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啊啊啊啊!”
……听到了悲鸣声,七花和咎儿想都没想就冲到了大雪纷飞的山洞外——虽然满眼一片雪白让人一瞬间有些眼晕,但是风雪倒也没有大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看到了粉雪的身影。
右手提着双刀“鎚”。脚边掉在地上几乎要跟积雪混在一起分辨不清的三只兔子,大概是狩猎的战果吧——可问题不在这儿。
问题是粉雪面前好像在捂住肚子蹲着的那个女人——无论是七花还是咎儿都不认识的那个女人。
可是他们却认得那个非常有特征的忍装。
那是曾经背叛了奇策士咎儿,而如今则是同盟关系的——
“庭……庭庭!”
听到七花的大叫,粉雪回过头来。她露出一脸难以形容的困惑的表情,说了声“那个”:
“熟……熟人么?”
“不、不是……”
“这个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突然靠了过来,就不知不觉地反射性地反击了——”
“……”
没有回答粉雪的问题——而且本来就不明白这女人的身份——七花和咎儿将视线转到了痛苦蹲着的女人身上。
铁定是真庭忍军——可即便如此也是个很奇特的女人。露出来的身体上刻满了既不是图形也不是纹样的黑色刺青——
“她没报名字么?”
咎儿慎重地问粉雪道。
“这个女人——应该,报过名号吧。”
“呃,那个啊——”
粉雪想了想,
“好像确实说过——叫真庭忍军头领十二头领,真庭……真庭狂犬,吧……”
如此说道。
“……唔。是么——”
那是咎儿记得的名字。
虽然没见过面,不过确实是在真庭忍军十二头领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没想到竟然是女性。十二头领中竟然有女人,咎儿稍稍有点意外。
可是,这个十二头领的真庭狂犬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要来这边呢?上个月明明和真庭忍军建立了统一战线才对——
“……哼。我真傻,竟然相信与出尔反尔的忍者之间的同盟关系。”
咎儿冷眼瞄了那个女人——真庭狂犬一眼,用唾弃的口吻说道。
“不过,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样子还真难看啊……粉雪,这女人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么?”
“嗯……动作倒是快的吓人,不过给了她一下子后就老实了。”
那还用说,七花心底里点了点头。
看起来这个忍者是以速度见长的啊——想要靠速度战胜力量,然后跟四天前的七花一样失败了。
粉雪——冻空一族的怪力,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对付的。
能够压制住速度的怪力——越想越是威胁。
“嘛,能够一个人登山倒也真了不起——不愧是真庭忍军。这私了的报酬该怎么跟真庭凤凰要呢?”
“刚登场就被干掉,不知怎的想起了真庭白鹭啊……”
“白……白、”
那个女人突然小声说道。
仿佛是对真庭白鹭的名字产生了反应——狂犬抬起了头。
然后瞪着七花——和咎儿。
那是极其壮烈的眼神——仿佛要将对手刺穿一般,锐利的眼神。
“白鹭……蝙蝠……喰蛟……蝴蝶……蜜蜂……螳螂……!”
“……?”
“白鹭……蝙蝠……喰蛟……蝴蝶……蜜蜂……螳螂……白鹭……蝙蝠……喰蛟……蝴蝶……蜜蜂……螳螂……白鹭……蝙蝠……喰蛟……蝴蝶……蜜蜂……螳螂……!”
狂犬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站起身来。不过似乎因为腹部的剧痛,没能达成目标,又倒在了雪山。
“奇策士酱——你可真是随便而又华丽地把我的同伴都杀了啊。”
她趴着说道。
“就因为你——真庭忍军已经破破烂烂了哟。”
“……所以呢?”
咎儿听了狂犬的话以后,一点都没动摇。
那种表情绝不会让人看到。
“我可不想听忍者的哭诉。对于舍弃了背叛者的指责更是毫无意义——我这么说你满意了么?要·不·是·背·叛·了·我·你·们·能·混·成·现·在·这·样——喔!”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咎儿的话让狂犬产生了巨大的动摇——而反过来她也兴奋了起来。她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要是站起来的话个子还挺高。
跟以前那个郭贺迷彩有一拼。
“饶不了你,饶不了你,饶不了你,饶不了你——竟然敢杀了他们!我要替他们报仇,管它什么同盟不同盟的,杀杀杀杀杀杀杀杀——一定要杀了你!”
“……真是个不像忍者的忍者啊。”
感情如此外露——咎儿愣愣地说道。
说实话,真庭十二头领中被鑢七花手刃的现在只有真庭蝙蝠一个而已,狂犬之前列举的其他五个人的死跟咎儿和七花没啥关系(真庭蝴蝶、真庭蜜蜂、真庭螳螂三人更是连见都没见过)——凤凰在结盟时也说过白鹭和喰蛟的事都是自己那边的责任,可是就算是把这些事情一一跟狂犬说明,也不会有什么用吧。
本来这边的说辞就不会被接受。
狂犬把召集真庭忍军来征刀的咎儿,当成了一切的罪魁祸首吧。
“气势不错,可这副样子根本杀不了我们吧……倒霉的女人呀。”
“还真是啊。庭庭们总是这么倒霉啊。那个——狂犬。冷静下吧。那个女孩可是连我都打败了啊。”
那孩子是威胁——而且将来更加难以设想。
不仅仅是虚刀流七代目当主,连真庭忍军十二头领之一都一击打倒——冻空一族真是令人惊叹。看来能够不用再战就能解决事情,果然七花应该感到侥幸吧。
不,要说是侥幸的话——狂犬在遇到七花前就碰到粉雪才是侥幸吧。
现在,七花左手骨折。
可以的话,应该避免跟真庭忍军头领交手——
“……嘿。”
可·是。
听了七花的话之后——狂犬笑了起来。
“这·样·啊——听·到·好·消·息·了。”
“……?”
“本来还挺不安……凭这副身体,能不能将虚刀流酱,将你打倒——还不清楚。这·个·身·体·只·有·速·度·这·一·个·优·势——”
自言自语地说着些让人很难明白的话——狂犬冲眼前的粉雪,伸出了手。
这实在是无法看作是攻击动作。
慢慢地——宛如寻求帮助一般,伸着手。
“……诶?干什么……”
想都没想——本性善良的少女粉雪,握住了她的手。用没拿着双刀“鎚”的另一只手——到此为止,不仅是七花,连咎儿都没弄明白状况。这也没办法,因为知道冻空粉雪的怪力,所以没办法——只是握住狂犬手的程度,不可能想到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这是有事情发生了。
狂犬的手渐渐开始用力——粉雪感觉到后,反射性地想要将那手捏碎。
因为正体不明的恐惧而反射性地做出动作——可是。
已经,迟了。
她的怪力没有赶上。
“真庭忍法——狂犬发动。”
就在她说话的同时。
真庭狂犬全身的刺青——宛如生物一般开始了移·动。
宛如在狂犬的身上爬着一般——从真庭狂犬的左手向冻空粉雪的左手移动。
然后缠满冻空粉雪全身。
黑色的刺青——移动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粉雪和狂犬——同时叫了起来。
仿佛一模一样地咆哮着。
好像共振一样的——咆哮着。
于此同·时,刺青也一刻没停地——从狂犬身上向粉雪那里移动。
“那……那是,什么——”
“忍、忍者——”
只知道有什么在发生了什么。可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无论是七花还是咎儿,都无能为力。
只能看着——直到结束为止,连动一下都做不到,只能干看着事情进行。
而且根本没耗费多少时间。
所有的刺青,已经完全从狂犬身上转移到了粉雪身上——根本没用多少时间。
真庭狂犬——不,应该说是曾经是真庭狂犬的身体,如同蜕下的空壳一般,倒下了。
然后——冻空粉雪回过身来。
曾是冻空粉雪的身体回过身来。
全身描画着刺青的——那个身体转了过来。
“久等了呐——奇策士酱,还有虚刀流酱!”
声音还是冻空粉雪的声音——只有声音而已。
粉雪的纯洁无垢消失殆尽。
粉雪的天真烂漫荡然无存。
“再次报上名号!我是真庭忍军十二头领之一——真庭狂犬酱哟!”
无比凶暴无比粗鲁的真庭狂犬的笑容,就好像剪下来贴在脸上似的——浮现在那张脸上。
■■
“可是,凤凰大人——虽然作为兽组指挥官有点不好意思,我啊,还不知道狂犬那家伙的忍术呢——”
终于进入了一级灾害指定地域——虾夷的踊山,却依然用着跟之前一样的速度在雪面上疾驰的真庭川獭对一旁的真庭凤凰问道。
“——你跟那家伙共事很久了吧?机会难得,就给我说了吧。”
“我跟它可算不上共事很久——它只是孤身一人,单方面地活了很长时间。”
凤凰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传染的狂犬’——那家伙说来其实只是残留思念罢了。”
“残留思念?”
“您应该更好理解吧……狂犬的忍法和您的忍法,是同一概念的里表两面。残留思念……事实上真庭狂犬这个人早就死了。根据无法辨明真伪的传言,它是创立真庭之里时就在的忍者之一——”
“诶——我可没听说过。”
川獭发出了“咕咕咕”的怪笑。
“直说就好了嘛。真是个见外的家伙。”
“因为它对于即使成为了残留思念也还一直存在的自己感觉羞耻吧——在我看来只不过是无聊的固执吧。可是正因为如此,对同伴的性命它比别人多看重一倍。作为忍者真是个问题儿童。”
“既然是残留思念,那么就可以从一个身体往另一个身体,自由自在地移动了么?真是个方便的忍法啊。”
“很遗憾,没那么方便。移动对象只限定女性的样子——也就是说无法移动到我们身上。十二头领里能移动的也只有鸳鸯了。”
“哈啊……我还真不知道。真是个谜一般的家伙。可是啊,能够夺取别人的身体,还真是让人羡慕的忍法。真说起来,确实和我的忍法正好反过来。”
“可她的忍法对于征刀一点用没有。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可是……忍法狂犬发动时的恐怖,确实无法用语言表达。”
“啊。蝙蝠那家伙的忍法是骨肉细工,能够完美模拟别人。终究只是模仿——跟夺取也不一样。最不一样的是它能连·同·记·忆·一起夺取吧……真是的,跟我的忍法完全相反。”
“……川獭。您怎么看?狂犬要是夺走了奇策士的身体您怎么想?”
“怎么着呢——确实如果能得到奇策士小妹妹的记忆对于征刀会很有优势吧……可是,凤凰大人,那样的话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发展吧?”
“啊。那个女人暂时还不想动她——你也知道,要是夺取了奇策士的身体,也就意味着战斗力弱化。那女人的战斗力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所以狂犬要夺取奇策士的身体得先击败虚刀流……可是,川獭,您怎么想?”
凤凰重复着同样的问题。
“以实战经验全无的状态杀死了您那边的蝙蝠——驱使忍法骨肉细工的真庭蝙蝠的那个鑢七花——现在的狂犬能打倒他么?”
“……不行吧。”
川獭想了想说道。
“因为上一次任务的关系,现在的狂犬是特化了速度的肉体——也不觉得途中有机会换身体……”
“嗯……也就是说,会变成最差的可能状况。虚刀流打倒了狂犬,同盟破弃的最差可能状况——不,果然。”
凤凰提到了那种可能性。
最有悬念的那种可能性。
“光注意狂犬的事情,完全没考虑双刀‘鎚’的所有者……如果所有者是个女的话——就会有另·外·的·可·能·性·发生了。”
“所有者啊——人鸟君所说的那个怪力一族,也就是说冻空一族里究竟谁会成为所有者呢,果然——”
“人鸟的情报不会有误。双刀‘鎚’的驱使者——冻空一族。自由挥舞着预想外沉重的大刀,拥有怪力的持有者们——”
“蝴蝶死了真是可惜啊。那家伙的忍法足轻可以无视一切重量……可说回来要是变成后边那种情况怎么办?狂犬要是夺取不了所有者、或者冻空一族里某个人的身体,双刀也就拿不到了啊。啊啊……可那样的话同盟会解除么……”
“无论如何这回真庭忍军都不可能没有损失……总之,川獭。我们这回的能做到的事情也就是追上狂犬了。”
“啊。都到了这个地方,应该已经赶不上了,吧——”
这场会话最终——以二人的身影融入雪中收场。可是他们的疾驰全无用处,事件早已经开始了——
之后只能目睹着它终结。
■■
“呵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发出只能称之为哄笑的声音——曾是冻空粉雪的真庭狂犬,冲着曾是真庭狂犬身体的某个人的头部,挥下了双刀“鎚”——然后把它砸得粉碎。
“厉害,厉害,太厉害了!全身充满了力量——这身体怎么回事,太厉害了!比现在为止换过的所有身体都厉害——是叫冻空一族吧?虽然不清楚,不过真厉害——”
她仿佛忘记了七花和咎儿,也忘记了同伴被杀的憎恨一样——狂犬只是感叹着冻空粉雪身体的性能。
太感动了。
说是感动到顶了也不为过——残留思念。对用会引人失笑的通俗说法形容的话等同于没有肉体的幽灵的她来说,优秀的肉体就是拥有着如此高的价值。
更何况冻空一族的这·个——已然超越了人类。
为了确认其性能,她对着刚刚还是自己身体的东西——边想着实在是太厉害了,边继续地破坏着。
“啊哈,啊哈,啊哈,啊哈,啊哈,啊哈,啊哈——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太厉害了!这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没有限制!终、终于碰到了——我理想的身体!这、这只是孩子吧?要是变成了大人会怎么样呢——”
“……咎儿。”
七花——一边将浑身散发着浓厚到好像可以触碰到的气息,持续进行着对蜕掉的躯壳的破坏活动的狂犬纳入视野中——一边对身边看着同样情景的咎儿,低声说道。
“再确认一次吧……那·个·东·西·现在,已经可以杀掉了么?”
“……”
咎儿没有立刻回答。
可是——虽然没有对七花说,但是咎儿心中早已经得出了结论。
真庭忍法——狂犬发动。
眼前发生的现象在如今的场合下已经足以理解了——不需要再另求说明,让狂犬洋洋自得了。
偷·换·身·体·的·忍·法——原理不明,但是只需要明白这些就够了。
而且果然,已经足够了。
这回已经足够失策了。
虽然咎儿很痛苦,但是不得不承认。
双刀“鎚”本应是除了冻空一族以外无法使用无法拿起的,但真庭忍军得到了冻空一族唯一生存者的身体——如字面意思一样,已无对策。
已经无计可施了。
那么至少——为了不让真庭忍军夺走四季崎记纪的完成形变体刀,只能在此斩杀真庭狂犬。
只能杀掉冻空粉雪的身体。
这就是结论。
“……七花。”
“怎么了?”
“杀得了么?”
“嗯……啊,确实左臂受伤情况不容忽视……可是那是完全状态也不一定能打倒的对手。都一样啊。”
“……”
咎儿并不是担心他的左臂。
作为并非是敌人,而是在雪山遇难时救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冻空粉雪——面对着虽然内在不同了,虽然她说了谎,但是毕竟在狭窄的洞里一同生活了三天的那个冻空粉雪的身体,能够毫不犹豫地下手么——咎儿想问的是这个。
可是七花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也没有理解质问的意义。
不——是理解不了。
刀无法选择所斩之人——
“明白了,七花。”
咎儿下定决心——说道。
“并不是可以杀。而是确实杀掉。给我斩了那个家伙。”
如今这样做也是为了粉雪好——之所以没有如此继续说下去,是觉得这话里面充满了太多自欺欺人了吧。
就在这边说话的时候——真庭狂犬曾经的身体已经被真庭狂犬砸得影子都不剩了——完全跟地上的雪混在了一起分辨不清了。
即便如此,狂犬依然在——大笑着。
“厉害啊——真厉害。对了,去冻空的村子里找成年女性来换身子,变得更厉害吧……嗯?什么……搞啥啊。冻空一族……全灭了?上个月?”
狂犬停下手——跟之前粉雪的动作一样做出回忆的姿势。
连记忆都能夺取啊,咎儿对刚刚发现的现实再次震惊了。七花也想起了同为真庭忍军头领的真庭蝙蝠的忍法——忍法骨肉细工。可是那个忍法却无法模仿脑中的思想——狂犬发动。
比骨肉细工更加麻烦么?
“诶……等等、什么啊,这记忆……”
这时。
狂犬的态度突然发生了转变。
“发生了什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的呢?这么凄惨的话,不就跟被斩草除根一样了么——”
直到刚刚还陶醉于粉雪的、冻空一族的身体性能力的狂犬——满脸铁青,自言自语起来。
“变、变成这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的啊?村子——冻空一族——”
“喂!”
面对这样的狂犬,七花并没有跟她交流,也没有继续等她——只是用有些凶恶的声音呼喊道。
“现在不是说些听不懂的事情的时候吧——我来杀你了。我来做你对手了。真庭狂犬——你休想夺走我的身体。”
“……算了。”
暂且无视七花的话,狂犬喃喃道。
“之后再确认吧——让川獭和人鸟去调查一下就明白了。哼。诶?你刚刚说什么了?‘休想夺走我的身体’?……你的身体就免了吧。我无论如何也不想要男人的身体。”
“啊?是那样么?”
“男人和女人不仅是身体构造,从遗传因子程度上就根本不一样——……啊,说了你也不懂,是吧。从这个身体的记忆来看——你脑子相当不好使啊。”
“我被一个十岁的孩子这么看待么……”
七花多少有些受伤。
但现在并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七花摆出了——跟四天前一样,第一式“铃兰”。
断掉的左臂,只是摆架势的话是没问题的——就算是攻击的话问题也不大吧。问题果然还是在防御,也就是说不能让损伤部再受直接打击,普通程度的行动就可以了吧。
——那么果然没什么变化。
在粉雪的怪力面前,本来防御就没有什么意义。对阵宇练银阁的居合斩时,就不是以防御而是以回避为重点的战斗。
“那么,我上了哟——白鹭、蝙蝠、喰蛟、蝴蝶、蜜蜂、螳螂……现在我就要把你们的仇人送过去了哟——切成肉片让你们吃个够吧!”
大幅度挥舞着双刀——狂犬冲着七花冲了过去。那动作要是用文字描述的话,就是跟七花的架势一样是四天前的翻版——可是细节却有着非常大的不同,那就是跟四日前的攻击比起来——没有目测失误。
这已经不再是业余的动作了。
是熟练的动作——忍者的动作。
“告诉你个好消息吧?虚刀流——我并不是夺取记忆,而是继承记忆!活到现在夺取过的肉体超过了一两千具——其中也有武艺绝伦的女武者哟!你修行了几年我不知道——我可是有你数千倍的经·验!”
“……唔!”
我的修行时间不过二十年!
而实战经验不足二十回!
七花心底如此喊道——自然,以护着左臂的姿势,七花只能使出第一式的奥义“镜花水月”——虽然不认为对超业余的粉雪都无法生效的战略能对经历百战磨炼的狂犬生效,可是七花也想不出其他对抗粉雪怪力的战略——
——嗯。
可是——七花在奥义反动之前,发现了那·个。而发现的同时,他立马停止发动奥义,采取了躲避狂犬那疯狂攻击的举动。
“……啊?干嘛,光躲啊?真不够看啊——这也叫剑士么?一脸想说什么的样子——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单手挥舞着双刀——狂犬一脸轻松地冲向七花。并不是单单追着死命逃跑的七花——而更像是复仇,以及享受粉雪的肉体性能。
“不……只是有件在意的事情而已。”
七花呆呆而又老实地回答了狂犬的质问。
“先确认一下比较好吧……”
“哈?”
不爽七花那傻兮兮的回答,狂犬的表情因为不愉快而扭曲了——那是跟忍者不相称的,过激的感情。
或许正是因为这过激的感情——她才成为了残留思念,不死不亡——不老不死一直存在于现世也说不定。
先不论这是不是她的本意。
“确认……?说啥呢!先确认下你的尸体吧,你个呆木头!”
这回是横向一记横斩。本来为了冲刺而应该做的助跑,也在粉雪的怪力之下一步踏过——那一击之重远超脱常识范围。
要真是挨着这一下七花的身体就会被一刀两断了吧。
可是——
“……这时候,这样做——这样做的话——”
要是挨着的话就会一刀两断——可只是落得一个空挥。
七花以后脚为轴,身体回旋起来——就好像精密的齿轮一样贴着双刀“鎚”的横斩避开了攻击。就算是会背对着狂犬,可是借着双刀空挥的当儿,七花已然凭借回旋的势头调正身体——抬起的前足,冲着狂犬的侧头部一记足刀。
而那足刀——以无比美丽的角度炸裂开来。
回转一圈的回旋踢。
这就是虚刀流——“梅”!
“咕、唔、喔……”
因为立足点是雪,所以很难站稳——而这个情况下来说站不住才是理所当然的吧。狂犬吃了这么一记,就这么全身直接栽倒在了雪上。
七花则确认了自己预·想·的正确性——他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再次跟狂犬拉开了距离。
咎儿呆呆地看着两人的战斗。或者不如说——是在怀疑自己看到的光景。明明是输过一次的对手,而且这边还断了一根左胳膊,对手的动作也比名为经验的记忆里的更加洗练,理论上应该比输的那次条件更加恶劣才对——可七花却轻轻松松就踢中了。不是前几天的“堇”,而是用“梅”将狂犬——粉雪的身体确实地削弱了——
“究、究竟是怎么回事,七花……”
不许杀的限制,对七花来说真的是那么大的负担么?不,不是那种感觉——不如说刚刚的“梅”,七花反而放了水——
“怎么说呢……理由不清楚,但这家伙夺走了粉雪的身体后,我就能看·清·楚·她·的·动·作·了。”
七花说道。
“四天前的时候完全看不清的粉雪的动作——现在看得清了。”
“……啊!”
以七花那简单而且感觉化的说话方式,狂犬应该无法马上理解他说的事情吧——可是不愧是咎儿,瞬间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那天七花的失败的原因,并不是粉雪的怪力。
不,自然那令人惊异的怪力是七花的败因之一,可却不是最为重要的原因。
七花真正的败因是冻空粉雪在格斗技上是个业余。
固定的招式之类的。
固定的轨迹之流。
姿势也好——架势也好。
再更广义点的话还有战法、战略之类的表达方式——简而言之就是跟战斗相关的基本动作。
对手如此攻来就如此回击,对手如此攻来就如此防御,对手如此防御后就如此追击,对手如此变招后就如此回避——招式如预想生效时就如此连招,若是失败了就如此继续——人类之间的战斗,其实算起来行动的类型并不多。
进攻防御组合变招,其总数是有限的。这也就是说——那些必然、有效的战略是在此之上进一步严选提炼出来的——其数量更加有限。
固定的招式——固定的套路,就这样出现。
封闭在岛上二十年,从历史中消失的虚刀流,准确来说的话也没有超脱于此——战略之类的基本定式,跟其他的流派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无论是剑士还是拳士还是忍者亦或是其他什么——只要是熟悉格斗技的人,谁都会有一定的定式。
所以战斗中可以读取敌人的招式。提前读取一手两手三手——那么就可以提前找到对应的手段。既然有固定的招式,那么预读本身就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既然可以读取,那么对手也可以由此产生新的战略。牵制,换用招式,推翻以前的招式再换用新招式——无论有无意识,高手之间的对决就是如此进行的。
实战经验几乎全无的七花却能够在至今的激战中存活,就是因为战斗的定式这种东西,在他二十年的战斗中已经完全记住了。
就比如对付宇练银阁那种居合斩一闪一种招式用到底的类型时——对付那个宇练,七花采用了从七式“杜若”衍生出的变换自如的步法,运用预读,取得了胜利。
要是招式可以读取的话胜利就属于七花——可是。
存在着这种预读不仅没有意义,甚至会产生反效果的对手——这回的冻空粉雪就是如此。
半吊子的怪力少女粉雪甚至犯了目测失误。
超业余。
定式套路一概不知的业余——对于七花的预读就形成了挑战。
想想的话这点影响会严重改变战况——如若自顾自地往深处预读自顾自地猜想一招一式里的痕迹——那么最后就会自顾自地自灭。
业余的动作,熟练者是无法预读的。
想·着·她·会·一·口·气·冲·过·去·结·果·她·却·目·测·失·误·出·现·了·一·记·干·脆·的·空·挥——用·必·要·以·上·的·大·动·作·避·开·踢·击————投·技·还·未·完·成·就·自·己·摔·倒——最·后·更·是·中·途·改·变·了·斩·击·的·轨·道——
所有动作都是因为她是业余。
所以七花无法预读她的动作。
无法跟七花的定式相符。
粉雪的动作根本称不上格斗技——也就是说等同于未知的战法。
虚刀流是以剑士作为假想敌的创立的流派——忍者、元山贼、海贼之类的也还凑合——可从来没想过跟一般人交手。
所以——预·读·不·了。
所以——看·不·见。
鑢七花和冻空粉雪之间有着如此大的实力差——而这个实力差,使得他和她就像是咬合不上的齿轮一样。
可现在却能够看到了。
冻空粉雪体内那个熟悉战斗的暗杀专精忍者众真庭忍军十二头领之一的真庭狂犬的记忆和知识——至今积累了数千人份的经验——使得她的动作可以被七花看见了。
她体内积累了极限数量的定式。
七花的眼中、心里,早已经没有了紧张拘谨——因为能够看见了。
超业余的人变得熟练了起来——齿轮因此而紧紧地咬合在了一起。
“……咕、啊、啊啊啊!”
迟了一点,狂犬也发现了这个真相。她探查了粉雪的记忆——然后明白了粉雪是如·何·战胜七花的。
是啊。
冷静想想——狂犬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吃了粉雪一击。
明明驱使着速度,却被怪力彻底压倒——粉雪和狂犬之间的齿轮,也无法咬合!
可是,注意了也没有对策。
无计可施。
熟练者很难变得像超业余的人一样——定式已经不是通过头脑而是通过身体反射性地记住了。再怎么想要装成业余,身体也会自动反应——本应是业余的身体,却会做出自动地反应!
同时——狂犬发现了另一个令她惊讶的事实。
再怎么说,狂犬使用的定式,也是基于数千人的记忆,植根于经验的定式——而且还使用着冻空一族的怪力。
而七花却能——自·在·应·付。
因为被击倒了所以她能够明显察觉到,刚刚的“梅”放了水——依那个态势,七花就算是直接将狂犬的脖子踢折也是可能的。
确认——他如此说了。
在正式对决中,依然如此的游刃有余——
“……!”
过去,在不承岛的时候——七花与跟狂犬同为真庭兽组的真庭忍军十二头领之一的真庭蝙蝠相对阵,在地利不如蝙蝠的情况下取得了胜利。
若说说这回和那次相似的话——不如说正好反了过来。
情况上完全不同。
实力远超冻空粉雪的七花却输了——正是这让实力差发·挥·不·出·来·的理由,使真庭狂犬处于劣势——!
七花之前的担心完全是杞人忧天。
左臂的伤势——完全构不成问题!
这半年征刀之旅中——比起“不足二十次”的实战经验,七花从真庭忍军十二头领之一的那人身上得到的如何击败对手的方式——使他获得的成长更大。
“唔、唔唔唔……”
“……?”
尽管感情波动过大——但真庭狂犬好歹也是忍者。在如此境地下尽管独自一人,还是摆出一副自己还没输的样子瞪着七花——可是,她自己也已经明白了无法战胜这个无刀剑士的事实。
自己的忍法的话……
“咕、唔唔唔唔!”
边呻吟着——狂犬边冲向咎儿。
儿咎儿则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狂犬,在那之前抢先一步:
“七花。”
她说道。
无视狂犬的存在——她冲着狂犬背后的七花说道。
“命令追加。如果这个女的占据了我的身体——不需犹豫立刻杀了我。要尽量残忍。”
“了解。”
七花跟往常一样——立马回答道。
听到这段话,还在测量距离咎儿的位置有多远的狂犬——不甘地咬了咬牙。而咎儿则补充道:
“别想着跟刀作对还能够找人质——顺便一提我就跟窗户纸一样脆弱。绊一跤摔倒都会死掉的自信我还是有的。就算是偷袭兔子也会被打败的自信也是有的。”
“……唔。”
“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拿着这身体挑战七花的……算了,对不仅是背叛者,还舍弃了同盟的家伙没有提出忠告的道理。想占据就放心大胆地占吧!”
“——不过到那时候,你就已经七零八落了。”
跟着咎儿的话——七花摆出了架势。
那是虚刀流第五式——“夜颜”。
两脚与肩同宽左右分立——两手松弛成掌状,手肘弯折置于胸前。姿势就好像要往前倒一样——即便是不习惯的积满雪的立足之地也能稳立,比起等待的架势却更像是攻击的架势。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许随便乱吠啊啊啊!明明杀了我的伙伴,明明杀了我的伙伴!你这个……走狗啊啊啊啊啊啊!”
狂犬充满魄力地猛地站了起来——
“双刀之犬!”
真庭狂犬冲着七花疯狂地——猛扑了过去。
世上最重之刀,双刀“鎚”。
原始的粗糙的石造之刀。
这把刀有着上·下·的·区·别·无·法·清·楚·分·辨·的造型,冠以正因为无法清楚分辨所以哪·边·都·不·是·刀·身·的“双”字,反过来也就是说握着的一侧也可用于攻击。狂犬将刀身扭转过来,首次换用双手握住,施展出用没有刀身的握柄一侧的尖端突刺敌人身体的超级近距离突击攻击——
可是,这也是一种定式。
并不是打破招式限制的招式——是可以预想的举动。
而且,半年前会如何不可推测,但现在的七花——已经足以应付这种动作了。
回应的是从第五式衍生出来的第五奥义——因为速度太慢,跟粉雪交战时过于害怕而没有使出的奥义——可是!
“虚刀流——‘飞花落叶’!”
七花同时击出双掌,仿佛要叩击狂犬——粉雪那娇小身体的细小肩膀一样挥了下来——可却并非是用手掌推打,而是抽打!
从左右两侧传来的掌击,让她全身都震颤起来——
■■
飞花落叶。
从第五式“夜颜”中变幻出的奥义,说起来跟七花上个月对阵铠海贼团船长校仓必时使出的从第四式“朝颜”衍生出来的奥义“柳绿花红”正好相反。
第四奥义“柳绿花红”是隔山打牛,不是攻击外侧而是攻击内侧的护甲穿透型攻击——而第五奥义“飞花落叶”则是不破坏内侧只对外侧破坏的破甲技能。
对于虚刀流来说就像是用剑鞘攻击一样。
通过左右肩同时掌击,让打击力在全身表面得到传达——让全身震颤的必杀技。让合适的冲击流遍全身——这样说更好理解一些吧。自然,不辱必杀技之名,使出全力的话是跟其他六个奥义一样是一刀两断的杀人技——可如果手下留情的话,一击(准确说是两击)就能让冲击力传遍全身上下,可以自主地使对手陷入战斗不能的状态——虚刀流七个奥义中,唯一一个可以放水的奥义。
七花手下留情了。
可是自然不是为了放水——飞花落叶。
不破坏内部只破坏表面的攻击。
让合适的冲击流遍体表——也就是说,全身上下一处不漏——能·够·让·全·身·的·皮·肤·一·处·不·漏·全·部·遭·到·攻·击。
“……刺青。”
咎儿看着向后倒去的真庭狂犬的身体——说道。
“刺·青,消·失·了——”
真庭狂犬的证明——从被破坏成粉末的上个身体移动到粉雪身上的刺青的颜色渐渐变淡……然后消失不见了。
消失了。
从真庭之里创立就存在,换过数千具身体,经过几百年一直活到现在的残留思念真庭狂犬——
只有真庭狂犬消失了。
而冻空粉雪的肉体则残留了下来。
“七花……这是?”
“嗯。那个,只是突然想到只·攻·击·刺·青,不杀粉雪是不是也能杀掉狂犬而已——”
那份险恶从少女的表情中消失——变得平缓了起来。
纯洁无垢。
天真烂漫——十岁左右的,孩子的睡脸。
就好像如同字面所写的那样,附身之物脱落了一样。
“——嘛,不过是过于有余地时才能做到的事情。像粉雪这种动作看不见的对手就用不了这个奥义,而且本身‘飞花落叶’就是有着各种各样限制的技能……也不知道受伤的左臂能不能做到……嗯,看起来做的不错啊。太好了。没了粉雪双刀‘鎚’就运不回尾张了不是么?”
“……啊。”
面对七花的提问,咎儿轻轻点了点头。
“就是如此——做得好,七花。”
虽然嘴上夸奖——但咎儿心中却很复杂。
七花的行动很正确——如果能够保留粉雪身体只杀掉真庭狂犬的残留思念的话,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当然,“飞花落叶”能否打倒真庭狂犬谁也无法保证——这是各种条件都完美运作时才会产生的结果。
可是,问题不在这里。
咎儿说了“杀了她”——对于刀来说,就是如此命令的。
可七花却反过来——没有杀害冻空粉雪。
七花没有遵从咎儿的命令——这半年里的第一次。
——根据自己的判断……没有斩杀。
身为一把刀。
……自然,这并不是因为欠下人情这种事情——咎儿如此想到。只是,遵照了咎儿之前的命令而已——遵照了咎儿曾经说过的粉雪要担任将双刀“鎚”运回尾张的职责这句话而已。
那么,如果“飞花落叶”不成功的话,那时七花就会不留情面地——将真庭狂犬和冻空粉雪一起一刀斩落。
不过是这种事情而已。
可是——这样的话就是第二个人了。
身为四季崎记纪的十二把完成形变体刀所有者却没有被杀的人,算上上个月的校仓必来已经有两个人了——可是校仓必那回是咎儿命令的。
这回却反了过来。
“……”
单纯的一把日本刀——虚刀流。
可是在虚刀流之外他还是个人类。
咎儿想要让七花自己察觉到这个——想让他不是作为刀,而是作为人,自己下决定。这是考虑到可能会有不这样就无法突破的局面而得出的结论。
事实上,七花确实在向那个方向转变。
而咎儿的心中却渐生不安。
别想着跟刀作对还能够找人质——虽然咎儿如此跟真庭狂犬说道,可事实真是如此么……那个时候,如果真庭狂犬真的从冻空粉雪那里占据了咎儿的身体的话——七花真能遵从命令将咎儿斩杀么?
这两个月里我所做的事情——莫非只是让刀的锋利度自行下降了么?可是,作为刀的所有者,只是因为刀不好使的理由而去——
“……Cheerio!”
砰的一下。
奇策士咎儿冲着七花的肚子打了一拳。
没有任何冲击力的,轻轻的一拳。
嗯,七花朝咎儿这边转了过来——这时。
“太迟了啊——”
声音从地表传了过来。
听到这个声音,咎儿反射性地跑到了七花背后,反过来七花为了护住咎儿身体向前迈了一步——然后他们看到了。
在雪中——不,不如说是避开雪行走的那两个人影。
无袖的忍装——全身缠满锁链。
真庭忍军!
而两人中的一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不正是上个月在萨摩邂逅的真庭忍军十二头领的实际领袖么——
“真庭忍军十二头领之一——真庭凤凰。”
“同样,真庭忍军十二头领之一,真庭川獭呐。”
凤凰旁边站着的忍者,哗啦哗啦地冲这边招着手。看到这个场景的咎儿,从七花的背后用压抑着愤怒的声音说道:
“你还真敢厚颜无耻地出现在我眼前啊——凤凰。还有——川獭。”
与此相对,川獭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别瞪着我啊,咎儿酱——我们不是一起干坏事的同伙么?”
“胡说八道!”
咎儿大声呵斥道。
对于七花来说是跟狂犬一样第一次见面的真庭川獭,看起来好像与狂犬不同跟咎儿有些交情——而且,好像也不是留下了什么美好回忆的交情。
七花“哎呀哎呀”地耸了耸肩。
碰到狂犬时对方已经倒下了所以不明显,现在的咎儿不知怎地,面对真庭忍军时有失去冷静的倾向——面对同是背叛者的錆白兵的时候也是如此……吃了瘪就一辈子忘不了是咎儿的本性,那么现在咎儿想要对尾张幕府做的事情也可以猜想出来了。
“看样子——”
凤凰说道。
依序确认了化为粉末的真庭狂犬元身体,七花脚边倒着的冻空粉雪,还有七花和咎儿目光的动向。
“——结果变成最糟的状况了啊。狂犬被杀……刀被夺,奇策士对我们敌意越来越重……对我们的信赖完全丧失了啊。”
“对你们这群家伙,有过信赖那东西吗?”
咎儿想都没想就用责备的语气说道。
“然后呢,想做什么?夺走这双刀‘鎚’么?想法不错嘛——现在我的刀左胳膊受伤了。再加上连战……对付你们这种程度的忍者,也不是没有胜机!”
这话自然是在虚张声势。
被面对真庭忍军时的愤怒冲昏头脑的奇策士,真亏她没有丧失理智——如今要是同时和真庭忍军头领级的两个人交战的话,对于受伤的七花来说情况很严峻。
不,要是只是川獭的话还是有些办法的——问题是凤凰。
上个月,自己用手刀切下了左臂的那个忍者——
可是,现在的他却理所当然地两臂俱全。
神之凤凰——真庭凤凰。
“别乱下定论啊,奇策士大人——我和川獭是来阻止狂犬的。这次的事情是狂犬的独断专行。请不要理解为真庭忍军的一致决定。”
“说什么呢——不明白啊。”
“真庭忍军的忍者都很奔放,这您是最清楚的吧?而狂犬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我们也觉得很棘手。”
“哼。狂犬要是把我们都杀了的话,你们也觉得无所谓吧?”
“无法否定——不如说,就是那样。”
自然还是凤凰说道。
“这回错全在我方——奇策士大人想解除和我们的条约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并不是什么没办法的事情。无论想还是不想,这同盟从一开始就濒临破灭。”
“别这么说。我们为这回的事情致以真诚的歉意。非得追究我们的责任么?”
“责任?什么啊,又想告诉我们什么珍贵的情报么?那情报还不知道哪里是真哪里是假呢——”
“川獭。”
“在啦!”
无视咎儿的挖苦,被叫到的川獭往前迈了一步。他嘻嘻笑着,一副把这边都当成傻子的样子——说道。
“咎儿酱——你应该知道我的忍法吧?我的忍法——真庭忍法记录溯源(译注:原文“記録辿り”,字面意思追循记录)哟!”
“记录溯源……?”
碰到了没听过的词,七花歪了歪头一脸疑惑。
而咎儿则补充说:
“狂犬不是探查过了占据来的粉雪身体里的记忆么?”
她说道。
“川獭则可以对没有生命的东西做类似的事情——石头、铁、桌子、椅子、房屋、房间,或者是铠甲和刀剑,他都可以读取那个东西持有的记·录。嘛,简单来说就是所谓的探魂法。”
“物品可是和人一样——是有心的哟,虚刀流。嘛,倒也不是说都可以读啦,跟狂犬相反我就读不了人的心。真是怕生的能力。”
“那么厉害么——”
七花想都没想就深吸了一口气。
即便是七花那笨脑子也能够充分想象得出来——那个忍法,要是用于例如收集四季崎记纪的刀这种探索遗失物品的方向上,会发挥多大的作用——虽然说不是都可以读取,可能够知晓物·品·的·来·历·的这个忍法依然很厉害。
相反——含义不同却也确实相反。
真庭狂犬若是残留思念的话——真庭川獭则是能够读取残留思念的忍者!
真庭忍军藏着这种秘密武器!
那么凤凰和咎儿缔结同盟的时候,本该更游刃有余的……七花想到。
有着那样的王牌。
……可是,把这王牌带到这里来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作为违反同盟条约的赔偿——想要借给我们川獭的忍法么?”
“你想要那种东西么?”
“怎么可能。那种忍者的话信不过。充其量也就告诉我们些像那么回事的假话。”
“你这么想啊。所以我们不那么做。我们这样做。”
真庭凤凰的手动了。
是手刀。
上回自断左臂用的——手刀。
而这回瞄准的对象是——真庭川獭的头。
“啊……”
“……唔!”
出声的是咎儿——七花再次屏住了呼吸。
那手刀虽说是手刀却像刀一样锋利——川獭的头飞了出去。如今的展开令人大感意外,之前也没有看到任何征兆。而川獭的头则保持着轻浮的笑容,在空中转了两三圈——然后掉在了雪里。与此同时残留下来的身体,尽管血如同泉水一样四处喷涌却依然站在那里——之后终于失去重心,跪倒在地,向前倒了下去。
“你……你这家伙!”
“真庭忍军十二头领之一的生命。虽说是忍者的命,我想也决不是一文不值。”
凤凰——像上个月一样把占满鲜血的手刀冲这边亮了亮,淡然地说道。
“失去了真庭狂犬和真庭川獭,现在真庭忍军十二头领连我在内只剩四个人了。这样的话对于奇策士大人您来说,我们就不再是值得留意的敌人了——留·意·我·们·的·理·由·已经没有了。虽然违反了繁琐的同盟条约,不过能请您网开一面放过我们么?”
“……你、你这家伙,这样还算是一军的统帅么!”
“所以说您过奖了——真庭忍军不需要统帅。我无论生死都只是一介忍者。”
您意下如何——凤凰静静等着对于这出如同威吓一般的交涉的回复。
“要是奇策士大人依然对失去了川獭的探魂法的我们忌惮的话——不好意思。就由我做您的对手吧。并不是要争抢那个小姑娘手中的双刀‘鎚’。我没办法运走这世上最重之刀——因此跟此无关。就算是我,也是想要为同伴报仇的——”
“——就放你一马!”
凤凰的话被打断了——咎儿怒吼道。
“这次的事情我就不过问了!所以你赶快从我眼前消失!别让我再看见你那恶心的笑脸!”
“……感谢您宽大的处理,真庭凤凰诚惶诚恐。”
凤凰边说着,边把真庭川獭的身体抗在肩上,又单手捡起了被从身体上切下来的头。
“对了对了……奇策士大人。这回想要告诉您的情报……就是您所谓的‘不知道哪里是真哪里是假’的情报,既然好不容易有新消息,就告诉您吧。之前说过死灵山、天童、江户各有一把四季崎记纪的完成形变体刀吧——是关于其中一把的事情。死灵山那把的所有者,就在前些天换人了。”
“什……所有者,换人了?”
“自然并非我真庭忍军所为。而且推算下时间,也不可能是您所为吧。……也就是说除·了·我·们·和·您·之·外——还存在着某个收集刀的人。”
真庭凤凰一边用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说着——一边转身背对着七花和咎儿。
“新所有者乘上了从陆奥去四国的船。否定姬那边也有些问题啊……不过我推荐你还是先处理一下这边的问题。这是因为,那个跟踊山一样被选为一级灾害指定地域的死灵山没用半天就因此被摧毁了——简直就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