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像是冷玻璃一样冻痛了鼻头跟耳朵,感觉哎哟整个就是冬天了。穿上140丹尼系数的黑裤袜,脖子缩在绕了好几圈的SPINNS围巾里面,走在通往车站的路上口吐白雾,感觉好像蒸汽火车头。嘟嘟波波,机件顺畅,今天全面正常。天气晴朗但天色饱和度低,有点灰,还挂了几朵不太成形的云,像用刷子撇的。不时吹起北风,撩起我稍微留长的头发。我耳里的耳机放着有点时髦的音乐,沉稳、成熟又温柔,老少咸宜,感觉走在路上就会听到某处播放这样的BGM,但实际上又有点耍技巧,跟普通音乐不太一样。这是穗高学长传到我播放器里面的音乐,好像是爵士,我不太懂但应该是喜欢。
拿月票哔过收票口,踩着咚咚咚的节奏下楼梯。我不喜欢太挤的电车,所以都是搭早一点避开通勤上学的人潮,十八分开的普通电车。我站在二号车厢位置最后面的乘车标线上,双脚一个并拢,月台就响起电车即将进站的广播,分秒不差。电车驶进月台,我眼前就像吃角子老虎一般掠过各式各样的人脸,脸、脸、脸、认识的脸,下巴线条好看。电车停住,车门打开。
「早。」
「早安。」
我摘下一边耳机,向站在门边的穗高学长打招呼。车门即将关闭,请赶快上车。
「考试准备得还好吧?」「是,应该可以,穗高学长还把去年的考古题给我看了。」「那个老师年纪大了,应该懒得每次都出不一样的考题,所以几乎每年都一样。」「但是这样好像有点作弊喔?」「没差吧?能作弊就作喽,只要能得分就好了。」分析局势拟定策略是理所当然,考试本来就是这样啦。睡眼惺忪的穗高学长如是说,看来他不太习惯早起,精神不济,回话也很随便。但我觉得好像走进了他的围墙内(?)这样的随便感觉并不差。两站距离的短短对话,就补充了一天所需的穗高酸。耳机里的音乐换了,感觉比较开朗,电车到站,下车。
从车站到学校之间有成排的榉木路树,这里突然有人从后面对我打招呼,我不自觉回头稍微扬起嘴角。仔细一看,黑色鲍伯头,白皮肤,稍微比我高又比我瘦一些,应该吧。
「山田,早啊。」
我打招呼,边打招呼边关掉音乐播放器,拿下剩下的一边耳机,卷起线收进口袋。山田听我喊山田也不以为意地对我说话,看来确实是山田没错。穗高学长也跟其他的男学生打招呼,感觉男左女右靠边站,到这里就解散了。今天充电完成,不敢说是充到一百趴,但应该也充到了七成,是可以撑过这一天了。健全的高中生有各式各样的纠结,要保持适当的距离,还要有正当的言行举止这样。
山田好像在聊什么电视节目,我随口答腔说是喔。我试着说自己不太看电视,所以不太懂,她问,那你平常都在干什么?嗯──干什么呢?昨天洗衣服之后刷个浴室跟厕所,晚餐煮个咖哩来吃,吃剩的白饭用Ziploc的保鲜盒依一餐的量分装,一盒冷藏其余冷冻,然后就是用播放器来听穗高学长传给我的音乐,边听边写英文作业跟准备期末考。她说哇──没想到你这么认真。嗯──我想也没那回事,我用食指抵着嘴唇抬起头说。天上其实没有写字,我想说要是有写就好了,会不会那样,滑一下就出现选单画面呢。我唯一的兴趣?应该说异常行为?的那个猎男人活动?最近已经完全不碰,我也不再独自上街闲逛,所以客观来说对啊,应该是个只能念书跟打扫的零兴趣认真高中生。
就在我胡思乱想这些东西的时候,突然又有其他女生对我说早安,发色相当浅但很自然,看来应该没漂过,是自然色。皮肤白又有点雀斑,感觉是亚洲人模组贴了白人贴图的样子。「染谷早啊。」我试着微笑。染谷也说,你们在聊什么?很平常地一起来聊,看来是染谷没错。最近我答对的机率颇高,重点就是方向与对策,预习与复习。
嗯──我们没有聊什么啊──我说,染谷搓着手说你看今天好冷喔──可是我也不太讨厌冷就是了──我说你不觉得冷空气好像可以把肺清干净吗?染谷笑着说鬼扯啦,但是我懂你──这样。
走进教室又接连有几个人找我说话,我已经懒得去分辨,所以干脆不管对方是谁,随口就给些五公厘那么肤浅的回应,而这也没什么大问题。我不禁要想正常高中生有很多事情得做,好辛苦啊,就软趴在课桌上。此时松川同学走进教室对我打招呼:「中萱你早啊。」我开心地露出笑容。
「松川同学你早啊。」「怎么?有什么好事吗?」「嗯──没啊──只是想说松川同学来了──这样。」「什么啦,真恶心。」她认真地说我恶心,好伤心。
之前担心的人际关系扭曲?现在似乎已经雨过天青,松川同学的状态也恢复正常,像个正常的同班同学,距离不近也不远,可以正常打招呼正常聊天,有点开心。
「哟,梓梓早啊,今天也这么美呀。」捩子外挂了百合花丛跟神秘闪亮特效,像一阵微风般潇洒现身。最近班上同学比较习惯有捩子在,不会每次都心花怒放大尖叫,但是每次她出现还是会引发骚动,看来她还是不太正常。嗯,但应该勉强算在正常的范围内,姑且算是吧,这种事情就是要习惯。
就这样,最近我似乎像个非常正常的正常高中女生,甚至觉得以后搞不好就一直是个正常高中女生,但这真的行得通吗?我这种人能够过正常生活吗?心中隐约还是有茫然与担忧。
「哇,吓我一跳。」
一回家就发现妈妈躺在玄关睡觉,有点不正常。
「啊,梓梓回家啦。」
「哎哟,你这副德行跟我正常打招呼很伤脑筋好吗?怎么了?」
「没有啦,有点累了。」
拜托,累了就毫不犹豫睡在玄关?要是你有表现努力挣扎过但力不从心的样子,我还勉强可以接受,但是你手贴丹田直接躺平,根本就是打定主意仰天长睡,难道不会腰酸背痛吗?
「地狱那一伙最近完全放弃要打倒我,就只是拿我当借口来测试新研发的道具罢了。好像只要搬出我的名号,就有预算下来这样。」
其实那种BB枪拿几支来都没用,但是整批同时狂轰滥炸还是有点累啊,又不是土浦的烟火大赛。妈妈口气很不满,但我根本一个字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总之她的黑帮生意有什么莫大的苦衷就是了。
「要睡觉就先卸妆再回房间睡啊。」
「嗯──不行,动不了,先休息一下再说。」
妈妈说了就闭眼,不管我摇她踢她,硬是不肯动。
「地狱那一伙有没有想过后果啊?那样搞下去扭曲会很惨烈,今年的耶诞节也会很吓人喔。」
「耶诞节?耶诞节怎么了?」
「啊,跟梓梓没关系,应该吧。」
好好好,是是是。是说往年我都过着低调朴素的土色人生,与耶诞节无缘就是了。但是你走着瞧!哼,结果拿棍子来都橇不动妈妈。
「喔──受不了──今天晚餐呢?要吃一点吗?」
「要吃。」
妈妈完全挡住路,我只好嘿咻一下跨过妈妈进屋。「蓝色。」喂!不要偷看女儿裙底风光!先进房间里换上家居服,看看冰箱里面的库存,想说这能做什么呢──该去补货啰──此时躺在玄关动也不动的妈妈突然问我:「梓梓啊,你最近是不是多了些怪朋友?」
「怪朋友?」
我从冰箱里拿出白菜和猪肉并这么回应。要说朋友的话,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泽惠、松川同学跟捩子了。还有,嗯,穗高学长。被妈妈嫌怪是觉得有点怪,但怪归怪,大家感觉还是挺正常的。
「嗯──感觉你好像中了什么奇怪的诅咒……感觉倒也不是什么坏东西,所以我想说梓梓平安就好。这算诅咒吗?比较像制约?不对,这是心意……吧。也对,能体贴别人不算坏事。」
妈妈不太满意地嘀咕个不停,但似乎因为累了,半途就嫌麻烦丢下一句:「啊随便啦。你就自由自在地过生活吧。」
「自由自在是吧~」
我随口答腔,也是喔~今天这么冷有点懒,晚餐吃火锅好了?自己吃火锅感觉很孤单,都要趁妈妈在的时候才能吃火锅啦,我边想边切着白菜。最近感觉非做不可的事情好像比之前更多了,再加上不能做的事情、最好别做的事情、可以做但做了好像不太好意思的事情,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自由,但这该怎么说呢?也不觉得讨厌,对,很多事情都要谈个拢才行。
「不是只有随心所欲才算自由啊。选择不自由也是一种自由,你要自己思考,自己决定。」
仔细思考,自己决定,妈妈又重复一次。嗯~也是啦~我当作耳边风,啊,大葱没了,但是又懒得去买,想说差不多的东西就行了,所以决定用洋葱代替,自己思考自己决定。
「被关在笼子里无处可去固然不自由,但是独自被丢在沙漠里,一样哪里都去不了吧。草原上的狮子乍看之下很自由,但是它大半的生命实际上都只能拼着求生存,这真的能算是自由吗?」
在锅里装满水放进一片昆布干,直接泡个冷高汤。我都已经把香菇茎全拔掉了,妈妈还在那里喃喃自语,实在让我有点担心,我就问了:「妈,你怎么了?」妈妈随口的结论是:「没事,我也有些苦衷罢了。」看来她真的累了。我想说她根本就是自由的化身,每次灵机一动,想到什么就惊天动地干一票,现在竟不知不觉沉思起深奥的问题,是说我也真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
「人不是一出生就会思考,连思考模式也是先借别人的来用,在学习各种思考的途中,会碰到有人说的这个不对那个不合理,所以不能囫囵吞枣,于是人就自己选择一个模式,或者整理出一个自己想要的模式,这才是学习思考的唯一方法。」
嗯,所以要用功念书喔。怎么最后模仿起普通妈妈的谆谆教诲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妈妈才受到怪朋友的影响了?
「没事啦,别看我这样,我学业成绩可是出奇的好喔。」
我边回答边想,嗯──还有冷藏白饭,把料跟饭全扔进锅里煮就成了杂菜粥,所以不用先煮饭。
「也是,我想梓梓应该没问题,就是觉得你没问题,才要你过得自由自在。」
「不敢当喔。」
「替人着想是不错,但是也不能被人给耍着玩。如果你有喜欢或想做的事情,你得勇往直前冲过去。仔细看仔细想,坚定面对那些不讲理的事情。不管谁来碍事,一脚踢开往前冲。」
「你讲的是不是有点矛盾啊?」
「对,如果最强之矛跟最强之盾都在手上,就强到爆啦。」
我想矛盾这词不是那个意思。
「哎哟~锅子热下去就随时可以吃晚餐了,你先去洗澡啦~」
我就像这样聊到一半拿棒子啪啪啪地把妈妈赶进浴室里面,逼她吃完晚餐之后赶她回她的房间里睡觉,然后差不多认真的我开始念书准备期末考。我要七八成平安地撑过期末考,但是当期末考答案卷发回来,突然轰一声冲进教室的泽惠也惊讶大喊:「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但是因为她太惊慌,舌头打结,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黏成了:「点下点下点下~~!」好了,你冷静点。
「我不接受!性向评量在艺术家是怎样!能当艺术家混饭吃的一亿人里有几个!这不就是要我去饿死!」泽惠甩着评量表大吼大叫,我这打扫值日生把桌椅搬到教室后面发出傻眼的评价:「原来泽惠成绩很差啊……」话说泽惠脑筋转得快,知道的事情多,还有啥魔法威能的精通各种技能,我觉得这样应该也能轻松搞定学校课业才对,然而期末考会同时举行职业性向评量,她的考试成绩与评量结果惨不忍睹,所以死盯着评量表,或者高举着评量表嘀咕抱怨,在我这个拿扫把扫地的人身边绕圈子。这看起来有点像什么巫毒仪式,觉得好我像要被下咒了。话说我的评量结果整个就是文组,职业性向分类是「老师,学者,翻译,记者」等等。至于泽惠在理组科目上勉强也是有得分,但是整体水准低得……嗯,很不妙的状况。
「是说理科考题应该还能当场猜,然后对个几成吧?那种要记住才能解的考题,再挣扎也没用啊。」
我默默靠打扫将泽惠赶走,最后她滚倒在最边边的桌上抱怨连连。等等,要看到考题才开始猜是什么天才想法?我看你果然不是脑袋笨,只是没准备考试吧?考试要准备啊。
「讲这什么话,我魔法少女说──要对抗世界的威胁说──手脚稍微迟缓一点凯贝尔就来恐吓我说──我忙得跟白痴一样哪有不累的啦~」那只坏狗会恐吓你喔?就算会,它不也就是只爱叫的小狗?难道那只狗手上有什么泽惠的弱点?学业都出包了还不能休息不能旷职?搞不好魔法少女是黑心兼差?
「话说泽惠打算选文组还理组?」我问,泽惠扭怩地说:「咦~?我二年级也想跟阿梓同班啊~应该就文组吧~」拜托,这种理由也行?你应该更认真思考将来的发展才对吧?是说就算你走文组路线,也不保证之后会同班啊。「你应该想清楚点吧?这可是关系到将来,泽惠没有什么想做的工作吗?」
要说工作,我想泽惠好歹也算有一份魔法少女的工作,但这应该不算我们平常说的职业。是说魔法少女有薪水可以领吗?但是不管怎么讲,这一行应该很难做一辈子。我是不太清楚,这应该就黑帮生意吧,感觉生活不是很稳定。泽惠说:「你突然跟我谈什么将来,现在连有没有高二都不确定好吗~ 」平时她乐天到飞天,看来悲观的时候就摔到谷底了。不对啊,泽惠好歹也是准时上学没迟到,课也都有在上,只要乖乖补考,不至于上不了高二的啦。
话说我也只是糊里糊涂想选文组,完全没有想过未来的发展与就业这些现实问题,像这样待在普通高中教室当个普通高中生,本来就有那里不对劲。所以我非常能够体会,就是有一种茫然的惶恐或者危机感,深怕哪天突然有人对我说:「好,你毁了。」把一切错误都改掉,就全都毁了这样。
「啊──说真的上课内容这种时候完全派不上用场啦。」
「哪有,我觉得泽惠现在这么失落,都是上课没有好好学的关系。」
当我跟泽惠聊到这里,国文科主任老师突然到教室来找我说:「中萱同学来一下。」国文主任感觉是个小个子的好气质婆婆,但并不负责上一年级的课,所以基本上跟我没交集,真想不透找我去有什么事。我乖乖跟着国文主任走,被带到一个用途不明的怪异小房间,我们学校有这样的房间喔?只放了一张桌子跟两张椅子就满了。我担心这是不是就那个「好,你毁了」的通知?心跳加速。
「我看了中萱同学的读书心得,感觉写得非常好,你有打算投稿参赛吗?」
「咦?」
读书心得,记得好像暑假作业写过,呃,写了什么来着?卡夫卡的变形记吗?记得萨姆沙某天突然「发现」自己成了一只毒虫,但其实只是他发现得晚,他早就是一只腐蚀家庭健全的毒虫了对吧?我记得好像写了这些东西,应该吧,呃,投稿参赛?
「就是格式得改得工整一些,所以如果要参赛,得请你重新誊写过一次喔。」国文主任戴上了眼镜,对我的读书心得影本发表感想。
「这……算好吗?」
「是啊,你的解释很特别又很有意思,最重要的是文笔的节奏非常美。」
「是这样啊。」
「我觉得你可能有练习写文章,或者写日记的习惯。」
「没有,完全一点都没有。」
我是读过很多书,但其实几乎不记得什么具体内容了。
「这样啊,其实你就算不记得详细内容,那些抽象的东西,比方说用字遣词的方法啦,文章的节奏啦,应该也会对你潜移默化。中萱同学,你将来有打算往这方向发展吗?」主任说得我真是一头雾水,但机会难得我就答应下来,接过上面画满红笔注解的读书心得,以及改写用的稿纸,就离开了房间。我缓缓走在走廊上,试着思考所谓「将来往这方向发展」,感觉上了高中之后就一直手忙脚乱,忙着念书,整理家里,忙一点穗高学长跟泽惠的事情,总是兵荒马乱静不下来,完全没想过将来的发展跟自己的兴趣。不过老实说,自己写的文章被人家夸说「好」,我确实觉得不错,觉得有开心。如果能把这种有点开心的事情当成工作,搞不好是一件超级棒的事情?我多少有这么想。
回到教室里,泽惠还在课桌上打滚,我问她:「哎哎哎,我都扫完要回去了,泽惠今天没事做啊?」她别扭地说:「嗯?喔,太阳下山之前没啥事要做。」那机会难得我就偷个闲吧。这种时候就该调适心情,所以我又去了站前的巨大购物中心。明明还不到十二月,街上却陷入耶诞节商机大战,到处都挂着装饰品,正中央还摆着巨大耶诞树。「啊,对喔,原来耶诞节快到了。」捩子抬头看着耶诞树说。嗯,不知道为什么捩子也跟着过来,是说泽惠平时看到捩子一定激动爆表,但眼前却垂头丧气地说:「唉~对啊~眼看就要耶诞节啦……完蛋啦……全毁啦……」拜托,你这是什么云霄飞车躁郁症啊?「平时囤积的那些扭曲都会在耶诞节爆发出来啊……不知道能不能赢喔。」她边嘀咕边摇头。
「阿梓真好喔~不管怎样就是跟穗高学长处得好喔~捩子也对你发射热爱光束喔~」自从发生捩子事件之后,泽惠对这方面的话题特别过敏,忍不住想说哎哟,你也有这么像正常女生的地方啊。是说啊,我们也才高一,只是耶诞节没有男朋友,何必要这么悲观呢?健全过啦健全过。
「好怪喔~泽惠我又可爱又厉害又机智,应该要是班上的大红人吧~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呢~」泽惠的口气像个不小心搞砸高中处女秀的女孩。泽惠确实是又可爱又厉害又机智,但真的太拼了啦。
「啊,但是那个谁很喜欢你对吧?就那个……」好像马铃薯戴眼镜的那个,轻音乐社那个爱说超杀!的。
「这不准再提了……」气炸了。她对我投以「……宰喔。」的凶恶眼神与浓浓杀气,突然这样也太不讲理了吧?嗯──我是不是乱讲话了?超杀女好像超想拉泽惠进轻音乐社啊,超杀!
「超杀女太杀了……我理想中的高中生活才不是那样……」
「泽惠同学,你既然喜欢就该老实说呀。」松川同学无奈发言,被泽惠瞪了一眼,连忙恭敬地说:「没有,没事。」没错,松川同学也跟着来了,其实除了泽惠之外这两个本来就是同班同学,但感觉阵容可真坚强,简直是梦幻明星队。我们在美食街买了可丽饼,我还是坚持枫糖卡士达,四个人占了一张廉价塑胶餐桌,自然就聊起毕业志愿。
「梓梓要走文组啊~那我也文组喽。」捩子还是照常喷发神秘的闪亮极光特效,显得一派轻松。「捩子你的成绩整个就可以理组吧?太浪费了,多考虑将来比较妥当吧?」我这么说,她却回我:「我的志愿就是你的心愿呀。」怎么说呢?你这么毫不犹豫,感觉也是颇为干脆,但我们谈的应该不是这么回事。
「我是不讨厌捩子,真要说起来应该算喜欢,但是我不会跟你交往喔!」
「为什么?因为我是女的?」她突然整张脸贴过来,虽然她是女生,但你说这样如何不能忍不住脸红心跳?「也不是这个原因啦。」我试着解释,不对啊,正常来说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但是说真的,捩子感觉是有点超现实、不同阶级的人种,抹不掉那种娱乐性、综艺性的感觉。所以啦,就算捩子毫不掩饰地大肆宣扬她对我有好感,还会毫不顾忌地对我肌肤相亲,其他女生还是不怎么担心,一样亢奋尖叫就是了。这种就是清爽干燥无负担,真要说到恋爱,我觉得还是要有点湿气。是说这也没什么关系,因为我这里已经有人订位,先来先赢仅限一名。
「那松川同学呢?应该是念音乐大学之类的?」我问问看,松川同学像发誓一样斩钉截铁:「不必了,我的长笛吹兴趣就好。」整个就是敬谢不敏的手势。
「咦?是喔?我觉得松川同学应该是毫无疑问走上音乐路啊,看你挺有天分的。」
「中萱同学想得太美啦,简直就像Mary,s的糖衣栗子那么美。」松川同学摇动食指咂舌三声。
「Mary,s的糖衣栗子可是微甜的成熟口感呢。」捩子附和。「Copic麦克笔是不是有糖衣栗子的味道啊?」泽惠说,啊~这我懂你,忍不住就是想拿来闻闻看有没有?不对,我们不是聊这个。
「如果认真要走音乐路,高中就要开始念音乐科,不然很难有发展。不过如果学钢琴,是可以当个钢琴老师勉强糊口就是了。」
啊,松川同学当钢琴老师好像超棒,嗯,适合毙了。
「而且我家还有自己的事业。」
「记得是茶铺吧?松川同学要继承家业?」泽惠问,我觉得这样的人生好像是强迫中奖,感觉有点不自由。
「我父母是没要求我继承家业,因为我还有个哥哥。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想走资讯圈这样。」
看来她想运用资讯技术来向海外推广历史悠久的传统家业,哇,感觉超用心的。
「我是有想过他们想法太老派,这样下去没有未来,但是我也不可能突然就冒出什么好想法,所以想先学着怎么去思考。」
「好厉害喔──松川同学果然就是认真。」
「何必活得那么汲汲营营呢?」泽惠插嘴扯后腿,但松川同学不以为意地回话:「嗯,怎么说呢?我是有点急没错。」她刚开始有点害怕泽惠,但最近似乎习惯了不少。
「我们不是花样年华的高中女生吗?应该算是女人生涯中『女生』这个品牌能量最高的时候,可是我们无所事事,一回神也就过了一年,明年升上高二,好歹也要决定一下志愿吧?人生中最有价值的高中女生时期,已经耗费掉三分之一了。毕业典礼的日期早就已经敲定,等那天到了,你就算急着说『等一下!暂停!』还是会毫不留情地强迫毕业。我觉得怎么说呢?就像被五花大绑载上船,然后顺着水流直往瀑布底下冲。而且我想这不是刚开始的事情,而是好久以前就开始发生。我们现在是还没看到瀑布,才能过得这么悠哉,可是我不时会觉得瀑布好像就在眼前若隐若现,当然会急,当然会手忙脚乱啰。」
「嗯──这么说我好像也是懂。」
泽惠吃完可丽饼,边说边揉捏包装纸,双眼微闭。
「但是常常还有两年吧?」
「泽惠同学不也跟我同年级?」
话是没错啦,泽惠看来有点难以接受。
「或许常常是有点急了,但实际上不也忙着做些这个那个?又是管乐社,又是念书的,哪像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才真的是急了,而且又没时间了。」
「这可不像暑假作业那样只要乖乖写完就不用急,毕竟我完全不知道哪里才是『终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算不算对,应该说对或不对?做或不做?这些都不是重点,时限到了就会被一脚踢到谷底,完蛋了这样。所以啦,最后还是只有急得手忙脚乱而已。」
「也是,我也很急啊~」
捩子随口答腔,结果被泽惠跟松川同学在一秒钟之内瞬间否认:「没有,捩子整个就不急。」「嗯,超不急。」她一脸大受打击地说:「咦?这是怎样?不要排挤我一个好吗?」如果是美内铃惠来画她,她应该要翻白眼了。
「感觉捩子根本就是自己往瀑布底下跳,而且还是后仰转体两圈半再转身一圈,完美落水无喷溅这样。」
「就算把你五花大绑丢上船,你应该也会瞬间使出脱身术的感觉。」
「不然就是船爆炸,你从其他地方闪亮现身吧。」
我们胡言乱语,感觉附近开始有人聚集过来,主要都是高中女生。捩子微笑挥手,女生们亢奋尖叫。嗯,捩子毕竟是这副德性,泽惠不讲话就算是正常美少女,松川同学要是没有额头威能,也只是正常的黑长直日本公主头清纯美女,这群人还真是抢眼啊。我怎么会混在这里面?真怀念那朴素低调土色系低空飞行的高中生活,究竟何时变成现在这样的?
「感觉我们真的很抢眼,该散会了吧。」捩子提议,泽惠也起身说:「我也有个地方要去。」松川同学说:「啊,如果要去比利治玩家(Village Vanguard),我也去。」泽惠突然惊慌失措起来:「什么比比比利治玩家!没有没有!」但泽惠终究还是跟松川同学两个去了别的地方(比利治玩家?)说来说去,这两个人或许还是挺亲的。
过了一阵子,我在放学之后留在图书室里重新看过自己写的读书心得,是说我也不能直接照抄一份,应该仔细推敲琢磨一番,所以在打草稿用的稿纸上写了又擦擦了又写,参赛好像有格式跟字数之类的严格规定,所以这里要补而那里要删,感觉还挺困难的。我突然发现自己怎么这么拼?回神不禁笑了笑。
「怎么?有什么喜事啊?」
穗高学长说了,就坐在我对面摊开自己的文具,啊,感觉难得碰到这场面,真不错。「是,现在就有了,喜事。」我说了笑笑,紧盯着穗高学长优美的下巴线条,补充必须的穗高酸。
「什么事?怎么了?」
「没有,我正好把思绪整理清楚,请学长别在意。」
「是喔。」
我们对坐在图书室的大桌两头各自为政,距离并不是非常亲近。穗高学长似乎专心地在调查什么,我们默不作声,但只是觉得他人在那儿就不禁放心。我偶尔抬头,看看他是不是还在那儿,穗高学长戳着自己的嫩脸颊,盯着手边的书,睫毛超长。
「是说喔。」我临时起意想问问穗高学长。
「嗯?」
「穗高学长啊,是不是大致决定毕业之后的志愿了?」
「啊──我吗?我应该药学吧。」
「要学……啥?」我脑袋里的IME输入法无法转换这两个字,脑袋瓜上浮现大问号,倾首不解。
「药学院,药品的药,我打算考个药剂师证照。」
「啊,药学,学药的是吧。」
我应该是今天才知道有这样一个学院,不过应该就是有这学院没错啦。药剂师可是个重要的工作,好像得努力念书才考得上。不过说实话还真有些突兀,感觉穗高学长跟药学一时连接不起来,有点意外。穗高学长应该走理组吧?是说理组又是哪个组?
「呃,为什么想念药学院呢?」
「嗯?是没有特别的理由啦,正常来说最保险吧。只要有证照,应该就不愁没工作了。」
「这还真是有够保险,不去念什么医学院吗?」
「医学院太花钱了,而且要等很久才能开始工作。我们家没什么钱,感觉四年就能毕业,工作又有保障,收入又还不错的就是药学了。」
「喔~原来如此。」
真是有够实际又具体的计划,我糊里糊涂的想法完全望尘莫及,真是佩服。
「我妈是完全靠不住,但是爷爷奶奶有留一笔钱让我升学,所以只要考上国立大学,至少不必烦恼学费。不过老实说也没那么轻松,所以我得更努力,设法争取条件好的奖助学金。」
「哇──可是你说要报考国立大学,不就要离开这个镇了吗?」
「嗯──应该会吧,顺利考上的话。」
要是没考上就只好在家乡找工作喽。学长说得一派轻松,感觉没什么大不了。
我心想,是喔,穗高学长要离开这个镇喽。
要说还久也真的是还很久,但是进高中之后这几个月真的是一眨眼就过去了,我要变成高二生,穗高学长要变成高三生,再过一年多就要毕业……了对不对?
瀑布还不到近在眼前的地步,但是瀑布一直都在那里,不管志愿决定了没有,不管有没有留下遗憾,时间到了自动就会被推下去。说要等,时间也不等人,时间只会往前进,不会停止更不会倒转,宇宙的熵会不断增加,最后面临热力学的死亡。
总有一天要下定决心。
「是说啊。」
穗高学长一句话,我徜徉在宇宙尽头的心思瞬间回到地面,抬头盯着他问:「什么事?」
「耶诞节也快到了,中萱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听了这句话想说,对喔,耶诞节的计划。嗯,是没什么计划,但是如果有又怎样?想了想大脑总算理解说啊,对喔,这是在找我约会啊,嗯──原来如此?懂了一下子之后突然脑袋爆出火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盯着穗高学长,穗高学长挥挥手说:「没有啦,如果有别的事情就不用了。」我立刻以原始人的语言能力猛回话:「没没没没!没有!没!我!没!事!」嘎嘎呜啦啦,我不禁拉大嗓门,感觉周遭众人都往我这边看,羞得我连忙缩起脖子。等到颅骨内压力从耳朵喷发出去之后,我才敢偷看穗高学长一眼。
「呃,那要不要去逛逛?吃个饭之类的?」
「我我我我,都可……以。」
「是喔,可是我没什么钱,也去不了多好的地方。然后应该先订个位吧?感觉到处都很挤。」
「是是是啊,我我去查一下下下。」
如此这般,平安夜似乎就有约了。哇啊──!耶诞节有约了!真假──!耶──!妈我在这~!V手势!哇──怎么办!要穿什么去啦啦啦──!咦?要去哪?有没有好吃的店家啊──我吃的外食都是清一色甜食,不太清楚有什么普通的好吃餐馆,啊我好像还得改写原稿……咦?卡夫卡的变形记真的是在讲这个?我突然感到最基本的惶恐,又从书架上抽出来重新读一次然后就对喔──耶诞节喔──咦?有听说是耶诞节吗?我像只熊在房间里猛打转,靴子,想要靴子啦──要有点矮跟的,还有蓬松毛边的,土色的,又是土色喔!稍微来点配色冒险好吗!对啊,都耶诞节了,来点红色……不对,红色太需要勇气了……啊,字数又超过了。卡夫卡喔──然后又像只熊在房间里猛打转。去逛Lalaport好像有点老套,但是我想看看灯饰秀啊。对了,大衣,借妈妈的大衣来穿一下吧。有没有保险款呢哇啊!粉红色的!妈你竟然敢穿这个!是说穿起来还挺像样的也没关系,但是太花俏了吧。不对,我说原稿呢?
「阿梓最近看起来真开心啊。」
泽惠望着窗外发楞嘀咕,我还在教室里用橡皮擦猛擦原稿,抬头回说:「会吗?我看起来开心吗?」看看泽惠,她就反向跨坐在椅子上托着腮。
「嗯,你就自己一个人变得积极又开心,真讨厌。」泽惠说着双眼无神,看来有些孤单,这是怎么个回事?客观来说我应该还是那个低调又朴素的土色系人,嗯,搞不好我真的自己一个人在爽。
「不要自己就偷偷成年了喔……」泽惠呵呵笑,我也笑着回答:「什么啦。」
「魔法少女就是魔法少女,永远不会长大喔。」
「你是说那种不想长大的感觉?小飞侠症候群?」
「倒也不是不想长大啦。」嗯,不过差不多就那样,泽惠低头又摇头。「当我决定成为魔法少女的时候,或许就是不想长大吧。」
平时忙着干魔法少女活的泽惠,似乎傍晚开始就要忙着上工,只有考试期间课堂比较少,她才特别闲,所以就像这样心不在焉地看着我推敲这份读书心得,边看边发呆。别处传来轻音乐社团练的声音,但校舍里基本上已经没人,感觉很安静。
「感觉好久没有跟阿梓这样独处了喔。」
「这么说也是,放暑假之前我们经常都在一起的说。」
我一样低着头猛写原稿,不经意这么回了一句。没赶上鸣枪起跑的我孤单一人,明明想说就我们两个展开坚不可摧的AT力场无敌空间,不准他人进入,一路撑过高中三年或许也是个选项喔~没想到最近跟很多人扯上关系,这也是有点累,想说什么事情都是有好有坏啦~不过总结来说,嗯,应该还不坏。
「我国中的时候完全没搞头说~」
「嗯~?」
「本来想说进了高中一定要当班上的大红人,所以就用了魔法。」
泽惠大叹一口气,抬头说她靠了魔法。那一头柔细亮丽的棕发滑顺动人,我说你高中处女秀真的太拼了点。
「然后呢?结果怎样?」
「嗯~跟想像的不太一样,不过还算及格吧。」
毕竟什么都要拿一百分太难了啦,泽惠翘起腿嘟哝。
「耶诞节快到喽。」泽惠望着远方说。「嗯对啊~」我想着萨姆沙的事情随口答腔。
「耶诞节一到,我就……」
我写写写写,只听到自动铅笔刮着稿纸的声音,泽惠突然一句话也不说,反而惹得我抬起头来看泽惠,泽惠托着腮静静地看我。
「哎哟,怎样?怎么了?」
「没有,没事。话说阿梓呢?耶诞节有约了吗?」
「得呵呵。」
被泽惠这一问,我想起耶诞节之约,发出连自己都没想到的喷笑。
「……哇哩什么鬼,真恶心。」
整个倒退三步,真过分,是说也没差,得呵呵呵,啊,口水流下来了。
「其实穗高学长约我耶诞节去吃饭呢。」
「是喔。」
泽惠讶异地目瞪口呆了一阵子,然后扬起嘴角微笑说:「很好不是?」怎么说呢?平时总是皱眉酸我的泽惠,却露出我不常见过的率真温暖微笑。
「得呵呵呵~」
「劝你别笑得那么恶心,百年之恋会瞬间降温喔。」
「会吗?嗯呵呵~嗯、呵呵。」
「是说你们还没有在交往吗?之前不是大概有彼此告白过了?你们要这样半生不熟拖几个月啊?」
「嗯~不知怎么说耶?」
「阿梓也别只是等,应该这样……主动靠过去就好啦。讲清楚说明白这样。」
「怎么会是这种吵架的口气啊?」
「天底下九成事情都可以靠拳头打平啦。」
不对不对,这太暴力了,暴力不好喔。我记得有人脱口说过这有程序还是步骤什么的。怎么,就是要像个高中生,保持中规中矩的交往关系这样?
「感觉阿梓已经没事了。」
「会吗?嗯~会吗?」
「骗你的,应该整个不行。」
「嗯呵呵。」
啧啧地吸着嘴边的口水,我知道泽惠看得很傻眼,但我真是无可救药的忍不住要笑,你说说嘛,这是耶诞节呢!听说没有?
「我们刚碰面的时候啊。」
泽惠的口气突然正经八百,我也用袖子擦擦嘴,放下自动铅笔看着泽惠。
「感觉阿梓整个就是走着看,看着办,还有一点自灭倾向,挺危险的。你当时就是觉得一切都无所谓,连人生都放弃掉,当下我突然觉得你会在不久的将来瞬间死掉,有点担心。」
「是这样喔……或许是吧。」其实还真有几个挺危险的场面。
「如果你更坚定地想说我要去死──!我会想说你一定有很多苦衷,就加油死一死吧这样。但是你感觉一点都不积极,好像会趁我没看见就不小心死掉,就啊,死了喔这样随便的就死掉。所以我都很担心,忍不住会注意你。」
「什么啦,讲得我好像白痴一样。」我托腮抱怨,泽惠说:「说白痴也没错吧?彼此彼此啦。」
「阿梓,你变喽。」
「是这样喔……或许是吧。」
「你看你都开始想一两年之后,甚至更久之后的事情了。你一定没事,因为人只要用心思考,几乎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所以你一定没事。泽惠笑说,笑得好美。一两年之后,甚至更久之后的事情,我也是最近才开始想,对喔,好像愈来愈多有所谓的人了。好像愈来愈多希望以后能永远在一起的人了。当然人不可能永远在一起,但我说的不是物理上的距离,而是希望能够一起活下去。
「第一个就是泽惠啦。」
「嗯?」
「有所谓的人。我当时完全不认识泽惠,但是就会想要帮你忙。」
记得刚开始只想说她是同校同学,多少见过几面,所以有点在意。应该说泽惠长得很亮眼,就连我这个本质上很难区分人脸的人,也觉得她比其他人更显眼,想说啊,搞不好我认识这个女生,应该是我学校的同学吧。不过当初也就只有这点感想,至于谁死了,谁被杀了,基本上我都不管,除了我的事之外全都不归我管,全都无所谓。但是为什么呢?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了。
仔细想想,我跟泽惠之间做过类似朋友的活动,也只有午休时间一起吃便当,真的就只有这样,没想到这点小事就能让一个人觉得另一个人很特别啊?马后炮就是了。
原来那也是半年多前的事情啦?感觉已经好遥远了,但又好像是不久前的事情。
「对啊,当时多谢喽,我现在还是很感谢你呢。」
「……不客气喔。」
我与泽惠相视而笑。
「阿梓,要幸福喔。」
「怎么这么突然啊。」
「不管什么状况,都不可以看漏你最重要的东西喔。人不可能拥有一切,只能拿起手拿得到的东西。所以你要抱紧手边能拿到的东西,千万不能放手喔。」
不知不觉变得超严肃,哎哟?是在搞笑吗?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答应她说,我知道了。
「泽惠先用功把书念好吧。」
我还想继续跟泽惠混上一阵子,要是她真的留级我就伤脑筋了。
「知道了啦……明年啊,也是,有的话我就加油喽。」
泽惠高举双手,摆出投降姿势满不在乎地说。
最后,我那份读书心得的琢磨与誊写一直搞到结业式那天下午,将完稿拿到教职员室给国文主任看,她说:「非常好喔,条理分明,导出结论的经过又顺畅,比之前好多了。」此话真是不敢当,让我放下心中大石。接着国文主任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我说声麻烦老师了就留下原稿,离开教职员室之后拍了两下手鞠躬做拜,南无南无。我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拜谁,只是想说什么神明大爷的可以给我一点关爱就好。
冬天到了,夕阳来得早很多,我不觉得自己有谈很久,但离开教职员室的时候窗外已经是一片橘红,又让我想起熟悉的夕阳。河堤边上某个人说:『挺开心的喔。』这人还是背光看不到脸,但应该是在笑。对,或许,我找到了想做的事情,我在心中这么回答那人。
口袋里的智慧手机嘟嘟抖,荧幕显示穗高学长传讯息来,「啊,惨了。」我喊了一声,单手拿手机拍了自己的头。
「今天不就耶诞节了?」
啊!咦~?惨了啦!呃,我是约几点来着?不对,应该说现在是几点来着?如果我先冲回家一趟换衣服再出来,要花几分钟?咦~骗人!我这读书心得也太认真了吧……不过这可是读书心得文喔!咦?真假!咦~真的假的啦~!我急得乱七八糟,又想说得先回个简讯,就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发现走廊正中央有团黑色的小东西,还跟我对上眼,那是一只眼神凶恶,看起来就讨人厌的黑狗。
「哎呀……?呃~凯贝尔?」
这是泽惠的宠物,或者说不是,对魔法少女来说好像是长官之类的立场?我是不太清楚,总之它是跟魔法少女泽惠出双入对的不讨喜黑狗。凯贝尔瞥了我一眼,然后一甩头就消失在往楼梯的方向。呃~怎么办呢?我得联络穗高学长,感觉现在冲刺回家还勉强来得及,咦?真假?不对啊,刚才好像看到凯贝尔。我心中突然浮现诡异的烦躁感,刚才那个,那个是……
『是不是你的死党出什么事了?』
河堤边上的某人出言帮助焦急的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对啦,肯定出事了,对,事情已经发生了。是说泽惠不就有点怪怪的?咦?我怎么一点都不在乎?是因为我光忙自己的事情就饱了?不会吧?是泽惠喔!明明是泽惠,我竟然一点都不在乎。她应该是说过什么,泽惠说过了什么?不行,我根本没听清楚。
不管什么状况,都不可以看漏你最重要的东西喔。她是这么说的。
最重要的东西,嗯嗯嗯,手机震动,我看都不看荧幕就将手机塞进口袋,起跑去追凯贝尔。穗高学长对不起,感觉这一瞬间就是泽惠最重要。我觉得要抱紧她,千万不能放开手。窗外撒落的夕阳将走廊染成橘黑条纹模样。我在楼梯口停下脚步,一时犹豫该往上还是往下,但直觉告诉我往上,于是我使出缩地(奥义)一口气往上跑,来到顶楼。
「咦……这是怎样……」
走廊窗户外面还是平时晴朗的天空,可以看到夕阳,但一上顶楼,却是惊悚的狂风,天空就像台风眼一样有个圈,但普通台风绝对不可能有这种邪恶的红黑色漩涡。漩涡正中央飘着一个金光闪闪的超大圆球,不对,不是飘着,是用非常缓慢的速度慢慢往下掉。顶楼正中央有团黑色小东西,凯贝尔,它身边有个熟悉的棕发背影,但却露出我不熟悉的垂头丧气样,蹲坐在地。
「阿梓……?」
泽惠回头,双眼像是哭过一样红肿,脸色非常憔悴无神。
「泽惠!」
我大喊往前冲,一个滑垒蹲下,紧握泽惠的双肩。
「哎呀?阿梓不是说今天跟穗高学长约好了?」
「你怎么说得这么简单!这怎么回事啦!」
泽惠用那张哭丧脸笑着说:「哇啊……真的是阿梓咧。」声音都哽咽了。
「这不是废话!」
「痛痛痛……很痛,很痛啦。全身关节遭到神秘锁定了啦!真的一根手指都不能动了啦!总之你先放手……」
「啊,对不起,不小心的。」
不小心就出力了。哇啊──真的是阿梓咧,这什么神秘技能啊,泽惠毫无紧张感地说些傻话,我对她大喊:「如果不是我会是谁啦!」
「呃──就那种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这样?」
「现在怎么还在胡说八道?感觉很糟糕啊,快逃吧。」
我说,手就插进泽惠腋下试图把她拉起来。
「逃不掉喔。」
口气还是那么讨厌,我看看脚底的凯贝尔。
「那可是耶诞节啊。」
「我才不管那是什么鬼东西,只知道看起来很糟糕,所以我要带着泽惠逃走。如果你不逃,你就自己留下来吧。」
「不行……我不能逃啊。」
泽惠无力地摇头。
「耶诞节啊,就是世界不断施放魔法所累积下来的『渣』,魔法基本上是作弊耍老千偷偷使出来的诈术,施放之后产生的扭曲必定会累积在某些地方。这些需要定期消除的扭曲,就是耶诞节,是说今年养出来的可真大啊。」
凯贝尔鬼吼鬼叫,我瞪凯贝尔,真不太清楚它说些什么,但我想它是在欺负泽惠。
「只要耶诞节掉下来,就连现实世界也要引爆大灾难,会死很多人。」
「那又怎样啦!就算是这样,跟泽惠也没关系啊!」
那么大的东西要打也打不赢,现在只能逃啦。就算因为泽惠逃了而发生什么事情,也没道理由她来扛这么大的责任啊。
「怎么会没关系?一开始签约就是这么签的。地狱签了合约之后,会实现魔法少女的愿望,魔法少女实现了愿望,就要执行合约。魔法少女的工作,就是消灭魔法所产生的『渣』,泽惠已经收下那份报酬了。」
「我不是说了吗?我国中的时候完全没搞头,朴素阴沉又没朋友,没有人跟我一起搞乐团,只好自己在房间里练吉他,就好像独自被抛在黑暗里面,我实在忍不住就……投靠魔法了,我作弊了。」
她的愿望是可爱的外表,开朗的心灵,还有一头漂亮的棕色长发。
「虽然投靠了魔法,可惜有点调整错误,反而搞砸了啦。」
但是还有阿梓陪着我,不算一片黑暗,还好还好。
「哎哟~~!我说啦~~!这只是高中处女秀啊~~!」
我整个贴到泽惠面前大吼。
「就只是!高中处女秀!每个女生!多少都会嗨!都会拼!都期待新生活!就这样!当然的!当当然的!」
我火气大到语言能力退化成黑猩猩等级。
「哪有,这才不是普通的高中处女秀!我本来是这样,这样喔!」
泽惠从口袋里掏出哎凤,套着大到爆的粉色手机壳,还有翅膀跟手脚,她打开自己国中时的照片,整个就像令牌一样抵到我眼前。我换了口气,仔细端详。
「跟橡子一样,挺可爱的啊。」
嗯,没你说的那么惨啊?跟橡子一样喔。
「喂,跟橡子一样就完蛋了吧……」
「会吗?橡子不是挺可爱的?你不会忍不住捡来收集吗?」
还有松球啦,银杏啦,栗子啦,都可爱到我忍不住要捡起来。
「喂,你们两个,现在可不是轻松闲聊的时候喔。」
凯贝尔又鬼叫,对喔,应该是这么回事。所以泽惠啊,我们逃吧?
「泽惠已经用魔法实现了心愿,卖掉了未知的将来机遇,买了现在的她,她必须支付相对的代价。」
「少来,高中处女秀要付这种代价,根本就是超级大竹杠!」
「这就像期货交易,你猜不到当年的耶诞节会成长到什么地步,也不知道要付多少代价,但是合约白纸黑字,代价非缴不可。」
胡说八道!法律有规定利息上限,超过上限的利息叫做溢付款,溢付款可以在期限内申请退款手续,申请过程免费,随时欢迎洽询律师,请立刻拨打这支电话!再说就算心愿实现了,也是实现到过头落得一场空,现状超不顺的啊。
「我只是照实达成客户的愿望罢了。」
呃,怎么说呢?应该有顾客的需求啊,对顾客解释啊,研发的讲解啊,商品研发的样本这些东西吧?像你这样简直牛头不对马嘴,这什么大外行啊。
「阿梓……没关系啦。」
泽惠轻轻将我推开,笑了,笑得好美。
砰!一声,棕发变得金光闪闪,两条大波浪发束忽略风力与重力飘浮起来,魔法少女模式。
「爱,勇气,加上信心,就是魔法。」
泽惠举起右手,手上出现魔法柯特单发左轮枪,俗称魔法和平使者(魔法少女道具:构造简单所以耐用)。
「我是有点怕了,但是魔法少女的魔法威能来自于信心,如果怕得丧失信心,就使不出魔法。不过阿梓来了,让我勇气百倍……我没事了。」
「乱讲乱讲乱讲!那──么大的鬼东西,你──那么小的左轮枪怎么打得动!」
「是啊,所以我要给灵魂点火,把整个灵魂点火砸过去,承受无边无际的痛,然后发光……」泽惠打算说些什么,我大吼打断:「白痴!笨蛋!整个灵魂是怎样!泽惠就要死掉了吧!这肯定不行的啊!」
「这可是我特地留给最后高潮的台词说。」……但是现在应该悬崖勒马才算正确答案吧?泽惠好像在讲什么东西。
「魔法少女就是魔法少女,永远不会长大,就这么回事。」
魔法少女几乎都会在少女时期死去,所以永远都会是魔法少女……哪有这种鬼扯蛋~~!
「女生啊~~!不管几岁都是少女啦~~!」
我不接受!我不答应!我不准有这种事!但就算我这么怒吼,泽惠还是微笑着说:「没关系,最后能见阿梓一面就够了。」
「等等等!不要自己写最终回啊!不要自己乱嗨一通啊!这种事情要事先报告!联络!商量!我们是朋友吧!」
「你不觉得报告联络商量,其实根本是同一件事情吗?简单来说就是要先讲吧。」
「哎,你们两个聊到现在还不觉得有危险啊?耶诞节已经要砸到头顶上喽?反正没别的办法,早点认命吧。」
踏马的凯贝尔又在旁边嚣张插嘴(咳,抱歉),我气得说:「喂,你这狗杂碎怎么现在还这么嚣张?」还用指尖戳它鼻头(※方才部分发言不甚妥当,于此致歉修正)。
「什么狗杂碎?你要知道我可是地狱的监督者,比你这半生不熟的妖魔鬼怪要高段得多了,我这不是嚣张,是高尚好吗?」
「我看你就是很火。」
我说了就一把拎起凯贝尔的颈子往半空一扔。「哦?」凯贝尔愣愣地喊了一声,我抬头张开嘴,一口接住掉下来的凯贝尔,咕噜直接吞掉,吃饱收工!嗯,安静多了。
「啊────!」
泽惠看得是目瞪口呆,轻飘飘闪亮亮的金发失去光芒,随着重力缓缓降落,连平时的棕色都没了,只剩下一头黑发。
「等一下!你把凯贝尔吃掉是要怎样啦!它可是魔法的交流点,这下我就不能用魔法啦!喂!吐出来!快吐出来!」
泽惠掐着我的脖子猛摇晃,但我只能皱眉回答:「没办法……已经吞掉了。」我吃掉的东西就物理学来说并不在我肚子里,在我吞下去的瞬间就已经跑到某个地方去,就算我想吐应该也吐不出来。
「咦?是说好像每次都这样,刚才到底是怎样?凯贝尔明显比阿梓的嘴要大对吧?你怎么有办法一口吞?结构上根本不对吧?」
我明明目不转睛盯着看,但是完全没看到发生什么事啊~泽惠抱怨连连,这么说来,平时就算是身体质量超过我的大男人,我也能轻松吃个干干净净,不留痕迹,这结构本来就很奇怪。也就是说这部分是搞笑漫画时空,抱怨逻辑是无意义的。你就别想太多,乖乖接受这个设定吧。
「等一下!你这到底要怎么赔我!这可是世界的威胁啊!」
「没有啦,就一时冲动……」
「什么冲动……你喔~!哎哟~!啊~这下完蛋了啦~!你要怎么收拾这个局面啦!」
「嗯……船到桥头自然直啦,我想。」
「怎么直啊……」
再说就算到最后都没看到桥头,这也比泽惠自己死掉,收工回家!要好得多了。
「你想跟我一起死?」
「不要乱讲,是要一起活。」
一两年之后,甚至更久之后,我都要跟泽惠一起活下去。
「这种时候不要烦恼那种小事情啦!」
耶诞节又掉下来了一些,愈来愈靠近我们,大到我有点头晕眼花,好像真的没啥时间了。河堤边上的某人还说:『果然是那家伙的女儿,做事都不考虑后果的。』然后捧腹大笑。
「不要笑啦,这有没有救啊?」
我对因背光而看不清脸的人物低声抱怨。
『你说有没有救呢?现在正好是夕阳时刻,日夜之间的模糊领域,平时绝对称霸的时空间也会怯懦下来。这是所有女生都能使出魔法的大放送时段,或许真有得救喔?』
「也太随便了吧。」
『快使出王者之剑。』
我才没有王者之剑,那把剑正在穗高学长手上。
『你也有王者之剑,快使出你的圣剑王者之剑。』
王者之剑是心之圣剑,即使一切机会全都消失无踪,只要你真心期望突破当下的僵局,你的决心与气势就会成为你的王者之剑。拿出气魄来。
「要气魄……就拿啊!」
圆滚滚的耶诞节稀哩呼噜地长出两只巨大的手臂,又慢慢地往我们抓过来。不对,规模太大了,乍看之下很缓慢,但其实是急速逼近。哇!我死了!正以为自己完蛋的时候突然被某人抱住闪开。「哟,久等啦。」捩子外挂玫瑰花丛加上闪亮亮特效,怎么说呢脸靠太近了吧。这就是所谓的公主抱。谢喽,我边点头道谢请她放我下来,突然想到那泽惠呢?仔细一看她被穗高学长抱着,哎哟不禁要想这个分配到底是怎样?
「本体来了!」
穗高学长放下泽惠之后大喊一声,耶诞节已经迫在眉睫,无论有没有躲开它抓来的双臂,只要本体砸中校舍,一切就完蛋了。
「如果魅惑魔法会造成意外的空间摺叠,那……」
身边传来熟悉而沉稳的声音,回头一看是松川同学,她就像在指挥交响乐一样,伸出修长的指头往上一比。
「只要理解其中关连,就有可能刻意引发空间摺叠。」
松川同学的指头像指挥棒一样优雅地比划,耶诞节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最低限度的摺叠,形成像牢笼又像铁网的东西,这东西接住了耶诞节的本体,在砸下来的前一刻阻挡成功。
「哪有这样刚好的……」我傻眼嘟哝,松川同学摇摇指头,骄傲地说:「刚好靠的可不是运气,是靠实力来创造的。」
松川同学用发夹夹起了浏海,庞帕度发型,额头上还是有个大大的星号,嗯,这样光明正大的秀出来,要说好看也是有那么一点。
「是说现在勉强挡了下来,但是这么大的东西究竟该怎么办?如果要把这么大的东西连周围空间一起摺掉,那这些空间的扭曲可就危险了。」
大家趁现在快逃?松川同学歪头装可爱,没想到耶诞节从空间牢笼的缝隙之间长出无数的触手,直往松川同学抓去。
松川同学霎时露出错愕神情。
轰然巨响。
「伤脑筋,我不是很喜欢这么暴力的行为啊。」
捩子抛出五张符咒,符咒停在空中形成一道隐形的五角形墙壁,挡住了耶诞节的触手,是说她号称最强之盾喔。
「但就算不喜欢,也不代表我不擅长啊。」
捩子先握拳再伸出两只指头,一个比划,符咒就开始转圈,像是用钢琴线切鸡蛋一样轻松剁断了耶诞节的触手。
「啊……谢谢。」
「姑娘客气了。」
两人边说边互相发射闪亮特效,惬意地对望。
「快跑!」
穗高学长把泽惠推到我这边,用王者之剑迎战耶诞节伸过来的触手。耶诞节一碰到王者之剑,就像豆腐一样毫无抵抗地被剁烂。这地表最强圣剑足以打败最强之矛,嗯,如果最强之矛跟最强之盾都在手上,就强到爆啦。
「阿梓!」
泽惠往我跑过来,我站定护着泽惠的后路,她失去了魔法少女的力量,当下可说是最普通的的女生一个,我想因为她是泽惠吧。嗯,虽然说八成是我害的。所以我要想办法,但话说回来,现在还有办法可想吗?
「被包围了……逃不掉了。」
「嗯──伤脑筋喽。」
四面八方三百六十度都有蒟蒻条像门帘一样层层包围,忍不住耍宝地想这真像在晒葫芦。
「该死……愈打愈惨啊!」
王者之剑是能轻松砍断耶诞节长出来的触手,但数量太多,砍断的碎片愈堆愈多,穗高学长也只能节节败退。
「如果一直砍下去,或许可以打消砸下来的冲击,但我们终究也要被活埋。所以我们可以勉强避免一场大灾难,可是看来没什么机会活着回去喽。」
捩子的口气还是一派轻松,却也忙着抵挡触手,不断后退。
「看吧……没有魔法少女的力量,光靠境界的诅咒根本档不住耶诞节,质量太爆量了。」
泽惠紧抓我的后背。
「或许吧,这种活见鬼的物量战,完全对境界不利呀。」
我们的本分是周旋跟防范未然啊。捩子说了,已经连口气都轻松不起来。
触手已经穿破捩子设下的防盾伸展过来。
穗高学长挥舞王者之剑,砍断最靠近的触手。
被砍断的碎片急速飞向我来。
我的思绪霎时迟缓。
急速飞向我的碎片,看起来就像慢动作移动。
啊,这不就是直接命中我的路线?
进行计算。
碎片的移动速度,我的反应速度,预估抵达时间。
嗯,来不及。
「中萱!」
穗高学长大喊一声回头看我,也是慢动作。
糟糕!我一个不自觉就张开嘴。
咬!用嘴接住了碎片。
把飞进嘴里的东西吃掉。
然后完全以反射动作咕噜吞下肚。
一咬进嘴里,霎时感受到厚实的质感与扎实的甜味在口中扩散开来,然而却一点也不腻,海绵蛋糕一般的嚼感在舌尖上缓缓溶解,正如轻飘的雪花……好吃!咦?等等,这有够好吃的,耶诞节好吃到爆,超好吃!好吃吃~!蛋黄、牛奶与香草的芬芳!这完全是我最爱的奶油卡士达!耶诞节!从天而降一大坨的奶油卡士达蛋糕!大到爆的奶油卡士达蛋糕吃到饱!这是怎样!少女的美梦喔?
「阿梓!没事吧!」
我听见泽惠的喊声,瞬间从无比的幸福回到现实世界,嘴里还留着浓郁香甜的耶诞节余韵,我舔了一下嘴巴。
从天而降的巨大耶诞节先被松川同学的空间网切成蒟蒻条一般细长,又被穗高学长与捩子砍个不停,完全是一口大小,对我来说轻松自在的一口大小。心满意足大份量的一口大小!而且还堆积如山!咦?真假?天哪!实际发生这种事情真的好吗?耶诞节太杀了!美梦成真!信了就会实现!谢谢老天爷!活着真好!
「泽惠,我跟你讲喔。」
我摸摸丹田嘟哝一声,肚子咕噜叫。
「嗯?」
「抱歉啦,这一仗我不觉得会输。」
让你们瞧瞧我中萱梓的真本事!
我才不去想后果,就算把往后所有机会全都赌在这一刻也行。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包围的奶油卡士达蛋糕山!在下中萱梓必定要吃个精光!奶油卡士达蛋糕我可以吃掉一整个东京巨蛋那么多,哎哟,你知道甜食不算正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