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莉莉在村子里闲逛。
放在以前,语言不通的我们是不能独自随处走动的,但现在有洛丝制造的『翻译之魔石』仿造品。就算被搭话也不成问题。正在我们眺望着村里的景色,悠闲漫步的时候,听到了一句气势汹汹的狠话。
「和我一决胜负!来比力量吧!」
这声音听着耳熟。走过去,只见是紫兰被海莲娜抓到了。
紫兰有些困扰的样子。
相对的海莲娜则是看起来莫名拼命。
「啊,孝弘哥」
在她们身旁不知所措的惠眼尖地注意到了我们,跑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要事。只是在散步的时候听到了这里在吵,就过来看看。出什么事了?」
「就和听到的一样」
惠不由苦笑。
「海莲娜,想要让姐姐大人陪她」
「啊啊。果然是这么回事吗……」
「讨伐也没带上她一起去,我们明天不是就要离开村子了吗。估计是认为只有趁现在了吧。海莲娜,想要姐姐大人的认可」
正在惠对我简单进行说明的时候,我和一脸困扰的紫兰视线对上了。
「我懂了,海莲娜。那么,要不这样吧」
紫兰再次望向海莲娜。
「刚才我也说过,现在我不好随便动作。所以,就让我推荐一个人来和你打模拟战吧?」
「也就是让人代理?」
「是的。若你能赢过那个人,我就承认是我输了。反过来如果海莲娜输了,我就予以一定指导。怎么样」
海莲娜陷入了沉默。稍作沉思。
「……好的」
数秒后,海莲娜同意了。
意外地听话。或许,本人也只是骑虎难下,因为认识到自己刚才一直想要强人所难。
「那么,让谁来?」
海莲娜满腔热血地问到。
紫兰微微一笑,再次望向我。
「孝弘阁下,能拜托你吗?」
「我倒是无所谓」
我就觉得会是这样,点了点头并不怎么吃惊。
虽然有点搞不懂紫兰的想法……嘛,反正我信任她。想必肯定不会是坏事,就不担心了。
而惊愕的是当事人海莲娜。
「你,你说让我和勇者大人打!?」
完全吓得煞白。
话说,她似乎是直到现在才注意到我也在。
狼狈得不是一星半点。
「要是让勇者大人受伤了,事情不就大发了吗。紫、紫兰。你,该不会,是想用不敬之罪把我弄死吧……?」
「不。我没这个意思」
紫兰摇摇头,歪着脑袋。
「话虽这么说,孝弘大人很强的。居然说能让他受伤,真有勇气呢」
「我、我我我、我想说的又不是这个意思!」
或许是认为这也会被当做不敬的海莲娜表情越发抽搐。紫兰虽然毫无恶意,结果却把一个人闭上了绝路。感觉有点可怜起来了。
「没关系的,海莲娜。孝弘哥不会治你不敬之罪的」
惠似乎是看不下去了插嘴说道。
「而且,我也在和孝弘哥训练」
惠似乎是打算帮忙说话的。但是,海莲娜看起来是真的紧张不已的样子,转过头来喊道。
「那是因为你是孝弘大人的小妾吧!?」
「小、小妾……!?」
瞬间,惠的脸红如蔷薇。这一幕似曾相识。
也不知是什么孽,这里似乎也出现了同样的误解。这话我也是头一次听说。
「是、是谁这么说的……!?」
「大家!大家,都在这么传!我,听到了!」
「什、什么时候,传的这种事……」
惠红着脸环顾四周,周围的精灵族人一同游弋开视线。
「不是。那个……因为惠大人和勇者大人很是亲密的样子」
「能够和勇者大人走到一起可喜可贺,大家都在这么说,不是的吗?」
仔细想想,除了同样是转移者的加藤,以及不太能见人的萝比维娅她们,喊我「孝弘哥」的惠,在旁人看来也是关系亲近。
至少,感觉上不是勇者和从者的关系。村民们本身的愿望也在其中起到了很大作用吧,会产生这种误解也是无可厚非。
惠手忙脚乱地挥着手。
「不、不是的!我才不是什么孝弘哥的小妾!」
说完,猛然惊醒般地向我转过头。
「啊。不是。刚才那个,不是说我讨厌当孝弘哥的小妾……」
「这种事根本无所谓吧!」
这时候海莲娜炸毛了。
她无视目光婆娑嘀咕着「根本就不无所谓呢……」的惠,对紫兰说道。
「总之,紫兰你是说要我和孝弘大人打一场模拟战对吧」
「是的。孝弘阁下很适合。而且,他也是我剑术的弟子」
海莲娜努起了嘴。
很明显,是对『剑术弟子』这个词产生了反应。
想必这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我懂了。打就行了吧」
虽然还有些退怯的样子,但海莲娜同意了。
紫兰的笑意因为满足更加浓郁。
「能够接受就好」
「……呵,哼。就知道装样子」
海莲娜看着紫兰的微笑,有些恢复过来了。
这说不定也是一种良好的友人关系。
海莲娜食指指着笑眯眯的紫兰,宣言道。
「看好了,我一定会让你哭丧着脸!」
「这句话请对直接战斗的孝弘阁下说」
「这怎么能说啊——!」
◆ ◆ ◆
从结论说起,海莲娜相当强。
可以说是轻战士吧。剑法犀利,战法神速,步法行云流水。只论速度,或许比我还要快。相对的,她的这份轻柔使得她的力量不足以接下我的攻击,即便如此还是与我缠斗了相当一阵子。
最后,她因为体力消耗殆尽而投降,我也得到了相当满足的训练。
……然而辛苦的是那之后。
一旁围观的精灵族中,出现了想要参加训练的人。
模样我有印象。是参加讨伐群青兔的村民们。
不知如何是好的我望向紫兰,僵住了。
因为她正在怂恿其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参加训练的村民,说「机会难得」。
回过神来,已经在按顺序排队了。
事到如今,感觉也不太适合拒绝。
就这样,到后来,我不断与希望进行模拟战的人对战。
一开始只是一起参加讨伐群青兔的精灵族人。
之后,其他的人也开始踊跃参加,排队的队伍越来越长。
数量本身,就会成为一种力量。如果只有一两个人还好说,10个20个来的话,体力也会跟不上。魔力能够大幅度拔高身体能力和身体强度,但这并非无所不能。
「没关系吗。孝弘阁下」
青年手中拿着训练用的木剑上前问道。
「看起来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没事。开始吧」
说实话,相当难受。
但是,我也开始觉得,或许正因为如此,这也可以算是一种有效的训练。
若说平时和葛贝拉的训练是400米跑,这就是马拉松。
踏出一步都感觉很沉重。握住剑的手感觉很迟钝。原本的实力差距渐渐被拉近。
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打倒。
为了避免悄然到来的未来,我该怎么办。
需要的是更加有效率的动作。
呼吸很困难,身体沉甸甸的……但是,正因为如此,自己的动作里至今从未留意过的部分,反而成为一种阻碍体现了出来。
——看吧,刚才的也是。
拨开刺来的剑,这个动作太累赘了。用了没必要的力。这一步跨得太大了。所以更累了。感觉很难受。
这种部分要舍掉。
仔仔细细,一点一点地回想起至今所学的一切。
紫兰已经都教过我了。只是,我没能实践出来而已。
我在战斗上,实在是太没有天分了。只能在注意到自己多余动作的时候,再去一个一个地,回想起紫兰的教导,修正自己的动作。
这感觉焦急难耐。但是,不痛苦。
因为这也意味着,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前进着。
「下一个!」
从中途开始,我就已经忘记了是谁要训练了。
幸好,精灵族人们的热情也没有冷却,反而随着时间的经过越来越起劲,甚至有人来了好多趟,根本不用担心缺训练的对手。
我一边补充水分,一边持续着片刻不停地训练,直到日暮西山。
虽然让人精疲力竭,但这段时间颇有收获。
然后,我得到的收获,不仅仅是训练的成果。
在训练之后,我正打算离开,被精灵族人道谢了。
「孝弘大人。十分感谢今天的训练」
忽然,我注意到了他们的态度。
不再额外地僵硬,有的只是纯粹的敬意和感谢。
我很是马后炮的,这才注意到紫兰的意图。
「……谢谢你,紫兰」
和村民们分别之后,在和紫兰、莉莉两人一起回家的路上,我道谢道。
「请问指的是什么呢?」
「多亏了你,我和村里的精灵族人们距离缩短了一点」
因为敬畏有加而拉开的距离,在以剑相会的过程中,不经意间缩短了。
那个训练,说白了,也是我和村民的交流。
「注意到了吗」
紫兰有些尴尬地垂着眉头笑了笑。
「很抱歉我没有事先说明。因为是那时候突发奇想。而且……我认为对于孝弘阁下,还是先什么都不要说,反而会更好」
似乎为我操了很多的心。
实际上,成果出来了,我也不打算抱怨什么。
「我觉得那段时间对村子的各位来说,也很有意义」
紫兰面带欣悦地抬头望着泛红的天空,似是想起了训练时候的光景。
「那个训练并不仅仅达到了训练效果。还让他们认识了孝弘阁下的个人,而非幻想中的勇者。让他们得以在此基础上感谢群青兔的事情。对于受到恩情的人,我觉得这很关键」
紫兰说到这里,语气似乎带上了些许的苦笑。
「不过,居然会聚集那么多人过来,我也没想到」
和紫兰一起看训练到现在的莉莉也表示同感。
「确实」
我也点点头。回想起精灵族人们热情的模样。
「果然勇者的存在,还是太受关注了」
「不是的。孝弘阁下。这就错了」
对于我的话,紫兰表示有意见。
「勇者对我们来说确实是值得关注的人,但刚才会那么热闹,绝非仅仅是这个原因」
「那就是说……还是因为我排除了群青兔的威胁?」
「这也是仅是原因之一」
她的回答颇含深意。
「再补充的话,还要加上因为从群青兔的危险中解放,那份安心感让人会情绪高涨。可是,这一切,我认为也不过是契机」
紫兰似乎看到了我看不到的东西。她眯起现在仅剩单边的碧眼,告诉我。
「他们是被孝弘阁下的剑吸引过来的。我有这种感觉,所以,其他人肯定也是一样。村里的各位会对如此热忱希望和孝弘阁下训练,难道不是出于这个理由吗」
「这……怎么说,会不会太过奖了」
紫兰的话让我感到困惑。
「我确实是变强了,我也不会硬是要否定这一点……但对此,说这能够吸引别人也太过奖了吧。实际上,和其他的作弊者一比,我的力量,只会显得平庸」
「并不。反而正因为如此,孝弘阁下」
紫兰甩着扎鞭的金色头发,否定了我的话。
「孝弘阁下的剑,是稳扎稳打积累起来的。为了不拖人后腿,为了保护重要的东西,摸滚带爬,卧薪尝胆,从无数惨烈的生死关头挣扎下来才得到的。这种剑风,一看就感受得到」
她柔和地微笑着,一句句点缀着。
「或许,这确实算不上什么耀眼夺目。或许只显得朴素,粗野。但是,我们能够从中感受到一些共鸣。连惠也在憧憬孝弘阁下。孝弘阁下想要否定那孩子的这份感情吗?」
「这种说法……我觉得有点狡猾」
「十分抱歉」
紫兰轻笑道。
「但是,请原谅我。对我来说,能够有此机会教导孝弘阁下剑术,是一件非常骄傲的事情」
「太夸张了啦」
我苦笑着,紫兰对我摇头。
「没有的事」
她语气平静地说道。
「因为哪怕只有这件事,都代表了我在这里是有价值的……」
让我感到有些夸大其词的这句话,她却是郑重其事地将其说了出来。
换句话说也的确是她会说的话。
我苦笑越发严重……。
「……」
然而,我却不知为何,在回答的时候语塞了。
就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疙瘩堵在了心头……我产生了这种错觉。
这到底,是什么。
我扪心自问,却不得头绪。就仿佛隔着厚厚的布匹触摸物品一样,无法把握自己的这份感情。
是错觉……吗。
「到了呢」
回过神,已经回到了借住的家门口。
「那么,我就去姨夫大人他们那边了」
「啊。等一下,紫兰」
我对停下脚步的紫兰出声道。她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怎么了」
「……」
我开口,却想不出合适的话语。
必须说些什么的念头驱使着我想出话来。
「要是出什么事了,要立马和我说啊?」
听到我的话,紫兰少见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她的这种表情和惠很相像。
「……这算什么意思?」
我被她轻声笑道。
「难道,说的是白天的事情吗?那个时候也说了,只是因为血腥味感到不舒服了而已,无须担心。孝弘阁下还是老样子爱操心呢」
被她善意地批评了。
或许她说的没错。
今天白天看到她倒下会担心起来是理所当然的,若要问我是不是因此对她的一举一动都过于关心了,我也完全无法否定。
「不。请别误会。你的关心让我很开心。谢谢你,孝弘阁下。但是,我没事的」
她说的开心是事实吧。紫兰笑着继续道。
「我,没事的」
「……是吗」
「是的。比起这个……」
紫兰换了个话题。
「差不多,该到晚饭的时候了吧。若是太过悠闲,会让姨夫大人他们久等的。孝弘阁下在冲完澡之后会过来的吧」
「是啊」
「我知道了。那么,我去向姨夫他们传达这件事」
看到善解人意的她的这个态度,让我觉得果然是自己神经过敏了。
或许是因为从群青兔的讨伐,到和村里精灵族人们的交流都很顺利,所以中途发生的一点小意外,都让我过于在意起来了吧。
「稍后再会吧」
紫兰微微一笑,离去了。
不好让梅尔文他们久等。我也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