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有着人心的怪物
还是有着怪物心的人,都是不需要的
想要的只有——怪物
想要蹂躏万物的怪物
但是,制作怪物也是很辛苦的
很辛苦——很辛苦
即便如此,依然努力地去做,
忽然注意到
我所期望的,并不是让怪物蹂躏万物这件事
而是期望怪物本身——
一辆古旧的野马——从租车店以低价借来的便宜货——从几小时前起就以不变的速度在无尽的荒野上跑着。既没有传来汽车收音机的爆音,也没有发出年轻人式的娇声。
驾驶野马的,是一名亚裔青年。即使是在这长到让人腻烦的道路上行驶,脸上也看不到一丝疲倦之色。反过来说,也看不到一丝快乐的样子。
他的表情冰冷。既不无聊也不沮丧。就只是,冰冷。
这是从前亲临过地狱——现在也依然目睹着地狱的青年的和庞大的战斗经验一起获得的目光。
他的名字,叫做卫宫切嗣。
——这个叫做美国的国家,实在是大而无当。
这就是,卫宫切嗣对初次到访的这个叫做美国的国家的印象。
从在纽约筹措必要的物品起已经过了五个多小时了,依然只是在空无一物的高速公路上跑着。
就是单调的道路在自顾自地延续而已。切嗣将体内的魔力稍稍活性化了一点,驱走了睡意……在这种地方引起事故的话可是个麻烦。
本来的话,负责驾驶明明的应该是她——,切嗣瞟了一眼在副驾驶座上酣睡的女性。
虽然不愉快地皱着眉头,闭起眼睛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正怀抱着什么深刻的烦恼似的……但,切嗣知道她其实只是在睡觉而已。
哎呀呀——似乎疲倦地叹了口气。接着,她好似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心情一般唰地睁开眼睛,说到。
“小子,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吗,还是你对我动情了?”
“……驾驶,差不多也到了该换人的时候了把?”
娜塔莉娅?卡明斯基会乖乖听话的时候(除了在战场上以外),就只有疲倦的时候——身为她的大弟子的卫宫切嗣,对这件事最清楚不过了。
“拒绝。我很累了。小子你在谈判的时候,就只有傻站在我旁边而已嘛?”
谈判——啊,切嗣一副败给她的样子摇着头。
“……虽然我也打算保护你的,但是……”
谈判的对手,根本就是无可救药的二流匪帮。就只是看一下我们所指定的武器,就要把价钱抬高,真是蠢到没下限。
谈判破裂,之后留下的就只有我们所指定的枪支了——尸体并没有留下。
“那是因为我拔枪的速度更快啊。”
沉默。虽然也有点忸怩,但就像娜塔莉娅所说的一样。在拔枪的速度上,从未胜过她。
原本,在反射神经方面,她应该是无敌的。
娜塔莉娅?卡明斯基是有着魅魔祖先的半妖血统,和只不过是见习魔术师的卫宫切嗣——可以说,根本就不在一个起点上。
她的起点,对切嗣而言,就算竭尽全力想要获胜——也没有可以获胜的道理。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让她在上起点之前,就彻底地予以击溃。
“这样一来,都特意让我追到美国来了,却还没有告诉我目标的名字。”
“嗯?哦,你这么一说,我才发觉忘了告诉你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忘了!”
娜塔莉娅臭着一张脸,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拿出一张照片。
“预定是去见见,创造出这个的家伙。”
“……哼嗯。”
一瞬间,内心动摇了一下——照片上的物体,看起来似乎是由复数的人类组合而成的东西。
被切碎,被粘合,被融合,被分离的尸体——。中央穿了一个焦黑的大洞。
“这是在二十年之前,在德国北巴伐利亚地区发现的东西。虽然照片因为取景的关系看不清楚,但这家伙是用十八条马腿跑路的。”
“马腿,吗?”
娜塔莉娅露出了一丝冷笑。
“怪胎没上限呢。造这个的男人,是个名叫海因里希?泽普特的魔术师。”
“他做出这个怪胎的目的是?”
“听了可别吃惊哦。似乎是‘死者复活’呢。”
“复活……?”
走火入魔者,曾经思考过的事——将重要的,所爱的人复活的奇迹。
“小子你所想的死者复活,是什么样子的?”
“那是——”
那是——取回失去的身体、失去的灵魂。将失去的时间,倒转回去。
在寻求答案的切嗣脑海里浮现出了少女和男人的样子,但是,他很快将之挥去。
“海因里希和小子你所想的‘死者复活’,在认识上稍微远了点呢。”
——通常,“将死者复活”这一奇迹就和切嗣所想的一样——希望“灵魂和肉体的复活”。无论哪个都是不能舍弃的东西。如果灵魂没有复活的话,就只是会动的行尸走肉而已,如果肉体没有复活的话,就和腐烂的食尸鬼没区别了。
“只要肉体复活,灵魂怎么样都无所谓——看,够异端吧?”
“不能理解呢。只是复活肉体的话,到底有什么用?”
“谁知道。说不定,也许连本人都不知道。”
“为什么?”
“泽普特家族,代代都埋首致力于‘死者复活’的奇迹。一开始绞尽脑汁于复活完整的尸体,之后又向拼接破碎尸体的方向努力。最后终于学到了拼接不同的尸体使之获得生物机能的技术。”
这是——最后所到达的,已经不是最初的“死者复活”了。要形容起来的话……
“是的。完全偏离目的了。这已经不是‘死者复活’了,而是‘怪物创造’。”
泽普特家族,从几代前起就已经被认为出现了“失控”的征兆。
将死者以完全的姿态复活——但是,老衰的先不论,死于突发事故的人,完全复活到和生前同样的姿态是不可能的。
所以,就算是肢体被切断的状态也必须可以复活——不不,不局限于肢体齐全,就算是在欠缺的状态下也必须可以复活——。
但是,为此必须要有更加发达的复活技术。必须要有能将分离的肉体融合的技术,要将之融合,就必须要有连接神经使之活动的技术,即便多少欠缺一些零件也必须做到,为此必须要有将之补足的再生技术——。
必需的是,完全操纵肉体的技术。为了将各种零件,无论在何种状态均能融合、合成、粘合、操纵——
“就这样,被协会问罪了吗?”
“把一整个村子都当作实验材料使用的话,就算是协会也很难帮他撑腰了吧。”
“……”
一整个村子,这个词让切嗣的双眼微微浑浊了一下。以前,曾经目睹过同样的光景——万物惨遭蹂躏,就如同地狱一般。
“但是海因里希从德国逃亡,就这样不知去向了——吗?”
“被发现在美国?”
“回答得好。他所造出的那个怪胎,也在某个镇上出现,大闹了一番呢。”
“那个怪胎?”
“美国警官真是优秀呢。说‘虽然还不清楚是什么生物,但总之就是朝它开火了。’,漂亮地解决了它。是值得学习的明了和和勤勉啊。”
这也能叫优秀吗——切嗣虽然如此想着,却没有说出口来。
“然后,根据回收那具尸体的魔术师的报告所做出的调查结果,认为海因里希确实住在那个村子。于是我们就来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终于理解任务了。”
“那好。尽可能快速地,把走火入魔的魔术师海因里希?泽普特收拾掉。有异议吗?”
“没有。”
平淡地说完,切嗣脚踩油门加快了车速。
又经过了一个小时,太阳开始西沉的时刻,那个村子——“愉快山(PleasantMountain)”突然出现了。
在村子的入口处,用很蹩脚的字记载着似乎是人口的数字,共二千人。
道路也没有经过铺装,汽车颠簸着压过石子,把二人震得弹了起来。
“那边有一座旅馆。暂且,先在那边安顿下来吧。”
切嗣点了点头,把车停在了旅馆前。打开车门,正当外面充满尘埃的空气跑了进去的时候——察觉到了视线。
没有杀意,但是在观察。
“喂,这边。”
娜塔莉娅一边从后备箱里取出行李,一边嘟囔。装满了枪支的手提包,被娜塔莉娅毫不费劲地就提了起来。
“娜塔莉娅,你怎么认为?”
“——如果只是单纯的好奇心就罢了,但是,必须做好预防最坏情形的准备。”
“和二千人,对干吗?”
“最坏的情形,就是在美洲的荒野中陷入徒步逃亡的困境。”
娜塔莉娅边说边笑,把双手提的手提包里小的那个,朝切嗣的方向扔了过去。
好沉,切嗣为了提起那份重量紧紧地握住了提手。虽然只要将魔术回路活性化就能舒服很多,但现在是身陷敌阵,可不能那么干。
二人进入旅馆。柜台里的老板胡乱打量着二人。
“要住店。”
“一晚一百美元。”
“三十美元就够多的了。”
“一晚一百美元。”
“……OK。一晚一百美元,给。”
娜塔莉娅放下了二百美元,老板依然胡乱打量着二人,把类似房间钥匙的东西放在了柜台上。
“208号室。”
“切嗣。”
点点头,跟在她后面上了楼梯。在二楼最里面的地方,有一扇破烂的房门。
“这还要钥匙干嘛?”
在发完牢骚之后,娜塔莉娅打开了门。把沉甸甸的包放到床上,被震起的灰尘蒙了一脸。
“娜塔莉娅,怎么办。真的要住店吗?”
“如果村民允许的话。”
说着,她开始麻利地从包中取出叫做枪支、弹仓、手雷的近代兵器,以及与之完全迥异的古老魔杖和如同用兽毛束成的绳子一般的魔术兵装。
切嗣也开始从打开的包里取出武器。
话说,此时的切嗣还身在修行中,也就是说,因为还没有冒出利用自己的“起源”消灭魔术师——此类的念头,所以,他尚未拥有今后对他来说是最强王牌的ThompsonContender和起源弹,也没有获得固有时制御。
基本上,他的装备都是以支援娜塔莉娅为理念的。他所追求的,是大量抛撒弹雨,和一击必中的远程狙击。
切嗣从自己拿的手提包里,取出了卡利柯冲锋枪。将其插入怀中的枪套后,又从娜塔莉娅手中接过了WeatherbyMkV步枪——不由得面露难色。
“真的要用这个吗?”
这把步枪的威力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在以一般的魔术师为对手的场合,根本就是杀鸡焉用牛刀。
“这要视对手而定。要与没上限的怪胎作战的可能性并不为零。基于此点的话,必须要准备好连古代的恐龙都能收拾掉的手段。”
当然,在魔术世界里,即使用这把步枪也收拾不了的怪兽——幻想种之类的东西也是存在的,但在现时点,这把武器非常适合用于对付作为他们对手的魔术师。
译注:WeatherbyMkV是Weatherby公司于1958年开发出来的手动式步枪。可对应.460WeatherbyMagnum、12.7mmx99等多种大口径子弹。号称威力最大的步枪(反器材步枪除外)。虽然口径比著名的“屠象枪”.600NE来得小,但是因为子弹初速更快,所以威力也就更大。因为后坐力过于巨大(大约是M14的5倍)的缘故,这把枪的人气不高。准备猎杀恐龙的人,毕竟不是很多。
对手是操纵肉体,造出怪物的外道魔术师——。
即使对手连魔术也不使用、痛哭流涕、哀求饶命,也必须毫不犹豫地扣下这把步枪的扳机。
“……”
娜塔莉娅的表情,从原本的漫不经心突然变得如同匕首一般寒气逼人起来。
在切嗣开口提问之前,迅速地用手指做出了“移动”的手势。
“离开房间。已经感觉到了吧。”
轻声低语——。
切嗣也注意到了。同时也清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他快速地从包里取出指向性对人地雷,把线设置在房门附近。在打开房门往里踏的瞬间,七百个铁珠就会迎击过去。
娜塔莉娅悄无声息地就破坏了房间的墙壁,开出一个能让一个人通过大小的洞来。比起破坏来,用扯开来形容更为贴切。当然,对用魔术强化身体能力的她来说这种技巧完全不在话下。
在打出了设置完成的手势同时,通过娜塔莉娅打开的墙洞潜到了隔壁的房间,静气凝神。
咚咚咚的脚步声。即使是还在“见习”的切嗣也能很清楚地听出其中注满的敌意。
娜塔莉娅站在房门前。切嗣采取支援的姿势,握紧了卡利柯冲锋枪。
隔壁响起了敲门声。娜塔莉娅和切嗣都保持了沉默——敲门声,渐渐开始粗暴了起来。
切嗣轻轻地捂住了耳朵。只隔了这么薄的一层墙壁,Claymore地雷爆炸的声音也许会刺穿鼓膜。
有人大力地踹起门来了——咣、咣、咣。
就在他奋力踹开门的瞬间,如同雷击般凄厉的声音在整个旅馆内回响,振荡。
几乎就在同时,娜塔莉娅行动了——她飞起一脚踹破房门,还留在走廊里的手持老旧步枪及砍柴用斧子的村民们,被她一跃而过。
切嗣迅速地往楼梯附近的墙壁移动,对声音有所反应并赶来的人是刚才的老板,看到他手里拿的东西是一把老式左轮手枪后——切嗣没有一丝犹豫就开了枪。
正上楼上到一半的老板,在沐浴了冲锋枪子弹的洗礼后全身痉挛,一边鲜血飞喷到跳舞场上一边滚了下去。
“出去了哦。”
“是。”
对娜塔莉娅说的话,切嗣也平淡地回应着。
从旅馆后门出来的二人,远远地观察着似乎是因为听到爆炸声而集结起来的村民们。
——没有表情。没有惊讶、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只是闭紧嘴死死地盯着旅馆看。他们的手里,拿着步枪、手枪、割草的镰刀、斧子——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凶器。
终于,他们慢腾腾地行动了起来,冲进了旅馆。没有恐惧,没有踌躇,也没有愤怒。
切嗣确认完这一情景后把望远镜扔给了娜塔莉娅。她在确认这点后,轻轻地嘀咕了一声,可恶。
——通常,当魔术师要隐居于像村子这般小规模团体中的场合,大致会用两种手段。
一是隔绝。不干涉任何人和事物,即使被诽谤为怪人也无所谓地持续隐居着——这是性喜平稳的魔术师的手段。
还有,另一个就是把全村一股脑地置于自己的支配下的恶性手段。
在像日本这般狭小的国土上,名为“村子”的团体非常容易被孤立起来。只要把村民全体置于魔术力量的支配下的话,自身的情报泄露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减少。
海因里希?泽普特所采取的手段,看起来似乎是后者。村民全部面无表情,这不是为了忍耐什么而斩断了自己的感情,而是被他人限制了自身的大脑活动。
恐怕,是为了不泄露情报,也就是这个村子的国王——海因里希?泽普特的住所。
“我败了。这样一来,看起来也别指望能打听出什么来了。”
“要不要抓一个来用魔术询问看看?”
对于切嗣的提案,娜塔莉娅露出了更为苦涩的表情。“对手可是魔术师一类的啊。为了防止自己的住所被说出去,应该会加上保险的——”
“这样下去,岂不是束手无策了。”
“……没办法了,试一试总比不试好。”
娜塔莉娅长叹了一口气。
二人走出旅馆后门,弯着腰跑路。暂且,到达了一个类似马厩的地方,一边捂住用笨拙动作照顾着马的男子的嘴,一边用匕首顶着他。
“不许动,不许开口。”
但是,即使到了这种地步,男人的眼里露出的既不是憎恶,也不是惊愕或者胆怯——而是只有虚无。
切嗣一边用力地捂住他的嘴,一边怀疑他是否能理解正在受到威胁这件事。
“我们要找一个叫海因里希?泽普特的男人。”
既便如此,切嗣依然平静地质问着。为了证明匕首不是假货,轻轻地在他脸上划着。
“你的时间并不充裕。快点回答。”
男人缓慢地点点头——直指着马厩东面的方向。之后,又竖起了三根手指。
“从这里往东,三公里?三百米?”
头摇了摇,又点了点——看起来,答案是后者的样子。
接着,把捂住嘴的手放开并为了夺取男子的性命而去拿小型匕首的那一瞬间——
背后起了动静。
“小子,退后!”
因为这句话,放弃了迅疾地刺向男人的匕首,向后方急退。与此同时,以迅雷之势从背后伸出的第三条胳膊打空了。
是条奇怪的胳膊。明明有着惊人的长度和强力,外表却如同木乃伊般地干皱。
这条胳膊挥舞起来——直接命中了娜塔莉娅。她如同皮球一般被弹飞,背部撞上了马厩。
“娜塔莉娅!”
被呼唤的娜塔莉娅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
“开火!”
瞬间、切嗣做出了选择——单手握紧卡利柯冲锋枪,扣下了扳机。
以强韧的意志克服枪的后坐力,将二十发以上的子弹准确地射入对方身体。
男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跌倒在地。
“……?”
切嗣感觉到了一股奇妙的不协调感。当然不是第一次射人了,但是——双手上留着的似乎是射杀其他什么东西的感觉。
“好好看着,小子。”
娜塔莉娅踢了尸体一脚,这样一来,切嗣也理解了这股不协调感的缘由。
“没有喷出血来。”
“嗯。就是那个了,一种像食尸鬼一样的东西。活着的只有外表而已,也稍微有一点思考能力。但是,里面就——”
她从靴子上拔出的匕首来,还没等来得及阻止,就一口气从胸部划到腹部,将之翻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空荡荡啊。看这里,只有心脏、和肺而已。其余的全部取走了。……得,这点点东西已经足够让他站着说话了。”
“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刻啊,娜塔莉娅。快点离开这里吧。”
“是啊。听到刚才那么大的声音,村里的家伙们正往这里赶来吧——”
娜塔莉娅的背后,有着一个巨大的“东西”在蠢动着。不像是切嗣该有的动摇表情——几乎在她确认这点的同时,感觉到了从背后袭来的强烈杀意。
娜塔莉娅猛一挫身,发挥出她那可怕的身体能力朝着背后的存在使出了猛烈的踢击。
“噢噢”
——即使是使出踢击的娜塔莉娅的也露出了张口结舌的表情,直盯着眼前的怪物。
那是马。
马并不是异常的东西。
袭击这件事也算不上异常。
要说有什么异常的,那就是两匹马完全融合的样子。
结合面黏黏呼呼的,好像融化了的巧克力一般。八条腿里面,有两条已经变成了和刚才那男人的怪手一样皱巴拉叽的。
“……作者的审美观实在是可疑。”
娜塔莉娅一面吐槽,一面再次朝着巨体使出了踢击。压上失去重心的马体,用魔术强化腕力,绞住它的颈骨。
然而,即使如此,马也依然为了挣脱娜塔莉娅而困兽犹斗。而且,朝着好不容易压制住了马的她,咻地一声,飞来了一支冷箭。
然而,娜塔莉娅的视觉也非比寻常。在确认冷箭飞来的瞬间,她一边用双臂绞紧马头,一边使出踢击——高速飞来的箭矢,在空中碎裂了。
切嗣的眼睛,也确认到了在屋顶上张弓搭箭的村民。不等娜塔莉娅下命令,他端起双手所持的步枪就射。
在和轰鸣及肩膀感觉到麻痹——的同时,村民的胸口开了一个大洞。
“……糟糕!”
也不知是是大意了,还是它的力气比预想的更大。双头马,从娜塔莉娅的绞杀中逃了出来。
马一边用好像人类一般充满憎恶的眼神死死盯着两个人,一边迅速后退。接着,又做出了足以使两人一起张口结舌的动作。
“竟然……爬到民家的墙壁上去了!”
巨大的马以让人意想不到的敏捷动作,一溜烟地爬上了民家的墙壁。
切嗣迅速调整步枪,瞄准后发射。直接命中巨大的胸板——干掉了,他的感觉如此确信着。
然而,双头马又换到另一个头的方向,开始在屋顶上跑了起来。
“……有两个心脏吗”
切嗣不由得对没有注意到如此明显事实的自己自责不已。
站住,娜塔莉娅高声怒喝——但是,马在屋顶上长嘶一声,一路跳跃,往村民们汇集的地方飞奔而去。
如同等身大青蛙般的跳跃力。虽然娜塔莉娅也可有着追上去的可能性,但这时候村民们已经齐刷刷地往这边看过来了。
“怎么办?要迎击吗?”
对于切嗣的问题,娜塔莉娅似乎闪过了一丝迷惑。这对一向当机立断的她来说实在是罕见,但在这种状况下要在逃跑和迎击中做出二择也确实值得深思熟虑。
至少,在切嗣的脑海里浮现的就只有这两种选择。打探出魔术师的根据地之类的念头,是连认真思考的必要都没有的异想天开。
然而。
“不——不要迎击。”
“暂时,先逃跑吗?”
“不——也不要逃亡。”
娜塔莉娅提示要用第三种手段。
她看着切嗣,会心一笑地说到。
“我死了哦。然后,要被运到泽普特那里去。”
连切嗣都露出了被惊到张口结舌的表情。
接到双头马报告的村民们,大举逼近了马厩。来的人数,足占总人口的一半。接着,他们发现了一个女人晃晃悠悠地在跑着。
有人张弓搭箭,射了过去。
有人扣下了老式步枪的扳机。
就这样结束了。女人肩膀中箭肚子中枪,慢慢地倒了下去。
村民们一拥而上,对女人的尸体进行围观。
“死了吧。”
“是的。”
“要运到医生哪里去呃。”
“医生不在呀。”
“嗯呀。索亚在吧。”
“这里,没有设施。就交给索亚他们呃。”
“同意呃。”
“还有一个人吧。”
“我们来找吧。”
意识沉入深渊,呼吸停止,心脏不动,娜塔莉娅名副其实地“死亡”了,但是,只有听觉还在继续收集着情报。
对“医生”这一单词在意识的深处进行反应、思考、得出结论——。
医生,即是“治疗他们的人物”,除了海因里希?泽普特以外不会有他。
——那么,就这样运走好了。去到海因里希?泽普特那里吧。
切嗣进入民家藏身,感觉到娜塔莉娅的魔力远离之后,长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是过关了。尸体没有遭到当场被分尸等等暴行,还真是走运。
但是,下面才是切嗣要干正事的时候。首先,必须先搞清楚娜塔莉娅的魔力去往何处了。
虽然这是比较简单的工作,但是问题在于怎么到达那个地点。要如何从二千名村民的眼皮底下,不被任何人发现地到达目的地——。
“如果是小子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
娜塔莉娅一边笑一边说,就这么往险地而去了。
“——当然,我会好好做给你看的。”
切嗣如此说着,把神经更加集中了。吊在带子上的的辉石,在手没有去碰的情况下,就自己开始慢慢地动了起来。终于,辉石直指向某一点。
“……东面吗。”
他一边确认周围没有村民,一边从民家的后门走出来。
娜塔莉娅被村民们抱起来,运往“医生”的住处。
预测——虽然村民们没有仔细进行死亡确认,但不认为泽普特也同样会如此轻率。
预测——泽普特在见到自己的瞬间就会杀过来。
预测——所以,要在泽普特看到自己前先一步行动,必须迅速地将其制服。
预测——村民们说过“医生”并不在。是外出了吗?这真是天助我也,毕竟在村民上千的状况下,实在是很难动手。
疑问——“索亚”是什么人?医生的代理?那么不是弟子就是助手。不管是哪个,只要有继承魔术,都要一并收拾掉。
希望——真想村民们在把自己运到医生的住处后,不加停留地就赶回来。
咔哒,是哪里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叽,是谁在踏过木板的声音。
娜塔莉娅明白自己已经到了。切嗣的话,根据至今给予的情报,应该可以捕捉到这个地点。因为作战都是以此为前提所构筑的。
“索亚……材料,带来了。”
“就放在那里好勒。”
浓重的口音。似乎这就是那个叫索亚的男人。
伴随着脚步声,还听得见如同在摩擦什么金属的声音。可是,现在还不可以睁开眼睛。
村民们,立刻就离开了。脚步声渐渐远去,恐怕是最后一个人吧,发出叽咿咿咿的转轴声把门关上了。
确认这点的数秒后——首先,启动视觉。不转动脑袋,仅用眼球观察四周。和预测的一样,和医生相配的道具一件也看不到,墙上挂着各种魔术道具和分尸用的斧子、匕首、柴刀等等。在橱子上的玻璃瓶里,有着五条胳膊和獠牙的胎儿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
地板上堆满了书而显得非常狭小——虽然一点也不罕见,但无数高价的魔术书被乱堆一气。虽然墙壁、地板、天井上的照明非常地昏暗,但这里正是标准的魔术师工房。
娜塔莉娅确信了。
这个地方,才是海因里希?泽普特的住所。
“……甚么回事?不是还活着么?”
伴随着索亚的声音,她从床上跳了起来——启动魔术回路,折断了还在发呆的索亚的脖子。
“嗬——”
在脖子折断之后,娜塔莉娅才发觉。索亚的脸,就如同超现实主义绘画一般奇怪。
接着,索亚即使脖子被折断,也依然活着。活着,动了起来。
“干,甚么!”
索亚也不把脖子被折断后就垂在那里的脑袋复归原位,拿着沾满血锈的柴刀就砍了过来。
轻身闪过后,集中魔力于手上,朝他的脖子一手刀劈了下去——身子被一劈为二。
后跳一步避开喷出的鲜血。娜塔莉娅确信这一招算是解决掉他了。眼前的男子是魔术师也好,食尸鬼也好,或者是其他怪物也好,心脏被撕裂的同时体内的各种机能也就丧失了。
——应该是。
“什……”
连娜塔莉娅也张口结舌了。被劈成两半的尸体,一边滴落着内脏和鲜血,一边蠢动着。
身体的左右两半相互支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好……好,痛……好痛……好痛哟……”
“——到底是什么样的研究,才能造出这等无聊的东西,想想就恶心。”
一边如同感慨般的长叹一声,一边把试图攻击自己的索亚踢飞。
“不行……了……”
“造出你的‘医生’在哪里?如果不说的话,就把你剁成肉酱,让你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夺过柴刀的娜塔莉娅,把它架在了索亚的身上。
“医生……那里……”
索亚颤抖着手指,指向了书架。娜塔莉娅以为书架背后有出入口,但是看起来似乎没有。
“电、电视……电视机……”
索亚轮流地指着电视机和书架。书架上放着的有,弱智看不懂的魔道书、疑似是村民们迄今为止的病历的东西、还有——。
“录像带……?”
电视机和录像带?
娜塔莉娅稍有一瞬放松了对背后蠢动着的索亚的警惕——话是如此说,其实它的目标也不是娜塔莉娅。就在回头的瞬间,伴随着木制地板啪啪破裂的声音,索亚以惊人的速度被拽了进去,连拉都拉不住。
“……!?”
连忙跑到地板上的洞穴边上察看——似乎直通地狱底层的黑暗深渊。什么都看不见。试着把香烟点着后扔了进去。
眼见着一点红光在眼前慢慢消失在远处。
“那么……”
娜塔莉娅虽然迷惑了一小会,但很快点着了第二支香烟,抱起录像带和病历,坐在了电视机前。
至少,这个村子里有能把尸体在一瞬间就拽走的怪物。那样的话,必须得到与之对抗的情报的重要性是不言自明了。
播放的录像带上映出的是,如她所想的人物。
“虽说是通过录像带,但见到你很高兴哦。海因里希?泽普特。”
娜塔莉娅一边嘟囔,一边冷笑。
卫宫切嗣确信那个建筑物就是娜塔莉娅被运送到的地方。再远就没有建筑物了,也没有哪个民家能发出比这建筑物更浓烈的血腥味。
邪恶的魔术师工房,会将各种各样的生物用于实验,给予他们各种各样的痛苦、绝望。那真是一幕幕一言难尽的惨剧。
“令人恶心的气味”更胜以前父亲的工房——让卫宫切嗣对世界绝望的那个地方,他一边胸怀如同寒冰一般的冷酷,一边悄悄地潜入。
“来了吗。”
对着娜塔莉娅的话点点头。她正与这种状况无关似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虽然很想对她倒苦水,但她用手指指了指电视机,于是把头转向屏幕。
“泽普特……?”
“是的。小子,看起来这是封来自地狱的情书哦。”
画面上映着一个长发男人。半张脸被大胡子盖住了,在深陷的眼窝里,既没有疯狂也没有虚无,有的只是理性的光辉。
“——看着这影像的协会的猎人啊。我的名字是海因里希?泽普特。就是被你们追杀的那个男人。”
声音里并没有蕴含着得意——只是,平静地叙述着事实。
“不论你们见到这段影像的时日为何,我已经在1978年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离开这个世界,那么,这是遗言吗?”
切嗣皱起了眉头。
“魔术师留下遗言了,呢……”
娜塔莉娅嘟囔到。
“我们泽普特家族,确实走上了岔路。为了复活人体——我们可以复活肉体、可以复活储藏在脑内的知识、还可以复活被破坏的魔术回路。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剩下的就只有研究唤回死者灵魂的手段了。但与此无关,我们并不想要精神,只执着于肉体的复活。”
他似乎是说累了般,摇了摇头。
“一根手指、一丝头发、指甲、眼球——从这些东西起,直到全身上下都能复活的技术。或者是,在手臂的欠缺处融合上别人的手臂,将之认识为自己的手的技术。还有,认识新的身体部分,并使之活动的技术。”
他沉默了一阵,嘟囔到。
“……究竟,这么做能够得到什么?无聊、无论用尽什么语言去形容,但那只不过是件玩具而已。”
“这么说也没错。”
对于娜塔莉娅的嘟囔——切嗣也心有戚戚。
原来如此,那种技术确实也是值得赞赏之物。假如,那不是魔术之类的东西,而是纯粹的科学技术的话,可是会引起天摇地动般的大骚动的吧。
但是,从魔术的观点来考量的话,那就只是一堆无用的技术。量产活死人的技术之类的,是没有谁会要的。
——,说到这里切嗣察觉到了。
直到刚才,影像里的他——泽普特的眼神里确实闪烁着知性的光辉。在语气里,也蕴含着理性。
然而,随着讲话的进行那些都渐渐地消失了。
“——是的,不过是玩具。但是,我们——不,我,和追求根源的魔术师根本无关,我就只是对那个玩具……抱有无可救药的爱慕之情。”
“……”
影像里的男人,全身都洋溢着疯狂。笑容如同面部痉挛一般,黑暗从嘴里流淌而出。
“是的。抱有爱慕之情。我爱上它们了。对着那些自己创造出来的怪物们,我衷心地感到愉快!”
切嗣看着他那如同小孩一般的笑脸想到——和走火入魔的魔术师交手也有几次了,但是,他们都保持着一种类似僧侣禁欲般的态度,对于这些令人作呕的行为,泽普特则是衷心地感到有趣。
切嗣抱住了双脚,内心有一种被拉进去了的感觉。眼前一黑,头晕目眩——。
“别吞下去啊,小子。”
娜塔莉娅如此说到。不知不觉间把嘴里刁的香烟按到了切嗣的手上。
“……!”
一瞬间,意识伴随着疼痛觉醒了。
“要吞的东西有酒就够了,连疯狂都都吞下去的话,可就丧失身为猎人的资格咯?”
面对严厉的呵斥,连切嗣也绷紧了脸。
“刚才的是……”
“不是魔术。也不是暗示。所以小子你不明白了吧……。那是纯粹的疯狂。目的和过程和兴趣和嗜好一致,作为魔术师是最糟的家伙呢。”
目的——玩弄死者。
过程——玩弄死者。
兴趣——玩弄死者。
嗜好——玩弄死者。
“六条手臂,各自可以同时活动。四条腿,可以同时跑步。两个头能够同时思考事物,在身体上埋进的眼睛能够获得全方位的视角。……啊啊,这是何等地快乐!最棒了啊!”
最初注意到的,是切嗣。
“娜塔莉娅。……影像里的地板,是在动吗?”
“嗯?”
听了他的嘀咕,娜塔莉娅也注意到了影像里的地板。确实,在动。一颤一颤痉挛的样子,简直如同生物一般。
“我制作怪物,不停地制作制作制作。但是,同时我也很可惜地明白我的兴趣爱好同时偏离了人类和魔术师的道路。所以,在这个美国……使用这个被所有人遗弃的土地和村民,随我所欲地做尽了研究。”
“……做尽了?”
他满足地大吐了一口气,说到。
“是啊。连欲壑难填的我都满足了啊。将婴儿和老人融合,制作出有三个脑子的男人……连百手巨人,都被我以微缩尺码重现了。所以,我已经满足了。我的想象力,就已经只剩一个而已了。”
现在的影像里已经不止地板了,各种地方都蠢动着。娜塔莉娅和切嗣,均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地看着这一切。
“让我自己成为怪物——是个精彩的结局吧?”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影像里的泽普特被某种巨大的物体覆盖了,他伴随着欢欣的高呼被吞入其中。
影响中断了,在电视机上映出雪花的同时,二人站起身来,开始行动。
“把自己变成怪物了吗,那个男人。”
对于切嗣的提问,娜塔莉娅点点头。
“……嘛,也不尽然。何况,走火入魔的魔术师的话,得出什么样疯狂的结论也不足为奇吧。把通常是会付诸一笑的愚不可及的伦理,作为正常的事物来认知了。”
娜塔莉娅转回身去,对切嗣说到。
“小子,还有我也是。稍微走错一点路的话,就堕落了。像泽普特家族那样,在持续埋首于研究期间,不知不觉地走上了邪路不同。这份疯狂,将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子你的正气夺走。”
切嗣沉默了。
虽然你娜塔莉娅所教的技术、魔术每一件都是重要的东西,但这句话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是比一切都更重要的东西。
“疯狂会伪装。它会让被附体的人类,看起来像个知书达理的绅士一般。”
“——那么,要如何分辨?”
“不要被先入为主。虽然相信直觉也不错,但是不要倚靠于愿望。而且,不要迷茫。”
二人望着刚才地板上被打开的洞穴——简直是,如同通往地狱的道路一般。
“好了。……狩猎的时间到了。”
切嗣点点头。紧紧地抓住娜塔莉娅的身子,一起跳了下去。
5米——。
10米————。
15米——————。
落到20米的时候,娜塔莉娅的眼睛终于捕捉到地面了。抬起一只手砸向墙壁,一边用指甲抓削一边使落下速度慢下来。
在她的背上感受着这股震动,切嗣摸索着到底如何能再从这里上去——的逃走手段。
和娜塔莉娅的落下停止的同时,切嗣也从她的背上跳了下来。
“……真广阔啊。”
切嗣嘀咕着与对美国的感想相同的话语,娜塔莉娅颔首而笑。
在落下地点前方,是推测为自然生成的巨大洞窟。也看不出到底广阔到何种程度。
只是,这个洞窟一定广阔到可以包容下整个村子。而且,即使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二人也确信了另一件事。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那是出奇的危险、外道、忌讳、和恐怖的什么东西——
——绝对非人的,人外之辈——
——而且。
——正是因此,二人才必须面对他。
因为二人,同样也是身为人类却又舍弃为人之规范的怪物。
娜塔莉娅用魔术做出一点灯光,切嗣也以此为基点开始迈步。
就在走了几步后,一股腐臭味传进了娜塔莉娅的鼻子里。讨厌的腐肉臭味。在黑暗中听到了,湿嗒嗒的好像肉与肉在纠缠的声音。
灯光很快就灭了,二人一边让眼睛习惯黑暗一边开始走路。
然后——见到了。
要打个比方的话,那个东西就是个巨大的蚁后。
正从无与伦比的巨大产卵管里,生出人类来。全身包裹着溶液的他,还穿着衣服——而且,还有一张认识的脸。
是应该被切嗣杀掉了的男人。
“这家伙,是旅馆的——”
“是的,是接待我们的旅馆老板呢。”
他用手把溶液扫掉,直直地站起身来,向着洞窟的更深处走去——
“也就是说,袭击我们的村民们……”
“全部,都是这家伙的孩子。”
那正是,超出切嗣想象的生物。就只是看到那个样子,要保持正常都很难。钢铁般的意志,和手持的步枪,和比平时更冷静无比的娜塔莉娅的态度把他从疯狂的深渊里救了出来。
冷静地盯着疯狂而视——等待着指示。同时思考着会下达何种指示。
“那么,好吧。虽然那边那个先管它叫蝇王的令人不快的怪物,就是我们的目标海因里希?泽普特……但你认为要如何做好呢?”
“除了击毙它以外没有其他选择。”
“回答正确。那么,小子。要用何种手段呢?”
“用强大的火力予以彻底地破坏。幸好,炸药的量还足够。一气呵成,在它做出什么反应前就干掉它。”
娜塔莉娅点点头。
“一如小子你的率直呢。要是有什么手下留情的想法的话,我们可就得加入到村民们的队伍里去了。”
“那样的话……”
“问题只有一个。那个家伙真的像外表看上去那样丑恶、笨拙、而且只具备兽类的智能吗。还是说——以前的海因里希?泽普特的智慧还残留着呢?”
“要是智慧还残留着的话该怎么办?”
“我们在这里的事,还有要如何袭击他的事,一切的一切都会被他所看穿。而且,还在琢磨对策——到底是要把我们一片不留地杀掉还是收为奴隶。”
“……”
“但是,我们还活着。——不管是什么,应该正在选择手段。”
“要撤退吗?”
“不,不需要撤退。我已经——下了保险。”
这样说着,娜塔莉娅从切嗣的背包里,取出一件武器。
“这种东西,你打算如何使用?”
“藏起来用啊。这你就别管了。”
娜塔莉娅大胆地笑了。
“准备好了吗,小子?”
切嗣点点头,端好WeatherbyMkV步枪。正如娜塔莉娅所说的,这把枪正是和那种怪物相称的武器。
“那么,要去了哦。”
她站起身来,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和眼前的怪物面对面。唰一下,复眼盯着她看过来。
娜塔莉娅对此毫不在意,也没有害怕的样子,用威风凛凛的态度开了口。
“初次见面。海因里希?泽普特。”
怪物虽然保持着沉默,但一股不用开口的强力精神感应,钻进了娜塔莉娅的大脑。
“我才是幸会了。娜塔莉娅。”
“——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个村子的一切都是我。没有我不知道的事。连那个躲在那边瞄准我的青年也是。”
“……”
切嗣沉默着。继续端着步枪等待指示。
“是吗,你果然成功了呢。那副身体是无限接近不死的存在啊。即使这样,你也还是人类啊。”
“——正是如此。我,海因里希?泽普特是如假包换的人类,精神正常地,爱着这副姿态。”
“那么,你打算永远在这里操纵身为分身的村民们,平稳地度日吗?”
“怎么可能。我既是人类,也是魔术师。有着与之相应的欲望。”
“不想认可也不行呢。是到达根源吗?使用不死的生命,到达任何人都期望的那个领域?”
泽普特对此问话报以嘲笑的气氛,连切嗣那里都可以感受得到。
根源——差不多所有的魔术师都以之为目标的,万物的起始和终结的漩涡。
“我也想听听,狩猎魔术师的人啊。为什么你不期望那个?”
“因为没有期望的必要。虽然我对世界没有成为我所有之物而有所不满,却也没有饥饿到要舍弃世界的程度。”
“我也一样。我,爱着这个混沌的世界。知道世界的尽头、起始和终结又能如何呢?在那里的所谓完全唯一——实在是种无聊的东西。我所期望的是能让自己变化万千的单纯之物。”
“嗬,还真谈得来呢。”
握紧双拳——娜塔莉娅使魔术回路活性化,发动了即使是从旁边看来也能清晰可辨的强力无比的魔术。
“——正是如此。所以,我们之间只要一个存在于世就足够了!”
在指示到达的瞬间,切嗣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凄厉的轰鸣声响彻洞窟内部,应该把泽普特的复眼轰飞了。
娜塔莉娅用飞毛腿般的速度跑了起来。无数的手臂,像要捕获她似的袭击了过来。
“——天真!”
在右脚闪光的瞬间,手臂被扯飞了。
有着笼络男性、将他们的精气吸取到干枯为止的梦魔——魅魔为祖先的娜塔莉娅,具备有某种特殊能力。
即为——将储藏的魔力一口气加速消费。就像战斗机的后燃器能将推力提升50%那样,娜塔莉娅的腕力脚力瞬间爆发力——各种身体能力均能得到大幅强化。
虽说隆尼魔术的身体强化也是同样的东西,但持续时间却压倒性地短。不过——娜塔莉娅能够行使足够弥补此缺点有余的暴力。
身体狂化——娜塔莉娅从知己的魔术师们那里单方面吸取的精气,就是为了这样的战斗而储备的。
挥舞手臂,撕扯拉断。
脚刺内脏,将其弹飞。
吐出的强烈胃酸——像大雨一样倾盆而泄,用最小限度的动作予以闪避。
期间,切嗣也不停地射击如同机械般精密的步枪。因500格令弹头重量而号称怪物的460WeatherbyMagnum子弹,不停地轰飞泽普特的肉体。
绝对称不上顽强,毋宁说是脆弱。到底,不过是兽和人构成的肉体。但是,正是因为脆弱的缘故,才能扩散冲击,将其吸收。就像向着烂泥发射子弹一般。烂泥就算中了子弹,也会很快复原。
切嗣渐渐地,感觉到一股难以压抑的焦躁。然而,既便如此——扣下扳机的双手,以及瞄准目标的眼睛,也完全没有为之产生异常。
接着——娜塔莉娅的动作,突然缓了下来。切嗣最害怕的事态终于到来了。
因为使身体获得犹如狂化一般力量的代价——也就是,应该积蓄着的庞大魔力消耗殆尽了。
娜塔莉娅切换成了通常的消费量。
虽然不是魔力完全耗尽,但是在可消费量极少的基础上,身体能力当然也极度弱化了。
泽普特没有放过这一机会,用剩下的十条手臂抓住了她。复眼一齐死盯着她。娜塔莉娅一边喘气擦汗,一边冷笑。
“——欢迎来到,我的村子。”
和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泽普特的腹部裂开了一个像嘴一样的大口子——把娜塔莉娅“吞”入其中。
“娜塔莉娅!”
应该是听不见的——但是,即使明白这一点,切嗣也依然叫了出来。
泽普特把目标变成了他。
“——那么,有着未来的年轻人啊。下一个就是你了。好好生活在我的体内吧。”
巨大的肉之军团,向着傻站在那里的切嗣涌了过去。到此为止了,正在切嗣做好觉悟的——那一刻。
泽普特的产卵管,在突然膨胀的同时被火焰包围了。
“什——!?”
泽普特混乱了,谎得连眼前的切嗣也顾不上了。切嗣想起娜塔莉娅先前从背包里取出的武器是什么了——TH3燃烧手榴弹。
——就是现在,小子!
对于这句话,几乎是反射性地端起了步枪。一瞬间——泽普特的肚子四散崩裂,娜塔莉娅滚了出来。
——接着,切嗣——看到了。肚子里的,他。
虽然简直如同木乃伊一般削瘦,但那个映出虚无的双眼,正是在照片里看到的人物。
四目相对,男子的双眼因为惊愕和恐惧而扭曲。
扣下扳机——WeatherbyMkV步枪让整个脸都消失了。虽然魔术回路依然连接着肉体,但丧失了身为司令塔的泽普特大脑,就如同被按下了闸门一般停止了动作。
结果——肉之铠甲,化作纯粹的果冻块而掉落下来。
“啊——,好臭。臭得我想吐了。”
娜塔莉娅猛地站起身来,不停地抛掉四散的肌肉和手臂,开始寻找目标物。
“小子,小子你也来帮手啊。魔术刻印应该在存在于这个残骸的哪里。”
泽普特家族刻在肉体上的,魔道的秘术。把那个卖掉的话,应该可以暂时过一段富足的生活。
本来娜塔莉娅就有很严重的消费癖,(随性地在各处购入号称是‘隐居地’的避难所),能花上两个月就不错了吧。
果然,找到刻在木乃伊般的手臂上的魔术刻印的——是切嗣。
“……”
在招呼娜塔莉娅之前,他思考了一会。这个魔术,实在是走火入魔得过于危险了。不是复活死者,而是通过死者创造生者之类的技术,是可以被别人所继承的吗——。
思考着。
迅速地思考着。
要背叛恩师吗,这个声音在脑内一闪而过。
然而,反驳的声音也——。
——呐,小切。你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大人呢——
斩断迷茫,切嗣把这条手臂塞进了腐肉的深处。
“找到没有?”
“不……没有。完全找不到。”
心平气和地说着谎言,看不见一丝的动摇。谎言说得是如此完美无缺,心平气和得连自己也在心中暗叹。
娜塔莉娅叹息一声。
“虽然这样找下去说不定总能找到,但在那之前就会被腐肉熏得窒息了。”
“要放弃探索刻印吗?”
对于切嗣的问题,娜塔莉娅缓缓地点了点头。
“回去的时候,把这些烧了吧。”
向洞窟的深处进发,又折了回来。里面剩下的就只有腐肉堆成的山,虽然在那里的某处有着魔术刻印——但是。
切嗣一个接一个地扔出燃烧手榴弹。转瞬间,肉上燃起了熊熊大火,全部都被烧干净了。
“这样就可以了。”
最后,切嗣如此嘟囔着。
从洞窟里走出来的二人,确认二千村民们已经变成了肉块。死、死、死——不,不能算是死。在这里的人类的悲惨下场、只不过是化为尘埃而已。
——然后、现在。卫宫切嗣驾驶着汽车飞驰。
娜塔莉娅虽然直到刚才还叨咕着“徒劳一场,大赤字啊”之类的傻话,但在魔力几乎消耗殆尽的疲劳袭击下,再次酣睡起来。
切嗣一边看着她的睡脸,一边思考起来。
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正确与否?关于这一点,终于没有质疑的余地了。吸取了二千条人命的外道魔术师——那种狂人的狂魔术,没有必要特意让别人继承。
那个魔道——注定是要灭亡的。
值得介意的是自己用谎言欺骗娜塔莉娅的事实。并且,连直觉敏锐的她都没有察觉到。
切嗣脚踩油门,加快了汽车的行驶速度。那么,就等下一个工作了。下一个,一定会救到别人。
娜塔莉娅和切嗣离开后的村子,已经空无一物了。建筑物完全崩溃,名字从地图上抹消掉,几天后就连“死”都消失了。
愉快山——已经没有人,还记得这个村子了。
——END——
后记
东出祐一郎:
我是东出祐一郎。如果说原作是二次创作的话,那我就是在进行三次创作了。不知不觉间,最终BOSS又成了乱七八糟不定型生物系了。看来我该适当反省一下。
中央东口:
可恶的东出!剧情里又是马又是肉又是步枪又是手的……虽说,我对马头稍微有点感冒!……那些都还好,果然切嗣是最难画的。虽然事先也有预料到,但总不能顺利地把气氛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