魔力将会全部化为诅咒那名怨敌的力量来源……
虫群仿佛像是席卷而来的海啸一样,从周围阴暗处唏唏嗦嗦地聚集过来。这些恐怖的蠕虫形态类似蛆虫,大小好比一只肥老鼠,全都是雁夜成为召主之时,脏砚交给他的獠牙——为了踏上这个异形战场所准备的武器。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你们这些肮脏的魔术师……!
我要宰了你们……脏砚也是!你也是!把你们全部杀光!!”
虫子们感受到雁夜怨恨之意,开始慢慢地扭动身躯,痛苦痉挛。它们背上一一出现直线形的裂缝,露出泛着如钢铁般黑亮色泽的甲壳与翅膀。
就这样,一只又一只从蠕虫脱皮而出的巨大甲虫将翅膀伸展开来,发出吵杂的嗤嗤声响。甲虫环绕着雁夜飞上天空,组成队型,没多久就聚集了一大群。这些‘翅刃虫’用尖锐的下颚发出叽叽叽的威吓声,展现出凶猛本性,进入战斗状态。间桐雁夜只是在短时间学成的操虫人,这就是他所拥有最凶残且最致命的攻击手段。
只要被这些肉食昆虫咬上,就算是猛牛的骨头都会被嚼碎。虽然面对这么一大群肉食虫,时臣却依然不改他泰然自若的气度。
身为一名魔术师,时臣在年资与能力方面本来就都胜过雁夜不少。就算这招危险的秘术让雁夜与死亡擦身而过,但是在时臣的眼里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更不足以为惧。他甚至还有心情嘲笑命运如此讽刺,让他与往目的情敌一决高下。
“——所谓的魔术师就是生来便具有‘力量’之人,而且总有一天将会穷究‘更崇高的力量’。在他们尚未接受自己的命运之前,责任就已经存在于‘血统’当中了。生而为魔术师之子就是这么一回事。”
时臣一面对雁夜淡淡说道,一面把自己的礼装手杖高高举起,从杖头上镶嵌的硕大红宝石当中呼唤火炎术法。
在虚空中描绘出的防御阵法仿效远圾家的家徽,点燃夜晚的空气,燃起熊熊大火。这是攻击性防御,任何东西只要一碰到就会被烧毁。面对一个几乎对魔术外行的敌人,使出这一招虽然稍嫌小题大作了点,不过时臣完全不打算手下留情。
这是因为——
“因为你拒绝继任家主,让间桐的魔术落入樱的手中,我本来应该要感谢你……不过我还是无法饶恕你这个男人。
你的软弱让你背弃自己家族血脉的责任、你的卑劣让你对此丝毫不感到歉疚。间桐雁夜是魔导的耻辱,既然再度见面,我只能下手杀你了。”
“开什么玩笑……你根本不是人……!”
“你错了。一肩扛起属于自己的责任正是身为人的第一要件。连这件事都办不到,那才是非人的四脚畜生啊,雁夜。”
“虫群啊,吃掉那家伙,把他吃光!!”
舞动的灼热火炎迎战发出低鸣声大举袭击而来的甲虫群。
今晚第三场生死决斗的舞台在此时点燃战火。
—84 : 25 : 22
“厉害……太厉害了!真是棒透啦!”
雨生龙之介因为兴奋过度,顾不得旁人的眼光大叫出声,浑身打颤。
虽然聚集在河边的好事之徒不只有龙之介一个人,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会去在意他的奇言异行。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发生在自己眼前,那不属于现实的怪异现象。
一头大怪兽在河面上大肆作乱,在天空上有UF0与自卫队的战斗机迸射出火花。
这是一幕任谁都会嘲笑为陈年老梗,但是从没有人亲眼看过的壮阔场面。
你们都看见了吧!龙之介大声喝采。
每一个人都张大了嘴巴,一脸呆样地望着眼前的现实。那些家伙根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以往最迷信、最崇拜的那尊名为“常识”的该死无聊偶像,就这样哗啦啦地崩毁粉碎。
你们觉得怎么样啊?你们这些人活到今天全都白活了,一定觉得很懊恼、很丢脸吧。
你们完全没料到,在常识的框架外面有一个多么有趣的世界在等着我们,甚至完全没有想过试着体验看看。
我吗?我当然早就知道了。我曾经想过,也期待过。期待总有一天一定可以看到非常惊人的事物。所以我才会干一些平常人不会做的事,每天都在寻找惊喜,睁大了眼睛到处奔走。
然后——终于被我找到了。那个我一直在寻找的神秘宝箱。
啊啊,上帝的确是存在的,眼前这个大异象就是最好的证据。
天上最伟大的整人专家为了想要看看可怜羔羊们战栗的表情,到处设下荒谬怪诞的诡异陷阱,正暗自窃笑呢。龙之介一直在找寻的天神终于现身,祂之前到处设下的吓人箱都一起喷出了烟火。
要和无聊永远说再见啦,也不用再花功夫去杀人了。接下来就算撒手不管也会有一大群人死掉。被压扁被切烂粉身碎骨被吞吃,这里死人、那里死人,到处都会死一大票人。金发美女的肠子是什么颜色?黑人的脾脏摸起来是什么感觉?从今以后一定可以看到很多从来没有见过的内脏吧!每天在世界各地都会发生有趣的事情,不会中断也永远不会结束!
“啊啊,上帝是存在的,上帝是存在的啊!”
龙之介趾高气昂地摆出胜利姿势,一边又唱又跳地歌颂人生的胜利,一边声援变成怪兽胡作非为的盟友。
“上啊,蓝胡子老大!干掉他们!杀光他们!这里就是上帝的玩具箱啊!!”
这时候龙之介突然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用力推了一把。
龙之介站不住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惊讶地转头看着四周。周围没有一个人近到可以碰触到他。不但如此,附近的人只要和他四目相交都接连发出尖叫声,向后却步,仿佛眼前发生了一件和河中或是天上一样怪异的事情。
“什么?喂,怎么了?”
好像有什么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龙之介按耐不住期待的心情向四周的人开口探问之后,摸着腹部的掌心突然感到一阵灼热的湿润感……然后他日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染成一片鲜红的手掌。
“哇……”
红色。一点杂质都没有的鲜艳红色。
那是他一直在探索的原始色彩,艳丽地闪闪发亮。
啊啊,就是这个——龙之介顿时领悟,青紫的嘴唇泛起微笑。
这就是他到处寻找,挖过许多地方却怎么样都遍寻不着的真正“红色”。
他怜爱地轻轻抱住自己鲜血淋漓的肚腹。
“原来如此……难怪我一直都没发觉……”
常言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没想到长久以来一直追寻的事物就藏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龙之介的头脑因为脑内不断涌出的分泌物质而醺醺然。第二发子弹一枪打穿了他的额头正中央。
就算鼻子以上的头颅全部被打碎,他的嘴角仍然带着无比幸福的微笑。
干掉了——单膝跪在船上甲板的卫宫切嗣感觉自己确实成功击杀目标,放下Walther夜视狙击枪的枪口。
这里是距离Caster的海魔约两百公尺远的下游,靠近冬木大桥不远的河中心。当Caster出现的时候,切嗣正好在港湾区埋伏监视。他马上在附近不远的码头选了一艘没有人的大型快艇,不问自取直接开到河上来。
切嗣当然不是要攻击已经化为巨兽的Caster。在这混乱的局面中,他的目的仍然是‘猎杀召主’。
在这团浓雾中,因为空气中饱含着微粒子,所以亮度增幅理的狙击镜派不上用场,但是对于分辨魔术师时最重要的红外线望远镜却没有任何影响。切嗣从慢慢聚集在河岸边的好事者当中,逐一寻找有没有魔术回路特有的散热模式,结果在刚才先射杀了一个人。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有哪个人开着魔术回路在河边徘徊的话,十之八九肯定与圣杯战争有关。刚才那个人有六成机率就是Caster的召主,总之先杀掉再说。
同时另外还有两名魔术师在附近不远的高层公寓顶楼上交战。因为仰角的关系,那两人从他的位置来看正好位于死角,也因此免于遭到他的射杀。
“……情况不妙啊。”
切嗣转身确认状况。虽然顺利取得战果,但是他的表情却非常难看。Saber与Rider两人奋力阻止海魔行进,但是战况怎么看都很不乐观。
就算假设刚才射杀的目标真的是“大奖”,从魔力供给断绝到从灵无法维持现世实体而消失之前还需要一段时间。如果Caster在消失之前先到达岸边开始“捕食”的话,一切就完了。重新得到魔力源的海魔就只能用物理性的方式加以排除。
然而,一次又一次重复无限再生的不死怪兽,现在就快要登上河岸的浅滩处了。
Saber虽然深深感到绝望,但仍然不惧不屈,继续挥舞手中的长剑。
就算砍得再深,伤口也会在下一秒钟完全愈合,一点效果都没有,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力气——不,就算只有一点点,能让海魔的脚步放慢也算是有意义了。但是一想到不久之后将会发生的结局,现在的一切做为几乎等于无谓的挣扎。
要是可以使用左手的话……
明知再懊悔也没用,但是她的脑海中仍然忍不住浮现出这样的想法。就算有Rider与Archer的强悍宝具,还是不足以打倒这头怪兽。即使想要仰赖人多势众强行击倒它,但是所有的伤害都能再生,再怎么打都毫无意义。如果要打倒这只妖怪,就要一口气把它全身消灭殆尽,连一片肉屑都不剩——他们需要的不是抗军宝具,而是攻城宝具。
‘应许胜利之剑’应当足以消灭海魔,但是现在的Saber却无法施展。这招必杀绝技解放出的庞大能量几乎等于她所有的魔力,想要使用这招的话一定要用双手用力挥剑才行。
Saber当然不可能在这时候找Lancer抱怨,她连想都不曾这么想过。她左手的不便是与Lancer发誓公平决斗而受的伤。Lancer在艾因兹柏恩森林自愿担任她的“左手”,以骑士王的名誉立誓,她必须回报Lancer这番心意。
“喂~Saber!再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暂时撤退!”
Saber听见从头顶上的战车传来的Rider呼叫声,大声咆哮道:
“说什么傻话!如果不在这里挡住它的话——”
“话虽如此,我们根本无计可施!别管了,快退!朕有个主意!”
“……!”
Saber莫可奈何,临退之前使出浑身的力气斩下一剑,然后跟在Rider之后跑过水面,退回到Lancer与爱莉斯菲尔等待的河岸上。就在Saber在水面一蹬,跃上堤防的同时,RideH的战车同样也发出雷鸣声从天而降。
“——听好了,诸位。不管接下来要想什么法子,第一件事要先争取时间。”
Rider省略不必要的前言,立即切入正题。饶是堂堂的征服王,这时候也已不见平时的悠哉态度。
“先把那家伙拖进朕的‘王之军势’里面。但是就算朕精锐尽出,恐怕也无法完全消灭那玩意儿,最多也只能把它困在固有结界当中而已。”
“在那之后呢,该怎么办?”
听见Laneer的疑问,Rider说道:
“不知道。”
这个回答干脆地让人惊讶。但是从Rider严肃的表情来看,他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争取一时半刻的时间——就算采用征服王的计策,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而已。
“如果把那头大怪兽吞进去,朕的军势结界也只能撑个几分钟而已。在这段时间内想个办法吧——诸位英灵,朕希望你们能找到掌握胜机的方法。小子,你也留在这里。”
话还没说完,RideH就把韦伯从驾驶座上拎了出来。
“喂、喂!?”
“一旦展开结界,朕就无法得知外界的状况。小子,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就专心思考,呼唤朕。朕会派遣传令兵。”
“……”
以韦伯的认知来说,就算双方已经结成同盟,但要他在其余两名从灵面前与自己的从灵分开行动,这简直是危险至极的莽撞行为。不过现在的状况也确实不容许他多操心盟友会不会背叛。少年内心虽然惶惶不安,但还是绷着一张脸点点头。
“Saber、Lancer,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
“……嗯”
“……明白了。”
扛下责任的两个人语气听起来都很沉重。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Rider的判断只是应急对策而已,完全无法解决问题。
或许是因为对自己看上的英灵寄予百分之百的信赖吧,打定主意的Rider脸上不再露出愁容,驾着战车头也不回地朝海魔冲去。
—84 : 23 : 46
虽然Archer曾经一度沉浸在这个还算新颖有趣的游戏里,但是就在宝具与飞弹重复来回招呼个三、四遍之后,他很快便开始对这场超高度的空中战斗感到厌倦。
经过数次的空中缠斗,现在Archer的维玛纳正从后方紧追Berserker的F15。接下来只要再缩短一点距离就能抢到绝佳的攻击位置。知道这一点的Berserker为了想要甩开追兵,把机体的油门阀催到极限。为了利用落下的加速度,甚至连垂直俯冲的动作都做出来了。
“还在做无谓的挣扎……”
Archer一边冷笑,一边操纵维玛纳,轻而易举就追上Berserker的背后。两人转瞬间突破重重云海,仿佛受到灯火闪烁的冬木大地吸引似地,不断向下俯冲。
“你就干脆一头冲进那团秽物里头如何,杂种?”
Archer将已经就发射状态的宝具以圆环状展开,从四方牵制Berserker,封住他的退路。这样一来,Berserker能走的路径就只有正下方的未远川——将会与朝着堤防蠕行的Caster海魔直接撞上。
冲撞已经无可避免。为了尽可能减缓冲击力道,F巧把所有襟翼全部竖起来,抓住空气,试图尽量减速。
就在此时,摇晃蠕动的巨大肉块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Archer与Berserker当然无从得知,事实上这是Rider冲到海魔身边,在最近距离发动‘王之军势’,把海魔的巨大身躯包入他与麾下英灵一同张开的固有结界当中。Archer不想再让自己自豪的宝具沾染到一滴污秽,看准Berserker撞上海魔的时机,已经解除了宝具的实体。Berserker当然不会放过这一瞬间破绽,硬是拉起魔装化的F15机体,扭转即将冲入河面的机首,画出一道几乎等于直角的轨道才免于坠机的惨剧。
冲击波使得机体的两侧掀起一道道水柱帘幕。黑色的F15紧贴着水面滑行,与在河岸上观战的从灵们擦身而过。此时骑士王身着白银苍蓝铠甲的闪耀身影清清楚楚地映入战机上黑骑士的眼中。
“……”
黑色头盔的深处,那双含着混沌怨念的双眸在这时候绽放出如同红莲烈火般强烈的精光。
按照远圾时臣的标准来看,这只是一场粗俗的滑稽闹剧,完全称不上是魔术战斗。
时臣只不过是淡淡地持续张设防御阵法,根本还没做出任何算得上是攻击的行为。但是相反的,间桐雁夜却已经落得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
这根本是自寻死路。对现在的雁夜来说,行使魔术就是要命的自残行为吧。雁夜本人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但是他竟然如此愚蠢,毫不犹豫地不断使用超出自身限度的术法,结果当然是自己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看起来真是惨不忍睹。全身的毛细孔到处破裂,不断溅血。他已经连站都站不直,摇摇晃晃的丑态仿佛就像是在血雾当中溺水一样。从那张因为痛苦而翻着白眼的脸庞甚至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还清醒着。
——刚才还那么盛气凌人……结果真打起来却是这副德行吗?
更让人感到可悲的是,即便雁夜拚死命施展魔力,他的攻击还是伤不了时臣的一根寒毛。
飞蛾扑火——眼前的光景完全实现了这句古老的谚语。不断袭击而来的甲虫群只是一股脑儿地冲进时臣的火炎阵,没有任何一只甲虫突破防线,就这样一只接着一只在火焰中燃烧殆尽。说起来,操虫人正面对上火炎本来就是愚蠢至极的行为。但是雁夜的攻势还是不见稍缓,一边自残,一边徒劳无功地驱使虫子,让它们化为灰炭。
已经连冷笑都不值得了。时臣不只瞧不起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敌人,甚至更为他感到可怜。再过不久火炎就会把雁夜的虫子全部烧光,到时候雁夜也会耐不住痛苦而死吧。时臣只要注意维持术法,悠哉地看着雁夜丧命就好了,在他坚守防御的时候战斗自然就会结束。
但是对于奉守高贵魔导的时臣来说,看到魔术师偏离正途而堕落,而且还在眼前丑态毕露,让他的不悦超出忍耐的极限。
“Intensive Einascherung———”(吾敌之火葬必猛烈)
防御阵的火炎呼应这段以两个音节形成的咒文,如同长蛇般左右摇摆,对着雁夜伸展开来。雁夜甚至没有采取防御,这个即席魔术师究竟有没有足够的术理与知识应付攻击咒文也很可疑。
“杀……杀了你……时臣……脏……砚……”
就算活生生地被火焰纹身,雁夜还是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来,只是持续不断地低声咒骂。或许他那副被虫子从内部吃光的身体已经连灼热的痛楚都感觉不到了。
浑身被火炎包裹的雁夜疯狂扭动身躯,想要摆脱身上的火势。就在挣扎的时候,他撞破护栏,踏出屋顶边缘,就这么直直地坠入暗巷当中。
时臣最后把还在身边飞舞的虫子用火炎一扫而尽后解除魔术,叹了一口气,整整衣襟。
尸体……根本不用确认。就算还有气也撑不了多久吧,接下来只要等失去契约召主的Berserker自动消灭就行了。
依照时臣当初的预测,他还以为间桐家会放弃这次的圣杯战争作壁上观,为什么要让雁夜这个曾经脱离家门的淘汰者成为即席的魔术师,送他来参战呢?实在不了解他们的想法。一直到最后,时臣始终不知道雁夜参加战争究竟所求为何。
对于这场没有成就感,只让人感到不悦的胜利,时臣不再多加思索,遗忘地干干净净。他转头朝向河川的方向,观看对Cast日之战的进展状况。
因为Rider的妙计,海魔的巨大身躯从河面上消失地无影无踪——但是就算看不见形体,在场的几位从灵与魔术师还是可以清楚感觉到妖物在象限偏移的结界中大闹的气息。
“……现在该怎么办?”
韦伯耐不住盘据在现场的沉重气氛,开口问道。
“虽然Rider去争取一点时间,但是如果我们在这段期间什么主意都想不出来的话,一切又会回到原点。喂,艾因兹柏恩,你们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吗?”
“话虽如此——”
话说到一半,爱莉斯菲尔的怀中突然响起一阵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轻快电子声响。爱莉斯菲尔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把发出声音的东西拿出来。
发出声音的是一支手机,是切嗣为了预防万一而事先交给她的,来电对象是谁当然不言自明。但是原则上本来不会有什么事需要用手机通话,再加上现在情况紧急,使得爱莉斯菲尔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她曾经学过的手机使用方法。
“啊、请问……这个东西,应该怎么用才好?”
忙乱之下,她不禁开口问站在身边的韦伯。话说到一半被打断而有些不高兴的韦伯从爱莉斯菲尔手中抢下响个不停的手机,按下通话钮后放在耳边。韦伯虽然是魔术师,但是出身并非显赫,因此对于使用机械也有一般水准的常识。
‘——爱莉?’
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低沉的男性声音,韦伯这时候才慌张起来,按下通话钮之后应该还给主人的,怎么自己就这样顺势接听了电话。
“不,我不是……”
‘——你是Rider的召主吗?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
“你、你是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是你的从灵让Caster消失的吧?’
“……算是吧。”
‘我有事要问你。Rider的固有结界在解除的时候可以把里面的东西放在自己希望的位置吗?’
虽然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但是现在分秒必争,没有时间回问发问者究竟有何意图。韦伯回想起在时钟塔学过的固有结界基本法则,再把他曾经看过的‘王之军势’的性质一并列入考量,思索之后谨慎回答道:
“我想在一定的范围内应该是可以的,顶多一百公尺左右。因为重新出现在外界的主导权应该掌握在Rider手上。”
‘那好,待会我会看准时机发射信号弹,你们就在信号弹的正下方把Caster放出来。可以吗?’
“……”
问题是要如何与此时正在结界内部的Rider联络,不过Ridel'好像说过之后会派人传令,他也早就已经想到结界内外要合作行动吧。
“我想——应该可以,嗯。”
再说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恐怕是艾因兹柏恩阵营的人吧。听他说话的样子,韦认为他一定就在附近某个地方监视着。
‘还有一件事。你告诉人在现场的Lancer,就说Saber的左手有攻城宝具。’
“什么?”
韦伯愈来愈不知所以然,开口回问。但是电话已经挂断,只留下空洞的电子声响而已。
“——怎么了?”
Lancer察觉韦伯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自己,狐疑地问道。
“这个……他说有话要转告你,说什么‘Saber的左手有攻城宝具’之类……”
Lancer与Saber两人的表情同时一变。Lancer一脸错愕,而Saber则是露出为难的神色。
“这是真的吗?Saber?”
“……”
虽然Saber不想在这时候谈起这件事,但就算隐瞒也无济于事。她脸上的表情一片木然,无言地点头。
“那件宝具……足以一招把Caster的海怪消灭掉吗?”
“有可能。可是——”
Saber再次点头之后,以坚毅的眼神看着长枪英灵,继续说道:
“Lancer,我的宝剑有多重,就代表我的荣誉有多深。和你战斗时受的伤绝不是枷锁,而是一种荣誉。就像当初你在森林所说的,虽然失去一只手,如果能获得迪尔穆德˙奥˙德利暗的帮助,那也有如千军万马之力。”
就算这时候让Lancer背负罪恶感也没有什么好处。Saber与他同为骑士道的信奉者,她希望与Lancer之间能够继续维持光明磊落、毫无芥蒂的关系,迎接即将到来的决战之日。
Lancer一言不发,眯着眼睛眺望河面,仿佛视线已经穿透象限隔阂,看着Rider的军势与海魔在结界的另一侧激战。
“——Saber,我无法饶恕那个Caster。”
他静静地低声说道。但是美丽魔貌的眼神却与冷静的语气不同,充满着某种坚定的罜思士心。
“那家伙把众人的绝望奉为真理,以散播恐惧为乐。赌上骑士的名誉,我绝对不能放过像他这种‘邪恶’。”
Lancer将右手的红色长枪插在地面上,放开手,然后用双手紧握住另一柄黄色短枪的中间部位。这时Saber立刻发觉这名高傲的枪兵究竟想做什么,睁大了眼睛喊道:
“Lancer,不要这么做!”
“现在必须获得胜利的人是谁?是Saber吗?还是Lancer?不,两者都不是。此时此地最应该获胜的,是我们尊崇的‘骑士道’——难道不是吗?英灵阿尔特利亚。”
Lancer带着轻松写意的笑容说完之后,想都不想就将自己的双枪宝具中的其中一柄折断。
凝聚在‘必灭黄蔷薇’中的庞大咒力卷起一阵旋风奔流而出,过不久便逐渐消散殆尽。那是诸多体现传说的宝具之一,没想到消灭的时候竟是这么简单空虚。
有谁想得到竟然会有一名从灵亲手破坏自己的王牌宝具。不只是Saber,连爱莉斯菲尔与韦伯看到Lancer的举动之后,同样也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
“我的胜利宿愿就寄托在骑士王的宝剑之上。交给你了,Saber。”
胸口中涌起的强烈情绪让Saber用力紧握住“左手”。骑士王手腕上的伤口摆脱了必灭的诅咒,立即愈合,以强大的握力回应这股热情。银色的笼手铿锵作响,因为沸腾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我答应你,Lancer……此时此刻我向此剑发誓,誓言必定获得胜利!”
‘风王结界’张开,黄金之剑在席卷的狂风当中展露神姿。剑身金光闪耀,仿佛在祝贺应许的胜利般,照亮四周的黑暗。
“那就是,亚瑟王传说中的……”
终于得以目睹宝贵的至高神剑,韦伯神情恍惚地低声说道。
感觉就像是度过漫漫长夜之后眺望晨光一般,深深盘据在心中的不安与焦虑都被这道光辉温柔地拭去。
没错,这道光正是骑士的理想。
这是所有消逝在光辉中的人们心中所描绘的一切梦想之结晶。他们即便身在鲜血淋漓的战场,暴露在死亡与绝望的极限地狱当中,仍然歌颂着人性的高贵。
“打得赢……”
爱莉斯菲尔忘我地喃喃自语,声音因为喜悦而有些发颤。
但是恐怖诅咒的咆哮声响遍四周,撼动整片夜空,仿佛在反抗这道希望的意念——不,这道不成声的嘶吼其实正是涡轮扇的狂猛巨响。
Saber抬头一望,在空中发现憎恨的化身。
狂乱的英灵乘坐在受到漆黑魔力所侵蚀的钢铁怪鸟身上,此时再度对骑士王露出凶狠的獠牙。
“A——urrrrrr!!”
伴随着Berserker那让人血液为之冻结的恐怖嘶吼声,2。日目火神机关炮的六连装炮口喷发出凶猛的火炎。
—84 : 19 : 03
看着局势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数,切嗣不禁咂舌。
他已经把快艇开到自己选定的位置,放下锚。就连附有引擎的逃脱用橡皮艇都已经准备就绪。Saber已经顺利取回她的必杀宝具,接下来只要把Rider叫回来,放出Caster的海魔就可以了——他才刚刚这么想着,之前还在与Archer缠斗的Berserker不晓得发了什么疯,竟然突然把矛头转向Saber。
但是仔细一想,这已经是Saber第二次莫名其妙受到Berserker的挑战了。在仓库街的第一次接触时,黑甲骑士也是一失去目标之后,马上就像一头饥饿的野兽般扑向Saber。如果只有一次还能当成偶然,但是发生第二次的话就不能用这两个字打发了。更何况这次Archer还在,日erserker竟然撇下最初的目标,突然发生变化。
对于自尊心超乎一般强烈的Archer来说,这种无礼的行为当然也是难以饶恕的侮辱。
“你失心疯了吗?可恶的狂犬!”
Archer咒骂一声,加快维玛纳的速度,与Berserker背后拉近到足以一举击杀他的距离。双方距离这么接近,就算机动力再怎么卓越都不可能躲过‘王之财宝’的宝具投射——但是这点判断反而弄巧成拙。
F15的机体下方突然连续放出几颗有如鬼火般的灼热火球,朝后方的维玛纳船首迎头洒过来。
“什么!?”
战斗机上有一种称为曳光弹发射器的设备,原本只是为了摆脱敌人的热导引飞弹,用来发射诱导热源的装置。但是受到Berserker魔力侵蚀而狂暴化之后,曳光弹发射器竟然蜕变为带有追踪性能的烧夷兵器。在先前的空战中,Archer误以为敌人没有攻击后方的手段,因此一时之间来不及应付这预料之外的反击。维玛纳一头冲入熊熊燃烧的火球中,被赤红的火焰包围而失去控制,就这样划出螺旋线条,向河面坠落。
Berserker虽然终于击落Archer,但是他对这得之不易的战果似乎丝毫不在意,也不去查看Archer沉入水中之后的行踪。钢铁巨鸟只是一个劲儿地追击Saber,20m目的炮火无情地落在Saber头上。
Berserker驾驶的15对Saber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兵器,但是她那近乎未来预知的第六感技能却能极正确地掌握F15的危险性。在一开始受到机枪扫射之前,Saber就已经察觉到那是造成大范围破坏的武器,她立即判断待在堤防上会让爱莉斯菲尔等人遭遇被炮火波及的危险,再次跑过河面,到河中寻求退路。
虽然这是无可奈何的判断,不过这项决定却让她陷入更危险的局面当中。
Saber运用从灵特有的超凡运动能力,在水面上飞奔的速度足以与喷射战斗机匹敌,但是宽广的河面上没有任何掩蔽物,对于从上方扫射的Berserker来说正是绝佳的狩猎场所。
Saber在河面上飞驰,炮火恰恰在千钧一发之际从她身后掠过,如豪雨般落下。河面被炮弹挖开,溅起漫天水花,水势就像飞瀑倒悬般猛烈。
如果只是区区炮弹,就算口径再大还是不会对从灵造成危险。而且从Saber的卓越身体能力来看,想要闪避炮弹易如反掌。如果想要的话,她甚至可以用剑身将炮弹打回去。但是美国通用电气公司最引以为傲的M61机关炮连续射速每分钟12000发,就算是超凡的英灵也无法应付这么大量的炮弹。更何况经由Berserker的魔力侵蚀,这些武器已经带有宝具的属性,只要挨上一发就会造成致命的伤害。
“好不容易才刚重拾左手的机能……!”
Saber感到扼腕。现在她虽然能够使用宝具击杀在上空的Berserker,但是敌人死缠烂打的攻势毫不问断,甚至不让她找机会反击。Berserker好像十分熟悉Saber的能耐,战术既确实又缜密。想要猎杀狮子,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断穷追猛打直到逼死它,让它没有机会露出獠牙。Berserker的手法就像是一个深谙此道的猎人一般。
突然有一阵异常的地鸣由河岸边向四周扩散开来。只有在场几位魔术师能够了解这阵莫名其妙的震动究竟代表什么意思——震源应该是Rider展开的固有结界内部吧。海魔大肆作乱的激震终于开始影响一般空间,这项征兆也代表Rider的结界即将到达极限。
韦伯心念一动,想到必须尽快把情况通知Rider才行,便集中精神呼唤自己的从灵。他不懂念话,只能依赖口头上的沟通。Rider知道这一点,刚才也说过“会派遣传令兵”。
韦伯身旁的空间忽然摇晃起来,出现一名骑士。
“我是亲卫队之一的米瑟利涅斯(Mithrenes ) ,前来代替陛下的耳目!”
英灵以精悍的动作简单行了个礼。韦伯被他的气势吓到,说话有些支吾。但是他随即想到现在没时间让他害怕,重新振作精神,对陌生的英灵下达指令。
“我要他待会等我信号,解开结界的时候把Caster扔在指定的地方。可以吗?”
“可以——不过现在分秒必争。在结界里的我方军势恐怕已经无法继续阻止那只海魔的行进了……”
“我明白!这些我都明白!”
韦伯一边抱怨,一边带着祈求的心情向不断闪躲Berserker攻击的Saber看了一眼。
“那个该死的Berserker……难道没有办法处理他吗!?”
“——我去对付他吧。”
Lancer语气坚定地回答,握住仅剩的一柄红枪,消失无踪。枪兵暂时化为灵体,度过虚空,分毫不差地在F15机体上重新现身。他用一只手抓住黑色魔力阵阵脉动的钢铁飞翼,固定身子。
“到此为止了,狂战士!”
话声刚落,Lancer抡起握在右手的‘破魔红蔷薇’,枪尖刺穿异变化的机体。
红色长枪的一刺能够遮断任何魔力循环,正是Berserker怪异能力的天敌。但是Berserker已经在仓库街一役亲身领教过一次威力。面对Lancer的宝具,疯狂却又不失细密的神秘从灵并没有重蹈前辙。
就在红枪刺破机体之前,Berserker很干脆地放弃已经走到命运尽头的F15,两手猛力扯下机体的重要配件之后,向空中高高跃起。在那之后,喷射战斗机的魔力被‘破魔红蔷薇’截断,立刻变回一团废铁。飞机带着机翼上的Lancer一同坠落,溅出一大片水花,沉入未远川河底。
Berserker最后抢下的配件就是收容全套火神炮组件的机体部位。机关炮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与Lancer的长枪接触,现在仍然充满漆黑魔力而发出阵阵鼓动,保有黑骑士的宝具属性。
“████████████!!”
Berserker扛着将近两百公斤重的六连装炮身与桶状弹匣,从空中再度瞄准底下的Saber。受到魔力催动的回转炮身瞬间完成加速,就在炮弹狂涛即将奔流而出的那一刹那,Saber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九死一生的局面当中。
Berserker从飞机上跳下来,一边下降一边狙击Saber,射程比之前短了许多。Saber已经没有时间抢在炮弹的初速之前脱离,无论往四面八方何处闪躲都无法逃出炮弹雨落下的范围。
“不是生就是死……!”
Saber已经做好两败俱伤的心理准备。事到如今,她只能动用宝具了。就在她举起剑的那一瞬间,精钢的闪光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射来,直接击中位在空中的Berserker。
钢锤、战斧与弩弓刺穿漆黑的铠甲,大镰刀砍断正在回转的炮身。射中弹匣的火箭还引爆剩余的20mm炮弹,在半空中炸出一朵火炎红莲。被碎片与爆炎完全击中的Berserker就这么直接被震飞,在空中画了一道抛物线,像颗石头般掉进河中。
Saber一惊,回头仰望背后,看到Archer在冬木大桥的拱型钢架上傲然而立。周围的宝具光辉环绕周身,仿佛放出神圣后光的他对Saber露出邪恶的笑容。
“去吧,Saber,展现出来!身为英灵,你的光辉究竟有多么崇高,就让本王来评断吧。”
用不着你说——Saber对语气傲慢的Archer无言地瞥了一眼,再度把视线放在河面上,重新握紧黄金之剑。
所有障碍都已经排除了,现在就是决胜的时刻。
切嗣坐在已经朝安全范围行驶的橡皮艇上,见Berserker退场之后便看准的空中某一点,射出信号弹。燃烧的黄磷火炎就落在现在Saber的所在位置与切嗣舍弃的快艇所连成的直线正上方。
“就是那个!在那里的正下方!”
韦伯立即发现信号弹,赶忙呼叫站在身边的Rider传令兵。英灵米瑟利涅斯点头,迅速消失,回到王者与同袍等待的固有结界内侧。
不久之后,河面上的空气开始震动,仿佛早已准备好迎接这一刻似的。受到英灵的心象所侵蚀的空间恢复原本正常的模样,首先是异样的黑影如同海市蜃楼般遮蔽夜空,接着忽然化出实体,让恐怖的巨大身躯落在水面上。位置不偏不倚,就在切嗣发射的信号弹正下方。
巨大质量掉进水中所产生的冲天水花像是海啸一般冲击河岸,唯独与海魔正面对峙的Saber身上没有沾到一滴水。现在她身上放射出的魔力引起一阵旋风,密度高到连水幕都因为气压差异而被完全弹开。
就在海魔再次现身的同时,Rider的战车‘神威的车轮’同样也冲进深邃的夜空当中。战车伤痕累累的模样充分道出固有结界之内的战斗有多激烈,但是战车的飞翔力道还是依然雄伟强悍。
“——真是!到底在干什么搞了这么久……呜哇!?”
Rider就连发个牢骚痛骂一声的时间都没有,他看见Saber的长剑充满高密度的光辉,马上明白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立刻紧急回头脱离危险区域。另一方面,Caster的海魔却没有这种敏捷的回避能力。面对这道未知光华的威胁,挠曲蠕动的肉块只能还以恐怖的异样吼声做为威吓。
时机已经成熟了。
骑士王将全身的力气凝聚在握住剑柄的双臂上,高高举起黄金之剑。
光明不断聚集。刺眼的光辉一道接着一道聚合在一起,仿佛照耀这柄绝世圣剑,点缀出最闪耀的光华就是它们至高无上的天职。
激烈而清净的光芒让每一个人都为之屏息,说不出话来。
这道英姿从前曾经照亮比黑夜还要混沌的黑暗乱世。
坚忍不拔的十年岁月,历经十二场战役而不败。骑士王的功勋举世无双,高贵的荣誉永垂不朽。
那柄光辉神剑正是跨越过去、现在与未来,所有在战场上殒命的战士们在最后一刻心中怀抱的悲哀崇高的梦想——那名为‘荣光’的祈愿结晶。
将那股意志化为荣耀揭示,告诫自己贯彻信义。此时此刻,常胜之王高声唱出手中奇迹的真名。
那就是——
E X CALIBUR
“应许——胜利之剑!!”
光流奔涌。
啸声震天。
龙的因子被解放出来,让魔力受到加速而化作闪光。激射而出的螺旋光流将海魔连同夜晚的黑暗全部吞没。
在瞬间沸腾蒸发的河水当中,体现恐惧的魔性巨体的每一个分子都完全暴露在灼热的冲击之下,发出不成声的尖叫。
海魔逐渐被烧灼殆尽。但是就在海魔的中枢,那厚重的脏肉堡垒当中,Castet不发一语,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那白净耀眼的毁灭一瞬间。
“……哦哦……哦……”
没错——这正是他从前曾经看过的光芒。
从前他不也曾经是一名骑士,为了追求这道光华奔驰于战场上吗?
回忆是这么地鲜明而强烈,将吉尔拉回已经逝去的往日。
查理王(Charles VII)终于在兰斯(Reims )举办加冕仪式。在仪式当中,从大教堂的彩绘玻璃照进来一道光,那道光与教堂中演奏的新艺术音乐将参与典礼的救国英雄吉尔、贞德包围在其中,形成雪白而灿烂的欢喜祝福。
啊啊,没错——就是这道光。
他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即使堕落魔道、罪恶盈身,那一天的回忆却毫不褪色,深刻烙印在心上。
纵使他的结局最后充满屈辱与憎恨,再怎么受到世人的蔑视——唯有往目的荣耀仍然存在于他的心中,绝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否定与颠覆。
就算是上帝或是命运都无法夺走或是玷污的宝物……
脸上潸潸流下的两行清泪让吉尔˙德˙雷感到怅然若失。
自己过去究竟为了什么事而感到迷惑,又迷失了什么呢?
回首过去,承认一切——只要这么做不就好了吗?
“我……究竟是……”
在他说完这句喃喃自语之前,纯白的光芒已经毁灭所有的一切,带往事象的彼端。
Archer站在高耸的钢桥上,带着满面的笑容看着烧毁万物的毁灭之光。
“看见了吗?征服王。那就是Saber的光辉。”
他对着身边的空中说道。刚经历一场严酷战斗的Rider将神牛战车停在半空中,同样也在远眺‘应许胜利之剑’的极光。
“看到那么美丽动人的光芒,你还是不愿意承认她吗?”
Rider冷哼一声,回答Archer的问题。但是他脸上的表情不是污蔑,而是好像在看着某种悲壮事物的阴郁。
“因为肩负当世所有百姓的希望才能发出如斯光辉——是很耀眼没错,但正因为如此耀眼才让人觉得不忍。因为朕知道背负着那一切的人,只不过是一个爱作梦的小妮子罢了。”
俯瞰河面,可以看见Saber娇小的身躯因为刚打完一场激烈的死斗而气喘吁吁。经过昨天晚上的问答,Rider已经明了压在那脆弱肩头上的责任是多么沉重了。饶是他生性痛快淋漓,也绝对无法容忍那种“生命意义”。
“从来没有人怜惜那个女孩,她也从未体会过爱情的滋味。被‘理想’这种诅咒所纠缠,最后沦落成那副模样,让人痛心地不忍卒睹。”
“就是这样才惹人怜爱不是吗?”
黄金从灵的微笑与征服王愁眉深锁的表情相反,充满着淫秽。他毫不掩饰笑容中的糜烂欲望。
“她身怀着过度崇高的理想,到最后必定会把她自己烧得面目全非。当梦想化为泡影时,只要舔一口她那恸哭的泪水——口感一定相当甘美。”
Rider锋利的眼神朝着陶然沉醉在幻想中的Archer狠狠瞪了一眼。
“……我们两人果然不共戴天啊,巴比伦(Babylonia)的英雄王。”
“哦?到现在你才发觉了吗?”
Rider对黄金英灵的称呼让他再度展颜一笑,
“那你想要怎么样,Rider?现在就用武力表达你的愤怒吗?”
“如果可以的话,想必一定相当痛快吧。但是朕今晚有些消耗过度,无法和你对打。”
Ridet不虚张声势,坦白说道。然后对Archer露出嘲讽的眼神。
“——当然啦,如果你觉得良机不可失,主动和朕动手的话,朕倒也不介意陪你比划两招。”
“无所谓。本王允许你逃跑,征服王。如果不在你最完美的状态下打倒你,本王也不会觉得甘心。”
听见Archer语气悠然地说道,Rider狡狯地扬起眉毛。
“嗯嗯?哈哈,你身上是不是也还带着被黑衣小子击落的伤势?”
“……挑衅本王的行为将会受到死亡的对待。”
Archer完全不理会Rider的玩笑话,鲜红双眸逐渐染上一层杀意。Rider见状笑着操纵神牛的缰绳,拉开距离。
“留待下次吧,英雄王。我们俩的对决将会是决定圣杯霸者的最后战斗。”
Rider依然还是深信应当取得圣杯的人,唯有具有“王者”晶格的英灵,也就是征服王或是英雄王两者择其一吧。英灵伊斯坎达尔留下一抹傲笑,离开桥梁顶端之后就这么直接飞往自己召主等待的河岸去了。
“真是这样吗……本王还没决定只有单独一人有资格承蒙本王赏赐至宝啊,Rider。”
英雄王一人独语,在他的心中还想着另外一名英灵。说到关心的程度,英雄王真正在意的其实只有那个人而已。
今晚亲眼见证那道稀世光华,让初始的英灵回想起久远的过去。
——从前,曾经有一名男子。
虽然他是用泥土制作而成的人,但却是个努力想要与神之子齐肩并立的愚蠢小丑。
他那不知好歹的傲慢当然触怒了天上的众神,男子因为天谴而殒命。
英雄王至今仍然忘不了男子最后流着泪断气的模样。
那时候英雄王问他:为什么哭,你现在觉得后悔不该那么愚蠢,待在本王身边吗?
他回答道:不是的。
‘在我走了之后,还有谁能够理解你?还有谁能与你比肩共行?挚友啊……一想到你今后将孤独一人,我就忍不住哭泣……’
唯我独尊的王者看着男子就这么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后,终于理解了——男子身为人身却想要超越凡人的生命意念,比王者宝库中所有财富都还要尊贵崇高。
“期望达成超越常人本分之悲愿的蠢物……天上天下唯有本王基尔加梅修一人能够怜惜你的毁灭。
娇弱却又光彩夺目的人儿啊,让本王将你抱在怀中吧。这是本王所下的决定。”
就在金色的英伟身影消失在夜雾之后,那充满邪气的大笑声仍然回荡在空中,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