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正熟睡时,帐篷外传来女生听起来很不高兴的声音。
「欸,男生们,能不能集合一下?」
女生不是只说一句话就结束,还说出「快点起来」、「给我出来」等,感觉相当蛮横。
天亮才睡着的我揉着疲倦的双眼,一边慢慢起身。
「到底怎么回事……我超困的。」
我和烦躁的须藤互相对视,接着出到帐篷外。
「怎么了?」
「啊,平田同学……抱歉,可以请你叫醒所有男生吗?大事不好了。」
筱原抱歉似的向平田搭话。
不晓得她是正在慌张,还是正在生气,总之从筱原的模样看来情况非同小可。
女生们在稍远处瞪着我们这边。
「我知道了。刚才你们也来叫过,我想大家马上就会出来。」
接下来约莫经过一两分钟,男生们一面搓揉睡眼惺忪的双眼,一面出了帐篷。
睡傻的男生看见集合在帐篷外的女生们,才察觉到情况非比寻常。
因为女生看着我们男生的眼神异常恐怖。
「这么一大清早的,怎么了呀?」
「对不起呀,平田同学。虽然这件事和平田同学你无关……但我们有无论如何都得确认的事情,所以才会集合男生。」
除了平田之外,筱原对我们所有男生投以蔑视的眼神如此说道:
「今天早上,那个……轻井泽同学的内裤不见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咦……内裤……?」
平常总是很冷静的平田,对意想不到的情况也表现出动摇。
这么说来,确实不见轻井泽及部分女生的身影。
「现在轻井泽同学正在帐篷里哭。栉田同学她们在安慰她……」
筱原这么说完,就往女生的帐篷看过去。
「咦?咦?什么?为什么要因为内裤不见而瞪着我们啊?」
「这还用说吗?就是你们当中的某人半夜乱翻包包偷走的吧。因为行李就放在外面,只要想偷就能偷呢!」
「不不不不!咦!咦!」
池急忙交替看着男女生。一名男生看见他这副模样,便用冷静的声音如此嘟哝道:
「话说回来,池。你昨天……很晚才去厕所对吧。还花了满久的时间。」
「不不不!那是,那个,因为光线很暗所以费了一番功夫!」
「真的吗?偷轻井泽内裤的不是你吗?」
「笨……才不是!我才不会做出那种事!」
男生们之间开始互相推诿讨人厌的罪名。
「总而言之,我认为这可是相当大的问题喔。要我们跟当中有内裤贼的一群人在同个地方度过露营生活,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筱原一副随时都会发火地双手抱胸如此忠告。
「所以,平田同学,能不能请你想点办法找出犯人呢?」
「这──但并没证据显示就是男生行窃。应该也有可能是轻井泽同学自己弄丢的吧?」
「对啊对啊!这跟我们没关系!」
平田身后的男生一齐大声诉说自己无罪。
「我很不愿去猜想这之中会有犯人。」
与其说他是在包庇男生,不如说他似乎是不想怀疑同学。
「我知道平田同学不是犯人……不过请先让我们检查男生的行李吧。」
看来所有女生的想法都没改变,她们断定男生这方就是犯人。哎,依据状况,她们会这样想也很自然,所以这也无可厚非。
「啥?别开玩笑,我们又没必要做这种事情。拒绝吧,平田。」
「我们男生要先集合商量一下,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呢?」
「……既然平田同学你都这么说……我知道了。我也会去向轻井泽同学说说看。不过要是你们没找到犯人,我们也会有我们自己的想法。」
筱原留下这些话,现场就暂时解散了。
平田马上再次集合所有男生,决定在帐篷前进行商量。
「我们就无视女生说的话吧。被怀疑的感觉还真糟。我可是会跟她们奋战到底。」
本以为池在第一天得到女生们一定程度的信任,但看样子这终究是徒有其表。被毫无根据地怀疑,受怀疑的男生们觉得不愉快也是理所当然。
「对吧?再说我们又不可能去偷轻井泽的内裤。」
「对吧?」山内之后的男生们也接连这么说道,彼此面面相觑。
这应该不是因为轻井泽不可爱,而是与其把身为平田女友的轻井泽当作目标,对男生来说,瞄准栉田或佐仓还比较方便。
「我也不打算怀疑你们,但是我认为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在对面结伙讨论的女生甚至好像随时都会猛扑过来。
「为了证明自身清白,正大光明地接受行李检查好像会比较好呢……」
平田这么说完,就拿出自己的包包。
「我很没出息地接受女生的要求,你们于是也莫可奈何地配合我的脚步──这样应该可以吧?」
「可、可是……」
「当然,我会率先打开包包。」
他应该是在想要让别人动作就只能由自己先开始行动。不过不仅是女生,包含括男生在内,大概没半个人会认为平田就是犯人。
说起来偷走自己女朋友的内裤,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很矛盾。
只是要是第一个人像这样开示包包,那后面的也会不得不跟进。
因为不想展示内容的学生一定会遭受怀疑。平田的包包当然不可能会放有什么内裤。
「真没办法……」
男生们受平田行动影响,而接连到帐篷前拉出行李。
池和山内虽然一直都很不情愿,但即使这样他们也无法反抗情势。包含我在内的三人成为最后还没受检查的男生,于是无奈地往帐篷前进。我也跟在这两个后面。
「可恶,真是火大耶。居然无条件地怀疑男生。真是太不讲理了。」
「哎,事情都变这样了,我们就堂堂正正地证明自身清白给她们看吧。」
池抓住包包正打算站起时,忽然间停下了脚步。
「怎么啦?」
「啊,不……」
池突然背向平田他们一屁股坐下,确认包包里面,接着慌张似的拉上拉炼。
「宽治?」
池脸色发青,身体僵硬,就像被牢牢束缚住地静止不动。
「喂,我们快点走吧。」
山内看见模样可疑的池,而半开玩笑地如此说道:
「该不会是你偷的吧?」
「笨──才、才不是!」
池急忙否定,抱着包包,左右摇头。
再怎么说我们也没迟钝到不去对这露骨的反应怀抱任何想法。
「你该不会……」
「什么啊,你在怀疑我吗!」
「不,不是这样……给我们看一下包包里面吧。」
「……啊,喂!」
山内迅速抓住包包,检查池的包包内容。结果那里……藏着一团男生绝对不会穿着的白色内裤。
「不、不是我啦!这好像是有人擅自放进我包包里的!」
「你呀,这种借口可行不通……」
山内对池手足无措的模样投以怜悯的眼光。
「就说我不知道嘛!这是真的!为什么我的包包里会有内、内裤啊!」
「这样很难看喔。总之我们先去向平田他们说明吧。」
「啥!要是这么做,我不就会被当成犯人了吗!」
「什么犯人……是吧?」
山内向我寻求同意,但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貌似是轻井泽内裤的物品从池的包包里出现,所以池就是犯人?
这件事情应该没有单纯到结论如此随便。
姑且不论犯人是何时、如何偷走内裤,行窃的犯人一般是不会把内裤藏在自己包包里吧。要是隔天引起骚动显然大家就会开始搜寻犯人。即使犯行时欠缺冷静,但说要打开行李的当下,犯人照理说会很慌张。然而,池身上却一点也看不出这种模样。
从这里推导出的结论便是犯人另有其人,并把内裤藏到池的包包里。
只要池不是蠢到极点的笨蛋……但这再怎么说应该也不可能吧?
「欸,绫小路,你愿意相信我没有行窃对吧!」
「从这状况冷静思考,没有证据能够断言池就不是犯人。」
「绫小路!」
「不过,池就是犯人的可能性不能说是很高。假如他是犯人那就太愚蠢了。」
「确实是这样没错啦……那么是怎样呀?表示有人把它放进宽治的包包?」
「也只能这么想了啊!」
「喂,快点啦。」
平田他们那里的一个男生抛来这句话。
「怎怎怎怎、怎么办!真的糟了!」
要是现在赃物被发现,男生姑且不论,女生则大概会断定池就是犯人吧。
「总之现在只能先藏起来。」
「你说藏起来,是要藏哪里啊!根本就没任何地方藏啊!」
现况确实无法藏好它。如果去厕所或帐篷里的模样被人看见,监视着我们的女生也会加强疑心,并搜索那些地方吧。
最重要的是我们在这个地方耗太多时间。就算已经遭到怀疑也完全不奇怪。
「应该只能先放进口袋里了呢。」
我能给的建议就只有这些。现在既没时间把它放到自己的内衣或鞋子里,也没有东西能够遮住可疑的动作。
「没、没办法啦!我、我已经都这么恐慌了!」
即使如此现在应该也只有藏起来的这条路吧。
「那绫小路这就交给你了!」
池这么说完,就从包包里取出卷成一团的内裤,迅速硬塞到我手上。
「……啥?」
「假如你认为藏起来比较好,那你就帮我做,好吗?」
「不,这──」
「喂,就说快点了!」
「我马上过去!」
「剩下的就麻烦你了。」池这么说完就跑掉了。
「我可不想被卷进去。」山内也这么表示,并且赶紧跟着池跑掉。
「喂喂喂,真的假的啊……」
即使是我,也冒出了一些冷汗。
虽然这么说,可是就算我待到最后,情况也只会恶化。
如果要藏起来的话,我会想藏在难以调查之处。但可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花费这么多时间。
我心想已经没时间思考,于是就边拿着包包边把它塞入口袋,前往平田他们的身边。
「抱歉抱歉。我的包包有点脏,刚才在用手拍掉泥土。」
池这么解释,接着丢出包包。
「要检查就检查吧,我可是无罪的呢。对吧,山内?」
「喔,是啊。」
他们两个光明正大把包包放着。平田简单知会一声,就开始检查起包包。
我也轻轻地放下包包,并离开那地方。
接着,平田检查完所有人的行李,就呼唤双手抱胸等待着结果的筱原。
「我检查完所有行李了,但果然还是没有。」
「真的?」
「嗯,没错。男生们果然不是犯人呢。」
「等一下。」
筱原往我们这边靠过来,开始检查起帐篷里面。
她好像正在怀疑内裤是不是藏在什么地方。不过那东西当然没有出现。
筱原检查完两顶帐篷之后,就回到了女生身边说起悄悄话。
「那个呀,平田同学。犯人说不定会把它藏在口袋之类的地方吧?而且刚才池同学、山内同学还有绫小路同学在鬼鬼祟祟地说话,这也很令人在意。」
要说这是理所当然,确实也是理所当然。女生向我们要求进行彻底检查。
「你们别得寸进尺了!」
对于进行反驳的池,包含筱原在内,女生们同时开始发动攻击。
「池同学你从刚才开始就很奇怪耶。你该不会真的藏着内裤?」
「啥!我、我怎么可能藏着啊!你们想检查就检查啊!」
池展开双手诉说自己的清白。喂……你如果像那样诱导话题的话……
「那就让我们检查。平田同学,能麻烦你吗?」
「……我知道了,如果这么做你们女生就能接受的话。不过,要是这样也没找到,我希望你们就不要再做出清查男生们的举动。」
这是最糟糕的发展。我跟池、山内三个人在女生的监视之下开始接受身体检查。
虽然这是当然的,但池和山内身上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内裤。他们面对平田慎重的检查也毫不动摇,接受彻底的检验。接着终于轮到了我。
这状况已经就连抵赖也都没办法。如果由我自己拿出来,至少下场会比较好一些吗?
……不,应该不会有这种事情吧。我已经无计可施。既然如此,即使是百分之一的机率也好,我就赌平田放过我的那个可能性。
我就像条死鱼一样一动也不动,决定接受平田的检查。
「抱歉啊,我马上就会结束检查。」
平田完全没有怀疑我。他从我上半身开始慢慢进行确认。
接着,平田的手伸进了后方放着内裤的口袋。
──一切都结束了吗?
我做好了觉悟。平田的手无疑碰到了内裤,那种触感传递了过来。或许单凭手的触感会没有把握这就是内裤,不过光是在口袋里放进一团碎布就已经够可疑。平田突然僵住身体,并看向我的眼睛。
然而,在那连一秒钟都不到的时间里,在我们交错视线之后,平田却没取出内裤,他检查我的衣服之后,就回头望向女生们。
「绫小路同学也没有拿呢。」
平田这么说完,就迈步走向筱原身边。池和山内都吃惊地面面相觑。
「他们三个都没有拿喔。」
「真奇怪……我还以为是那三个之中的其中一人。可是既然平田同学你都这么说了……」
筱原好像认为充满正义感的平田不可能撒谎,因此只好屈服。
「我们可以先整理行李吗?整理之后也能再继续谈。」
结束所有检查后,我急忙回到帐篷里。平田也跟在我后面。
「平田……你为什么没说出来?」
我抛出直率的疑问。
「放在你口袋里的果然是内裤对吧?」
「对。」
「轻井泽同学的内裤……是绫小路同学你偷的吗?」
「不,不是。」
这名好青年会如何理解我这句简短的否认呢。
「我相信你。你不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不过,它为什么会在你口袋里呢?」
既然他毫不犹豫坦荡地说相信我,那我可不能不回答他。
我老实告诉他东西是从池的包包里出现。平田稍微做出沉思的模样。
「是吗?这样的话犯人就无疑不是你,而且我也不认为是池同学或山内同学。说起来如果他是犯人,那应该也不会把赃物放入自己的包包。通常会把东西藏在别的地方。」
幸好平田是个脑筋灵活的正常人。我不用进行麻烦的说明。
「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保管内裤吗?」
「是可以……但这样好吗?」
拿着这个就等于是握着鬼牌。它是个很难处理的东西。
「最坏的情况就是我被当成犯人。如果对象是我,伤害就会最低。毕竟我也算是她男朋友呢。」
平田说完就拿出厕所使用的塑胶袋,把内裤放入其中。
因为对轻井泽而言,内裤被别人赤手碰触应该也是件很难受的事情吧。
「可是……这也就表示出现一个坏消息了呢。因为内裤出现在池同学的背包,也就代表着犯人可能就在班上。」
「是啊……」
再怎么说,假如别班学生在这里徘徊,绝对会有人看见。
我走出帐篷后环顾周围。我们的行李各自包着塑胶袋,随意地放在帐篷前方。然后,轻井泽她们睡的帐篷则在数公尺之外的位置。事件发生为止女生的行李也同样随意堆放着。如果打算行窃,很容易就能办到。就像第一天我轻而易举就能翻动伊吹的包包。
问题在于犯人何时行窃。由于冲澡为止都没发生问题,所以犯罪时间就会是昨天晚上八点左右到早上七点左右。这种情况下,班上任何人都有可能犯案。不过我不认为犯罪行为是在半夜里发生。因为在四周一片漆黑的状况下,要是打着手电筒翻找行李,可能就会有人因为光线而察觉。
这样的话,犯罪时间很可能就会是早上五点日出前后。
哎,即使在某种程度上缩小犯罪时间,要从这边找出犯人也很难。
那么……我就稍微试着改变思考方向吧。内裤被偷的人是轻井泽的理由,以及那件内裤被藏在池的包包里──这部分是有什么理由吗?
「我相信绫小路你不是犯人,所以才帮了你。」
「喔,嗯,谢谢你。」
「虽然这不是因为帮过你所以才这么说……不过我希望绫小路同学你能帮我寻找犯人。」
平田握住我的手如此恳求我。
「你要我找犯人?」
「没找到犯人的话,我想男生、女生都会觉得很不安。其实由我来找会是最好的,可是为了统合大家我得分出时间,因此这好像也很困难。」
平田身为班级核心人物,行动上会伴随着限制。
「作为一个被卷入其中的人,我确实也很在意犯人是谁。不过我不认为做出把内裤暗藏在池包包里这种事情的人会轻易被我们找到。」
这种事他也很清楚吧。平田应该也很明白寻找犯人是件难事。
「……总之,我会先尽量找找看,可是别对我抱持过度期待喔。」
「谢谢!谢谢你,绫小路同学!」
平田用一副就要抱过来的气势如此答谢,他一面表示谢意,一面深深地低下头。
虽然我也不是不能了解平田的感谢心情,但这反应看起来有点太过头了。
或许对平田来说,这场内裤失窃案应该就是个这么棘手的事件。危机降临在刚要团结起来的班级上,而这就是作为领袖的他严肃看待此事的证据。
「另外,假如你找到了犯人……到时候我希望你最先告诉我。我希望你绝不要告诉其他人。」
平田向我这么诉说时,散发出不容分说的强烈压迫感。
他那副过于泰然自若的态度,甚至让人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事情要是公开,这个班级就会再次承受巨大伤害。我想避免这件事。所以我想和犯人对谈,并思考稳妥的解决办法。如果他能够因为这样而自我反省,说不定事情也可以到我这里就打住。」
「换句话说就是掩盖事实吗?」
「掩盖啊……这字眼不太好,但被这么理解也没办法。因为无论犯人是男生之中的谁,我觉得都该隐瞒事实。」
平田用强而有力的眼神注视着我。这就像是在说──自己有意包庇犯人。
「我知道了,我会最先向你报告。这样可以吗?」
「谢谢你……那么我要回去工作了。」
平田出帐篷就马上向其他学生搭话,好像开始要做些什么事情。
我透过帐篷遮蔽的薄布看见有好几个人影远去。
「平田洋介──D班的英雄吗?」
我在平田说出的话中感受到一处矛盾。
那家伙说是因为相信我才帮助我,紧接着却说无论犯人是男生里的谁都应该隐瞒事实。换句话说,不管谁拿着内裤,在女生监视着的那种情况之下,他都会隐藏事实。
平田一点也不信任我。岂止如此,他说不定还认为我很可能就是犯人。当然,这是很自然的。从旁人眼光看来,犯人大概就是拿着内裤的我,或者是我所提名的池。所以平田才会指名可能是犯人的我来扮演侦探角色。他借此垂下救赎的细丝,同时叮咛我不要再犯。
只要这么想,那么这事情经过也可以理解。唯一明确的应该就是他想隐藏事件。
虽然姑且也可以考虑平田就是犯人……哎,不过这应该马上就会水落石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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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请各位集合一下吗?」
我一出帐篷,平田就开始集合大家。不久全班便集合完毕。
而那里也出现了轻井泽的身影。她的双眼红肿且气得发抖。
「男生根本就不能相信。要继续在同个空间生活,我绝对办不到……!」
「可是男女分开生活也会有点问题吧……考试再过不久就要结束。正因如此,而且又因为我们彼此都是伙伴,所以我们必须互相信任、互相帮忙。」
「……虽然是这样没错。可是我无法忍受跟内裤贼待在同个地方!」
「我绝对没办法。」轻井泽左右摇头如此表示。既然被害人都这么说,平田也没办法太强硬。筱原像在支援她似的拿来树枝,并在地上划线。
「我们认为犯人就是男生,所以我们要在这里划线,区分男女生的范围。我们绝对禁止男生进入我们这边。」
筱原这么说,提议划分生活空间。
「这什么嘛。居然擅自把我们当作犯人。行李检查和身体检查,我们都接受了吧?」
「不一定就会藏在包包里面吧?而且男生就是很变态。总之在找到犯人为止的这段期间,你们都不要进来女生的地盘。给我滚一边去。」
她这么说完就要求男生移动帐篷。
关于这件事男生这方当然不可能接受。因此嘘声四起。
「你们要是怀疑我们那就自己挪帐篷。我们不会去搬也不会帮忙你们。」
「喔,是喔。那就算了。要是你们假装帮忙结果行李被乱翻,那我们可受不了。」
「还有,你们也别再使用淋浴间了。让或许有变态小偷在内的男生使用可不是开玩笑的。」
班上至今的团结都去哪里了呢?男女生看来已经完全决裂。
「呵,你们有办法钉入帐篷的营钉吗?」
筱原察觉到状况不太妙,而向平田这么求助。
「欸,平田同学。这也算是为了轻井泽同学,能不能请你帮忙?」
「……我知道了,我会帮忙。虽然也许会很花时间,这样也可以吗?」
「谢谢你,平田同学。真是太好了呢,轻井泽同学。」
「嗯,能够相信的就只有平田同学。」
轻井泽看起来很开心,并且有点害臊似的红着双颊点点头。
「啧,说不定平田就是犯人吧。」
「啥?平田怎么可能会是犯人,你是笨蛋吗?你怎么不去死一死?」
「什──!开什么玩笑啊,轻井泽!因为是男朋友所以不会是犯人──这根本不能成为依据!」
男生当然发出了怨言,但男生的发言在这状况下都被随意地当成耳边风。除了平田之外,所有男生都遭到了怀疑,因此这也没办法。场面迅速地来到最终阶段。轻井泽和筱原掌握了主导权。
「等一下,我要对你们提出异议,尤其是轻井泽同学。」
堀北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冰冷气氛中,若无其事地对轻井泽提出强烈主张。
「怎么了,堀北同学?你对刚才的事情有什么不满吗?」
「依男女改变生活区块为止的讨论,我都不介意。既然犯人还没找到,那跟很可能是犯人的男生保持距离就是正确的。不过我并不信任平田同学。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免除他就是内裤贼的可能性。我无法接受你们制定出只有他可以进入女生地盘的规则。」
「平田同学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这点事情你就不懂吗?」
「这是你个人的想法吧?别强迫我也要跟你有相同想法。」
轻井泽好像无法接受堀北的态度,而往她缩短一步距离。
「平田绝对不可能是什么犯人。你别说是男朋友,就连个像样的朋友都没有,或许不会懂呢。」
「别让我讲好几次相同的话。我是在说我难以接受只有他一个人能过来。」
堀北即使受到挑衅也不为所动,淡然地如此回话。 「那我问你。除了平田之外,不是就没有男生可以相信了吗?难道有吗?」
「我不会未经思考就做出发言。事情很单纯,只要再增加一名男生就好。这么一来,男性劳力也会变成两倍,让男生们互相监视彼此也会很有效果。」
「别开玩笑。我的内裤可是被偷了耶!我可是受到男生的污辱!你懂吗?要是把犯人引进来也不知道我们会被对方怎么样!」
「你在轻忽危机管理的这点之上应该也有责任吧。也许这是因为你不知不觉制造出会引人偷窃的那种理由吧?」
「什、什么危机管理呀!大家都一样放着包包,说什么我轻忽啊!」
「也就是说,你应该就是过着这种『即使内裤被偷也没关系』或是『即使被偷也没办法』的这种日常生活,不是吗?而且讨厌你的人似乎也不少。」
换句话说,堀北将犯人不单纯是因为别有居心才偷窃的可能性也纳入思考范围。有个人物想一解平时对轻井泽的仇恨,而意图性的使她蒙羞──说不定她正在用这条思路来想像犯人。要怎么推理是堀北的自由,不过在公开场合将那想法硬塞给轻井泽应该就是个失策吧。
堀北的头脑很好,可是在人际关系上却拥有着缺陷。这个行动正好可以说是堀北的弱点。
轻井泽要是在大庭广众面前被这么挑衅,一定会更加受伤且焦躁。
而且不仅是男生,轻井泽应该也会将矛头指向堀北吧。
「你啊──!」
轻井泽突然发飙,眼看就要上前揪住堀北。平田飒爽地跑至轻井泽前方。
「轻井泽同学。对我来说,可以多一个男生也比较省事。这样可以吗?」
平田以这种圆场的形式来劝架。
「可、可是……除了平田同学之外哪有人可以相信……」
「那么就我来吧!」
池迅速举起手。这行为还真不让人觉得他不久前才在跟筱原吵架……
「等等,说到粗活的话应该要交给我吧。」
须藤快速举起手。
「等一下啦,这里还是要交给兼具手巧特质的我吧。」
山内也跟着说道。看来就算吵了好几次架,他们好像还是非常想接近女生。
「别、别开玩笑。这不就像是轻易地引狼入室吗?况且不管谁是犯人都不奇怪。还是说堀北同学,你认为这些人就没问题?」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如果考虑到这三人的素行,那他们根本无法信任。所以我打算仔细思考,选择一个不会是犯人的人物。」
「那么是谁?除了平田同学还有谁吗?」
我环视男学生。继平田之后还会有能够让人放心的男生吗?
幸村脑袋清晰,但他很会跟女生起纠纷……当我正在思考会是谁的时候……
「就是你喔,绫小路同学。」
……啥?为什么是我?为何会是我?我不禁张大嘴。
「啊哈哈哈!别笑死人。我才在想会是谁,结果这不就是你唯一的朋友吗?那种没存在感的寡言色狼,怎么可能能信任啊!」
别人要如何看待我也都没办法。不过看来我就是「那种家伙」以及「寡言色狼」这种程度的存在。这好像就是在第一学期之中没好好建筑人际关系者之悲哀末路。
「倒不如说绫小路同学很可能就是犯人。他早上鬼鬼祟祟,感觉很可疑呢。」
她应该是在说我们从池的包包里发现内裤时慢吞吞的那件事吧。
哎,什么可疑,因为事实就是当时轻井泽的内裤确实在我手上。
「或许有可能呢……我记得昨天绫小路同学在营火前待到很晚耶……」
看来女生加深了疑心,我似乎被选为下个目标。男生中也开始有人怀疑起我。池和山内则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无论沉默还是辩解,状况似乎都不利于我。因此我就先保持了沉默。她们再怎么怀疑我,持有证据的人也是平田。应该也不会硬是把我当作犯人吧。
不过,尽管我是清白的,但被怀疑是犯人心情还真是不好受。
「绫小路同学应该真的就是内裤贼了吧?他没有辩解,而且之前他也曾用色情的眼光盯着轻井泽同学,对吧?」
女生之中传来这样的怀疑意见。虽然我不记得自己曾用色情眼光看她,可是假如她们为了方便而更改自己的记忆,那我也没有办法。冤罪就是这么发生的呢。
「那个……我、我认为绫小路同学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在这种几乎所有女生都怀疑我的情势之下,我本来以为谁也不会愿意站在我这边,不过有个意料之外的人物出言坦护了我。
佐仓在后方驼着背,虽然忸忸怩怩,还是这么说出维护我的发言。
真让人难以想像这是比任何人都还害怕引人注目的她会做出的行为。
「咦?这什么意思?为什么你能说出这种话?」
佐仓坦护或许是犯人的人物,对此轻井泽很不高兴似的回过头。从活力强势的女生看来,懦弱的佐仓简直就是个恰好的目标。她比堀北更容易对付。
轻井泽转眼间切换猎物,彷佛要捕食她一般,以言语扑向佐仓。
「欸,为什么呀?为什么你就知道绫小路同学不是犯人?」
「这是……那个……因为他并不是那种人……」
佐仓被轻井泽的气势压倒,尽管惧怕,却还是拚命地挤出声音。
「啥?我不懂你的意思。这完全不成回答吧。」
对于佐仓持续的谜样维护,轻井泽双手抱胸,然后坏心眼地笑道:
「咦?佐仓同学,难不成你喜欢既朴素又不起眼的绫小路同学?」
轻井泽的这句话与其说在瞧不起人,不如说只是随便找个理由说说。这种没根据的发言只要索性充耳不闻即可,然而佐仓却正面接受了这些话。
「不、不是的!」
佐仓吓得猛然往后退,而且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唔哇──这种像是小学生一样的露骨反应是什么呀,还真是好懂。」
轻井泽哈哈大笑。讨好她的女生们也跟着大笑。
「不是这样的……!啊,啊唔……唔……!」
「哈!这样不是很好吗?会喜欢上那种人的女生,除了你之外应该就没别人了吧。如果你要的话,要不要在这里向他告白?来来来,要我帮忙你也可以喔。」
「唔!」
周围的目光太集中于佐仓身上。佐仓好像无法忍受这种气氛,而奔逃至森林里。栉田留下「我去追她」这句话,就前去追赶佐仓。这是明白独自一人进入森林很危险而做出的好判断。
「什么呀?我明明只是稍微捉弄她而已呢。就是这样她才会交不到朋友吧。」
堀北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语地注视着轻井泽的公开处刑。她就像在看着无聊事一般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同时叹了口气。
「差不多可以继续进行话题了吧?看闹剧可是很浪费时间的。」
「我说啊,堀北同学,你这说法真的很让人生气。」
轻井泽好像已经对逃走的佐仓失去兴趣,而再次把目标转回堀北身上。
「欸,堀北同学。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淡?难道是有某些原因吗?」
「某些原因?你说这会有什么原因吗?」
「因为呀,平田同学不是很帅吗?脑筋又很好。他连对你这种人都很温柔,我认为一般女孩子都会喜欢上他呢。」
她一边轻笑,一边得意似的抓住在她身旁平田的手臂,并且把他拉过来。
「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妥,不过要是拿绫小路同学来比较的话……对吧?虽然绫小路同学的外表比起其他男生算是比较好,但是这点之外的差距就很大了吧?所以我在想──你该不会是在忌妒我。」
「你的脑袋还真是相当天真呢,轻井泽同学。」
「啊──讨厌讨厌,嫉妒心还真是难看。」
我们经常听见团体行动会让人的立场、性格,或心理状况浮现出来。
校园生活中看不见的事情好像都接二连三显现出来。
尤其对每天都贯彻孤傲的堀北来说,班上女生对她的印象极差。不过即使如此她们平时也都无视对方,或者应该说是互不往来,并且一路走到现在。
可是现在变得要共同生活。她们必然不得不扯上关系。
「绫小路同学确实有诸多不值得夸赞的部分呢。」
喂……我还以为你会替我圆场,结果根本就相反。
「然而这和平田同学无法信任是两码子事。我只是对于你无意义地推举平田同学感到不快。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能让人相信的要素。况且我认为自己完全没有夹带私情。我只是利用排除法,结果班上最能够信任的就是他。还是说,你能说出有哪个男生是更胜于他的吗?假如有的话,我还希望你告诉我呢。」
轻井泽被这么说,便像在评鉴一般看了男生一眼。
「……他在男生之中确实感觉是最人畜无害的一个,而且也很没存在感。」
她在这点上似乎不得不认同。女生的眼光真是太无情了。
「那么就这样吧?虽然我觉得很怀疑。不过要是平田同学会轻松点的话,那我就会忍耐。」
轻井泽她们结果好像选了我,但我可不认同她们的选择。
这种事情我当然只字不提,毕竟只会再次引起争执。
她们好像达成协议。事情接近尾声,准备要解散。班级的团结也与之同时崩坏。
「各位想说的话我也都知道……但是我反对毫无根据就怀疑同学。我们班上不可能会有人做出那种过分事情。」
平田对于一路恶化的情况无法保持沉默,而如此说道。
「平田同学,你太善良了。那你说这还会是谁偷的?」
「这我也不知道……可是我不想去怀疑同班同学。」
男生们一直被女生这么怀疑,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于是便开始思考犯人的形象。
「欸……难道说──是那个叫作伊吹的人吗?」
一名男生偷偷望向独自坐在营地边缘的伊吹,一面如此嘟哝道。
这个瞬间,大家就犹如发现一只猎物,将怀疑的矛头集中指向伊吹。
「因为小伊吹是C班的人呢。即使做出像是妨碍D班的行为也不奇怪……她或许为了让我们遭到怀疑而耍了花招。」
「你们男生不要太超过。因为最可疑的肯定就是你们男生。」
筱原不停把男生当作犯人怀疑。她用手做出像是驱赶的动作,赶走男生。
「在知道犯人为止的这段期间,我们绝不会相信男生。是吧,轻井泽同学?」
「当然。犯人一定就是男生里的某人。」
结果以这事件为开端,男女生决定各自分开生活。
2
我要再重复说一遍。这名叫作平田洋介的男人是个帅哥。与其说是外表突出,不如可以说是在指他的行动理念本身。他都率先扛下普通人觉得麻烦、不愿去做的事情,而且还会以很高的水准来满足对方。
他和女生们同心协力把组装好的帐篷就这样搬离男生。
另一方面,我则是负责固定的工作,把搬来的帐篷的营钉敲进地面。一开始钉子马上就会松脱,历经了一番苦战。不过我很快就掌握诀窍,固定好第一顶帐篷。这出乎意料地简单。然后我现在正一面擦拭着汗水,一面用铁锤敲打着第二顶帐篷的营钉。前来与我汇合的平田拉开绳索,帮忙我敲打营钉。
「抱歉啊,让你也这么辛苦。」
其他男生有的跑出去玩,有的则在打算借由钓鱼来筹措食物,而在野外努力着。
「啊──不,这不是平田你该道歉的事。不如说事情都交给你,我反而觉得很抱歉。」
「这没什么不好呀。只是我因为喜欢才擅自这么做的。」
这张爽朗笑容的存在,应该也是这男人会是帅哥的重要理由吧。
「问这种事说不定很奇怪,但为什么你要这么努力啊?」
「努力?我不认为自己是在努力耶。我只是在做必须去做的事情。」
他没有表现得很自满,并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流下的汗水。
「我认为这场特别考试不是比赛,而是个让大家感情变好的重要机会,所以我想珍惜现在这份时光。为此只要是必要的事情,即使是辛苦工作我也很乐意去做。」
一般人能够表里如一并且充满善意到这种程度吗?想被人喜欢、想受到瞩目──怀有这种企图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但是从平田身上完全感受不到这种心情。
我只强烈感受到他一心想和大家友好相处的这个心愿。
「好,剩下大约一半。我们赶紧把事情做完吧。」
我们两个为了钉入剩下的营钉,而绕到帐篷另一侧。
「平田同学──!过来这里一下──!」
轻井泽她们的团体传来呼唤平田的声音。
平田转眼间被女生团团围住,并被用力拉着手臂。
「欸欸欸,来这里──!」
「啊,我还有剩下的工作要做……」
「那种事交给绫小路同学不就好了。对吧?」
女生这么说完就打算强行拉走平田。
看见平田摆出为难的表情,尽管觉得很麻烦,我还是如此答道:
「……这里的工作我会做完,你就去吧。」
「呃,可是一个人的话会很辛苦喔──」
「工作也只剩下一点点,没关系。」
「抱、抱歉呀。谢谢你,我马上就回来。」
虽然这是个想让女生对我稍微改观的别有居心的提议,但我的话好像没传达到女生耳里,她们就这样拉着平田,往森林的方向走掉。
他大概没办法马上回来吧。
我寂寞地目送留下「死亡旗」便离去的平田,并再次拿起铁锤。
接着继续埋头于工作。结果我在平田回来之前就自己完成了工作。
「一个人比想像中还更花时间耶……」
帐篷的方向、营钉的方向,还有绳索的张度──必须注意的地方相当多。
时间已经过了十点。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呢……
现在我已经解除肌肉僵硬状态。从现在开始的步骤可不能有所失误。
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恢复体力。烈日之下的工作实在太累人了。
「可以打扰一下吗?」
由于工作告了个段落,伊吹在我正想稍作休息时前来攀谈。
「今天早上内裤贼那件事,该怎么说呢?情况似乎很不得了。该说D班也并不团结一致吗?」
「哎,是啊。真是各种艰辛不断。」
「不过无论理由是什么,同样身为女生,我认为偷窃女生内裤不可原谅。」
是这样没错。不过她为何要跟我说这种事情呢?
保护伊吹的与其说是我,倒不如说是山内。而且照顾她的也是栉田她们那个小团体。
我们也只是稍微交谈过,我跟她应该没那种会特别牵扯上关系的要素。
「难道说你在怀疑我之类的吗?」
早上我被筱原她们当成犯人的事,伊吹好像也在远处围观看见了。
「你是犯人吗?」
「不,不是。」
「那就没问题吧?虽然我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那个叫作平田的男生还有你似乎受到部分女生的信赖。我认为你是犯人的可能性很低。」
她应该是因为听见轻井泽和堀北的对话才会如此下结论吧。
「你对犯人没有头绪吗?」
「现阶段完全没有。我则是尽可能不想去怀疑男生。」
「那么你认为谁会是犯人?」
这种问题彷佛在试探我。我斜眼窥视站在我正侧方伊吹的模样。她没有面向我,并且正在等待我的答覆。即使如此我还是没做出回答。伊吹于是这么说道:
「要是如你所说犯人不是男生的话,那么下个要遭受怀疑的就会是身为外人的我。照理说绝对会有人提出质疑──说或许是我把情况伪装成像是男生偷走内裤。不是吗?」
她好像非常清楚自己正受到怀疑,而有点自嘲似的如此笑道。
对于这些发言,我说出心中瞬间涌现的话语。
「起码我相信你,我不认为你就是犯人。」
我毫不犹豫这么回答伊吹。她有点惊讶,而看着我的双眼。这就像是在确认我说的是不是真话。我和她对上眼神之后没有移开视线,接受了她的目光。
「……谢谢。没想到你会这么对我说。」
「我只是老实回答而已。」
我之所以能坦率这么说出,是因为我光是看见伊吹那直率的眼神,就已经有了把握。
因此我不费吹灰之力地推出结论。偷走轻井泽内裤并把它暗藏至池包包里的犯人,就是这个伊吹。
3
特别考试的第五天晚上。D班气氛就犹如守灵夜一般沉闷。最后大家没有弄清犯人是谁,就这样维持疑神疑鬼的状态度过一天。在这种情况下,今天我也负责顾营火。我只需要一边看着火势一边不时扔进树枝,工作实在单调又轻松。但比起这些事情,问题在于别的地方。
「欸,绫小路同学。我们不是叫你要好好挪帐篷吗?」
「我应该已经照你们说的挪好了。」
「再往左边移一点啦,这样离男生太近了。」
「……我知道了。」
我收到有些不讲理的投诉,并且不甘愿地答应。那名女生随后气愤地离去。
「被硬塞杂务,还真是辛苦呢。」
「……你还好意思说。要是你没鸡婆推荐我,就没问题了。」
「没办法吧。因为平田无法信任。我需要保险手段。」
「就算在班上,无法信任平田的也只有你。你最好别认为人无论谁都是表里不一地在过生活。」
「这也没错呢。因为事实上我就是表里如一。」
原来如此,确实如此。堀北确实很诚实地在面对自己。我被她漂亮地回击。
「不过大部分人应该都会分别运用场面话与真心话。就算是你,你好像也是这样呢。况且善意与伪善是一体两面的事情,所以我都不会相信。」
这些话好像不仅限于平田,貌似也适用于栉田。
「话说回来你还真是信任平田同学呢。」
「是啊,至少我很依赖他,而实际上他也很可靠。」
「可靠?他的存在真的能说是会替班级带来好的影响吗?」
紧咬不放前来反驳的堀北好像有某些想法。她好像握有我不知道的消息,脸上浮现出无畏的笑容。
「这个嘛,平田也不是万能的。他也无法好好统合男女之间的纠纷。可是他却主动出面扛下其他学生办不到的统合职责。我认为他很努力呢。」
「的确。他无面露不悦地接下重大职责,这行为本身确实出色。不过这要是无法带来结果那也没意义。不对,依据情况,这甚至还会牵涉到最糟糕的状况。我问你,你知道我们D班现在持有多少点数吗?」
「你说得简直就像有意料之外的支出。我可没有头绪。」
「果然呢。你信任不已的平田同学有事瞒着你。」
「这什么意思?」
「跟我来。」
不惜打断我顾营火的工作也想让我看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呢?
我本来以为会移动到哪里,但地点却是女生帐篷的出入口前方。
堀北打开门口的帐篷布,让我看了帐篷里头。
「这是──」
这里跟只把空间拿来睡觉因此很空旷的男生帐篷不同,女生帐篷里简直展现出完全不同的景象。地上有为了缓和地面坚硬的地垫,以及充气使其膨胀的数颗枕头。甚至还摆放着电池式的无线电风扇。
「另一侧的帐篷也放着完全相同的东西。全部是十二点。」
「我才在想真亏女生没抱怨炎热就忍耐到现在,不过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没想到她们居然从最开始就没在忍耐,并买齐所有必需品。
「是轻井泽同学她们申请的。」
看来她们在背地里相当恣意妄为。
「等我察觉的时候,她们就已经订完用品且齐备所有东西。无论谁申请都能使用点数,这在规则上真是个问题。」
就像高圆寺早早就脱离考试那样,我们没有办法阻止同学使用点数。
「轻井泽同学好像有告知平田同学,因此他应该毫无疑问知情。不过你不知道这件事实,也就代表他没有通知其他人。这照理是绝对必须共享的消息呢。」
堀北双手抱胸说明情况。她说的话虽然也有一番道理,不过我不认为平田是抱持恶意隐瞒此事。他应该是为了要预防多余的混乱吧。
轻井泽有确实告知平田的这点也值得称赞。
「我了解你想说的话,不过我没什么特别要说的。花掉的点数不会再回来,考试天数也所剩无几。轻井泽她们应该也不会再做不必要的花费了吧。」
我本以为我冷淡的回答方式或许会惹堀北生气,但这对她来说好像是意料中的答覆。
她就这样毫不在意地随便听听。
「她们这次说不定会就这样乖乖不引起任何问题。不过,内裤被盗事件就这样没解决可是非常危险的呢。假如犯人就在我们身边,那今后他或许会扯我们后腿。所以我希望尽快找到犯人。」
「所以,你想要我帮忙?」
「对。现在我们和男生那方关系有裂痕,光靠我一个人的话也有许多无能为力之处。」
因为男女生正在冷战,目前讯息遭到隔绝,即使想要调查也很困难。
「我知道了。虽然不知道能否派上用场,但我就帮忙吧。」
我如此坦白回答,结果堀北反而不知所措似的露出纳闷表情。
「……你还真是相当通情达理呢……你有什么目的吗?」
「你还是坦率接受他人好意会比较好。身为一名男人,我对男生被当成小偷的事情很不服气。协助的动机非常充足吧。」
而且我也先答应了平田的请求。这没有任何的不同。
「……好吧。那就这么说定了。」
然而,犯人也不是笨蛋。她应该不会在遭受全班怀疑的情况下做出那种会露出马脚的行为吧。堀北说不定认为最坏情况就是维持这样也没关系。因为这场考试要是再继续被捣乱下去,应该也会影响到点数吧。
不过我一定得让犯人……让伊吹再次发起行动。
不,她应该会展开行动。因为那家伙的目的尚未完全达成。
「你的表情还真认真呢。被当成犯人你就这么不高兴吗?」
「这事件害得班上一团乱。班上至今为止明明就进行很顺利。我觉得遗憾。」
「至今能够互相合作只是偶然的结果。D班里的团体合作本来就是有跟没有都一样。就算男女之间产生裂痕,对最终的影响也很低。虽然保持合作到考试结束为止事情当然是会比较顺利。」
「另外,无论犯人是谁,目的会是什么呢?目的会是轻井泽的内裤吗?还是是为了捣乱团体合作呢?我总觉得这隐藏着别的目的。」
对于「别的目的」这关键字,堀北双手抱胸稍微进行思考,但之后却摇摇头。
「你别想太多……抱歉,我要回帐篷了。」
堀北呼吸有些急促,同时还做出把头发往上拨的动作。接着别开了脸。
「欸,堀北,你差不多该从实招来了吧?」
「从实招来?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堀北虽然假装镇定,却微微冒着汗。我决定劝告她适可而止。
「你从这场考试开始时身体就不舒服了,对吧。」
或许她旅行前就有身体不适的征兆,但当时应该还很轻微吧。
从堀北的个性看来,她非常有可能会缺席算是玩乐的延长的这趟旅行。
「……我没什么事啊。」
「骗人。」
我抓住坚持谎言的堀北,把手伸向她的额头。我碰到的这额头果然很烫。
堀北想要逃走,但是动作迟钝。我只是轻轻出力她就无法动弹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呢?」
「跟你在游轮甲板上碰面的时候。当时我问你你在做什么,对吧?」
「嗯,我应该是回答自己在房间里看书。」
「其实你应该是很难过地在房间里睡觉吧?」
「……根据是?」
「会合的时候,你的头发很凌乱。换句话说那就是不久前都躺着的证据。而且停泊岸边的甲板上明明就热得要死,你却看起来很冷。即使是现在你也穿着长袖,连拉炼都拉上了。我观察你至今为止的模样,于是推导出来这结论。这即使是小学生也懂吧。」
我应该全猜对了吧。堀北失去反驳的话语,暂时陷入沉默。
「你要是能把这份敏锐度用在为了升上A班,那我就能稍微认同你了。」
「这是不可能的呢,不行不行。比起这个,你打算隐瞒身体状况的事情吗?」
就我手碰到的感觉,她明显发烧将近三十八度。即使如此她也打算彻底隐瞒。
这应该是出自于单纯的理由吧。假如申报自己身体不适,那就会害班上受到扣分的审查并承受巨大的惩罚。学校在这时候开始考试,她还真是不走运。
「我已经忍耐了五天,要是现在放弃就前功尽弃了。晚安。」
她应该是打算忍到最后吧。意志似乎很坚定。
4
我的脸颊上莫名贴着一个有点温热,或者该说是很坚硬的物体。
这份热度让我觉得不舒服。我移动脖子打算逃走,但我的脸就像被手臂般的物体固定住,因而无法逃开。
「嗯……什么啊……?」
我因为不适感而醒过来,接着立刻领悟自己身处于恐怖的状况当中。
须藤正在用两条大腿夹着我的脸睡觉。
「铃音……我已经……忍不住了……」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我发出就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惨叫,从须藤的头盖骨固定技中逃开。
「吵死了……搞什么啊,绫小路。别吵醒我啦……齁齁。」
这家伙是打算把多么恐怖的东西塞给我啊?
而且他好像还把我误会成是谁了。男生真不应该密集挤在一起过夜呢……
手表显示时间还不到早上六点,不过我的睡意一口气被吹散,而感受到空气的炎热。我为了摆脱闷热状态而出去帐篷。出到外面的刹那,我发现外头的景色和昨天截然不同。
「……这算是走运,还是不走运呢。」
特别考试的第六天早上,好像是个蕴含风波的序幕。头上是一片沉甸甸的灰色阴天。昨晚似乎下过一场雨,地面四处都是积水或泥泞。四周笼罩着要正式开始下起雨的气氛。很可能会是在中午过后吧。考试结束在即,而天气好像要变天了。如果只是小雨程度那也不需要去在意。但依据情况,下大雨或刮强风也是可以想像的。说不定我们必须设想最坏的情况来采取行动。
像是再次确认打入的营钉、行李该怎么处理等等,我们要做的事情似乎很多。换句话说,这就是件会如此使情况变得不稳,并分散大家目光的事情。大家不久之后起床,接着就把采收来的食物与使用点数储备的紧急食物搭配在一起食用。持续过着质朴生活,牢骚自然而然也会增加,不过在最后一天的前一日,全班都表现出想靠毅力来熬过去的意志。
「太好了呢。没有每天都发生事件。」
的确。假如今天也发生内裤被盗事件,班上应该就不会是这样的气氛。在男生帐篷前看守到天亮为止的男生现在正呼呼大睡。
这是为了不让内裤贼事件重蹈覆辙而考量的吓阻力量。
平田集合众多学生发出最后的号召。然后为了熬过今天,大家开始分组出发寻找最后的食物。只要可以得到一天份的食物,我们就可以不使用点数就了事。这应该确实能说是关键时刻吧。我们也集合至平田附近。
「我们也去找食物会比较好吗?」
已经单手握着钓竿坐在河岸的池回头问道。
「不,我希望池同学和须藤同学继续钓鱼。现在也没时间传授别人钓鱼方式了呢。」
大家决定好方针,平田就马上用举手方式进行分组。我当然也不可能举手,于是这次也是作为剩余的人来参加。
组员有堀北、佐仓加上山内。然后意外的是还搭上了栉田。
堀北的身体状况好像还是依然不好,但她为了不让周围的人发现,而巧妙地四处走动。
「你居然会剩下来,这是怎么回事?你平常很要好的小团体是怎么了吗?」
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没看见半个在这场考试中跟栉田一起行动的女生们。
「啊──嗯,呃,这是因为呀……」
栉田好像有点介意男生在场,而悄悄和堀北说起耳语。
「其实小实今天月经来了呢……好像相当不舒服。她每次来都会非常不舒服,所以其他朋友正在帐篷里陪着她。」
站在堀北隔壁的我也能听见栉田说的内容。
「与其说是身体不适,不如说是生理现象似乎会比较安全呢。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你为什么要特地来到这一组?照理你应该会有其他选择。」
堀北会对栉田激烈争辩正是因为她很讨厌栉田。
堀北基本上讨厌他人,然而在这之中她特别讨厌的人,也就是这位栉田。为何堀北会讨厌她呢?──理由很单纯,好像就是因为栉田也讨厌着这位堀北。
可是我一直在这两人的关系上感受到不可思议的异样感。
这个名为栉田桔梗的女孩拥有另一种面貌。她拥有会态度骤变到若无其事大骂他人的这种面貌。不过这件事实是我偶然得知,基本上平常栉田无论对谁都很温柔、开朗,而且就只是个喜欢帮助他人的可爱女孩。若是一般情况,我想除忌妒等理由之外不会有学生讨厌她。但我认为自己很了解堀北不是会对栉田个性怀有忌妒的那种人。
哲学家有个很烦恼的问题,那便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就如文面上,它的内容是──鸡是从蛋诞生出的生物,那么最初那只鸡会是蛋吗?
我不知道堀北和栉田是谁先讨厌对方,也不知道她们是何时开始讨厌彼此。
「我觉得机会难得,所以想和堀北同学你说说话呢。你看,我们在这趟旅行中不是完全没能说到话吗?而且晚上你也马上就睡了。」
栉田就算知道自己被讨厌,而且尽管自己也讨厌对方,她还是想和堀北打好关系。假如她的目标是和全班变得要好,那攻陷堀北就是一条无可避免的道路。
关于这两人的关系,纠缠着非常麻烦且复杂的问题。
「我可没闲到会去奉陪没必要的事。」
「你还真是坏心眼呢,堀北同学。你睡觉时的脸庞明明就这么可爱。」
堀北对于说出这种调侃发言的栉田好像稍微有点不耐烦。
总之我们就要以这些成员,来出发寻找食物了。
「欸,伊吹。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当我们正要出发时,我对在树荫下休息的伊吹这么搭话。
「我……?」
「今天也是考试的最后一天。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
「……也是呢。我也受到D班帮助的恩情……我知道了。我会帮忙。」
伊吹肩膀背着包包,前来志愿参加。山内独自感到很高兴。
「喔──这不是很好吗!这不是很好吗!好像有种开后宫的感觉耶!」
女生比例增加,山内的兴致也逐渐提升。没什么是比多一点人手还更好的。
堀北没理由拒绝,她没特别回答什么便踏入森林之中。
「阴暗的森林总觉得有点令人害怕呢……该说闷热的空气也很可怕吗?」
也因为阴天关系,森林里变得和昨天为止完全不同,视野相当不好。
山内腋下渗出汗水,而厌烦似的抓着体育服前后煽风。
「佐仓,你不热吗?」
山内企图想和佐仓聊些什么而向她攀谈。然而他的视线却集中在佐仓胸口,怀有纯粹只是想看胸部的这个简单易懂的目的。
「咦?啊,是、是的,我没事……」
佐藏迅速倾斜身体,想要委婉逃开他的视线。女孩子对男人别有居心的视线可是很敏感的呢。而佐仓因为有很多这种经验,所以应该特别容易察觉吧。
「昨天轻井泽还真是过分耶。佐仓你明明只是因为很温柔才维护绫小路的。」
「啊唔,咦唔……」
山内认为自己很设身处地在为她说话,但那份视线与说话内容,却是个相当爆炸性的举动。
「山内,或许我们也注意像是树上之类的地方会比较好呢。树上也可能会结着水果。这部分必须由长得比较高的我们来好好确认。」
「喔,好。当然。」
这么一来,应该就可以多少防止山内对佐仓投以下流眼光了吧。
虽然就算这样,男人无底的欲望想必是没有止尽的吧。
「乌云正从西南方靠过来耶。说不定天气会比我想像中还要更早变坏。」
根据情况一到下午马上就会开始降雨──把这可能性也事先记在脑海一角似乎会比较好。
要是情况变成那样,长期间外出寻找食物说不定会很危险。万一在森林里被雨天连累,那我们岂止动弹不得,就算受伤也有可能。那样的话我们应该也可能会立刻吐出大量点数。
「嗯──……」
当我寻找着食物且持续静静迈步走路时,栉田交替看着我和堀北,同时反覆做出像在沉思的动作。虽然堀北当然无视了这一切。
「怎么了啊,小栉田?」
迟一步察觉到栉田这般动作的山内向她问道。
「绫小路同学和堀北同学不是从一开始就很要好吗?我在思考这理由是什么。」
「话说回来确实是这样耶。你们为什么会很要好啊?」
栉田还真是替我们展开了麻烦的话题。
「我们并没有很要好喔。」
「虽然你总是否定,但你们果然还是很要好。你们就连现在也是并排走路。」
你就算对我说这种话,我也不记得自己有刻意这么做。
「啊,我说不定无意间找到绫小路同学和堀北同学之间的共通点了。」
「共通点?什么什么?」
「你看,你好好看着他们两个,山内同学。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嗯嗯──?」
山内以直逼我的脸到只距离数公分的气势观察着我。接着往堀北的方向跑去,不断地把脸凑过去。啊,笨蛋,你要是太靠近的话──
啪!──无情的声响打在山内脸颊。堀北挥出就连连续剧女演员都会相形见绌的漂亮巴掌。
山内因为那份力道与痛楚而发出不成声的声音,然后蹲了下去。
堀北就像是在诉说:「这有什么过分的吗?」对于这样的山内,她别说是对他说话,甚至连看也不看他。
「你、你干嘛呀!」
「你太靠近她了啦。你最好记住那家伙的地盘范围会比较好喔。」
之前池对堀北做出多余举动时也是类似情况。
说起来要是不喜欢的男人把脸接近到极近的距离内,我觉得无论是谁都会觉得不愉快吧。
「啊哈哈……对、对不起,山内同学。都是因为我说了多余的话。你没事吧?」
「你、你还真是温柔啊,栉田……」
山内抓住栉田伸出的手,一面红着脸,一面站起。
伊吹以有点惊讶的表情盯着这所有经过。
感觉在C班也不太能看见这种笨蛋般的互动。
「栉、栉田,你发现的共通点是什么啊?」
「那就是呀,我几乎看不见他们两个的笑容!倒不如说我总觉得没看过绫小路同学和堀北同学露出笑容的模样呢。」
受到栉田意想不到的指谪,与其说我坦率接受,不如说我感到认同──关于堀北的部分。
我看过好几次她瞧不起别人般的笑容,不过含有亲切感的笑容则是完全没有。
「我的确没看过堀北的笑容耶。可是我有在笑吧?」
「苦笑之类的话倒是见过……不过像是打从心底莞尔一笑或者捧腹大笑这种,我就没在绫小路同学你身上见过呢。还是说你只是没让我看而已?」
栉田有点不满似的探头窥视我。是的,这次我也小鹿乱撞了。我的心跳急遽上升。
尽管身处无人岛,美妙的香气还是从她身上扑鼻而来。我开始觉得害羞而别开视线。
「……这好像是基因控制的喔。笑口常开跟不会笑的人之间的差异。」
「嗯──……总觉得这种理由好像很讨厌呢。即使是真的。」
哎,虽然这应该不是所有原因。这主要可能是受到成长环境的影响。
「要不要试着练习一次?试着露出笑容。怎么样呀?」
「我们先以这部分为中心开始吧。」
堀北如此说道。
「咦?笑容的练习?」
「你要抱着旅行心态到什么时候?我当然是在说寻找食物的事。」
堀北以严厉的强硬语气责备栉田,并为了散开大家随即做出指示。
「别单独行动,要两人一起搜索。请你们注意这点。走吧,绫小路同学。」
堀北呼唤我,于是我便与她迈步而出。
「啊……啊唔……」
嗯?我在身后看见稍微追来的佐仓垂下双肩。
「一起去找吧!佐仓!」
山内朝着佐仓身后搭话,并竖起大拇指给我看。
看来这应该是表示「我一定会好好运用能单独相处的机会」之信号。
「请多指教哟,伊吹同学。」
剩下的栉田和伊吹组成了一队。伊吹虽然也是个冷淡的人,但如果是栉田的话,应该就没问题吧。
「堀北,你是怎么管理那张钥匙卡的?」
「这不是考试第六天才要来确认的事情呢……我一直都带在身上。」
堀北说完就把手伸进上衣口袋,告诉我东西在哪里。
「更新装置使用权的时候,我都会混在平田同学安排的学生之间。应该不会被伊吹同学或其他学生知道。」
这是最应该留意的地方,因此堀北应该有好好地做吧。
「如果可以的话,你能让我看一下吗?」
「咦?等等,要在这里吗?」
「倒不如说因为在这里所以才方便。若是在基地营的话会太引人注目。」
「……是这样没错,但你看卡片打算做什么?」
我向对我投以些许怀疑眼光的堀北说明事由。
「其实我有事至今一直没说出口。关于这件事,佐仓当时也和我在一起,所以你之后要去确认也行。我第一天看见有学生拿着像是钥匙卡一般的物品。」
我告诉堀北葛城在洞窟前方手持卡片的事。
「不过,我不知道那是否真的就是钥匙卡。因为我没有好好看过实物。假如结果那是捡来的电话卡,那可就笑不出来了吧?」
「……也是呢。如果你有确切证据,我们说不定就能得到巨大成果。」
堀北接受我的理由。她防备着伊吹并背对着她,然后悄悄拿出卡片。我收下它,并确认正反面。背面是常有的磁卡样式,而正面就如茶柱老师告知的那样,刻有领导者证明──「Horikita Suzune(堀北绫音)」的名字。
我用手试着触摸,了解这不是那种会剥落的东西。
「如何?这和葛城同学拿着的卡片一样吗?」
「不……这不好说。我本来以为只要看了就会弄清楚……但它或许和我记忆中的颜色不同。」
「钥匙卡有可能会依班级而有不同配色呢。」
「对啊,不过要做出决断,素材并不足够。要是失误的话可无法弥补呢。」
当我准备要归还卡片时,卡片从我手中掉落至地面。
「啊!」
堀北在我焦急出声的同时,立刻伸手打算捡起卡片。
「怎么了呀──?」
栉田有点担心似的往我们这边看,伊吹也同样看向这里。
「不,没什么。该说只是因为有只虫子所以我们稍微吓了一跳吗……抱歉抱歉。」
我道歉后往堀北方向看过去,发现她正在用莫名恐怖的表情瞪着我。
「对、对不起……」
极为生气的堀北与我保持了距离。
「你被甩啦?」
山内边贼笑边靠过来。
「欸,山内。我有事想商量,你能听我说吗?」
「什么啊?恋爱的谘商费用可是很贵的喔。」
「这带地面因为下雨的影响而到处都是泥巴,对吧?我希望你能把这些泥巴全都泼到堀北头发上。可以拜托你吗?」
「……啥?笨……要是做出那种事情我会被杀掉的啦!我绝对不做!」
我当然明白他不会欣然允诺。
不过这行动由我来执行就太不自然了。这应该是擅长说谎且平时就会做出捉弄他人行为的山内才办得到的特技。
「你呀,就算堀北对你生气,但是再怎么说报仇可是很逊的喔!」
「假如你愿意执行,我会提供你佐仓告诉我的电子邮件地址。」
「什──!」
「如何?」
「佐仓的电子邮件地址……唔,这、这样我就只好做了吧。」
为爱而生的男人迅速做下要为爱而死的觉悟。这份决心还真是出色啊。
「一言为定喔!你要是说谎的话,我可不会原谅你喔!」
我点头答应,山内便去搜集一堆附近的泥巴,绕到堀北身后。她的身体要是没有不舒服,应该也会察觉到这动静吧,然而堀北现在并无足以去注意周遭的余力。
发现山内古怪行径的栉田与伊吹,觉得很不可思议似的守望着这个过程。
山内随后执行了任务。他用双手狠狠将泥土浇上堀北的漂亮黑发上。然后,再用两只手胡乱涂抹。虽然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不过算了……
「哇哈哈哈!堀北身上沾满泥巴!真有趣!」
山内像个调皮小鬼般笑着,并且指着堀北。
堀北一时间好像无法掌握事态,短期间内没有动作。不过一理解状况,她就站起来沉默地抓住山内指着她的那只手臂。
「咦?」而山内在如此发出疑问的刹那,就已经被堀北给用力摔出。
5
中午前,我们一无所获地回到基地营。虽然没有出太阳,但盛夏的森林比想像中还更加炎热。就连曾说自己不太会流汗的堀北,也看得出来微微冒出汗水。
「快点洗掉会比较好喔,堀北同学。你身上有相当多泥巴呢……」
「是呀……这种状态实在很难受。」
堀北的头发和衣服到处都是泥巴,她应该觉得非常不高兴吧。虽然就算只有身体不适,她应该原本就很不高兴了。
「我会恨你一辈子,给我做好觉悟。」
山内被揍得七零八落。他害怕地颤抖身子,躲在我身后。
「我我、我、我、可、可是做到了喔!你、你会遵守约定吧!」
「没问题,考试结束后我一定会告诉你。」
对佐仓很抱歉,不过我必须报答勇敢展开行动的山内。
「哎呀,可是淋浴间好像没办法使用……」
已经搜索回来的女生们集合在淋浴间前方依序等待。
讽刺的是,轻井泽那组的三人全都正在排队。
就算堀北她们现在去排队,也要等上好一段时间吧。
虽然有浑身是泥的各种事由,但我不认为对堀北表现出敌意的轻井泽会让她先洗。
要插入那边队伍应该很困难吧。
「利用河川怎么样呢?这样的话比较快吧。」
「……是呀,除此之外好像没办法了呢。」
「我也来游泳好了。伊吹同学,你要不要也一起游泳?我想你也流了很多汗。只要我们准许,那C班就可以使用河川了吧?」
只有擅自使用据点是不可以的,这在规则上应该没问题。
「我就不用了。我不喜欢游泳,所以要去乖乖等淋浴间。」
「那、那么我也……」
佐仓好像不想在男生面前暴露泳衣的模样,而趁着伊吹表示意见时顺势拒绝。
堀北再次看了一次淋浴间,然后便转身离开那里。
会流出温暖热水的淋浴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不过虽说现在是阴天,天气也相当闷热。她应该是没自信在不舒服的状态下持续等待吧。
我和被打得狼狈不堪的山内走向帐篷前。
「我要稍微在帐篷里休息。被揍的几个地方很痛……」
山内步履蹒跚地走进帐篷,好像有点在哭。
虽说他是适任者,但我还真是做了个过分的委托呢……
那么堀北的情况是……她好像已经开始更换泳衣,外头看不见她的身影。
这段期间,等待淋浴间的人数也正逐渐增加。轻井泽她们后方是佐仓,再后面是伊吹。然后,新的其他两名女生则排在后方。
另一方面在河川里游泳的学生数量也很多,他们时而舒服似的游着泳,时而嬉闹,看起来很开心。几分钟之后,堀北和栉田都以泳装模样出现。
落单的我走向堆放着男生背包的行李放置处。
接着在营区里转来转去,四处寻找没有人烟的地方。
我大约五分钟之后回来,看见在河里洗完身体的堀北上了岸。
对身体不适的堀北来说,冰凉的河水对身体应该相当有害吧。
她确实洗掉泥巴就满足了。
「噢,看来事情已经顺利进行了呢。」
我确认伊吹排在淋浴间等候队伍最尾端,便微微地点了点头。
6
我在男生帐篷前方等待堀北出来,之后大约经过十五分钟,便看见了她的身影。堀北的样子好像有点奇怪,她就这样低垂着双眼呆站了一会儿。
然后慢慢抬起脸,环顾四周。
我和她对上视线,便能看见那双眼眸飘渺不定地微微晃动。
我不认为她那脚步沉重靠过来的模样单纯是因为身体虚弱。
「……绫小路同学,你能过来一下吗……」
被堀北呼唤的我回过一次头,再次确认在淋浴间前方排着队的伊吹。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跟我过来……这里没办法说。」
堀北只说这句话,就离开营区,往森林方向走去。
「怎么了啊?你还想进森林寻找食物之类的吗?」
堀北没回应我的呼唤,并且继续走路。
直到远离至看不见营区的程度时,往前迈步而行的堀北才停下脚步。
堀北回过头,好像打算说些什么,但她似乎内心有些抗拒,而瞬间犹豫了一会儿。
「……这是我粗心大意。这件事情是我自知失误之后才说出来的,可以吗?」
「失误?」
「……东西被偷了。」
「你、你该不会是在说你的内裤被偷走之类的事情吧?」
「不,情况更糟。被偷走的东西是……钥匙卡。这完全是我的失策。」
堀北陷入自我厌恶,露出至今我完全没见过的表情。
「正因为信任你,我才会说出来。因为我绝不会跟可能会是犯人的人物商量,而且这又是件丢脸到想死的事情呢……」
虽然关于这点我感到很光荣,但我可不能在消沉的对象面前表现出喜悦。
「真是太失态了呢……」
「不,错的是行窃的家伙。没错吧?」
「即使如此这也是责任问题。这和因为我身体不适、满身泥土等事情没有关系。」
堀北像是觉得悔恨般地低着头。流出情报恐怕会对考试造成巨大伤害。
「即使是一秒我也不应该把卡片放手,但是我却……」
「别责怪自己。虽然我想这算不上是安慰,但我认为你已经尽力了。」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只是懊悔地紧咬着下唇。
「现在先别公开应该会比较好。我们要先掌握情势。」
「嗯……我也是这么想。」
要是全班得知事实就会陷入恐慌。只有这件事我想先避免。
「我怀疑的人物有两名。那就是轻井泽同学或伊吹同学其中一人。」
若是前者,那就是纯粹找麻烦吧。
这想法可以说是──轻井泽为了欣赏堀北弄丢卡片而不知所措的模样才行窃。
「很遗憾,这机率很低。轻井泽一直都在淋浴间前面。」
「你没弄错吗……?」
「嗯,我可以断言。那两个会听轻井泽命令的女生也是一样。」
「这么一来伊吹同学是犯人的可能性就很高了呢。今天早上也可能让她知道了卡片的存在,这时机太刚好了。不过你不觉得偷走卡片是非常危险的赌注吗?钥匙卡上面刻有领导者的名字,所以应该只要看到就足够了。她会特地做出将受到惩罚的行为吗?」
她就像在向我寻求答案一般,用不安的眼神望向我。
我把手放在堀北的肩膀,为了让她放下心而这么说道。
「这事情只要找时机去问伊吹就知道。假如怀疑伊吹,那你最好盯紧她。被她拿着逃跑可会是最糟糕的剧情发展吧?」
「是呀。不过抱歉,你可以先回去吗?我马上就会追上。」
「……是吗?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监视伊吹。」
她应该也有想独自发泄的心情吧。
我留下堀北一人,回到了基地营。
7
十分钟左右后回到这里的堀北感受到基地营中的险恶气氛。
其原因便是从临时厕所后方可以看见灰暗的烟雾。
现在要生营火还太早,而且她也注意到地点很奇怪。
「那股烟是什么?究竟发生什么事?」
我和堀北会合,并逮住在附近吵嚷的池,询问情况。
「大事不好了啦!是火灾喔!火灾!厕所后面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
在淋浴间前方排队的女生全都消失了。
她们应该是听见火灾骚动而移动的吧。
「现在也没看见伊吹同学的人影。这场火灾说不定是她搞的鬼。她人在哪里?」
「她发现火灾,刚才走过去那边了。」
我们赶紧前往临时厕所后方,并在那里看见平田他们的身影。而伊吹也在场。
虽然堀北打算向伊吹搭话,但她看见伊吹那张侧脸却犹豫了。
那是因为伊吹的表情太过真实。
她对发生火灾这件事藏不住困惑之情。她就是摆出了这样的表情。
「……也就是说这不是她做的吗?」
这种疑问朝着堀北袭来,使她产生迷惑。
如果要偷钥匙卡,犯人就只会是伊吹。而若是要引起火灾,应该也只会是伊吹。
然而,那个伊吹却还留在现场对火灾感到惊讶。
我探头窥视起火点,那里还留有一叠不明纸张燃烧过后的残骸,不过由于几乎都成了灰烬,所以一时之间看不出那是什么。
然而,因为有似曾相识的部分烧剩下来,看见它的瞬间就立刻理解了。
「指南手册被烧掉了吗?」
堀北也发现似曾相似的某个部分,并如此问道。
「嗯,看来好像是这样。是谁做出这种事情呢……」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
堀北喃喃低语,懊悔似的低垂双眼。
「这是我的责任。我把指南手册收在包包里。包包堆放在帐篷前面,而现在是白天,所以我想都没想过它居然会被人偷走……不过首先我们必须好好灭火……」
比起寻找犯人,平田将确实扑灭火源放在优先,并走向河川。
平田一面拿空宝特瓶汲取溪水,一面用阴沉的表情如此嘟哝道。
「为什么……是谁做出这种事情……为什么大家不能好好相处……」
平田的手好像自然而然施了力,将宝特瓶啪啦地握扁。平田平时爽朗的表情不知去了哪里,甚至散发出有些恐怖的氛围。平田总是作为领袖来统合班级,他的身心不断承受着巨大负担。
「我认为你没必要独自承担太多。」
我向平田说出这算不上安慰的话。他小声说句「谢谢」就站了起来。
「这件事情……应该必须好好讨论了呢。」
「是啊,D班大部分学生都有目击到火灾。大家应该都会很想知道真相。」
平田表情气馁,将汲起的水拿回起火点。
「欸,是谁做出这种事情?这表示我们班上有叛徒吗?」
我们一回来,就发现男女生正以轻井泽为首进行互瞪形式的对峙。
「为什么要怀疑我们啊!内裤那件事跟这个是两回事吧?」
「谁知道啊。这难道不是为了要蒙混那件事才纵火的吗?」
「别开玩笑,我们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等一下,各位。我们冷静下来讨论吧。」
平田请我接下水瓶,我于是收下来,代替他去扑灭剩下的火势。
平田立刻前往人群中心,为了不让大家吵架而介入调解。
双方好像也因为昨天的内裤贼事件而情绪高涨,没有要罢手的迹象。D班每个学生都很想当场开始寻找犯人的样子。
「总之,这样应该就没有延烧疑虑了。」
我把空的宝特瓶倒过来摇了两三下。里头应该已经没剩下水,但起火点却有水滴滴答滴答地落下。我仰望天空。
「是雨吗?」
一滴水滴落在我的脸颊上。
云朵变得比刚才还更加阴郁漆黑。
这是即将正式开始下雨的证据。
大家原本必须团结起来熬过最后的危机,但男女生却彼此激烈对立似的怒瞪彼此,僵持不下。
「已经不行了。真是太糟糕了。这个班级里居然会有内裤贼跟纵火狂,真是太恶劣了。」
「就说不是我们了。你们要怀疑我们到什么时候啊!」
这是场永远都没有结果的争吵。平时应该会立刻阻止的平田,现在不知为何呆呆站着一动也不动。他是在思考犯人是谁吗?
「是说宽治,小伊吹是不是不见了……?」
山内察觉刚才为止都还在附近的伊吹不在场。
而且我们也得知她原本应该放着的包包消失了。
「难不成这场火灾的犯人是……」
「很可疑……对吧?假如要引起火灾,这果然还是……」
男生的怀疑开始转向伊吹,女生也开始一点一点地发出怀疑伊吹的意见。
然而,在解决问题之前雨势开始下得越来越大。
「糟糕,讨论就暂且先摆在后头吧。很多东西要是湿掉就糟了。」
池他们开始急忙将食物或放在外面的行李收到帐篷里面。
「平田,请给我们指示!」
池虽然这么对平田搭话,但他却待在那地方一动也不动。
平田盯着空无一物的空间,一直静止不动。
在他这么呆站的期间,雨声逐渐变大。
我有点在意平田的情况,靠近他的身边。可是他好像完全没发现我。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这样的话就跟当时一样了……」
我不可能会明白他低声呢喃的话中含义,但很清楚的是事情非同小可。
这不像那个总是冷静沉稳的平田。
「我──我是为了什么?至今为止都是为了什么……」
「喂,平田,你在做什么啊!」
远方传来呼唤平田的声音。即使如此平田仍像是没听到,一点也没打算移动。
我轻轻把手放在平田的肩膀,他吓了一跳,然后慢慢回过头。
「池在叫你喔。」
「……咦?」
平田的表情毫无生气并且苍白。
池再次呼唤平田。虽然很缓慢,但他慢慢恢复正常。接着他发现天空开始下起雨。
「是雨……」
「你最好去帮忙池他们,衣服那些都还晾在外面呢。」
「是、是呀,我们得马上收拾。」
「绫小路,平田那家伙没事吧?」
「他好像大受打击呢。毕竟事件这样接连不断地发生。」
「我国中时班上有个资优生公子哥,该说是责任感很重吗?他因为承担各种事情,有次情绪就溃堤了。那次之后班上有阵子变得一团乱呢。」
「你的意思是你在平田身上也感受到那种征兆?」
「哎,虽然说情绪溃堤实在有点超过,不过总觉得他好像有点危险。」
这是须藤犹如野性直觉般的东西吗?不过好像意外地准确。
平田在这场特别考试开始之后,就背负着各种事情在行动。
那些事情应该费劲到无法与校园生活中的麻烦相提并论吧。
平田身边围绕的环境确实开始改变。
轻井泽的内裤贼事件,外加火灾骚动。他的内心应该就像这片天空一样情况恶化。
「哎,现在就先想点办法处理行李部分吧。」
我们混进已经开始在收拾的学生里一起帮忙。
好在东西好像几乎都收拾完毕,约莫一分钟后就结束了。
「那么……一切准备都结束了呢。」
伊吹消失踪影一事虽然在我的预料之中,不过堀北也同时消失了吗?
我原本推测可能性各半,但是不如说情况好像朝着对我有利的方向发展。
我看准直达海边的道路,慢慢迈出步伐。
7
我硬是移动着沉重的身躯,在开始下得越来越猛烈的雨势当中追赶着伊吹同学。
天空覆盖着乌云,遮蔽了阳光,视野因此很差。虽然看不见伊吹同学的身影,不过幸亏地面泥泞有着足迹。只要沿着这些足迹,应该就能找到她。
我从基地营沿途向前走了大约一百公尺,结果意外的是那名人物停下脚步,彷佛正在期待着自己等待的来访者而站着不动。
我不禁藏身至暗处,但看来这没什么意义。
「你打算做什么?」
伊吹同学头也不回,她的声音穿过细雨声传了过来。
「我有发现你追了过来。你要不要出来?」
「你是何时发现的?」
「从最开始。」
她简短答话的模样,有种至今没让人感受过的阴森感。虽然安静且寡言的形象没有改变,但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那么你追来的理由是什么?」
「我要是不直接说出来,你就不明白吗?」
「我不知道耶。」
这样简直就像我是坏人似的。
「你不是最清楚被我追的理由吗?」
「该说我是真的没头绪吗?怎么,你有什么事吗?」
伊吹回过头,直直凝视着我的双眼。
那双眼眸里完全没半点阴霾。我甚至还忍不住差点向她道歉。
我没有确凿证据,只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在行动。
「你不觉得就算说谎也是无可奈何的吗?」
她好像瞬间看穿我的迷惘,紧接着如此说道:
「至少我想从你口中得到追赶我的理由。」
「内裤被偷窃的那件事,以及火灾骚动。D班还真是灾难连连呢。」
「这又怎么样?」
「你了解我们班上部分同学正在怀疑你吧?」
「嗯。我是外人,被怀疑也没办法。」
「换句话说就是这么回事。」
「你想说我就是犯人?你有什么证据吗?」
「很遗憾,关于内裤那件事情我没有任何证据。可是我认为犯人就是你。」
「这话还真是过分耶。你居然没证据就怀疑我。」
我也只能称赞她的手法就是如此高明。
因为她到第五天为止都没采取任何行动。借由主动不想接近D班,反而让我们不起疑,并让她在我们班上度过考试。
「你今天的行动就是我怀疑你的理由。你应该不需要这件事的说明吧?」
我必须想点办法从伊吹同学那方取得证言。因为由我说明所有怀疑理由也就等同招认自己就是领导者。即使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自信,但假如她有百分之一的无罪可能,那我就不得不避免直接追问。
「我就单刀直入地做个了结吧。把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还给我。」
眼前的伊吹同学也没看着我的眼睛,便如此说道:
「我不知道。」
她这么回答,就快步迈出脚步。
我也配合她的速度追上去。
伊吹同学好像改变了前进路线,往森林里走去。
「你要去哪里?」
「谁知道我要去哪里呢。」
要在森林里笔直前进是很困难的。我在这几天体会到这点。
而且在这种天气里也无法有好的视野。
可是伊吹同学毫不介意地在森林里踏着步伐。
我是为了知道真相才追过来,所以不能在这里退下。既然我出了丑,就不得不负起责任解决问题。
我必须挽回失误、我必须挽回失误。
我的脑海里多次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考试才刚开始。我可不能在这种地方挫败……
这也算是──我对于那个曾对轻井泽同学态度强硬的自己所做出的交代。
我的心跳开始加剧。我慢慢地止住气息,缩短与伊吹同学之间的距离。
根据情况,硬把卡片拿回来也必须列入考虑范围。
没问题,我可以顺利做到。可以顺利做到、可以顺利做到、可以顺利做到。
我自己也很清楚我的情绪不冷静。
可是,即使如此现在我也只能想点办法。我没有任何人能够依赖。
我无论是至今为止还是从今以后,都会自己一人好好表现。
比起森林中辟出的道路,风雨阻碍还多少算是比较好的。
然而,视野却相对变得更差。而且就如我所想的,立足点的状况也变得更加恶劣。
而且在小径里左右前进的期间,我当然逐渐失去了方向感。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我的身体状况。我知道从刚才开始状况就随着时间逐渐恶化。
虽然迄今都只有感冒前兆或者稍微发烧就没事,但好像因为淋了这场雨,体温下降的关系,我的身体情况因此突破底线,感冒一口气猛扑而来。
伊吹同学突然停下脚步,然后仰望一颗树木。她视线前端的树上绑着一条被雨淋湿的手帕。
「你要追到什么时候啊?能不能适可而止?」
「直到你把从我这里偷走的东西还来为止。」
「你能冷静思考看看吗?假如是我偷走钥匙卡,怎么可能一直拿着那种危险的东西?要是被谁看见那种情况,我就会立刻失去应考资格。而且这还不是只有我自己失去点数就能了事耶。」
我只说了把偷走的东西还来,一次也没提到钥匙卡。
换句话说伊吹同学刚才就像是进行了招供。
伊吹同学对于打算追究这点的我露出雪白牙齿,浅浅一笑。
「我不打自招了──你是这么想的吗?很遗憾,这并不对。」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说我也厌倦和你说话了。」
伊吹同学蹲下之后,双手便开始掘起地面。
「呼、唔……」
强烈的晕眩及呕吐感袭来,我不禁将背倚靠在身旁的大树上。
「你的身体状况好像相当糟糕呢。」
伊吹同学察觉我这里的状况而回过一次头。不过她立刻就继续进行作业。
「呼……呼……唔……」
我至今都尽力不让自己的呼吸紊乱,但已经无法继续下去。
运动衫吸收不停落下的雨水,急速地夺走我的体温。
要忍住躺下的冲动,我就竭尽了全力。我连好好抬起脸都办不到。
……假如考虑到体力问题,那我只能现在展开行动。
「伊吹同学,我要以武力来搜查你了。这样子你也不介意吗?」
我如此喃喃说完,伊吹同学就停下挖土动作,站起来往我靠来。
「──武力?你能再说具体一点吗?你的意思是要施暴吗?」
「……这是最后的警告。乖乖把东西还给我……」
我用强硬的口吻与伊吹同学对峙。虽然我很想避免强硬手段,但已经没办法了。
这种模样可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呢……以前,须藤同学曾经引起某个问题。那是个殴打C班学生,并卷进学校来进行仲裁的事件。当时,须藤同学挥去降临至自己身上的灾祸。我断定他有罪。我认为那是他自作自受而抛弃过他。
而那样的我,现在却像这样打算用暴力解决。这还真是个不得了的笑柄呢。
「最后的警告吗……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既然这样那就随你高兴吧?」
她把包包放到地面后便轻轻举起双手,摆出投降姿势。
到这地步她还真老实呢。可是,她的模样看起来也不像是死了心。
但我不能错失这个机会。我姑且为了确认包包而伸出手。
下个瞬间,伊吹同学纤细的腿便往我脸上踢来。
我被「假如她打算攻击我」的这个微量警戒心所拯救。
我往后一跳,回避踢击。
溅起的泥土附到我采取防卫姿势的手臂上。
「哦,挺会的嘛。」
「施行暴力行为会立刻失去考试资格……」
「你说在这种地方会有谁看见吗?而且你也有意思这么做吧?」
她冷冷一笑,下个瞬间马上抓住我的肩膀推倒我。
我对于无法预期的变故连采取防护动作也没办法,就倒在泥泞的地面上。
「能请你稍微睡一下吗?」
对已经遍体鳞伤的我来说,她那张从正上方俯瞰着我的脸庞很模糊不清。
伊吹同学抓住我衣襟,拉起我的上半身,同时紧握拳头。
假如正面承受这击,我的意识就会中断。
我以流畅的动作拂开她,并滚至地面逃出来。
我拚命想抬起上半身,而把手撑在泥泞的地面爬起。
我第一次觉得幸好自己有学武术。
「哦?真是出乎意料地动作灵活。你有在学什么吗?」
伊吹同学不慌不忙,评鉴着我似的露出钦佩的眼光。
她瞬间看穿我有习武经验,这也代表着她并非一般人物。若不说这情况是最糟糕,那我又该如何形容才好呢。
「真是的……我在这场考试还真是出尽了洋相呢。」
我对D班没半点贡献。岂止如此,我身体状况明明不好,还厚脸皮地出风头,因此拖累拚命努力的D班。
要是我在最开始说出来就好──说出自己身体不舒服,想麻烦其他人担任领导者,或者明明只要拒绝就好。可是我的自尊心却阻碍我,不容许我这么做。
我讨厌那个瞧不起许多人、骂他们没用,却又派不上用场的自己。
哈哈……我的心里发出了干笑。
至今为止,我曾像这样对自己辩解过吗?
「偷走钥匙卡的人就是你,对吧……?」
打算追击的伊吹同学停下动作,但她立刻就缩短与我之间的距离。
她假装要用右手臂攻击,实际上使出了踢得很高的高速踢击。
我闪过这击,接着想转而反击而伸出手臂。伊吹同学立刻察觉危险,闪过我的手,又切换至下一次攻击,强迫我进行目不暇给的攻防。
在立足点很差的情况下,她的脚步熟练,让人不觉得她有把这环境视作困难。我看不出来她对伤害他人怀有任何犹豫。
伊吹同学彷佛正在享受这状况,露出洁白牙齿笑着。
我居然会以这种形式看见她大笑的表情。
因为四处活动的关系,强烈的寒意与呕吐感袭卷而来。我处于连站着都很勉强的状况。
「作为你努力到现在的奖励,我就告诉你真相吧。偷走卡片的就是我。」
伊吹同学把手伸进口袋,慢慢取出卡片。
面向我的卡面上确实刻有我的名字。
「……都到这地步了,你居然会爽快承认。」
「因为到现在这地步承不承认都没关系了呢。你没有我施暴的证据,绝对无法要校方做出正确的判决。对吧?」
伊吹同学的推断是对的。校方完全没有任何能够察觉这情况的要件。
伊吹同学也和我得到同样的结论。
即使我在这里被她单方面打倒,伊吹同学也可以说出许多推拖之辞。就算我去申诉,结果双方也都会受惩罚。吃亏的会是拥有点数的D班。
虽然机会很渺茫,不过只要拿回钥匙卡,我们也有可能脱险。
我只能借由确保确凿的证据,来让C班承认自己的错误。
钥匙卡上留着指纹,我有机会能够主张自己被窃的正当性。校方为了究明真相,说不定会为我们进行彻底调查。我不能舍弃这份希望。
然而,要是我无法在下次动作压制住伊吹同学,我就拿不回钥匙卡了。我不认为她会是采取如此大胆行动的笨蛋。要是卡片被她带着离开,应该就永远都找不到了吧。这样的话,事情就只会变成「卡片被偷走」以及「我没行窃」之争论。
我已经没有足以跑去接近她的力气。而且我就连足以握拳的体力也都没了。我只能完全利用对方的力量。
伊吹同学似乎有赶时间的理由,又或者好像是太小看我。她飞奔过来发起攻击──就像是个享受单方面狩猎的猎人。
她的视线突然望向我的脚边──不过这是假动作。伊吹同学虽然将意识集中在我下半身,却毫不犹豫以最小限度动作将右拳挥向我的脸。我千钧一发地避开这掠过我发际的近距离攻击,以顺着这股力量的形式,稍微对她背部施加力道。即使这不至于让她跌倒,但她也失去平衡。我试图抓住她的胳膊,转眼间她又掌握了情势,巧妙避开我的手臂。
她应该是看穿我打算利用她的力量及速度了吧。不过,我也已经预想到她会避开。我挤出最后的力量,将左拳用力捶向她的心窝。
「哈──!」
伊吹同学变得无法呼吸,痛苦似的当场跪下。但我的体力也同时到达极限,视野软绵绵地扭曲。我无法进行追击,按着自己的头。
「太糟了……我已经到达极限了……」
我勉强自己激烈活动身体,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绝望的地步。
可是我不能在这里倒下。我那击打得很浅,还不至于打倒她。
「我不懂耶……我还以为你肯定掺了一脚。」
伊吹同学一面擦拭着满是泥土的脸庞,一面站起来。
「掺了一脚?你是指什么事情……?」
伊吹同学瞬间表现出犹豫是否该说出来的模样,但不久就嘟哝道:
「我的意思是烧掉指南手册的人不是我。」
「……都到这种地步,你还打算再次说谎?」
「你说烧掉那种东西对我会有什么好处?大家必然会因为那场火灾骚动而再次开始搜查犯人。你们迟早会开始强烈怀疑我。这实在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吧?」
「这──」
确实如伊吹同学所言。她在发生火灾前偷走了钥匙卡。
她没必要特地做出烧指南手册并煽动大家情绪的这种事。
那么,这是谁做的──?烧掉指南手册会有什么意义吗?
「我拐弯抹角地和你说话也是为了确认这件事情呢。但看来好像不是你。不过应该说这样就让人无法理解吗?你认为D班里会有那种人吗?可能比你还早发现我的犯行的人。」
「你似乎不可能会知道呢。」伊吹如此说道并叹口气。
「唔……难道说……」
我的脑海浮现某个人物的身影之后,就立刻察觉伊吹同学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下个瞬间,被钝器击中般的冲击袭向我的头部。我被用力推倒。
「闲聊就到此为止。」
即使我下意识觉得必须爬起来而撑起了手,伊吹同学仅以右脚轻轻拨开我的手,我便束手无策地再次倒下。
伊吹同学抓住我的浏海,用力往上拉。
「放、放开……」
「抱歉啊,我也是有各种事要忙的。」
她迅速高举手掌瞄准我的脸颊。我的思绪及身体都到达极限,不过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就这么被她打败。我拨开她那只抓住我浏海的手。
然后以不美观的动作站起,试图与她保持距离。
可是我的脚不听使唤,耗尽力气似的再度倒至地面。
「你难道认为这种强硬的手法是能被原谅的吗……?」
「谁知道。我没意思回答。」
她缩短了距离,高高抬起脚,用力踩踏着我的脸。
到底重复几遍了呢?我……铸下了大错。
我因为尝试自己挽回错误,而使状况变得无可挽回。
8
我俯视着完全失去意识的堀北,并在原地大口深呼吸。
好久没碰到如此难缠的对手。
倘若这家伙的身体状况良好,那不管是谁赢也不奇怪。
这女人就是这么强。
我再度开始作业,不久就挖出被塑胶袋包住的手电筒与无线电对讲机。
虽然假如可以的话我还真想不使用这东西就了事。
「什么……?」
我取出埋在地底的两样东西,便立刻陷入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之中。
我不清楚原因,只是隐约觉得它的状况好像跟我埋入时有些不同。
「是下雨的关系吗……」
我认为应该是自己想太多,接着使用了无线电对讲机。然后告诉那个应该在某处等待联络的男人我现在的位置,并为了让身体休息而坐下来。
接着大约经过三十分钟。我视野前方亮着手电筒的灯光。灯光闪烁了两三次。这就像是摩斯密码那样精准规律。我用脚边的手电筒传送相同暗号。引导彼此的光线就像在互相共鸣,并且逐渐增强。
然后,那张我看都不想看且令我火大的脸庞──龙园,现出了身影。
「哦,辛苦你了啊,伊吹。做得好。」
「……这是当然的吧。」
「当然?你要是不出纰漏,我就不必冒着风险前来这里了呢。」
「这也没办法吧。我没料想到数位相机居然会故障。」
对,只要数位相机没坏掉,那我拍摄完钥匙卡便能了事。这样就会获得确凿证据,也就没必要使用无线电对讲机叫出龙园。结果我却抱着巨大风险携出钥匙卡,还涉及让堀北知道我的真面目一事。
「那么,卡片呢?」
「在这里。」
我从口袋取出卡片,并把它交给龙园。龙园用手电筒照亮,确实确认上头刻着的名字──「Horikita Suzune(堀北铃音)」。
「你也过来这里确认吧。这本来就是你要求的条件。放心吧,这种天气与黑暗之中照理不会有任何人在。你要提防是没关系,不过别浪费时间。」
男人从阴影处现身。他是A班一个叫作葛城的男人。
他是冷静沉着且重视稳健的那种类型,是个与我们领导者完全相反的男人。
我故作冷静,但内心不得不再次理解到龙园的恐怖。
龙园在这场考试开始后,就马上对我说要拉拢A班,可是没想到这家伙还真的实践了。这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葛城从龙园手上接下堀北的卡片,用他那双眼睛亲自好好确认卡片。
在这座无人岛上也不可能进行伪造。
「看来这是真货。」
「这样你接受了吗?」
尽管我们出示确切的证据,葛城也不改他那严厉的表情。
我有听说他是个谨慎的男人,但到这种地步的话,应该就是种病了吧。
「不过真亏你能够潜入D班呢。你没遭到怀疑吗?」
「假如用一般方式进行,是会被怀疑没错。哎,怎么办到的可是商业机密。」
我不知不觉间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我提出要对D班进行间谍活动的作战时,龙园用力揍了我。谎言才因此变成了真实。那份痛楚,以及对此的憎恨,全都是真的。
D班的学生当然就误会我是被打并且遭受驱逐。
假如我没有受伤,想必就不会那么顺利地潜入D班了吧。
「你别一直沉思啊。正确与否的这点判断,你应该做得到吧?何况你现在已经半处于将自己交付给我们的状态。你可别做出在此罢手的糊涂事。」
「……是啊。」
他虽然这么回答却好像还没有接受。龙园看着他这副模样,比起焦躁,反而露出宛如扑向猎物般的笑容,如此低语:
「你不在此立下大功怎么行?我可是知道自从你参选学生会落选的传闻散开之后,坂柳派就处于优势的事情喔。现在可是个机会对吧?」
「你这家伙……为什么你知道这件事?」
「借由联手来让A班得到巩固的地位。这么一来,倒戈的那伙人也会回到你旗下,对吧?还是说你要与我为敌呢?要是这样事情会变得如何呢……」
葛城并不是和恶魔交换了契约,只不过是交涉了而已。不过他这个想法太天真。与恶魔对话,最终则将连结至强制性的血之契约。
「机会只有坂柳不在的这时候。无法在此当机立断的家伙是没办法统治A班的。」
「……按照约定,我方也同意成立交涉。我就接受你的提议吧。」
葛城如此说完,就对龙园伸出手。龙园不做回应,只浮出无畏的笑容。
「这样就好了。你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等等,所谓交涉是指什么?也能详细告诉我吗?」
这些家伙想做什么都随便,但我也有权利知道内容。在以A班为目标的这方面,我必须判断支持龙园是否正确。
「我和A班联手了呢。」
「请容我回去班上。我不想久待而提升风险。」
葛城把那张钥匙卡放回我手里,接着独自消失于黑暗之中。
「那么所谓交涉是指什么?它的内容是什么?相应的回报又是什么?」
天空因雷雨而闪出一道白光,雷鸣随后便与之一同落在海的方向。龙园完全没吓到的反应,只浮出毛骨悚然的笑容,并对我说出契约内容。
其内容复杂且不单纯。不过假如用一般方法,即使费尽千辛万苦也很难达成吧。我们约定好要付出巨大的抵押代价。大部分学生弃权并在船上尽情享受假日──包含这考前完全无法想像到的状况在内,一切都按照龙园的目的在进行。虽然我讨厌死这家伙,但他果然是个最接近A班的男人。我再度理解这点。
「可是……有葛城会持续遵守约定的保障吗?他说不定迟早会毁约。」
「我当然也有补足这点。那家伙绝对不得不遵守约定。」
我走近堀北身边。确实擦掉指纹之后,便让她的手握住钥匙卡。这女人没有任何办得到的事。即使知道自己被C班看穿领导者身分,直到考试结束为止她也只能默默忍受。正因为我观察了D班一周才会有这种把握。这女人不信任任何人。知道钥匙卡被偷走也没立刻做出向同学报告的举动。她好像唯独对绫小路敞开心扉,不过那个男人也是孤立型角色。再加上他也很无能,根本就算不上是威胁。而且只要她还拥有钥匙卡,她因为自己的失败而让人看穿领导者身分的这件事──说不定还可能不被D班其他人揭穿便了事。
我在某程度上了解这女人的性格。她忍耐力强而且倔强,是不会听取他人意见的类型。换句话说就算有多么痛苦,剩余时间她应该都会忍耐下去。
「你就尽管运用你那聪颖的脑袋来保护自己吧。」
接着,我们便静静融于漆黑的森林之中消失踪影。
9
我快步踩踏在湿濡的地面,追在伊吹后头。天气是个很棘手的问题。根据天候状况,我可能会受困,也可能会卷进事故。而且日落比我想像中还快。要是不使用手电筒,在森林前进将会开始变得困难。而这也是个不安要素。雨势变得越来越大,而且逐渐开始刮起猛烈的狂风。
天气虽然尽是些不好的状况,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
斗大的雨滴使我只能确保前方几公尺远的视线。虽然要是我走进任一条岔路就很可能会迷路,不过幸亏下雨,她们两人的足迹留在泥泞的路面,所以我只要追着这些足迹就好,相当轻松。可是,这足迹却在途中忽然中断。不对,这并不是中断,而是延伸到更深邃的森林里去了。从她们以锐角角度改变前进路线看来,表示她们并非迷路,而是刻意走入森林里。
我用手电筒照向森林里头,发现两人的足迹不断进入深处。
她们没有任何理由特地走向危险的森林。为了以防万一,我试着把灯光照向通往海边的正规道路前方。可是地面很干净,没有足迹。
我用手拂去从浏海滴下的雨水,追着足迹进入森林里。
视野当然越发恶劣。现在也可以说是已经入夜了。我只凭两人的足迹在这片甚至笼罩着阴森氛围的森林中不断前进。
我大概前进三十公尺左右了吧。总觉得视野前方一瞬间照来光亮。
我立即熄掉自己携带的灯光,隐藏自己的气息。我盯着那道光的方位,之后又看见一两次灯光。那是手电筒。就像是在彼此传送信号。会是伊吹和堀北吗?不,这不可能。伊吹就姑且不论,堀北应该没有携带任何能够成为光源的物品。我朝着那道光悄悄走去,缩短了距离。
我耳里听见犹如雨中小杂音一般的人声。我接着隐藏自己的身影。
有谁在那里?他们在说着什么?──这都是微不足道的事。问题在于我是否会被他们发现。只要事情没变成那样就好。把握情势是次要。
接着过没多久手电筒的灯光便远去了。看来他们好像已经结束谈话。
为了以防万一,我一边警戒,一边慢慢靠过去。结果那里……
大树旁倒着彷佛气绝一般失去意识并且浑身是泥的堀北。
一片钥匙卡掉落在她那无力垂下的手附近。
堀北受伤的身体,外加土壤被挖开的痕迹。
从状况看来,我确定堀北是领导者的事已经被伊吹以外的人物给知道了。我捡起钥匙卡之后就抱起堀北。
「嗯……」
堀北好像感受到被抱起的异样感,微微发出声。虽然很缓慢,不过堀北也确实地虚弱睁开双眼。
「你醒过来了吗?」
「绫……小路同学……?」
她好像没能理解自己的状况,恍惚地说出一句话。
「唔……头……好痛……」
「因为你烧得很严重呢。你最好别勉强自己喔。」
「是吗……我被伊吹同学……不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明明就叫她睡觉,可是堀北却以似乎会烧得更严重的气势在思索着各种事情。
接着一点一点开始理解情势。
「偷走我钥匙卡的人……果然就是伊吹同学。」
「是吗?」
「……我已经无法再瞧不起须藤同学他们了呢。」
她彷佛在悲叹自己曝露丑态,及造成这束手无策的事态,而闭上了双眼。
「这也不是那种能二十四小时持续躲藏的考试吧。不管怎样都会出现破绽。」
我本来自认是在圆场,但这好像令伤心的堀北更加沮丧。
「要是我知道去依赖谁,这事情就能避免了呢……」
假如真心想要彻底保护领导者真面目,应该就必须去仰赖打从心底能够信任的伙伴。这么一来,就会如字面一样,能够以二十四小时的体制来彻底保护卡片的存在。
然而堀北并没有半个能帮她忙的朋友。
「真丢脸。」堀北如此反覆小声呢喃道。
「我在失去意识时,总觉得听见了龙园同学的声音……真是奇怪呢,照理说他应该早就弃权退出了……」
「你失去意识了,大概是作梦了吧。」
「假如是梦,那就更糟了呢……」
觉得隐约听见龙园的声音啊。即使睡着失去意识,她的脑袋也自动让自己保持清醒。就算无意识之间听见龙园的声音也不奇怪。
「对不起……」
当我不发一语地沉思时,堀北说出道歉的话语。
「你为什么要道歉啊?」
「这是因为……除了你之外我就没有人能够道歉了……」
嗯──原来如此。这句话还真引人深思。
「假如你觉得很抱歉,那今后就要结交值得信赖的朋友。首先要从这点开始。」
「这是难以达成的商量呢……因为不管是谁都不会理我这种人的。」
对于这种彻底放弃的自嘲,我反而感受到如征兆一般的东西,因此笑了出来。
「虽然被你笑也没办法,可是被瞧不起的感觉还真是不愉快呢……」
「不,不是这样。因为我在想你心里也开始感受到伙伴是必要的。」
「我没说过那种话……」
如果是平时的堀北,她可能已做出污辱对方之类的事,然而这次发言里却含有其他意思。她的话里包含自责的意思。
不然她不会拐弯抹角地说出「谁都不会理我这种人」。
即使如此这应该也不简单呢。要是可以马上灵活改变至今为止一直前进的道路,那谁也都不必辛苦了。堀北那双呆滞眼神,与其说是看着我,看起来反倒比较像是透过我在看着谁。
「这种事情,我明明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
人在这世上是无法独自生存的。因为学校和社会都是由众多人所组成。
「别再说话了,你可是病人。」
我为了让她乖乖休息而如此劝说,但堀北没有停止忏悔。
然而,堀北心中并无依赖他人的选项。她明明有看见,但是又不去选择它。
「我一定会靠自己的力量晋升A班。我一定会挽回这个失败……」
她无力地抓住我的衣袖,如此向我诉说。
「我已经做好觉悟会被全班怨恨……毕竟我铸下了这般错误。」
「在这所学校的系统上,就算你独自奋战也无法升上A班。无论如何同学的协助都是必要的。这可是无可避免的喔。」
她好像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因而闭上双眼。
堀北抓住我袖子的那只手,力道虽然很微弱,却也让我感受到其中蕴藏的力量。
「我不能认同你。就算会多么辛苦,即使如此……我也要凭一己之力……」
「啊──吵死了,你不要再讲话了。你一个病人不管讲什么也都完全没有说服力。」
我稍微用力抱紧怀里的堀北。
「你无法承担这重责大任。你不是那么坚强的女生。真是遗憾。」
「那么你是要我放弃吗?放弃晋升A班的梦想、放弃被哥哥认同的梦想。」
「我没说过这种话,而且你也没有必要放弃。」
我俯视在缩我怀里痛苦的堀北,并补充道:
「假如你无法独自战斗,那只要两人一起战斗就行了。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为什么……?你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谁知道呢。」
我没有回答并含糊其辞。过了不久,筋疲力竭的堀北便再次失去意识。
现在必须做的就是不被任何人发现地将这家伙搬出去。虽然让她弃权很简单,但我不清楚手表的紧急按钮是怎样的东西。
万一它是会紧急出动直升机的装置,那附近想必会响彻螺旋桨刮出的强烈风声。
「噢……我走错路了吗……危险危险。」
我怀着要是能出到小径就好的心愿前进,但遗憾的是,我到了一个很陡峭的悬崖。我要是再踏出一步应该就会滚落下去吧。
我试着照亮下方,这里看起来似乎大约十公尺高。很遗憾,不过我好像正走着错误的方向。总之先折回原本的路吧。
我为了不造成堀北负担而打算慢慢往反方向调头。而在这之后──
我脚下的土壤不幸崩塌,身体因而失去平衡。假如我是独自一人,就可以使劲用脚撑住或者抓住树木,但可惜的是我双手抱着堀北而腾不出手。我无法避免坠落。我为了保护堀北而瞬间卷起身躯,接着一筹莫展地滚下陡峭的悬崖。
我在数秒期间里好像失去意识。落下后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楚。
总之,堀北没受伤便了事应该就能说是幸运了吧。
我仰望倾斜的崖面。在抱着堀北的状态之下,我实在不太可能爬上去。
「……我搞砸了呢。」
然而,现在可不是在这边进退两难的时候。
我这次将失去意识的堀北背在背上,打着一支手电筒往漆黑的森林前进。
打在身上的雨水毫不留情地前来夺去体力。最重要的是,我背后的堀北传来的热度非比寻常。再这么淋雨下去会很危险。
可是这里是森林里。不可能会幸运地有人能够进入的那种洞窟或者人造物。
那么,剩下应该就只能依赖大自然的力量。
幸好树木都很茂密,依据地点不同,也有比较不会淋湿身体的地方。我在周围找到特别粗壮的巨树,接着接近那棵树的正下方。虽然当然无法遮住所有雨水,但即使如此,茂密的树叶也能够阻挡许多雨水。
我轻轻放下堀北,让她横躺。这时候运动衫弄脏也只能请她忍耐了。我席地而坐,接着让堀北的头躺在我腿上。
要是现在周围很凉爽,那就还算得上是个安慰。不过由于湿度很高的关系,周围相当闷热。
身体状况糟糕的堀北好像觉得很冷,而不时缩起身子发着抖。
我心想要是能稍微减轻她的负担就好,于是把她抱近我的胸口,静静等待时间流逝。
究竟经过多少时间了呢。堀北在重复紊乱呼吸的同时醒了过来。她好像因为精神恍惚的关系,无法好好理解自己身处的情况。
「为什么……你会?……我……?」
堀北似乎一时陷入错乱,而想不起不久之前的事。
我说明事情原委。但我不太确定她有没有理解我所说的一切。
「是这样呀……我想起来了。」
「那就好。」
「这就难说了。我也回想起了自己的失败,所以这或许是最糟糕的事情。」
若她还能说出这种自嘲段子,那就暂且能放心了。
「已经差不多要六点了。堀北,虽然我想你会很难受,但是你应该弃权。你身体撑不住吧?」
她至今或许都是一路勉强假装过来。但她已经不可能再继续这么下去了。
「这我办不到。我不能让班上因为我而失去三十点……我可是对使用点数的轻井泽她们很严苛呢。我这样岂不就像是个笨蛋……」
校方对于身体不适的惩处很重。光就点数来说,惩罚会比轻井泽个人利用的点数还多。堀北懊悔似的把手臂放在自己的眼睛上方。这是为了要隐藏湿润的双眼吗?
「不仅如此……我钥匙卡还被偷走。你懂吧……?」
「D班将更进一步失去五十点。」
堀北轻轻点头。这么一来D班的点数便所剩无几。
「放下我吧。就算只有你,你也要回去。这么做的话,暂时就会是只有我缺席点名便能了事。」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明天早上之前……我一定会自己想办法回去。只要在点名时忍耐身体不适,一定总有办法不退出考试。」
那么扣除五点就能解决──她应该是有着这样的目的吧。
「这状况可没这么天真。你现在相当虚弱,而我们班导也没单纯到你靠演技就能够熬过去。最重要的是,你再怎么样也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回去。」
「即使如此我也只能这么做……这是为了让D班留下点数。」
去掉钥匙卡这件事,关于点名与弃权方面也可能够守住点数。那应该确实并不是个小数目。
「你走吧。」
堀北极为虚弱,但存在她话中那犹如意志般的东西,却让人感受到不屈不挠的斗志。
她就算可以忍受自己扯后腿,似乎也无法忍受自己连累他人。
我陷入沉默后,她便摇摇晃晃爬起,把头倚靠在大树。
这应该代表着──别管我了。
「那么我就不客气地放下你了喔。因为要是这样下去我可是会被同学责骂的呢。」
「……嗯,这是正确的判断。一切责任都在于我。」
堀北即使面对我冷淡的抉择,也称赞这是恰当选择。她只对极为虚弱的自己本身感到羞愧。她抱紧颤抖的身躯,忍受寒冷。不依赖他人的性格也很难搞呢。
天气状况依然恶劣,风雨没有要平息下来的迹象。
「你明天早上真的回得来吧?」
「嗯……没问题。」
「……堀北,你认为在这情况下不弃权是正确解答吗?」
我不小心说溜了多余的话。
「这是当然的吧……我没有弃权的选项。」
虽然要燃烧不屈的斗志都随便她,可是要是因为这样而输掉,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欸。你认为为什么你现在会被逼入绝境?」
「……这是因我怠惰而招致的失败。仅只如此而已。」
「不对。完全不对呢。」
堀北铃音按照自己的步调拚命奋战过。然后,她试图平安无事地结束考试。
「……走吧……就因为我认为你是我的伙伴,我才会做出这项请求……」
堀北说出如此发言,接着吃惊似的摀住嘴。
「我要修正……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不,我认为这是最不能当作没有发生过的部分呢。」
「够了。我会……自己……唔……」
突然爬起身果然对堀北而言是个负担。她痛苦地闭上双眼。
「走吧,拜托……」
堀北最后留下这些话,又失去了意识。
我轻轻抱起堀北,为了尽量让她保持轻松的姿势,而替她移动了位置。
我站起来之后,便抬头仰望丝毫没平稳下来的漆黑天空,接着吐了口气。
「虽然由她自己的意思来退出考试,事情会比较轻松呢。」
这位顽固的公主大人,到最后都不打算放弃考试。
真是优秀。没错,我认为你很优秀。你的想法与行动几乎都是正确答案。
不过啊,很遗憾。堀北,你弄错一项决定性的事情。
仅限于现在这个瞬间,我就发自内心地说出来吧。
我从来不曾认为你是我的伙伴,而且也不曾作为同学去担心过你。
这世界上「胜利」便是一切。无关乎过程。
要付出多少牺牲都无所谓。只要最后我「胜出」那就行了。
无论是你还是平田,不,所有人都只是为了让我取胜的道具。
堀北会被逼到这种地步不是她自己的责任。是我为了让事情变成这样而助长了发展。
所以别怪罪自己。因为你对我派上用场了。
我一边照着手电筒,一边在泥泞的道路上前进。
我的鞋子已经满是泥巴,鞋子里也浸湿了。但我已经毫不介意。我要先把握自己的所在位置。
我们刚才下了悬崖,一定远离了D班的基地营。
不过反过来说,我们应该无疑缩短了到海边的距离。
我依赖脑中的地图,在这几天走着的森林之中向前迈进。
「果然很近啊。」
不久,我就抵达了海边。海上漂着亮着灯光的船只。
接着,我花了几分钟回到原本的地方,抱起无力倒在那里的堀北。她漂亮的脸蛋被泥巴给弄脏了。
我抱起堀北,但她完全没有恢复意识的迹象。
我抱着堀北,并非往基地营方向,而是朝着海边迈出了步伐。
然后不断走着。时间已经超过晚上七点,不过我总算是在目标时间内抵达了海边。
教职员们设置的帐篷现在也已经被折了下去,以防被风吹走。我登上架设在码头的舷梯,抵达船上的甲板。
一名教职员察觉我们的存在,并跑了过来。
「这里禁止进入。你会失去考试资格喔。」
「她是紧急病患。她发了烧,现在失去意识。请立刻让她休息。」
我传达情况后,老师便做出指示让人拿了担架来,然后让堀北睡在上头。
「这样她就是弃权退出,没关系吧?」
「这样没问题。不过请让我确认一件事情。现在还是八点以前,所以她的点名是无效的对吧?」
现在时间是晚上七点五十八分。虽然相当极限,但应该是毫无疑问地赶上了。
我必须先在此获得老师的诺言。
「……确实如此。勉强是这样。不过你可就出局喽。」
「我知道。还有另一件事情,我要返回这张钥匙卡。」
我把口袋里取出的钥匙卡递给老师。
「那么我要回去考试了。」
我也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这地方。于是我在这不停歇的雨势当中,再次走下海边。
这样D班就会因为堀北的弃权扣除三十点,并因为我的点名缺席而追加失去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