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岛上的特别考试结束之后已经过了三天。我们高度育成高级中学学生搭乘的这艘豪华游轮上没有发生任何事,维持著平静的时光。
对讴歌青春的学生来说,无人岛上的野外求生是种很容易失去冷静判断的情况,事到如今应该也不必多说。
我们男生基本上是野兽──是种渴望著性的肉食动物。男生会看著草食动物的女生们成群互相嬉闹,一方面同时期待日后是否会有什么命运般的进展。这里是一应俱全的豪华游轮。我们正处在连讨人厌的事情都可以忘却的梦幻般旅行里。就算谁和谁坠入情网也都不奇怪。
这只是无意间听见的谣传,不过我听说船上诞生了几对情侣。很遗憾,这种会喜悦到忘乎所以的事情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孤身一人。
这和考前状况没任何不同。
不……围绕在我周遭的环境应该确实正在开始改变。
尽管这不是我的本意,但我入学以来的计画被强制进行了大幅修正。原本,我是出于某个理由才选择入学这所学校。
「到毕业为止的期间,学校将强制断绝学生与社会上的接触并且禁止外出」。
我的目的就是这则校规。
然而,现在「某个男人」却强行企图从外面的世界接触我。班导茶柱老师把这项徵兆告诉了我。岂有此理的是,茶柱老师还威胁要是我不协助她以A班为目标,就要强行逼我退学,把我逐出这个乐园。这是圣职者不该做出的残忍行为,可是无力的我也没有接受以外的其他选择。要说为什么,因为我没有足以确认真伪的办法。这么一来,就算我不愿意,也会变得必须假定这就是真相来采取行动。
不过,我不打算完全按照班导的想法来行动。根据情况不同,我也必须考虑在备齐必要消息的时候,同时由我这方来采取动作。
恶魔在我的脑袋深处传来针扎般的低语。这不过是在被干掉前先下手为强就好的事。
──你应该想得到无数种逼她辞职的手段吧?
这种危险想法真的只有转瞬即逝。我立刻就恢复我这种和平主义者会拥有的平常心。
「唉……如果我有足以移动地球自转轴的拳击力量就好……」
这样我就可以不用为了这种小事烦恼,并且堂堂正正地生活下去。
我一面幻想不可能存在的七龙珠世界,一面望著窗外。
无人岛考试结束之后已经经过三天,情况没有任何变化。
野外求生结束后,大部分学生都不觉得考试会就这么结束,预测校方将会前来挑起某些考验。可是现在完全没有那种迹象。船上就像是真的迎接暑假般的祥和平静。大家于是就开始尽情享受起这快乐的旅程。
学生们当然开始放松,逐渐切换成「考试就这么结束了」的乐观心情。心想两周旅行中的后半段一周,是替学生设想的纯粹度假。正因为旅行第一天开始大家就被迫体验无人岛生活,才会产生这种松懈心态。不能说这想法不好。这时候最容易疏忽大意、危险就是世上的常态──即使有这种心理准备,也不代表可以好好让事情度过。况且,放松下来有时也较能留下佳绩。
「咦?难道你一直待在房间吗?」
我独自在客房眺望窗外可见的海景。和我同寝的其中一名室友──名为平田洋介的男学生前来向我攀谈。
「我没什么理由外出走走,也没有什么会一起玩的对象。」
「没这回事吧?应该有须藤同学他们和堀北同学她们吧。」
他们确实算是有把我纳入「朋友」范畴,我自认也有把他们当朋友。
但就算属于朋友范畴,只要我处在最低阶级,我和其他朋友的待遇就会不同。
每逢出游,若有对象可以邀约,其中也会有那种十次里只会过去邀请一次的人吧。
我当然就是那种十次中只会被邀请一次的存在。
「我想绫小路同学你要是再积极一点就交得到朋友了呢。虽然我这样很多管闲事。」
这个叫作平田的男人,是受到众多学生广大支持的人气王。
尤其受到女生彻底信赖,还有个叫作轻井泽的女朋友。这种幸福美满的男人,应该不懂提不起积极性的男人的痛苦。
「绫小路同学你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接著应该只需要一点点契机吧。」
我不需要这种看似温柔却残酷的安慰。
我不需要「咦──〇〇同学你明明感觉就很受欢迎──」那种女孩子会说的话。我不需要我说「那你跟我交往」对方却回答「这有点为难……」的那种发展。
我朋友和女朋友都交不到,所以才会像这样子独来独往啊。混蛋。
「我预定十二点半开始要和轻井泽同学她们会合吃中餐,一起吃怎么样?要是你能过来,气氛会很热闹喔。」
「轻井泽……她们?」
「嗯,大约还有其他三个女生。你不愿意吗?」
我稍微想了想。因为老实说我开始想和轻井泽稍微有些接触。
但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不必著急。而且如果也有其他女生同行,那别说是进行对话,我认为场面绝对热闹不起来,还会彻底冷掉。
「我就不用了。我和轻井泽她们那团没有特别要好。」
班上同学们的关系在第一学期结束的时间点就已经确立完毕。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脸去构筑新的人际关系呢?我的眼前浮现轻井泽她们对我感到厌烦的模样。
不知道平田懂不懂我这害怕人与人交往的情绪。他在我身旁坐了下来。
「我隐约了解你犹豫的心情。正因为这样,我才希望你可以依赖我呢。」
他无论何时何地都维持著这张爽朗的脸庞。这是个令人感谢的提议,但我还是左右摇了摇头。
「距离你们碰面只剩下十分钟了喔。你还是别管我会比较好。」
「没关系,我可以不用这么急。而且,我觉得像现在这样也很开心。」
对旁观者来说,我的话听起来应该就像是逞强或藉口,不过我真的是在某种程度上对现状感到满意。当初入学时我确实感受到自己有用「来交一百个朋友」的气势渴望著朋友,但是每个人自然而然会安顿下来的位置,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现在我可以坦率地同意──光是变得能够和笨蛋三人组、堀北、栉田、佐仓这些人交谈,我的校园生活就不算是很糟糕了。即使如此,叫作平田的这个男人看见独自度日的人似乎无法置之不理。
「那如果是跟我两人单独吃中餐怎么样呢?即使如此你也不愿意吗?」
两人独处的房间里。平田来床上与我相邻而坐,对我投以认真的眼神。
要是我被他轻轻推倒身体,接下来说不定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呃──我不是不愿意……可是你和轻井泽有约了吧。」
「轻井泽同学她们无论何时都能一起吃饭。可是,我都像这样和绫小路同学你同寝室了,而且至今为止我们几乎没机会可以一起吃饭。」
一般来说,即使不讲理也想和女生一起吃饭才是健康男生的想法。
然而,平田却能够毫不犹豫优先和男人两人单独吃饭。
甚至几乎让人怀疑他说不定是有「那个」意思。
我虽然常常被平田迷得头晕目眩,但还是保持著身为男人的理性。
「我事后会得罪轻井泽,你就饶了我吧。」
我为了想办法拒绝,重复著委婉的否决。不过这好像刺激了平田的良心。对平田来说,我看起来应该就像刚出生无法迈出步伐并且颤抖著的小鹿吧。
「没关系,轻井泽同学不是会因为这种事就怨恨你的人。」
不不不,虽然你笑著这么说,但轻井泽就是这种人吧。就算她在平田面前装乖,但平田应该也知道她对待其他人的时候性格非常苛刻。
即使如此,从平田眼里看来,轻井泽还是被他分类到「不是那种人」的范围之中吗?
这让我联想到心肠慈悲包容不良学生的夜巡老师。
「嗯,我还是拒绝轻井泽同学吧。」
平田有些强硬地这么说完,就向轻井泽拨出拒绝电话。
我打算阻止,但平田用眼神和手制止了我。
「你有想吃什么吗?」
平田在电话接通前的期间,拋出这样的问题。
「……我吃什么都可以,不过我想避免油腻的东西。」
客船上有众多餐厅栉比鳞次。内容当然也很广泛,从拉面或者汉堡这类垃圾食物,乃至法国料理都有。
想到现在还是白天,我就想尽量控制自己,吃些简单点的食物。
平田真的在电话上乾脆地说自己有约,向轻井泽表示拒绝。我无法清楚听见轻井泽的声音,但平田强硬结束话题,并且挂断了电话。
「……这样真的好吗?」
「当然。那么我们去甲板吧。那里是轻食中心,所以方便用餐。」
平田像在引领躺在床上悠闲放松的我而打开了房门。
向我搭话、为我担心,以及设身处地替我著想──虽然这些事就和平常一样,但就擅长观察气氛的平田来说,把不感兴趣的我给带出门,这样好像有点强硬。说不定有什么隐情。
「谢谢你在无人岛的时候帮忙我。绫小路同学你帮我找了犯人,我却没有好好向你道谢,真是抱歉呀。」
「这事不值得道歉。我也没派上用场。发现内裤贼的人是堀北。」
「结果上是这样,不过我也很感谢你不表示排斥地协助了我喔。」
说到内裤那件事,我就回想起一件事情,于是决定问问平田。我好好地确认过周围没人之后,就开口说了出来。
「轻井泽的内裤后来有还给她本人吗?」
「嗯,也因为犯人是伊吹同学,所以进行得意外顺利。」
上次无人岛考试发生一起窃盗事件。身为女生的轻井泽,她的内裤当时被偷走,班上因而陷入一片混乱。我们在男生的包包里找到那条内裤,D班男女之间的关系因此令人担忧。不过也因为有平田保管那件内裤等转机,最后才没酿成大事。总之真是太好了。这是非常敏感的部分,我也很在意后续变得如何。
我在想说不定连平田也会错失归还的时机。
要是他们彼此间是可以若无其事还内裤的关系,这或许就是他们升上大人阶段的证据。我们搭乘船内的电梯前往最上层的甲板。
许多同年级学生看来都以各自喜好的打扮尽情享受著暑假。
附近也有附设的游泳池,所以当中也有大胆穿著泳装来来往往的男女。大家已经完全摆脱考试心情,这也是难怪。这种现况应该可以说是由在无人岛封住、抑制住欲求所产生的那股反作用力造就而成。
而且,利用船内设施和饮食都不需支付手中的点数。换句话说,无论有没有钱,一切都是免费的。如果玩的和吃的全部都免费,那要我们别失分寸才不合理。好像就只有泳衣和游泳道具是租借来的。不过这应该也没什么好不满的吧。
在抵达目的地店家之后,我们发现一半以上座位都客满了。
我们两个像混进人群似的确保住还空著的座位。
「其实……我有些事想商量。」
平田就坐,把视线落在菜单上,随即有些抱歉似的说出这些话。
「商量?」
果然有隐情。所以他才会想要和我面对面用餐的这种时光啊。该说这反而令人感谢吗?这是个在受邀时能让人接受的理由,所以我并没有意见。
「来和不适合当作商量对象的我搭话,也就是说……这内容很局限对象吗?」
选定我这种不符合擅长说话、倾听的人物,应该有理由。
「你能不能担任我和堀北同学的中间人呢?我认为今后D班要团结一致地努力下去,堀北同学果然是个不可或缺的人物。」
是这方面的商量呀。我点头之后,平田就一边道歉,一边继续话题。
「上次,我们D班因为堀北同学的活跃表现而获得意想不到的成果。我觉得这一口气提升了班上的士气。最重要的是景仰堀北同学的人增加了。这是个很大的变化呢。」
「嗯,是呀。」
堀北铃音这名少女是我作为D班学生入学之后的第一个朋友。对对方来说我应该也是最初的朋友。她现在也是个没有其他像样朋友的孤高之人。整体来说,她拥有很强的能力,是文武双全的资优生。但缺点大概就是──高傲所致的那种不和任何人有瓜葛的性格,以及因为不擅与人相处而经常采取的强势态度。
「正因为我们现在处在这种情况,包含我在内,我认为她应该要和大家相处变得更加融洽。我隐约觉得只要大家互相合作,似乎就可以升上C班或B班。不,是似乎就可以升上A班。」
假如这种话被某个不认识的人听见,或许会觉得平田是在讲好听话。可是平田当初在入学没多久的阶段就很器重堀北。他应该从一开始就察觉堀北的潜能之高了吧。我不觉得他的话里有令人不悦的地方。
我对于这项提议认为帮忙也无妨。这件事情本身很简单。因为如果只是要引见平田和堀北,即使是我也办得到。不过,这并不会通往解决之道。
「可是,要是我去当中间人事情就可以顺利进行,那就不用辛苦了吧。堀北就是那种人。」
就算我再怎么想软化她和周遭的关系,她也会严厉地说我多管闲事,然后结束话题。倒不如说,如果她发现我在暗地里采取行动也不奇怪,毕竟她是堀北。她恐怕会更与我们保持距离。她对于第一学期栉田在咖啡厅里的行动所采取的对应,就确实证明了这点。
「嗯,我当然也自认很清楚这一点。堀北同学对绫小路同学你以外的人都没有敞开心房。我也不打算强行要她敞开。所以我希望你把我的意思用你的方式转换后再告诉她──在隐藏我的存在之后。」
然后,再由我转述给堀北吗?
反过来应该也一样吧。我听了堀北意见之后,再跟平田传达详情。
也就是说,这么一来就可以不被堀北知道,并建立起看不见的合作关系。
「光听是很简单,但也没这么单纯吧。平时我都任由堀北摆布……这么说虽然会有误解,但我平常不会特别拋出意见。假如我突然不客气地说出这些话,她应该会觉得很可疑吧。文不对题的意见就姑且不论,但如果是你的意见,那正当性或者理由应该都会很确实。」
「可是,现在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办法。就算我和堀北同学商量,老实说我也没自信可以顺利说服她。这是苦肉计啊。」
「在这个阶段就使出这种招式不会太早了吗?」
他想和堀北联手的心情已经充分传达过来,但如果是这样,也只能正面面对堀北了。我知道这是很困难的事,可是和他人互相合作就是这么回事。
平田似乎也懂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没有人会像这家伙这样,那么替班级著想并且珍惜友谊。如果这么想,那他这次提议就留有了疑点。
他好像对什么事情感到焦急,而且迷失原本的自己。我自然而然回想起平田在无人岛时的奇怪模样。平田在D班屡屡被卷入麻烦,团结令人担忧之际,进入了半恍惚状态。那件事可是非同小可呢。
我点了吃起来很方便的三明治和饮料。甲板旁的游泳池有学生们在游泳,也有人就这样穿著泳装用餐。学生们看起来都非常开心。
要是池或山内在这里,那么比起吃饭,他们的视线应该会被身穿泳装的女生给夺去吧。我眼前的平田没把目光投在食物或女生上,而是看著我沉思。
「是呀。就像绫小路同学你说的那样,我的想法或许很肤浅。」
立刻承认自己判断失误的率直柔软应对,也算是平田的魅力吧。
即使如此,他想和堀北建立合作关系的想法好像还是很强烈,完全没表现出放弃的模样。
「或许我应该好好思考接近她的方式呢。堀北同学属于有点难相处的类型。绫小路同学,你是怎么和她要好起来的呢?」
平田好像为了加深自己与堀北之间的关系,想先作为朋友来接触她。
这份积极心态是正确的。要是我有做得到的事,我也很想助他一臂之力……
「关于这点,我都会定期向人表示否定,我和堀北并没有特别要好喔。是最近好不容易才好像让她认同我是朋友的程度。」
「堀北同学关系要好的人就只有你,所以你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喔。」
特别的存在啊。在我总算和一个人要好起来的时候,这男人已经和四十个人打好了关系。这真不是他该说的台词。或者,说不定正因为他已经可以和四十个人感情融洽,无法和特定的学生变得要好才会令他焦躁。
「你应该不必这么焦急吧?第一学期才刚结束呢。」
团结力基本上必须共度相同时光才会增强,或是把我们放在像无人岛考试那种既突发又严酷的情况下才会产生。当然,应该也可能藉由行动提升,但大致上那种东西都会脆弱地瓦解。
「把堀北不是那种急著想交朋友的性格也纳入考量会比较好喔。」
我想这么说最能得到平田的理解,于是就这么告诉他。
「……说不定是这样吧。」
我或许还是太操之过急了──平田再度露出反省之色。
「我好像连她的心情都没考虑,就想拋出单方面的想法呢……」
这么说给自己听的平田这次好像接受了,大大地点了个头,并且绽放笑容。
「对不起呀。邀你吃饭还擅自商量起事情。来,我们开动吧。」
他好像转换了心情。我们两个随即开始吃起送来的餐点。然而,平田马上就像是察觉到有谁接近,而用不知所措的模样对我使眼色。
「啊──你果然在这里呀!平田同学!一起吃饭吧!」
轻井泽率领的女生们在甲板上发出开心的声音,走了过来。
「呃──……轻井泽同学,我想刚才我已经在电话上通知过你了……?」
轻井泽她们将看起来很困扰的平田丢在一旁,接著拉开别桌的椅子,推开了我,然后把平田包围起来。安稳的用餐场合突然变得吵嚷。虽然我沟通能力上有困难,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很习惯这种时候的应对了。我应该要使用在第一学期学到的拿手技能「迅速退场」。
我拿起自己的食物安静无声地站起。虽然隐约觉得自己和平田瞬间对上眼神,但他立刻就被女生围住,看不见踪影。
这是把重点放在和同学打好关系所产生的少数缺点呢。为了别人而拨出自己的时间,于是就无法好好独处。就算他有私人的烦恼,也会因为无法和轻井泽她们商量,而闷在心里。
1
我丢下被轻井泽占住的平田。因为没什么一起的对象和说话的对象,所以我决定回去房间。我不使用电梯,从楼梯返回船里。当我一回到我房间所在的三楼,就发现走廊上出现点点水斑。
这些水斑似乎一直延伸到我房间所在的那一端。我追寻痕迹似的走著,结果发现那里有一名穿著海滩裤,赤裸上半身的男人正优雅地走著路。
「客、客人!您就这样身体湿答答地走在走廊上,我可是会很伤脑筋的!」
男服务生察觉紧急状况,便急忙奔至男人身边。不知为何他手上有一条毛巾。不知该说是准备太完善还是什么才好,他的样子就像是总是随身携带似的周到。
「哈哈哈!看来被你发现了啊。」
「什么发现,这样就是第四次了。我已经告诉过您好几次,请您从游泳池上来后擦乾身体再回到船内!这样会造成其他客人困扰!」
看来他好像已经是惯犯了,所以男服务生才会事先准备毛巾。
「困扰?我可不记得自己被人说过半次这会是困扰呢。很不巧,我从懂事以来就是不擦乾身体主义。从前就会这么说吧──所谓水嫩嫩的美男子。」
高圆寺将湿濡的头发迅速往上拨,使水滴四散至周围。男服务生看见这情况,便急忙拿毛巾擦掉走廊或墙上的水滴。
高圆寺好像觉得这慌张的模样很有趣,于是停下了脚步。
「你有带笔和纸吗?」
「咦?啊,有、有的……我的工作性质会随身携带著笔记本和笔……」
男服务生不懂话题发展,就这样恭恭敬敬地拿出了原子笔。
「你知道知名人士的签名,有时候会附上意想不到的增值价格吗?据说在国外也有附加数百万至数千万价值的案例呢。」
「这……又怎么了吗?」
他流畅地在笔记本里写了些什么,就把本子递还给男服务生。虽然我是远远看,但我看见纸上有用难以阅读的文字写上的「高圆寺六助」。
「这、这是什么呀……」
「这很一目瞭然吧?是签名啊,签名。就算是便宜的笔记本,将来也一定会附上价值。我就送给你吧。给我心存感激地保管起来。」
看来高圆寺打算送礼给舍身(?)工作的男服务生,才写下了签名。然而,这件事似乎就是所谓倒添麻烦的好意,他一点都不想要。
不如说,原子笔和笔记本的消耗部分甚至是个损失。
「别摆出这么疑惑的表情。将来我会成为一肩扛起日本的男人。我可是等著到时候要搭乘大船呢。当然,那会是艘远比现在搭乘的这种民间船只还要更大的高级豪华游轮。」
就算说是豪华游轮,但只要不是那艘有著沉船命运的铁达尼号就好。
高圆寺满足地笑著。哑口无言的男服务生,对自由自在男人的失控好像已经失去制止的自信,凝视著被水滴弄湿的地板。他好像不愿意再和高圆寺扯上关系了。
谣言是个会不胫而走的东西。同年级学生就像是觉得「我可不想被这个只顾自己方便的个性玩弄」,因此谁都没有去劝戒高圆寺。最重要的是,同学们都已经体验过这种与男服务生相同的境遇。
要是平田看见高圆寺,或许会稍微向他搭话吧,不过应该也不会责备他。即使责备也会被他忽略,或者最多就是像男服务生那样被随便地对待。
高圆寺这个男人是个毒药般的存在。接触他的无论是敌是友,都会感到痛苦。
我想避免被卷入麻烦事,而静静地走过两人身旁。
君子不履险地。
「哎呀?这不是绫小路boy吗?真巧啊。」
嗄……──我的喉咙差点忍不住发出这个声音。没想到我居然会被他搭话。男服务生发现高圆寺的目标从自己转移到我身上的瞬间,浮出了满脸笑容。
就像是在说──啊,我被释放了!
不不不,作为一名船员,这是怎么回事啊……不管是怎样的客人都应该要从头效劳到尾吧。这就彷佛是单纯喂养著宠物鱼,而养不了就私自野放到河川里一样。更何况,身为凶暴外来种的高圆寺,想必将会一只不剩地驱逐、侵扰河川的原生种。
「有什么事吗?」
「不不不,没什么事。我只不过是以schoolmates身分向你搭话。即使我们的身分地位不相称,但你也是我的roommates呢。」
他再次迅速拨起头发,水滴就像散弹枪那样溅来我的脸和制服上。他本人当然只在乎自己拨头发的方式,丝毫没有察觉其受害者之类的事。
尽管我也受害了,但男服务生笑眯眯地守望著我的惨事。
嗯嗯,我可以深切了解你的心情──……才怪。
「那么我就在此告辞。请您今后多加留意。」
男服务生使出逃跑这招,同时还留下了一句劝告。他好像打算结束最低限度的职责。当然,我可不想在这地方被迫和高圆寺独处。
「请问你刚才在和高圆寺说什么呢?」
男服务生的表情瞬间从笑脸转为愤怒,但高圆寺看向男服务生的剎那,他又再次恢复成笑脸。简直就像是阿修罗人(注:漫画《金肉人》里拥有三张脸的角色)。
「不,呃,就如您所见,他的身体好像湿答答的,因此我才将毛巾──」
「换句话说,你就是来劝戒他的呢。打扰你们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我把男服务生传来的球,强行以刚速球打了回去,接著溜之大吉。
「Boy,你是来劝戒我的吗?」
「啊──不,这个,所以说……」
我总算从高圆寺手中逃离,打算返回自己的房间。
「可是……要是就这么回房间,就会和高圆寺碰面吧。」
那样的话,房间感觉就会变成一个有点麻烦的空间。这趟旅行之中,我有好几次和他独处的时间,那实在是不自在到令人难以置信。
我想要避免尴尬的气氛,于是从右向后转,决定错开回房间的时间。
我想瞄准同寝的平田或幸村可能回到房间的时间回去。附近导览看板上浅显易懂地张贴著船内的地图。虽然它不过是张地图,却被表在金框里头。很像是豪华游轮会有的搭配。我环视地图,在脑中描绘出可以打发时间的路径,接著立刻搭电梯变换楼层,下去二楼。
船只一共分成九层楼以及屋顶,由地上五层楼及地下四层楼组成。一楼是休息室或者举行宴会使用的楼层,屋顶则设置了游泳池、咖啡厅等。三楼到五楼部分是设有客房的楼层。三楼男生、四楼女生。包括老师在内,男女生都明确地被分了开来。只是男女生之间并没有特别制定移动限制,所以就算男生往返女生的楼层也没有问题。硬要说的话,就是午夜十二点之后禁止停留和进入的程度吧。顺带一提,其他楼层像是地下一楼至地下三楼里,有电影或舞台等各种娱乐设施。而位于游轮最底层的地下四楼则似乎有配电盘室等机房。关于地下四楼,应该可以说是和学生完全不相关的地方。
像是休息室之类可以二十四小时利用的地方,就算在深夜也可以自由进出,不过我们却收到校方布达,通知极力避免深夜靠近。
我现在正走著的二楼,有好几间和其他客房气氛不同的房间,我不清楚何时会利用到这里。通道也很冷清,几乎没有学生踪影。
这时,我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手机,发现自己收到一封邮件。它是来自某名少女的邀约。该说是正好吗?也就是说,我有了打发时间的安排。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于是便欣然答应。
2
「唉……唉──……唉唉唉──……」
我靠近身为寄件者的佐仓身边,就看见她重复著非常烦恼的叹息。
「你怎么了啊?」
「唔哇!啊,绫小路同学!」
我不记得自己有使用会让人这么惊讶的搭话方式,但对佐仓来说这好像是个突袭。她猛然伸直总是驼著的背脊,并且惊慌失措。
「抱歉,吓到你了。」
「不、不会,我只是莫名有点紧张。」
她和朋友碰面似乎就会很紧张。看来她的私生活好像还是很辛苦呢。
「绫小路同学,你同寝的室友是平田同学、高圆寺同学,还有幸村同学……对吗?」
「我吗?嗯,是啊。这怎么了吗?」
我很意外她会来问我这种事。
「嗯……其实,那个……我因为同寝室友的事情而有点烦恼……」
她应该和室友的关系不好吧。这很像是那个平时不擅与人相处的佐仓。只要看见她的表情,我就知道这是她的重大烦恼。
「你所谓的烦恼,是指想和她们变得要好,却没有办法吗?」
「该怎么说呢……想和她们变得要好的心情,以及想要独处的心情,我两者都有。所以……我还真是没用呀。」
佐仓变得很气馁。她的语气也很气馁,不过我光是看见她好像很不安的双眼,就马上明白了。我不知道佐仓房间成员有谁,以我的角度来说,现阶段没办法做出建议。
「附带一提,和你同寝的人有谁?」
「呜呜……你愿意听我说吗?是筱原同学、市桥同学,还有前园同学哟……」
她用极为意志消沉的模样说出同寝室友的名字。
成员的性格实在都很强烈。说到筱原,她是和D班轻井泽关系密切且握有势力的女生。她的性格倔强,就连和男生吵架也会正面对抗,是个值得依赖的人,可是她对合不来的对象却很不留情呢……我想她对佐仓没什么想法,不过佐仓应该不是她会想去打好关系的对象。市桥平时稳重,但她类似筱原,都属于强势性格。前园我不太了解,但我对她的印象是容易和人吵架,以及态度恶劣。对佐仓来说,她应该是最难相处的其中一类人吧。面对这些成员,就算佐仓想努力拉近距离,假如她们不喜欢佐仓那种模样,佐仓即使被讨厌也相当有可能。光是至今为止她都没有哭著找谁,我甚至都想摸摸她的头,告诉她「真厉害、真厉害」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跟我说?」
「……我在想若是你的话,应该会给我什么建议吧……」
佐仓小声说道,轻轻点头。
看来这是个我意外受人依赖的情况。佐仓接著马上补充道歉。
「擅、擅自想来依赖你,真是对不起。绫小路同学你明明也很忙。」
「没什么关系。你就算找我商量,我也不会困扰。只不过能不能帮上忙,又是另一回事了呢。」
真哀伤。我本身和佐仓同寝的任何人关系都不太好,所以也无法顺利帮助她。当我正在沉思有没有什么办法的时候,客房的门打了开来。
「咦?绫小路同学和佐仓同学,你们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呀?」
从客房里冒出身影的,是D班的栉田桔梗。
佐仓开朗的表情立刻就消失在云缝里。四周气氛变得很不自在。她很不擅长控制自己的表情吧……她对栉田的出现,明显表示出抗拒的反应,但栉田好像完全不介意,并继续说了下去:
「啊,我并没有打算打扰你们哟。我只是要去和朋友会合。」
「……我要回房间了。」
栉田急忙打算拉住她,但佐仓还是快步跑回了船里。
「唔──……抱歉呀。真是个不好的时间点。我不搭话或许会比较好呢。」
栉田合掌道歉。她没有理由需要道歉。这只是佐仓不擅长与人相处而已。
「话说回来,总觉得这是回到船上之后第一次和你说上话耶。虽然我有远远看见你和各式各样的人玩在一块。」
栉田即使在D班,也是个最受欢迎的人气王。不,应该说是全学年第一吧。
她在入学典礼那天宣言要和大家成为朋友的目标,现阶段眼看就要达成。除了佐仓等极少数人之外。
「今天我和C班女生们约好要一起玩。绫小路同学,你也要过来吗?」
「咦……我可以参加吗?」
「咦?你要来吗?」
…………气氛变讨厌了。
我不小心透露想去看看的真心话。栉田对于这句真心话好像瞬间感到不知所措。
这是客套话。换言之,确实拒绝客套话才是礼仪。
「我说笑的。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会参加的人吧?」
「真是的──也是呢。我有点吓到了耶,绫小路同学你还真有趣呀。」
「是、是吗?」
我不觉得她是认真觉得有趣,但栉田这么一说,听起来就会像是发自内心,还真是可怕。
「那我走喽。」
我们彼此简单道别。这时,我和栉田的手机忽然同时响起。
尖锐的高亢声响。这是来自学校的指示,是活动有变更等时候寄信给我们的邮件铃声。即使手机处于震动模式,也会强制性发出声响。由此可见其重要性之高。
「会是什么事情呀?」
栉田停下脚步并觉得奇怪,这也难怪。因为入学之后虽然有受到说明,但我们至今都没收过半次重要邮件。没想到第一次居然会是在暑假。
几乎同时,船内也响起了广播。
『在此通知各位学生。学校刚才向所有学生寄出了记载联络事项的邮件。请各自确认手机,并遵从其指示。另外,假如有没收到邮件的情况,麻烦请向附近的教职员提出申请。由于内容非常重要,因此在确认上请不要有所遗漏。再重复一次──』
「……这是在讲刚才收到的信……对吧?」
「大概吧。」
我们各自同时收到来自校方的通知。
我以遵循著广播的形式,操作手机打开邮件。信里写著下述内容。
『特别考试即将开始。请学生在各自的指定房间,及指定时间里集合。迟到十分钟以上者将科处惩罚。请在今晚六点前集合至二楼二〇四号房。所需时间约为二十分钟,请在使用完洗手间等,并将手机转为振动模式或者关闭电源后再前来集合处。』
「特别考试吗?」
这果然不是那种笔试或者测量体适能之类的呢。
我猜这会像是无人岛野外求生那种一般学校应该不会举行的考试。
除此之外,信上并没有写著任何显示考试内容的文字。这是要我们从这封信里领会出某些事吗?抑或纯粹是要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呢?目前还不明朗。
比起这些,看了信之后,我有些在意的地方。集合时间是晚上六点。另外所需时间决定为二十分钟左右,时间非常短暂而且不完善。地点指定则在船内感觉似乎是客房的地方。这又是为什么呢?就算说得再恭维,我也不觉得这环境适合举办考试。
「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我打声招呼,请栉田让我看看她也收到的邮件。基本上文章内容完全相同,不过只有指定地点和时间和我完全不一样。她的集合时间是晚上八点四十分,所需时间同样约为二十分钟。而地点也大概距离两个房间。
「为什么要用这种奇怪的方式把我们叫出去呢?」
「……我毫无头绪呢。」
唯一确定的就是我没有好的预感。
我原本就不觉得巡航旅行会就这样结束,看来事情正是如此。
船里感觉能集合一年级全体学生的地方……像是电影院或派对会场、自助餐餐厅等地方,我都事先走过了一趟。我想要是可以发现可疑动静或者推测出考试内容就好。遗憾的是,当时我无法看出任何徵兆。
没想到学校居然会隔离学生、限制条件,再宣告考试开始。
我透过手机对堀北传出讯息,结果她很罕见地马上就已读。她大致上都是送出之后经过半天才看,严重时我的讯息也经常被放置许多天。这是因为她在同时间点收到来自学校的邮件吗?我也依据这件事试著问了她。
『你刚才有收到学校寄来的信件吗?』
『收到了。』
『我被指定从晚上六点开始,你呢?』
『我是晚上八点四十分开始。看来时间很不一样呢。』
「八点四十分啊……」
她和栉田的时段好像相同。也就是说,男生和女生被分成两组了吗?
现在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我又再次告诉她我的考试开始时间是晚上六点。
『我很在意时段不同呢。假如考试开始时间不同,那就会有先知道题目,与晚知道题目的人,似乎会产生不公平。』
『现在什么都还说不准呢。』
我和她一来一往地聊著这样的讯息内容。接著又马上收到了来自堀北的讯息。
『我很在意各种事,但总之时间到了,也只能先去一趟了呢。你的时间好像比较早,再麻烦你报告情况。』
『我知道了。』
我简短回覆,但她并无马上已读的迹象。看来好像是关机了。
「绫小路同学?」
栉田好像很在意把注意力集中在聊天室的我,而在附近往我这里窥伺情况。虽然我也想从栉田那里询问学校集合结束之后的事,但想到这应该会造成她的困扰,于是就作罢了。我就暂时观察情况吧。
之后再说应该也不迟。
3
收到学校召集信的我踏入了二楼。我在离指定时间还有约莫五分钟时抵达了目的地。
平时照理不会有学生在的楼层,现在有好几名学生正在闲晃。虽然我无法确认他们是谁,不过可以看见他们进了附近的房间。其人数不是只有一两人。时而也会有学生前来这层楼层,经过我身旁,接著又消失在别的房间。
「是别班的学生吗……」
一开始我本来也考虑要在入口前等待,不过房间里也有可能已经开始在做什么事情了。最重要的是,我觉得被其他学生看见自己的身影也很讨厌,所以决定开始行动。我一敲门,马上就得到了回应。
「进来。」
得到允许后,我就踏进了一间房间。在那里,我看见身穿西装,体格健壮的A班班导真嶋老师正坐在椅子上。他的视线落在小桌子上的资料。
而真嶋老师前方,则有两名男学生坐在椅子上。
这两个都是我认识的D班同学。
「剩下两张椅子的其中一张是绫小路殿下的呀?咳波!」
发出奇妙状声词的,是叫作外村的学生。他被男生称作博士,并且受到景仰。他的身材以高一生来说有点太胖,然后戴著眼镜,形象上属于宅男风格的男生。不过他就如外表那样,事实上就是个宅男。熟习于历史和机械。虽然言行或讲话语尾经常有我无法理解的部分,但他出乎意料地是个能够和我进行沟通的人物。
「事情变得很奇怪呢,绫小路。」
坐在博士隔壁的也是我船上的其中一名室友──幸村。
博士与幸村。他们两人的关联平时并不深。然而,这到底是何种机缘呢?校方集合这些成员,究竟是要开始做什么事情呢?
「你在做什么?快点坐下。」
真嶋老师头也没抬,就指示我就坐。我不发一语地坐在幸村隔壁。
我在意的是,我的隔壁还备有一张空椅。
从状况推测看来,这似乎将会由一名老师和四名学生来进行……但为何人数这么少呢?
只要再来一个人,就可以明白我们四个人之间看不见的共通点,或者是其中理由了吗?
「还要等一个人过来,你们乖乖等著。」
从这气氛看来事情无疑非同小可。这是新的暴风雨、考试序幕的预兆。
假如这是场考试说明,那么内容不寻常一事,现在就已经很显而易见了。考试通常为期公平性,一般都会全体同时受到说明。这点就算是桌上的笔试,或者无人岛上的野外求生,也都是一样的。尽管如此,这空间却是个封闭环境。聚集少数人的意义究竟为何?或者是我操心过头,这只不过是个事前阶段而已?
总之现在就算脑子想东想西,也不可能得出什么答案。
即使坐在椅子上,我们也持续著沉重的沉默气氛,我们三个和老师之间也不可能进行多余的对话。虽然说距离预定时间还有些时间,但我真希望另一个人赶快过来。这里也有每个房间都设有的音乐盒式座钟。秒针滴答转动的声音,响遍这等同无声的房间内。时间终于过了约定的六点。刚才动也不动的真嶋老师只看了时钟一眼。而几乎与此同时,有人敲了敲房门。老师和刚才我敲门时一样说出一句「进来」。房门接著被慢慢地打开。
「打扰了──」
不久,轻井泽发出听起来很拖泥带水的声音进了房里。我猜测对方会是D班的某人,不过真没想到会是轻井泽。正因为我以为会是某个男生,所以这完全是预料之外。
「咦?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幸村同学他们会在这里?」
这个我才想问。我对这奇妙的组合也藏不住困惑。博士好像没有想得太深,不过幸村看起来也很困惑。
「学校应该已经说过要严守时间,你可是迟到了。赶快就坐。」
「是──」
轻井泽对我们的存在和真嶋老师说的话有些不服气地回话,然后就走到了椅子前方。她瞥了我们这边一眼,就拿起椅子稍微和我拉开距离,接著坐下。虽然是几公分的距离,但即使是拉开一毫米的距离,我也会有点沮丧呢……
「你们是D班的外村、幸村、绫小路、轻井泽,对吧。那么接下来我要进行特别考试的说明。」
我在邮件寄来的那个时间点就能推测到这点了……但这果然是场考试说明啊。
不过从这四对一的谜样成员,及单人房的情况看来,我就只有种麻烦的预感。
「等、等一下啦。我搞不懂意思,考试说明是指什么?考试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而且其他人呢?这样好奇怪喔。」
轻井泽好像没办法安静听人说话,马上就说出了疑问。
这家伙有好好阅读信里的文章吗?
「现阶段我不接受任何提问。请安静听我说。」
真嶋老师不出所料对轻井泽投以傻眼的冰冷视线。
校方不会轻易为我们回答这种问题。
「唔哇,出现了。动不动就那样。」
真嶋老师平常就经常被学生说很冷淡。这点即使是在这个考试说明的情况下也是一样。茶柱老师也是很冷淡、冷静,而且不会关照学生的老师。而这名真嶋老师同样也不是那种会特别关照A班学生的老师。只不过,他和茶柱老师决定性的差别,就是相较于看起来没干劲且不合作的茶柱老师,真嶋老师的情绪总是没有起伏。这大概是因为他对谁都保持相同的一定距离吧。
「这次的特别考试上,学校将全体一年级学生比喻成干支并分成十二组。我们会在那些小组内举行考试。考试目的是考验Thinking能力。」
比喻成干支并分成十二组?意思是把D班分成三组,再把组别代入十二干支之中的任意三个吗?
然后考验的能力是「Thinking」。
换言之,就是思考能力、深思能力的意思。这是和这点有关的考试啊。
「什么是Thinking?」
轻井泽才刚被要求安静,却又再次提问。
这应该已经是反射性提问了吧。
「我说过了吧?我不会接受提问。」
轻井泽再次受到真嶋老师的劝戒。再怎么样她似乎都感受到了情势的重要程度。虽然明显从表情中流露出不满,但她还是闭上了嘴,表现出要聆听说明的模样。
幸村和博士也是如此,虽然不知道他们认真思考到何种程度,不过他们也静静听著说明。
「社会人士会被要求的基本能力大略分成三种类。Action、Thinking、Teamwork。具备这些能力的人,才会得到成为优秀大人的资格。之前的无人岛考试,内容比重是放在团队合作。不过,这次是Thinking。这会是一场需要思考能力的考试。思考能力换言之就是分析现况,然后厘清课题的能力。把针对解决问题的过程弄清楚,再进行准备的能力。还有发挥创造力,创造出新价值的能力──你们今后将会变得很需要这些。」
这是个很周到的说明,但因为一口气得到说明,他们三个的头上好像都冒出了好几个问号。这点我也一样。我还有许多层面无法理解。
「因此这次的考试会分成十二组来进行考试。」
老师喘了口气。接著,轻井泽期盼的这句话终于到来。
「到这边有什么问题吗?」
「我完全不懂意思。再说得更好理解一点嘛。我知道分成了十二个组别,可是为什么我会跟这些家伙一起呀?平田同学呢?其他女生呢?而且我也不懂考试内容是什么。告诉我嘛……不对,我是说请告诉我。」
轻井泽只硬在最后恭敬地重说,但总觉得这作为敬语完全不成立。
然而轻井泽的疑问也很合理。尽管老师说接受提问,但要在至今暧昧不清的说明之中问我们想要问的事情也很受限制。我们只能问集合起来的组员的共通点为何,或者其他人的状况如何,还有为何人数明显很少等问题。
假如是把班级分成三组,那应该就会把十二至十五人左右凑在一起做说明。可是学校却没有这么进行。这纯粹是房间大小的关系吗?
不,这艘游轮里应该有好几个可以集合中型规模人数的房间。
换句话说──应该有刻意分成少人数再召集的理由吧。
「首先,虽然这是当然的事情,但在场的四人会是同个小组。然后现在这个时间,其他房间也同样正在对『将和你们同组』的组员进行说明。」
将和我们同组的组员?听见这句话,我就可以理解一件事了。
在场只有四人,以及剩下的组员被分在好几个房间里正接受说明……也就是说,这场考试剩下将成为我们伙伴的学生们是……
「这样的话聚集所有组员一口气做说明,不是比较快也比较轻松吗?还有,我跟这三人同组的理由是什么?为什么我就要跟这些恶心……跟男生们同组呢?该老实说我很不愿意吗?我比较想和平田同学同组呢。」
轻井泽任性地喋喋不休,一直忍耐著的幸村终于发火。
「你要不要稍微安静一点听人说话啊?考试说不定已经开始了。要是说多余的话而被扣分,你能负起责任吗?你在无人岛的时候也是这样比别人都还更扯后腿。不要再给班上添麻烦了。」
「啥?你说我何时何地添过麻烦了?你真的很让人火大耶。」
男女互相仇视的光景在之前的考试也经常看见。我和博士都沉默地等他们吵完。
「你们两个都冷静下来。首先,幸村你的担忧是杞人忧天。现在考试还没开始,所以不会有影响。况且,说起来这次考试并没有预定会进行所谓态度上的记分。」
「看吧──这样你就懂了吧?」
轻井泽彷佛就在说「怎么样?」而得意似的鄙视幸村。幸村则是看起来很不甘心地瞪著她。他应该是心想不可以大声喧哗才忍下来的吧。
「不过,轻井泽。假如你一直不改对老师的态度,说不定我们会将此作为调查纪录来记下。若是那样就会是件不太好的事情,这点事情你应该懂吧?」
「唔──」
这次幸村无声地嗤之以鼻并瞧不起轻井泽。真嶋老师好像对这国小学生们之间扭打般的争吵感到头痛,把手指轻轻抵著额头。
「听好。你们同组已经是确定事项,无法随心所欲地改变。你们要是在这种时候失和,应该很难在考试中留下好结果吧。」
「真是的!这样不就太糟糕了吗!他们三个我都觉得很难相处!如果是平田同学就好了!」
「呵呵。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只要我们三个聚集起来,说不定也能成为平田殿下呢,寿司。」
「啥?恶心。你们就算聚集一两百个也都无法成为平田同学的一根头发。」
我不介意她瞧不起我们,可是被她当面明讲也是挺哀伤的。轻井泽除了聚在女生们身边,其他时间一天到晚都紧黏著平田。我们确实无法胜任替代角色……
「唉……总之待会儿再告诉平田吧……」
轻井泽厌烦地叹口气,瞥了我们一眼就别开了视线。
她应该觉得光是理会我们都很麻烦吧。但这点幸村应该也一样。
「你们差不多满意了吧?我要继续说明了。」
「是是是。分组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可是为什么接受这些说明的会是我们四个人呢?我觉得只要在小组集合时再进行说明就好。假如这是那种阴谋或者惹人厌的恶作剧,我真的希望你们不要这样──」
轻井泽好像打算至少要挖苦人,而嘴快且不带情感地滔滔不绝。
「看来你好像非常介意少数人集合呢。那么我就回答你这问题吧。这不是阴谋论也不是惹人厌的恶作剧,是件很单纯的事情。因为小组不是由一个班级构成,而是从各班集合大约三到五人所组成。事前没进行说明的话,到时候很有可能招致混乱呢。」
这果然就是少数人被召集到房间的理由。
他们三个都还没理解话里的含意,短期间内像是在回想真嶋老师的话似的沉默不语。
当然,这对我来说也是无法马上就能够消化的事情。
房间装设的时钟,其秒针的声响好像又开始变得大声了。
「等、等一下。这什么意思,我越来越搞不懂意思了耶。和别班组队不是很乱来吗?我们彼此之间不是敌人吗?」
「是呀,老师。我们至今都是这样和别班一路竞争而来。事到如今突然要别班组队,我觉得很难以理解。」
轻井泽他们想说的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规则是由校方决定的。
「至今一路竞争而来?你们的校园生活才刚开始。你在这个阶段就慌乱的话,前途实在很令人担忧啊,幸村。」
「唔……失、失礼了。」
「现在该想的不是去理解,而是去思考。你们被分发的组别是『卯』。这里有小组的成员名单。离开房间时要请你们归还这张纸,所以如果你们觉得有必要,就在这个地方先记下来。」
老师递给我们明信片大小的纸张。上面写著组别名称以及共计十四人的名字。就如真嶋老师所言,除了我们四个之外,学生全部都是由A~C班构成。
虽然老师说是「卯」,但组别名称上也有用括弧写上拥有相同含意的「兔」。这里使用方便阅读的方式分开使用应该比较好。
A班:竹本茂、町田浩二、森重卓郎。
B班:一之濑帆波、滨口哲也、别府良太。
C班:伊吹澪、真锅志保、薮菜菜美、山下沙希。
D班:绫小路清隆、轻井泽惠、外村秀雄、幸村辉彦。
当中也有我认识的学生姓名──B班的一之濑,以及C班的伊吹。
看来这两人好像跟我同组。
现阶段我无法想像这会是场怎样的考试。就像轻井泽和幸村所担心的那样,我们能够在和别班组队的情况下彼此竞争吗?
我用斜眼窥视坐在隔壁的轻井泽,发现她散发出有些不知所措的氛围。
和伊吹变成同一组也只能说是她命运坎坷。
「放心吧。现在开始我要说明你们觉得有疑问的地方。这样你们大概就能理解了吧。」
听见轻井泽至今的发言,老师会加上「大概」这字眼也是没办法的。真嶋老师说出这令人费解的编组理由。
「作为大前提,这次的考试上你们就先无视A班到D班的关系吧。我先说了,这么做会是个通过考试的捷径。」
「无视关系……这是什么意思?」
「我求你安静听话,轻井泽。不集中注意力,不就无法听考试内容了吗?」
「饶了我吧。」幸村对频频插嘴的轻井泽如此扬言。
「现在开始你们将不作为D班,而是作为兔组来行动。考试及格与否的结果,将会是每个小组个别设定。」
……虽然开始逐渐可以理解,但我还无法看见全貌。
「特别考试各组只存在四种结果。考试是设计为一定会变成四种结果中的某一种,不会有例外存在。为了让你们容易理解,学校也准备了写著结果的资料。不过,这份资料也是禁止携出或者摄影。请你们在这个地方好好事先确认。」
学校为我们准备的四人份纸张边缘弯曲,有点皱巴巴的。
这可能是因为在我们之前被叫来的学生们看过的关系吧。
纸上写著的基本规则如下。
「夏季小组特别考试说明」
本考试是以分派到各组的「优待者」作为基准点的课题。用规定方法向学校答题,就一定会获得四项结果的其中之一。
〇学校会在考试开始当天早上八点同时寄出邮件通知学生。同时也会向被选为「优待者」的人传达被选中的事实。
〇考试日程为明天起至四天后的晚上九点(掺杂一天完全自由日)。
〇组员们一天里要在指定时间到指定房间集合两次,并进行一小时的讨论。
〇讨论内容全交由小组自主性决定。
〇关于作答部分,在考试结束之后,学校只会在当天晚上九点三十到晚上十点为止的期间受理「优待者是谁」之答案。另外,一人最多答题一次。
〇学校只接受学生使用自己的手机寄信到指定信箱之答题方式。
〇「优待者」无权以邮件寄出答案。
〇对自己隶属的干支小组以外组别的作答,会全数视为无效。
〇学校会在最后一天的晚上十一点,以邮件告知全体学生考试结果的详细情况。
这些事情作为基本规则在纸上写得很醒目。纸上也记载了更加细微的事项,像是关于规则说明或者禁止事项等。比无人岛考试,这次有更多规定项目和详细注意事项。
然后,接下来的内容就是那四项注定的「结果」。
〇结果一:除了小组内优待者及隶属优待者班级的同学之外,假如所有人都答对答案,学校将会支付所有组员个人点数。(隶属优待者班级的同学都会各自获得相同点数)
〇结果二:除优待者及隶属优待者班级的同学之外,假如所有组员之中有人没作答或者答题不正确,学校将会支付优待者五十万个人点数。
这规则感觉实在很非比寻常……重要的是目前我们还没受到考试内容的说明,因此考试的结构还不是很明朗。博士和轻井泽觉得纳闷,明显地歪了歪好几次头。
真嶋老师见状,就用不变的语气开始进行补充说明:
「这场考试中有一个要点。只要理解就没什么了。这个要点就是『优待者』的存在。这名优待者的名字,也就是考试的答案。事情很简单。好比说,幸村,假设你作为优待者被选上好了,那么兔组的答案就会是『幸村』。之后就只需要将答案和所有组员共享。接著,考试在最后第三天晚上九点结束之后,学校只会在晚上九点半到十点期间受理作答,所以到时候所有组员只要写上『幸村』再寄信给学校就好。这样小组就会及格,并且确定最后是结果一。全体组员都会收到五十万点的报酬──考试构造就是这样。作为引领组员至结果一的奖赏,学校甚至会向优待者加倍支付一百万点数。」
「一、一百万!好棒……」
「所有组员都能到五十万点吗……而且若是优待者的话就会加倍……」
无论哪个班级的谁都会想要这笔巨额报酬。优待者会得到那份双倍报酬,因此优待者在整个年级里,应该也会作为大财主而一口气跃居首位吧。
「接著是结果二……这是被学校通知为优待者的学生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或者是诱导大家选择假的优待者,一直到考试结束时真面目都没被识破的情况。就如字面上所写的那样,只有优待者才会被发放点数。其金额为五十万点。」
这作为考试是成立的吗?说夸张点的话,结果一和结果二并没有那么大的不同。如果要说为何,因为无论哪种优待者班级都会得到钜款。除了不想给别班点数这理由之外,选择结果二并没有好处。
「这优待者的职责该说是令人羡慕吗?这还真是狡猾耶!这种事情要是没被选上还真是个损失!不管选哪个,都可以得到点数耶!而且其中一种还高达一百万!」
轻井泽好像非常希望自己被选为优待者。
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呢。因为那是优待者,所以在一开始的时间点待遇就很特别。
不,优待者实在是太得利了。正因为很有利,所以才会叫「优待者」吗?
不过结果有四种,而不是两种。未揭晓的那两个应该才有什么机关。
「老师,第三和第四种结果是什么?我们还不知道那些条件。」
「你们理解刚才我说明的两项结果了吗?因为假如不懂这些,就没办法往下进行。」
「嗯,没问题……请您告诉我们。」
真嶋老师喘口气,接著如此说道:
「关于其余结果,它们写在资料背面。不过,请你们等会儿再翻面。」
我们停下不禁想把资料翻过来的那双手。
真嶋老师用锐利的眼神凝视著逐渐开始对规则有所把握的我们。他的模样就像在诉说考试从这个阶段就已经开始。
「啊──等一下,我跟不上。」
这是很简单的说明,可是轻井泽话都只听一半,因此无法理解。
她在考试上的成绩本身并不像须藤或池他们那么差。
「我再稍微更浅显易懂地说明吧。你玩过狼人游戏吗?」
「狼人游戏?那流行过一阵子呢。有有有,我有玩过。那很有趣呢。」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我对初次听闻的名称藏不住困惑。
「欸,绫小路同学。你该不会不知道狼人游戏吧?真是难以置信。」
就算你这么对我说,但这是我没听过的事所以也没办法。说起来既然它命名为「游戏」,与其说是自己玩的东西,它应该会是多数人一起享受的吧。这和我扯不上关系呢……
轻井泽好像也察觉到这点,对我报以怜悯般的眼神。
「怎么说呢?没朋友还真是悲伤呀。」
轻井泽得意地双手抱胸,趁机地开始进行狼人游戏的说明。
「朋友们聚集起来,分成村民和野狼,然后存活下来的那方就获胜──那就是这样的游戏。你懂吗?」
不,我一点也不懂!
这样就能了解的话我说不定就是神或佛了,又或者是这之上的存在。
看不下去的真嶋老师心情感觉有点沉重,而开始说明起详情。总结起来是这样的。
被称作狼人游戏的东西,原本是美国的游戏厂商制作的派对游戏。玩家人数原则上没有限制,只要有最低人数,游戏就会成立。游戏里会有与人数相应的「村民」、「狼」等职责,玩家可以扮演任意一种角色。此外好像也存在著各式各样的职位,不过最重要的是「村民」或「狼」存活。狼基本上会装扮成人类,并伪装成村民。游戏里存在两段时间。白天里,包含狼装扮的村民在内,所有人都会进行对话,并处决大家觉得会是狼的嫌疑犯。到了夜晚,狼就可以捕食一名村民。游戏会重复这过程,并且逐渐减少人数。最后达到能够决胜负的人数时,就可以决定胜败。简单来说,那就是这样的游戏。
不过为何需要拿狼人游戏来打比方呢?如果用目前给的规则来思考,那狼和人只要互相合作以结果一为目标就好。也就是说,这场可以理解成是人对抗狼的考试内容,应该还隐藏著些什么吧。
「我刚才说明过小组里只会存在一名优待者,不过马上曝光优待者身分,就会出现新的第三、第四种结果。」
「那些结果……就写在资料的背面吗?我们可以翻面吗?」
真嶋老师对轻井泽的询问点头表示允许。于是我们同时把资料翻过去。
那里写著的剩余两种结果是这样子的。
只有以下两项结果,在考试期间二十四小时都随时受理作答。另外,考试结束后的三十分钟期间也同样受理作答。不过无论是在哪个时段,只要答错都会受到惩处。
〇结果三:若优待者以外的人不等待考试结束就提前向学校说出答案,而且作答正确,作答学生隶属的班级就会获得五十点班级点数,同时学校将支付回答正确答案者五十万个人点数。反之,被识破优待者身分的班级就会受到扣除五十点班级点数的惩罚。而小组考试在这个时间点就会结束。再者,与优待者同班的学生若作答正确,学校会把答案视为无效,并继续进行考试。
〇结果四:若优待者以外的人不等待考试结束就提前向学校说出答案,而且作答错误,弄错答案的学生隶属的班级就会接受失去五十点班级点数的惩罚。优待者在获得五十万个人点数的同时,优待者隶属班级也将获得五十点班级点数。考试会在作答错误的时间点结束。再者,与优待者同班的同学如果作答错误,答案则会视为无效,不予以受理。
剩下两项结果明朗了考试的全貌。
只有结果一和二的话,优待者要和全体组员共享答案,或是自己保持沉默都是自由的。即使弄错答案大家也不会有惩罚。
但学校却在这里把「叛徒」加到规则上,考试内容便因此一口气有了剧变。
要是粗心大意暴露自己就是优待者的话,马上就会被叛徒猎食。既然考试中二十四小时都受理作答,那谁也不会憨直地以结果一作为目标,并等待考试结束。想必大家都会争先恐后地为了点数而展开行动吧。
而优待者为了自己获胜和陷害别班,可以想像优待者会计划让其他人装成优待者。报酬金额虽然会减少,不过却能给予别班惩罚。
「这次校方也有考量到关于匿名性的问题。考试结束时,学校只会公布各组结果,以及班级单位的点数增减。换句话说,我们不会公开优待者或作答者的姓名。另外,如果你们希望的话,暂时发放汇款的临时ID,或是分期取款也都是可行的。只要本人保持沉默,考试之后也不会有被发现的疑虑。当然,假如你们没有隐瞒的必要,要光明正大地领取点数也无妨。」
虽然这是个无微不至的照料,但无论如何,要在这场考试上找到优待者都可以说是极为困难。对方可能会为了独得钜款,连自己是「优待者」的事实都不告诉同班同学。也有可能会和自己共享答案,却满腹谎言。好比其实幸村是优待者,可是他却诱导我去认为博士或轻井泽才是优待者,或是也可能让我误会别班学生才是。然后,考试难易度将会因为班级里有无优待者而戏剧性地改变。也就是说,我们彼此之间将会发生残酷的互相刺探、欺骗。
「第三、第四项结果和其他两项不同,所以才会记载在背面。经过以上说明,这次的考试说明到此结束。」
「呃,呃……感觉好像似懂非懂耶。」
「呼呼,小生也有些混乱是也。」
「真是群没有理解能力的家伙。之后我会说明,别再给真嶋老师添麻烦了。」
幸村好像是想获得内申成绩(注:指日本升学选拔时,向志愿学校提出的参考成绩),而这么叮嘱了轻井泽他们。
这说明或许确实近似于狼人游戏,可是也不能这样一概断言。狼占优势是事实,但村民也被赋予射杀对象的生杀大权。而且要是处理有误,村民之间甚至会发展成互相厮杀。
我试著在脑中重新细细咀嚼规则。
首先,除去一天休假的话,考试期间就是为期三天。与无人岛考试相较之下期间很短暂。
校方以一定的人数分配全体一年级学生,同时组成干支数量的十二个组别。然后,各组虽然混杂著所有班级的学生,但彼此之间却作为伙伴发挥作用。依据组别不同,人数会稍微不一样,但大致上都是由十四个人左右组成。接著,各组之中都只存在一名学生,拥有叫作「优待者」的职责。那名优待者一开始就会被告知「自己就是优待者,以及自己就是答案」这件事。换句话说,就算优待者不参加考试,也注定会获胜。
为此考试构造便是──剩下的学生要是找不出优待者就无法答对。
当然,缩小目标范围之后再随意乱猜也是可行,但是假如猜错,坏处就会相当巨大。这点和上次在无人岛上的惩罚程度同样。
若将通过考试的具体方法简洁地做整理的话──
•全体组员共享优待者身分,并且通过考试。
•最后某人答错,优待者获胜。
•叛徒发现优待者身分。
•叛徒误判优待者身分。
──方法为这四项。不过问题是这边开始四个结果的报酬全都不一样。
要达到「全体组员共享优待者身分,并且通过考试」,作为大前提,我们必须等到考试结束的时刻,以及叛徒被允许作答的时间经过,之后所有人也必须回答正确答案才行。这是个优待者获得一百万,以及其他组员全都获得五十万点的破格报酬,可是它的难度极高。就算我们可以从小组内各班人数会有些许不同的这点找出优势,但要是知道确切的答案,无论是谁都有很大的可能性背叛他人。大家都会想在遭受背叛前先行背叛,并且获取报酬吧。因此,可以想像成立这项结果是很困难的。
接著「最后某人答错,优待者获胜」,则是在小组里互相刺探优待者身分,却没成功猜对其真面目的情况。作为结果,这应该是相当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吧。许多学生都不喜欢背负风险,所以要是没有把握,就不会成为叛徒。况且,所有组员要统合答案很困难,优待者要隐瞒其身分也很简单。所以只要默不吭声应该就不会被人知道真面目。再加上,优待者还会被支付五十万个人点数作为报酬。成为优待者这件事,无疑是张通向幸福的门票。只不过,这里也存在看不见的缺点。在考试形式上,组内应该会进行许多讨论或者互相刺探。优待者必须在那场合说出自己不是优待者的谎言。因为即使匿名性很完美,这也还是要端看个人的努力。根据情况不同,优待者也有被自己班级或者其他班级怨恨的可能性。
第三个则是「叛徒发现优待者身分」。这是个以某种方法得知「优待者」真面目的学生不等考试结束,或是在考试结束到晚上九点半期间寄信给校方,而且答题正确的方法。这结果的厉害之处,就是在于考试开始不久就可以马上结束考试,而且叛徒可以得到决定班级优劣的五十点班级点数。再加上,自己还会获得五十万点个人点数作为个人报酬。换言之,欺骗其他班级,可以对自己的伙伴们有所贡献。这应该是谁都觉得理想的其中一种结果。
最后是「叛徒误判优待者身分」这个缺点最大的结果。
假设误判优待者,答题者班级最后就会受到扣除五十点的惩罚,而且学校还会给优待者班级班级点数与个人点数。这是个最让人想避免的结果。
老师说这场考试是在考验Thinking……也就是思考能力,而实际上就是如此。这场考试也蕴藏著与无人岛时无法相提并论的危险性。有十二组也就代表著有十二次结果。依据这次考试的结果,最坏的情况是有可能产生无可挽回的巨大点数差距。反之,我们也有可能一举逆转A班与D班的顺位……虽然当然不会这么快就变成这样,不过光是有这种可能性就很厉害了。
正因如此,学校制定的规则也比无人岛考试更加严格。
「禁止事项之类的事,应该都写得很详尽吧。请各位确实过目。」
禁止事项里写著──做出像是偷窃别人手机,或者威胁等恐吓行为来确认关于优待者的消息,或是做出擅自使用他人手机寄出答案等行为,就会有「退学」这个最大惩罚等著我们。这是在上回无人岛考试也没有的规定。
而且,学校还明确说出如果发现可疑行径将会进行彻底调查,因此再怎么样应该也不会有人违反规则吧。当然,校方也明确表示,谎称自己受威胁同样也有可能遭到退学。把这视为校方会在幕后监视一切资讯会比较好吧。
其他还写有──最后考试结束之后要立刻解散,并且在一定时间内禁止和别班学生之间交谈。这也是假如违反就会退学的重罪。
似乎是因为这很类似无人岛考试的禁止事项,我毫不费力就记下内容了。
「你们从明天开始,下午一点、晚上八点都要去学校指定的房间。当天房间前面会各自挂著写有小组名称的牌子。请你们初次见面时,务必在房间里进行自我介绍。进房间之后,基本上不允许考试时间内离开房间。请你们上完洗手间再过去。万一无法忍耐或身体不适,请立刻联络班导,提出申请。」
「不可以出房间,那我们要在那里待到什么时候才行呀?」
「说明上有写吧。每次一小时。除了初次的自我介绍,剩余的时间你们随意使用都好。要是一小时经过,要继续留在房间谈话,还是离开房间,都是自由的。」
也就是说,行动或谈话内容全都交给学生吗?
「虽然很麻烦,但总觉得理解了。哎──如果这是更开心一点的考试就好了呢。」
「还有校方为期公平性,小组里的优待者将会严正地进行调整。不论被选为优待者,或是没被选上,我们都一概不受理变更的要求。另外,禁止一切复制、转寄、变更学校寄来的邮件等行为。请你们好好理解这点。」
这在禁止事项中也写得很详尽。主要就是不允许学生把学校寄来的邮件随意窜改,并且滥用于欺骗他人。反过来说,这封信就会是百分之百的事实证明。只要在共享消息时给同学看,就可以获得对方完全的信任。
「…………」
「喂,绫小路。你一直沉默不语,你确实理解内容了吗?」
左侧的幸村对我做出像是担心又像是愤怒的含糊发言。
「算是隐约了解吧……我不懂的地方之后你再教我吧。」
「真是的,为什么我的小组里尽是这种废物啊……」
老师下令解散,同时命令我们离开房间。隔壁传来带有厌恶感的那种氛围刺痛著我的心,但是我装作没发现。
「这并非我的本意,不过既然我们同组,首先加强团结力量就是不可或缺的事情。虽然这要看明天优待者揭晓而定,但我们四个接下来再稍微商量──」
幸村走出走廊,就提议要进行不含老师在内的讨论。轻井泽把这种著眼于未来的发言当作耳边风。她拿起手机背对著我们迈步而出。
「喂、喂喂,轻井泽,你有听见我说的话吗!」
她完全不把幸村放在心上,并且开始通话。不知道该说她是钢铁精神,还是说她毫不介意。
「啊,喂?平田同学?我有点事希望你听我说──」
她大概打算和平田诉说自己心中的不平不满吧。她轻快地走著,接著消失踪影。
「真是的,为什么我的小组里尽是这种废物啊……」
「这句台词,刚才你也一字不差地说过了喔!唔呵!」
快乐的巡航之旅迎向结束。第二回合考试似乎即将开始。
尽管这是我已经预料到的事情,但我对这紧急事态也藏不住叹息,决定就这样回去自己的房间。
「事情变麻烦了是也。没想到在下居然会跟那种婊子分配到一组。」
不见轻井泽身影,博士就口出恶言。他平时就会说自己想去二次元的世界,或者老婆就是要二次元的才完美之类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会对身为现实女高中生的轻井泽产生排拒反应。
「以我的立场来说,老实说也觉得很讨厌呢。再怎么想她都会扯后腿。」
「对呀。她是个让人难以原谅的婊子,是个婊子中的婊子是也。」
博士好像同意幸村的发言而表示嗤之以鼻,然后一面抚摸凸出来的肚子,一面这么说道:
「说不定早上我们之中的某人会收到被选作优待者的通知。无论是寄给我们之中的谁,也别贸然告诉彼此。我们无法知道会在哪里被谁给听见。我们到确定安全的地方再互相报告吧。」
我赞成这个提案。就算船内很宽广,但即使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隔墙有耳,这也是可以想像的。
「虽然轻井泽不在,但是为了明天的考试我还是想讨论。我想就算只有我们三个讨论也是有意义的。再陪我一下吧。」
「很抱歉,在下无法回应这份期待。在下接下来必须去看Love Love Alive的动画,所以就抱歉了。那么就在此告辞。隐身!」
博士没有像是忍者般的消失……而是慢吞吞地走著路,然后也离开了。幸村看著剩下的我,就放弃似的叹气,并且左右摇头。他似乎没有要找我。
那么,讨论好像就没有要进行了。我也先去向堀北报告吧。我想事先知道她是否会被告知和兔组一样的内容。我把详情用聊天室发给她。
之后就等待堀北的报告,再拟订作战吧。
4
我回到房间睡了一下懒觉。我在朦胧之中听见声响,于是就从我横躺著的那张床上起身。没看见和我同寝的幸村和高圆寺。
「抱歉,吵醒你了吗?」
在我身旁整理行李的平田有点抱歉似的抬起脸。
他好像正准备出房间,而身穿制服。
「我并没有睡得很熟,别介意。我喉咙也渴了所以刚好。」
虽然我没说出口,但我先解除了即将响起的闹铃。因为不管怎么样,我本来就打算去看堀北的情况,所以这没问题。
「我们一起出去吧?今天收到学校寄来的信,我想时间就快要到了。」
现在时间快要到晚上八点半。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这和堀北被叫去集合的时间相同。
我没什么理由拒绝,于是就这样穿著运动服允诺,接著两人一起出去走廊。
「奇怪的考试似乎要开始了呢。虽然我有种果不其然的感觉。」
他是从先接受说明的学生那里听到消息了吗?他好像已经理解了考试内容。
「是幸村同学哟。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告诉我了。他也说了兔组的事情。另外大家似乎都会接连受到考试说明,已经有好几个人来找我商量过了。」
幸村应该不太喜欢平田,他应该是为了尽量提升胜率吧。假如预先连考试内容都理解,那接受说明时也比较容易得到启发。幸村听了平田的话,说不定也会察觉到一些事情。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意外地是个很困难的行动。
我真想效法他那种坦率地和比自己更优秀且有人望的对象寻求帮助的态度。
「绫小路同学,你自己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事情呢?可以的话,希望你可以告诉我。」
「不知道耶,我不像堀北或你,以及幸村那样想东想西地在应考,而且因为我的脑筋也并不是很好呢……我没特别察觉到什么。」
我歪头回答自己没有想到什么,而平田也就没再问下去了。
「我在意的事情……应该就是为什么会分散进行说明。我想为了避免混合小组所造成的混乱或纠纷是理由之一,但是如果考虑到效率,那么进行大略说明之后再各别宣布组别,我认为才比较不费事。」
「经你这么一说,我确实也这么认为。同时和全体学生说明概要,之后再马上通知分组结果,效率好像会比较好呢。」
平田的疑问是正确的。校方明显采取了效率差的方法。若非心血来潮或突发奇想,或许试著思考学校各别分开召集的理由会比较好。
校方从说明阶段起就在考验著「Thinking」也是相当有可能的。
「我打算根据这点,之后再问问看老师。」
齿轮究竟会不会顺利咬合呢?我完全无法想像平时为了D班奔走的平田会如何思考让我们与别班组队的这条规则,以及他将会如何展开行动。
5
由于说明会设置的场所,就在我们自己房间下方的二楼,因此我们没有使用电梯,而是从楼梯走了下来。相较于刚才我自己下来时,现在可以看见相当多的学生。其中有学生靠在墙上,也有学生边滑手机边坐著。而且也有人看起来不让人觉得接下来就要接受考试说明。
「看来……好像不是所有人都跟我同组呢。」
光是大略一看也有将近十人。假如考虑到时间,八点四十分的小组有几成学生已经进了房间似乎也不奇怪。也就是说,这些人是有什么其他目的吗?是在确认谁隶属哪个小组之类的吗?不过,他们也没必要花这种时间和精力。只要之后和同学交换意见,马上就会得到所有组别的详细资讯。
他们望向错身而过的我们,接著就马上操作起手机,好像在输入著些什么。哀伤的是,我几乎没有关于别班学生的资讯。我几乎不认识在这里碰见的人。而且因为从来不曾打算去记住他们,所以我就连他们是什么班级的也不晓得。
「刚才擦身而过的那位是?」
「他是A班的森宫同学,另外在电梯附近的是C班的时任同学。」
我只能说,他真不愧是个人面广的男人。他确实记下了别班学生的长相和名字。
傍晚我下来的时候人数十分零星。
还是说,这些家伙就像是在等待预约人气店家一样,不一早就开始等待心里就不舒畅呢?我心想若是这样那就轻松了,并且同时迈出步伐。
我和平田一起来到目的地,然后就发现数名男女正聚集在房门附近。当中也有收到和平田集合时间相同的通知,而且看起来很眼熟的同班同学。也因为距离集合时间还剩下一些时间,于是我们就没有大声喧哗,静静地靠近了那一群人。
「如果我没误会的话,你是八点四十分的组别吗?」
我们最先听见的是有些低沉的嗓音。这是A班学生葛城的声音。他拥有令人无法想像是高一生的沉稳性格,是个很冷静的人物,而且体格也很好。初次碰见他的人说不定还会把他误认为大学生。他的能力很强,即使在最优秀的A班之中,也有许多把他当作领袖仰慕的人。
「假如是这样……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面对这样的人物,拥有一头黑长发的少女毫不畏惧地如此答道。
「果然啊。我才想著要再次和你说话,这真是好消息。我也是八点四十分那组。明天开始我们就会作为同组彼此协助了。」
葛城看著的那名少女──其真面目就是堀北铃音。
看来平田不仅和堀北,好像也确定和葛城同组。
「想和我说话?真可笑。上次见面时,你好像没把我放在眼里呢。」
堀北和葛城在无人岛考试中曾经对峙过一次。不过当时葛城不对堀北表示兴趣,甚至没打算好好和她说话。但这现在却为之一变,变成葛城来向她攀谈了吗?
集合的成员,有三名感觉应该是和葛城同样都是A班的男女,以及稍微保持距离一面倾听他们说话,隶属B或C班其中一班的两名女生。
「老实说我至今确实都没把D班的存在放在眼里。不过只要看见上次考试的惊奇结果,我也就无法不去注意了吧。最重要的是,要是知道布局取胜的人就是你,那就更是如此了。」
这抢眼的程度应该是第一学期结束为止她本人也没想像过的。就葛城角度看来,他应该会觉得洞窟前的接触也是堀北战略的一环吧。
堀北在D班大幅提升了身价,这几天仰慕堀北的女生也增加了。虽然遗憾的是,堀北这方好像把友情旗全都用力折断了。不过像至今那样伤到对方,或是惹怒对方的事也减少了。
其理由似乎是因为同学把这误会成──堀北虽然任性,却有在替班上著想。这么一来,堀北的拒绝也会转变成完全不同的语感。即使遭受堀北拒绝,对方也很难生气。不如说,甚至还会变成让人觉得她有点可爱的那种发展。
反之,从别班立场看来,堀北就不光只是成绩好的优等生而已,他们还会把堀北当成反将对手一军并且留下成果的学生来视作危险,还会把她变成该去戒备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会是在未来的什么时候……但假设D班升上C班,想必A班将会毫不留情地击败你们吧。」
「真是自顾自的说法呢。以A班看来,这也没什么吧?因为A以下的班级在点数上正大幅地被拉开差距呢。」
「的确。不过你们无疑成为了要去戒备的对象。要从已经定出一次优劣的位置关系中逆转并不容易。假如情势会发展到班级交替的程度,那我们就不得不戒备了。这点B班或C班也都一样吧。」
他就像是在说自己会瞄准D班攻击。这当成是威胁也没办法。葛城的跟班就像在表示赞同,威吓似的瞪著堀北。假如她是普通女孩子,这状况即使哭出来也是没办法的。不过,堀北丝毫没被镇住。
接著,某个人的存在改变了这让人觉得堀北似乎很孤立无援的情况。
旁观女生的表情豁然开朗。一名男子无声地经过我们身旁。
「连别班的意向都擅自断言,这不是件值得称赞的事情呢。」
是B班一名叫作神崎的学生。尽管以男学生来说,他的头发有点长,不过他的形象一点也不轻浮。他有著正直的长相以及性格。我自己对神崎的了解并没有很详细,不过感觉B班领袖一之濑也很信任神崎。神崎在暑假之前曾经和堀北扯上一次关系。他因此察觉堀北的脑筋转得很快。神崎为了袒护堀北,而劝戒了葛城。
「你不必勉强理会葛城。毕竟现在是这种情况。」
这名优秀的男人对平时并没有特别要好的堀北绅士地说出了救助的发言。
「你不需要担心。但要是你可以抹除D班被瞧不起的这件事,那我倒是很欢迎。」
「原来如此。对隶属D班的你来说,好像无法接受被人无礼地对待呢。我的班上的确有不少瞧不起D班的人。不过,因为无人岛的那件事,那种看法毫无疑问地稍微被改变了。」
虽然葛城做出认同D班、认同堀北的发言,但还是做出迅速拂去灰尘的动作。
「然而,我希望你别只因为一次偶然的成功,就认为我们已经地位相当。」
「……这是什么意思?」
「无论是谁,都会有一次自己很满意的成绩。你最好不要因为自己的战略偶然成功一次就得意忘形。我希望你别忘记现在班级点数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这件事。」
就算在考试上留下结果,也并不能够就这么缩短差距。
葛城把极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再次说出口。堀北当然也很清楚这点吧。
重要的是既然这不是自己的功绩,现阶段堀北应该完全没有喜悦或者欢欣鼓舞的这种情绪。她为了不让我的存在被发现,而硬是表现得态度高傲。
当然,这应该正是因为她觉得这对自己有利吧。
「我们才入学没多久。我不觉得我和你有这么大的差距。这只是校方擅自评断并且分班而已。你别忘了这点。」
看见堀北这威风凛凛的举止,神崎应该会觉得刚才自己多嘴了吧。
「平田,你或许被卷入很不得了的组别了耶。」
「是呀。如果和葛城同学或者神崎同学同组,我想一场苦战一定会到来。」
「不,不只是这样。」
「咦?」
我望向从身后感受到的动静,如此小声嘟哝道。那家伙就像在强烈主张自己的气场,而用力踏著地板,走过神崎刚才经过的地方,前往堀北他们身边。
「呵呵。真是聚集了相当多个小喽啰耶。也让我见习嘛。」
「……是龙园吗?」
葛城的语调冷静,但表情变得有点严厉。神崎也绷紧了表情。
「你也是在这个时间被召集的吗?还是说,你只是偶然走到这里的呢?」
「遗憾的是,我好像跟你们时间相同呢。」
龙园在身后率领了三名学生走过来。
这副模样酷似葛城,不过情况却完全不同。
尽管是小规模,但他们就像是国王和家臣。家臣的表情非常畏惧,并表现出安静、顺从的动作。
「你们接下来要表演余兴节目给我看吗?以美女与野兽为题,怎么样?」
龙园交替看著堀北和葛城,接著小声咯咯笑。面对挑衅,葛城再度冷静地反击。
「我明白了一件事情。我以为这组都是集中了学力很高的学生,但只要看见你和你同学,我就知道或许不是这样呢。」
「学力?真无聊。那种东西没有任何价值。」
「这真是令人遗憾的发言。学业优秀与否,可是左右将来最重要的要素。你应该知道大家都说日本是个学历社会吧?」
葛城面对这种闹著玩的态度拋出了正论。然而,龙园也不可能会轻易认可。
这笨蛋说了这种话,你们怎么看?──龙园傻眼地用肢体动作如此传达跟班。部下们机械般的表示赞同。
「我不打算原谅你的蛮横。」
「啊?蛮横?你到底是在指什么啊?我没印象耶。具体地告诉我嘛。」
「……算了。既然这次我们同组,应该也有时间慢慢说。」
他们没等考试开始,就即将展开龙虎对决。
「咦?平田同学?而且就连绫小路同学都在。你们一群人聚在一起,是怎么了吗?」
当我保持距离倾听大人物们的对话时,栉田露出好像觉得很不可思议的表情走了过来。考试内容还没在D班里散播开来吧。这部分的传达速度好像比其他班级还逊色了一两步。
「难道说,栉田同学你也是八点四十分的小组?」
「嗯?小组?我不太懂耶。信上写说要在这个时间过来……是说,总觉得这里好像聚集了很厉害的人们耶。」
栉田一面感到惊愕,一面对集合起的人们表示敬意。
「没问题吗,平田?我想这会变成一场相当严酷的战斗喔。」
「我不介意这件事情哟。无论他们是怎样的人,我只要做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情就好。」
平田抱著彻底的正面态度如此回答。栉田虽然不了解情况,但这家伙的脑筋很好。她看见我们进行的片段对话以及集合的成员,就隐约推测到了情势。她好像也从我在很早的时间就被集合的事,感受到我们都已经理解了情况。
「呃──换句话说,就是接下来会开始发生各种辛苦事的感觉?」
「粗略说的话,是这样没错。你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喔。」
「啊哈哈,没问题哟。虽然这是平田同学说过的话,不过我也是只要去做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情就好了呢。嗯──我也没怎么跟葛城同学或龙园同学说过话。真想要像平常那样,并和他们变得要好呢。」
栉田对于即将造访的考试没有诉说出紧张或厌烦、喜悦或痛苦等情绪,而是如此答道。
「你如果想继续这无趣的话题,那就容我先失陪了。时间差不多了。」
堀北对龙园他们丢出一句冷淡的话,就把头发向后拨,转身离去。
我想夸赞堀北的最大部分,就是她不会作贱自己。精神层面脆弱的人,假如被对方当作碍事的人,或是假如遭受孤立的话,无论如何,想乞求对方原谅或者低头请对方让自己加入的倾向都会很强烈。而如果这是当场组成的小组,那就更是如此了。
不过,堀北一如往常,一点也不焦躁、不为所动地待在那儿。
「看来我好像也不用担心呢。」
当然,虽然不知道她能和那些对手交战到什么地步,但是即使如此,她应该也不至于会受挫吧。我如此直觉。
「那么你就加油吧。」
我对接下来要和那些家伙互相竞争的平田留下同情的话,就决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