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考试——通常从这个词联想到的会是笔试,或者运动性质的实技测验,抑或其他的什么吧。不过我就读的高度育成高中,它的特别考试可不是那么天真的东西。像是让我们在无人岛上进行班级对抗的野外求生集训、让我们在船上进行谎言互相碰撞的智力思考游戏——这种颠覆常识的考试在整个暑假连日举行。
而造访这样的一年级学生的短暂休息,包含今天在内就只剩下七天。结束的话第二学期就会开始。
顺带一提,我度过假日的方式很简单。要说为什么,是因为不会有任何人来跟我搭话,而我也不会去和别人搭话,就这样一天过一天。总之就是很孤独。
「虽然这也没差。」
光是自由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不会奢求多余的幸福。
比起这些,我最近开始觉得朋友并不是越多越好。只要和越多人有联系,就会越是增加与人的来往。这也有点麻烦。就算我的朋友打电话过来,说不定我也会忍不住华丽地无视来电。
但是就算孤独,我也有几件事要做。现在我就正打算结束掉其中一件。我操作手机,连到自己的点数余额画面。那里显示的额度是十万六千两百一十九点。我要把其中十万点汇给了别人……也就是汇给了同班同学须藤健。
不久,收款人须藤来电,电话声响起。
「嗨,绫小路。你现在在干嘛?」
「没特别在做什么。顶多在想晚餐要吃什么。」
「这样啊。我刚才吃了鸡胸肉喔。虽然味道单调且容易吃腻,但相对可以有很多煮法,像是烤的或水煮……是说,这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我想说的是关于占卜。」
占卜?他还真是拋出了不像是他会说出口的字汇。须藤基本上喜欢黑白分明的事情,就像他吃鸡胸肉一样,他会追求那种单纯的事物。没想到这样的须藤居然会说出这般拥有强烈抽象形象的占卜。
「其实啊,据说暑假有个非常灵验的占卜师来到『榉树购物中心』。这话题在高年级之间变得很热门耶。社团活动里也全是那个占卜师的话题,所以我很好奇呢。再说『临时收入』也汇进来了,真有种想要大玩一场的心情。所以说,我们就一起去吧。当然,我可是会请客喔。」
这是同班同学须藤的出游邀约。
说到榉树购物中心,这是平时学生们在利用的复合设施名称。
虽然我们必须生活在这所学校的用地里,但学校相对也替学生整备充实的设备。然而,学校里不像外面世界那样拥有无限大的可能性。偶像演唱会、游乐园、动物园等等都不存在。有限用地中的有限设施——反过来说,这就是个狭窄的世界。听说在这样的学校里,每逢新活动到来,学生就会因为小小的话题而兴致沸腾,不过真没想到居然会流行占卜呢。真是出乎意料。虽然这么说,我还是以比较善意的角度来理解了这件事。
久未受邀的我压抑不住喜悦,于是这么反问:
「你什么时候要去?」
「明天早上。听说十点开始营业,但要是不早点排队,据说会大排长龙。我想在九点半抵达目的地。」
看来须藤脑中已经构筑完大致上的行程,这样事情就快了。
「我这边的安排没问题,但你社团活动没关系吗?」
「嗯,明天休息。因为大赛刚结束啊。我之前每天都泡在练习里直到筋疲力竭。要是不让我稍微休息,身体可是会受不了呢。」
须藤今天参加了篮球大赛。正因为他本人为了今天的比赛每天都默默练习,我也很好奇结果如何。而且,我还有另一件事情很在意。
「当时没什么特别的『麻烦』吗?」
我意味深长地强调「麻烦」部分,如此问道。须藤也立刻推知了我的意思。
「嗯,我可是费了一番功夫。当时又是监察、又是教练的,监视人员的数量简直无法和国中时期相提并论。比赛之外的时间,我们也不能和其他学校的人好好说话。就连厕所都要上我们学校限定,或该说是专用的一间呢。我还以为再怎么样都没办法。」
虽说这是特例可出校的社团活动,不过校方的检查似乎果然很严格。
「但是,我总算是设法办到了。我说肚子痛,于是就顺利溜出去了。」
「这样啊,那就好。山内那边呢?」
「资料已经确实消除归还。别担心啦。我也了解。」
对须藤而言,这也攸关自己的校园生活。他应该不会做出糊涂的行为。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改天再去接触山内,确认资料是否顺利消除似乎会比较好。我必须谨慎再谨慎。
「顺带一提,那场重要的比赛你有出场吗?」
「嗯,一年级只有我出场喔。我还有得分呢。虽然这么说,但比赛输了,所以这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我不知道详情,不过一年级光是有出场,应该就是件很不得了的事情。我在须藤的话里感受到与其说懊悔,不如说是接受事实般的感觉。所以,我应该将此视为他在篮球社有踏实地留下成果吧。他应该针对大赛拚命地做了练习。尤其正因为一年级学生被拖去考特别考试而不在学校,照理说练习时间也会比其他学年还要短呢。
「所以怎么样啊,占卜。你去还是不去?」
「哎,我也并没有特别的安排,我就去吧——」
当我正在做出应允,须藤就有点像在堵我说话似的说道:
「你绝对要邀请铃音喔。绝对要。懂吗?」
「……原来如此。」
看来须藤不是想和我去占卜,而是想和堀北一起去。
他觉得就算自己邀约,成功机率也很低,于是才无可奈何地推我出面。
「只不过……我不认为那家伙会对占卜感兴趣耶。」
「就算这样你也要把她找出来啦。这是你唯一办得到的特技吧?」
这是怎样的特技啦。我真希望他别把我当成叫出堀北的机器来使用。
「我就姑且问问,可是你别太期待喔。」
「不可以只是姑且问问。」
「不可以吗……」
须藤话中稍微蕴含怒气,同时也富有分量。
他应该是完全假想堀北在场,而拟订明天的计画吧。
「绝对必须是这样。要是不邀堀北就没意义了。」
「就算你这么对我说,但我不知道那家伙明天的安排,也不晓得她对占卜有没有兴趣。像是购物或观赏电影之类的活动,这些作为邀约门槛,难度不是比较低吗?」
「不用担心啦。女人全都喜欢占卜。」
我想这是彻底的片面之词……
哎,硬要说的话女生是有喜欢占卜的形象。可是仅限堀北来说,我实在无法想像她会像普通女孩子那样开心地表现出对占卜有兴趣的模样。
「听好,之后你要确实联络我有没有约到她喔。一定要喔。」
他这么说完,就强行结束通话,挂掉了电话。
我就在想须藤邀我去占卜很奇怪,果然是这么回事啊。
尽管有些失望,我还是设法转换了心情。
先去联络堀北应该会比较好。假如改天被须藤知道我无视他的要求,处理起来也会很麻烦。我心想趁自己还没忘记,于是就当场打给了堀北。
不久,堀北接起电话。
「欸,堀北。你喜欢占卜吗?」
女生都喜欢占卜——只有这女人会破坏世间对普通女生怀有的这般印象。
『真是开口就问了奇怪的事情呢。』
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不过,就我的立场来说,我没有其他方式突破这个话题,所以也没办法。
「如果你愿意回答,我就省事了。」
『换句话说,要是我不回答,就有让你无法省事的可能性?』
没想到她会这么反问,但我确实会有无法省麻烦的可能性。我的脑海浮现出自己被须藤施展头盖骨固定技的画面。
「所以,你愿意帮我吗?」
『假如你不介意这样会欠我一个人情的话。』
请她回答喜不喜欢占卜,我就得欠下人情吗……
我受到冲动驱使,忍不住想稍微移动握著手机的右手拇指去挂断电话,可是我现在必须忍耐。我想起须藤愤怒的表情,打消了念头。
「你可以先当成是这样。」
堀北领悟到这个答案对她有价值,就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接著如此回答:
『这个嘛……虽然不抱热情,但说讨厌就会是在撒谎了呢。』
真是出乎意料。堀北做出彷佛肯定占卜的答覆。
「你有实际请人占卜过吗?」
『再怎么说也没到那种程度,顶多就是每天早上看新闻时会顺便看。』
她说的新闻,是指上面经常出现生日月分占卜的那个东西吧。
堀北在电视前说自己的幸运色是红色或白色,然后改变穿著衣服,或在包包上挂装饰品……这简直让我无法想像。
『难不成你迷上了占卜?』
「不,虽然不是这样,不过你知道最近蔚为话题的占卜师吗?」
『占卜师……?』
她持续了一会儿回想般的沉默,不久好像就想了起来。堀北以理解的语气回道:
『好像确实很轰动,我听说过。』
「我只是有点在意。别人一直说很灵验,我在想实际上会是如何。不过,老实说我不觉得占卜那种东西值得相信。」
我是认为能够获得认同才说出口,然而电话另一端却回了不同的意见。
『是吗?我认为真的有能力,就可以算得很准。』
「不不不,说能算得准,那是特异功能还是什么啊?」
真意外堀北会相信这种东西。我不相信可以从人的长相或手相、出生年月日来预测未来那种非现实的事。
『不是这样。占卜师没有什么透视未来的能力。这理所当然吧?这就和说幽灵存在的人一样无趣。不过,和灵异那类大不同的是,占卜师是以大量的过往资料,也就是以人的行为模式作为基准来进行占卜。再加上,这非常考验占卜师个人揣测眼前对象的本领。』
堀北并非纯粹是个爱作梦的少女,她自有一套有理论根据的答案。
「换句话说,总之就是利用冷读术[cold reading]的能力吗?」
『虽然这样很臭美,不过我也知道呢。』
堀北觉得有点没趣似的这么回答。
『我们无法客观观察自己本身,但占卜专家擅长从简短对话中引出对方资讯,找出就连接受占卜的本人都没发现的部分。最终,这就会作为占卜结果而留下。应该可以这么想吧。』
冷读术——如果直译的话,意思就是无事前准备就读取对方的心。这是若无其事地从对话中引导出本人资讯,再让对方深信「我比你还更了解你自己」的话术。凭观察能力或洞悉能力来获得对方资讯,再将此藉由巧妙言语传达,令对方深信自己能够透视他的未来或过去。说明意思虽然简单,但不带给对方不信任感并引导出资讯,或是让对方相信自己,却是件非常困难且需要高超技术的事。
「我有点产生兴趣了。」
『那真是太好了。你可以去看看。』
「可以的话,要不要一起去?」
『你在开玩笑吧?』
「我其实意外地是认真的。」
『我拒绝。』
我试著在简短对话里插入邀约,却被她漂亮地摧毁。
然而,我也有苦衷无法说「好,这样啊」并且放弃。
「关于占卜我是外行人,我想堀北你在场的话,我应该多少会比较好理解。」
『很抱歉,我就免了。你也知道我不是特别喜欢待在人群里的类型吧?』
……确实如她所言。处于话题漩涡中心的占卜师,其周围当然会挤满众多学生而热闹不已。根据情况不同,不仅是学生,就连用地里的大人都可能会过去。我的确无法想像堀北在人满为患的设施中给人占卜的模样。
我没有轻言撤退,也再次确认过,但就算继续坚持应该也只会破坏对方的观感吧。
就我立场来说,能取得堀北的证词就没必要继续坚持下去。须藤大概也不会把这当成大问题吧——大概。我索性放弃邀约,并且挂断电话,然后精简地发讯息给须藤。他当然立刻已读,随即传来感觉很不满意的文章。
再来便是「我还是不去了」的文字。
我果然只是为了拿来约堀北的存在。也就是说,既然我约不到她,就没我的事情了吗?
算了,两个男人去让人占卜也很突兀。
「但话说回来……占卜吗……」
虽然我没有强烈兴趣,但因为和堀北之间的对话,而稍微涌起兴趣。
明天我还是先去看看情况吧。
1
是谁说什么要稍微去看一下占卜师的啊。
「我或许失算了……」
八月下旬持续炎热,虽然这点我早就知道,但还是惨遭早晨的炽热地狱袭击。
行道树前方可见的水泥地面,可以看见摇摇晃晃的扭曲幻影。
学校宿舍的房间、大厅就不用说,连走廊都完善备有冷暖空调,因此我之前都感受不太到炎热。可是现在是夏天,我一照到直射的阳光就会瞬间喷出汗水。
人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变得不中用吧。我一面这么想,一面拚命寻找有遮荫的道路。
幸好以广阔用地面积为傲的学校里也种植了许多行道树。因此人行道也有不少树荫可以躲太阳。现在时间还是许多学生开始活动前的九点三十分。我朝传闻中占卜师的所在地前进。占卜好像是十点开始营业,但我并不打算久坐。我要迅速给人占卜然后赶紧离开——这就是我的目标。然而,随著目的地越近,我发现我这微小的期待落了空。
我原本预计榉树购物中心几乎不会有半个人,却在周围看见了许多学生身穿夏季服装的身影。我祈祷他们所有人和我的目的都不同,但总觉得希望渺茫。我火速进了榉树购物中心里,逃离了炽热的地狱。占卜好像是在五楼进行,所以我便寻找起附近的电梯。
「呃……」
我忍不住发出这种声音。要说为何,那是因为电梯前挤了将近十名学生。
有沟通障碍症的人应该就可以理解吧。我具有独自搭入电梯时就会立刻连按「关门」按钮的那种想法,很害怕在电梯撞见多名年纪相仿的人。要挤进一大团人里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即使多少有点麻烦,但我还是绕远路搭别台电梯吧。位于相反位置的另一台电梯好像也没学生在利用,是个可以包场的情况。
「真是平静……」
尽管很费功夫,但可以像这样内心平稳地度过才省事。这还真是哀伤。
电梯抵达五楼,我就朝占卜师所在的楼层前进。可是,那里却呈现比刚才还更加令我不知所措的情况。
「全是情侣……」
男女两人一组——换言之,非常可能是情侣关系的学生占了绝大多数。其中当然也有只有男生或只有女生的小组,但也只有一点点。
所谓占卜原本就是这种东西吧。
请人看自己与男朋友(女朋友)的契合度、未来,这本身并不特别。
只是,我了解到这场合比我所想的都还更让人不舒服。很少人会自己来占卜,更别说是像我这样的男生。
无论如何,因为条有排好的队伍,我打算在那里排队。这时在队伍最尾端负责管理的女性一面环顾四周,一面向我攀谈。
「早安。请问您的同伴之后会过来吗?」
「同伴?不,我是一个人。」
周遭确实满是情侣,但这实在是很新潮的问法。真希望她也考虑到我单身。
「那个……」
女店员好像还有什么事,像是感到很抱歉似的继续说道:
「要接受老师的占卜需要两人一组哟……?」
「你是说一个人的话,就无法占卜?」
她轻轻点头指著前方。虽然因为队伍而看不太清楚,但那里确实有张注意事项。
上面写著「本店只受理两人一组,敬请见谅」。
我可以接受。照理说哪里都不会有像我这样的单身汉。撇开不好意思上门这件事不说,店里原先就不受理单身对象,所以根本不可能会有我这种人出现。现在我好像正处于最尴尬的状态。
然后我明白须藤死缠烂打想约堀北的理由了。若是这种形式的占卜,就必然会和堀北两人排队,而且还能聊天。他们可以共度一段漫长时光,直到占卜结束为止。
「换句话说,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把我算进去……」
我知情一切之后,就开始觉得须藤的态度和话里感觉有各种不同意思。
我在想他甚至没有要顺便约我。他恐怕应该考虑要随便找理由把我赶走吧。这实在是件很哀伤的事。
「顺带一提,请问隔壁队伍也一样吗?」
「……是的。右近老师也是受理两人一组的占卜……」
「我明白了。」
我向店员点个头,就迅速离开队伍。已经在后方排起队伍的学生向前靠了一步。
真没想到会有这种陷阱。就我的想像来说,占卜就像是那种老奶奶独自在路上角落勉勉强强赚小钱营业的东西。
最近也存在这种推荐情侣的占卜啊。我本想体验一次占卜也不错,但这样的话也没办法了呢。我也不觉得这有特地约堀北重新来一趟的价值,还是乖乖撤退吧。
「啥?如果是一个人就不能受理?」
隔壁队伍好像也有和我一样的单身受害者,我听见了好像很愤怒的声音。我半怀同情心地望过去,结果却不幸地与那名单身者对上了眼。
「啊。」
对方如此简短答道,是个认识我的人物。
我决定当作没看见并且离开。结果不知为何,对方也在同个时间点迈步追了过来。
我稍微加快脚步。
「欸。」
我好像被对方认为是在逃跑(虽然实际上我就是打算逃跑)。她追了过来,抓住我的肩膀。
「有什么事吗?」
「堀北在哪儿?」
少女如此简洁问道,同时环视四周。她是C班学生,名叫伊吹澪。这家伙好像也和须藤一样,正透过我寻找堀北。不过关于伊吹,她这行为是个正确选择。只不过如果可以,要是她可以不透过我,而是自己去找堀北,我就省事了。
「我不是总是都跟那家伙行动。今天我是自己一个人。」
「哦,这样啊。」
之前无人岛考试上,这个伊吹作为间谍侵入D班,试图让D班陷入混乱。最后她和堀北发展成那种拳脚相向的决斗,自那次以来伊吹就一直仇视著堀北。进一步说明的话,应该可说是视堀北为死对头吧。
虽然平时带刺的性格没有改变,但她的便服相当清爽,给人带来了好感。要是她能稍微温顺点,即使受欢迎好像也不奇怪。
「通常占卜都是一对一进行吧?真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你不这么觉得吗?」
「对啊。占卜是有这种形象。」
「所以,你不邀请堀北重新再来吗?」
须藤也好,伊吹也好,他们的话题核心都是不在场的堀北。
「我不会重新再来。你要是这么想和堀北说话就直接找她吧。你要不要试著邀她一起去占卜?」
「啥?我绝对不要。我和她又没什么话好说。」
既然这样,我真希望你别每一次每一次都提到堀北的名字。
「我原本就对占卜没那么有兴趣,所以没什么好留恋的呢。但你没关系吗?」
「若说不会留恋,就是在说谎了呢……」
伊吹被迫必须两人一组,并领悟到这是个难题。接著左右摇头,舍弃心中的留恋。
「这也没办法,应该只能放弃了。因为我也不擅长跟人说话。」
这看似是答案,但其实不成回答呢。这家伙说自己不擅长说话,可是伊吹看起来并不像是佐仓那种会觉得进行对话很困难的类型。事实上,她对待我也是平起平坐……不然就是以高姿态强势地前来搭话。
「你去邀龙园吧。」
我掺杂玩笑话地这么说,伊吹便彻底表现出与厌恶堀北同等,或更胜于那的情绪怒瞪过来。
「我绝不想连假日都得看见那家伙的脸。你在开玩笑吗?」
「你在船上也是和那家伙一起行动吧?一般都会认为你们很亲近吧?」
我端出为数不多的事实,表示自己没道理被她怒视,然后逃开她的视线。
「……因为我有没识破D班领导者的责任。」
她如此轻声回答。如果这是正确的答案,也就表示伊吹是为了负起那项责任才和龙园共同行动吗?光凭这点虽然无法看出全貌,但其中应该有C班才懂的理由吧。话虽如此,伊吹在特别考试的前半场比赛——无人岛野外求生考试上确实识破堀北就是领导者,这并没有错。要是我没妨碍,照理说她毫无疑问会给C班带来巨大贡献。
「我想问你。野外求生考试D班的领导者是谁?」
「谁知道。」
「什么谁知道,你不可能不晓得吧?」
「就算知道我也无法告诉你,但我是真的不晓得。D班大概几乎都不知道吧。我想大家只知道堀北好像在背地里行动,顺利做了某些调整。」
伊吹彷佛要看透我内心深处似的望了过来。
然而,我当然也没蠢到会被简单的洞察识破。
「……算了,要是能轻易知道就不用辛苦了吧。」
伊吹放弃地耸肩。
「龙园不行的话,那邀请同班女生就好了吧。你应该有一两个朋友吧?」
「如果有那种对象,我就不必辛苦了。我绝对不要邀请什么班上的女生。」
看来就连她的同班同学,好像都进了她「绝对不要」的范畴里。如果照这样看来,所有在校生可能都是伊吹厌恶的对象。伊吹讨厌别人的程度和堀北并驾齐驱……又或者是比堀北还严重。
在这种意义上她们都是类似的人。只要些许契机,她们好像就能要好起来。
「就像你现在和我说话一样,伊吹你和任何人都能普通地对谈吧?我感觉不出你不擅长与人相处耶。」
「没这种事。你和我说话时也感受到了吧?那种带刺的感觉。」
「嗯,这倒是有啦。」
每次和伊吹对话,就会有种被断筋器刺进来的感觉。这恐怕是伊吹自己对他人的距离感表现。这点应该也会如实传达给其他学生。
「事情无论如何都会变成这样,所以气氛总是很差。你懂吗?」
也就是说,她因为不擅长说话,所以就连邀请同学都办不到。就表达来说,我也没把握「不擅长」这字眼是否正确,但这个伊吹应该是因为连同学都全部仇视的关系吧。
我隐约看见即使对象是占卜师,她都会用强势态度去挑战的那种形象。
「你明明不擅长和人说话,亏你会想让人占卜耶。」
「这也是我烦恼的原因。那种感觉像是喜欢猫却对猫过敏。」
那应该真的会让人很焦急呢。也就是说,有些事物是就算喜欢也难以接受的吗?
「亏你这样还能当D班的间谍。」
她原本就不和善,但就算这样,她在间谍活动中也没那么给人带来不愉快。因为D班学生们也都不疑有他地接受了伊吹嘛。
「那和这个是两回事。总之我和别人说话就会紧张。因为紧张就会紧绷易怒。我很讨厌这点,但这也没办法吧。我也不是自己喜欢才变成这样。是说,为什么我要跟你说这种事情啊。要是我让人误会该怎么办?」
伊吹面向别处,决定中止话题。
不过那也是我想说的台词。回过神来,周围的人全都排起了队,只有我们在远离队伍之处独处。我们很可能会被其他学生误会。
不过,她是因为紧张才紧绷易怒的啊?
不擅长的根本原因似乎就在那里。若是这样,应对方法或许出乎意料地好懂。
就算不寻找她过去开始会紧张的源头,我也有个计画能够应对。
「你刚才说过当间谍时又是另一回事,对吧。」
「我是说过。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那么那时候和平常的差异是什么?」
我这么问完,伊吹因为答不上来,顿时陷入沉默。她接著说出她自己的答案。
「这种事我不知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只是这样而已吧。」
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她好像是放弃去思考其中差异。
「你好像没有深入思考过耶。」
「这是当然的吧。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什么细微差异。那不是因为当时我在演戏的关系吗?」
「不,我认为这意外地单纯喔。和他人说话与上次演技之间的差异,那大概就是『认知』的不同。」
「认知?」
伊吹好像对想都没想过的字眼有些兴趣,而面向我这边。
「人无论是谁,只要想到对方是初次见面,就会觉得紧张。不过这是因为意识到这点才会紧张。那里并无有没有演技、自我暗示的差别。」
不擅长面对异性的人,即使对自己施加「今天起我要成为人生胜利组」之类的暗示然后参加联谊,也不会变得健谈与不紧张。结果,也发挥不出平时以上的能力。假如可以因此出色地说话,这不过是因为最初就拥有那些能力。如果把沟通能力和运动神经想成是同一件事就简单了。这会考验天分与后天培养出来的能力。
换言之,伊吹只是「拥有说话能力」却「无法好好运用」而已。
「你至今都对各式各样的对象展开擅自的妄想,而被初次见面这件事情给绑住。这会连结到紧张,结果你才会无法顺利进行对话,不是吗?」
「什么啊。这什么意思?先不论沟通能力很高的家伙,一般初次见面任谁都会紧张吧?」
「当然。我也是这样。不过,我觉得对商人都会紧张就有点过头了。比如说,你对超商店员也会感到紧张吗?」
「啥?」
「在顺道去的超商里所见到的店员几乎都是初次见面。请问您有集点卡吗?请问要加热吗?——你应该不会认为自己会对说出这种话的店员感到紧张吧。」
「是这样没错……」
结果,我们就是因为思考且意识著对方,才会不禁感到紧张。对方会怎么看待我呢?我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很好,我希望对方觉得我是好人——因为我们这么想,所以才会开始紧张。
伊吹潜入D班时应该没余力思考到如此程度。她光是表现自己是受害者就已经竭尽全力。说起来她一开始就没自觉想和别人说话,她才会什么也不用想就顺利进行,事情不过如此。
要说为何,因为她就是藉由表现出一如既往的边缘人气质,伪装了与C班之间的对立。
「经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呢……」
「占卜师有种必须面对面说话的印象呢,会紧张也无可厚非。但别想得太多,紧张应该就会缓解了吧?」
「……原来如此。是说,为什么我就非得听你讲解这种事啊?」
伊吹吃惊地察觉此事,以眼看就要扑过来的气势怒视著我。
「孤身一人的时间一长,就会逐渐熟习这种无趣的知识呢。从思考自己为什么交不到朋友,到思考会让自己紧张和不紧张的对象之间差异,最终则会变得去思索人从何而来,以及要去何方。」
「好恐怖……你这种人感觉将来很可能会做出大屠杀之类的事……你是这种角色啊?」
「……哎,一言难尽。」
我才打算要顺势把说得有点太深入的部分蒙混过去,结果话题就往相当危险的方向发展。拜此所赐,我或许不小心深深带给她我是怪人的那种印象。
「总之我要回去了。你呢?」
「我应该也要回去吧。结果自己一个人的话好像也无法让人占卜。虽然我对空亡很有兴趣呢。」
「空亡……?」
听到平时完全没听过的词汇,我不禁反问。
「你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就来这里啊?」
她傻眼地叹口气。就算你对我这么说,但我可是货真价实的门外汉。就算懵懂地想给人占卜也是我的自由吧。
「简单说的话,那是可以看见自己厄运时期的占卜。」
听说占卜世界很深奥,但原来它也可以针对对象来占卜啊。我一直以为会是些要在身上戴红色饰品、这个月别忘了东西——在超级外行人的想像中就是这般程度。然而,照伊吹所说的好像不是那样。
「我的目的就是这个呢。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恋爱为主。」
她遗憾似的说道,接著回头看了看排队人龙。
「以学生来说,会在恋爱方面这么利用占卜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吧。但实际上应该也有人是喜欢占卜,并以空亡(?)为目的而来。」
「话是没错。但总觉得在店家硬要两人一组的时间点上,我就应该要察觉到这是恋爱占卜了呢。」
伊吹也没留下道别的话,就这么离开。
2
我回到宿舍,试著调查关于空亡的事,发现它极为深奥。
在一九八〇年以前,空亡似乎曾广受注目,甚至在世上蔚为话题。
然而在成为风潮的同时,其可信度也曾遭受质疑。某知名占卜师就曾经因为占卜空亡失败而被迫引退,这甚至还成了大新闻。
我不会说占卜本身没价值,但沉迷或太相信也是个问题。不过占卜的内容,可以说就是勾得起这么多人的兴趣,而且充满魅力。好歹它也风靡一世。从即使现代也备受相信的这点看来,应该也算有些命中率吧。
这么一来,我便忽然涌出了好奇心。
即使网路过去的文章再怎么说明真相,也还是无法让我信服。
人不可能靠占卜来看透未来、看透一个人。正因如此,我才想让人占卜一次,证明那是谎言。我想做出那是冷读术之延续的结论。
「只营业到月底吗?」
我试著调查,发现这些占卜师们暑假结束就会撤柜,好像也不知道下次何时才会再来。依情况不同,占卜相关人士说不定也不会再次拜访这间学校。
「虽然这么说……」
我没有对象可以邀请。这回我在这个时间点上卡关了。
我被堀北拒绝过一次,而且说起来我也没勇气去约栉田。
如果是佐仓,总觉得她似乎会愿意倾听我的请求,但是把她叫来尽是情侣的人群里,或许会带给她不愉快的回忆。
虽然还有须藤、池、山内等男生们,可是他们应该不会不惜抽出剩下的珍贵假期和男生去占卜吧。
「……死局了吗?」
简单的答案出炉。若凭我这有限的交友关系,我即使再怎么绞尽脑汁,好像也都没办法。
说起来我真的很不喜欢以情侣为前提的占卜。我也有了伊吹那样的想法。对于纯粹对占卜有兴趣的人来说,这应该不得不说是个很严重的影响。
我这么总结,结束了网路上的搜寻。
3
在我这么放弃了的隔天,我的双脚不可思议地自动走向占卜师身边。
大概是因为我连续好几天都很闲。除此之外也没其他理由了。
「啊。」
接著又是个奇妙的缘分。我和伊吹在同个时间、同个地点再次碰面。
「你为什么又来了……还是自己一个人。」
伊吹像是觉得恶心似的抱住自己身体,表示露骨的厌恶感。
「这也是我要说的台词。我要原封不动地奉还给你。」
「我说过我喜欢占卜吧?我只是在想,或许自己一个人也能让他们占卜。」
感觉她是期待再次交涉,或说是期待情况或许会有所变化才来。也就是说,伊吹应该就是那么喜欢占卜吧。我开始想了解她是喜欢占卜的哪个部分。
「虽然这是个很单纯的问题,不过伊吹你是那种相信占卜的人吗?」
「我不能相信吗?」
「不,我没那么说……那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去相信的东西吧。」
占卜是靠堀北所说的像是冷读术这种话术才成立,但并不是任何人都懂。这么一来,其他许多人就会去相信那份极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是对占卜有兴趣的人最初会思考的事,但你要是不能舍弃这份想法,就最好放弃对占卜抱持兴趣。」
「也就是说,不相信占卜的人没资格接受占卜吗?」
「不是这样……但我先说,我也不是无条件相信占卜。但从一开始就尽是怀疑,是不会有任何收获的。」
伊吹叙述般的继续说道:
「瞧不起占卜的人通常都会抱著矛盾。很多人会说神佛不存在,但伤脑筋时还不是都会去求神拜佛。」
这表达方式很棒。神是不存在的、幽灵是不存在的——放出这种狠话的人大致上都会去祈求神明。他们新年会去参拜神社,祈求无病消灾、生意兴隆、实现恋情,然后说「神啊,求求祢」并且双手合十。这即使换成占卜也一样。人要相信什么、期望什么都是千差万别。任谁都无权否定。
可是——我在心里补充这么一句话来思考。我确实理解伊吹的话,但即使如此,占卜也不同于神佛。那是和我们同样实际存在的人在做的事。就算对此存疑也不奇怪。
「懂了吗?」
「嗯,你说得很好懂。」
即使留有疑点,但我也充分理解伊吹想说的话。我试著在此做出一项提议。
「欸,虽然说现在在做的占卜是两人一组,但他们也不是只会占卜恋爱契合度吧?」
「一般想的话是这样没错。」
「这样的话,我们要不要在此试著忽略对象来让人占卜?我和你都只是纯粹对占卜有兴趣。既然关系不会难以切割,我想怎么做都不会产生问题。」
我尝试做出这般提议。我本身对伊吹也只抱持平常心。
这既不好也不坏,我们的关系就犹如泛泛之交。
「我是不介意……我也想让人占卜。不过你没关系吗?」
「堀北的话,她纯粹只是朋友。」
「我不是这个意思。应该有不少学生因为无人岛上的事情而怨恨著我吧?」
看来伊吹好像打算用她自己的方式来顾虑我。她担心要是让人看见我们待在一块,或许我会遭受同学怨恨。
「我应该几乎不用操这个心吧?」
我这么回答。伊吹觉得不可思议地歪歪头。
「我不懂为什么会是这种回答。」
「如果这是间相亲相爱的学校,你做过的事也许会严重违反道德,但这所学校强调实力就是一切。最重要的是,那是场班级互相对抗的考试。依情况不同,就算是间谍活动、妨碍行动,我们也都会去做,不是吗?」
「大家心里应该也会有因为不讲道理的情感而无法接受的部分吧?学校里不是全都是脑筋灵活的家伙。」
「我认为那种家伙一开始就没资格入籍这所学校了呢。」
我清楚地表达完意见,伊吹便双手抱胸,稍微露出了思考动作。
「没想到你意外地厚脸皮呢。」
「我可是个不及格生。我对往上爬和踢掉别人都没兴趣。顶多只会觉得如果可以靠堀北那种学生的努力往上爬就太幸运了。」
从伊吹这种打算靠自己的力量做点什么的学生看来,这件事情会让她嗤之以鼻。
但伊吹却没笑我,也没鄙视我。
「这不稀奇吧。说起来大家会入学这间学校都是看准毕业时的特权。因为没料到学校会以这种形式让我们竞争,大部分学生都很仓皇失措。」
C班的人好像和D班没那么不同。那样的话,伊吹在早期阶段就被龙园看上并交付间谍活动,在C班里的地位应该也相当高吧。事实上,她在被我们班识破真面目之后,也经常在龙园身边行动。这家伙说自己犯下失误才和龙园待在一起,但她应该还是在某程度上深受龙园信任,所以才会共同行动。
我们两人同意之后就排起了队。昨天接待我的店员确认今天我是两人同行,就递给了我一张感觉是号码牌的纸张。看来我们要等八组客人。
「好像要等上一会儿了呢。」
假如一排队伍对上一名占卜师,那就算假设一组十分钟,我们也得等一小时以上。好像要耗费很长的时间。接下来,我们两个要如何独处,忍耐一小时以上呢?对话大概无法长时间延续。
「啊,别在意我们之间的沉默。我们的关系只是为了要占卜,应该不必无谓地聊天。」
「也是……」
她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这样我就省事了,真是帮了大忙。
4
「那么下一位请进。」
从小小间的临时柜位中传来这般声音时,已经是正中午。
「真是等了好久。」
结果一组好像都耗费将近十五分钟,我们于是被迫一直站著。正当我开始心想占卜怎样都无所谓之时,便得以穿过布帘,走进占卜师正在等著我们的房里。
然后,那里呈现电视上经常看见的那种光景。这偏暗的灯光大约是三十勒克斯吧。此外,还有一颗如掷链球球体般大小的水晶球,放在一本来历不明且内容不详的偏厚书籍上。占卜师老婆婆披著兜帽,我们无法窥知她的表情。这里只有气氛绝佳。
水晶球感觉好像随时都会发出光辉,映出我或伊吹的未来。
占卜师前方放了两张没椅背的圆椅。意思应该是要我们坐在这里吧。我们两个就座之后,占卜师就轻轻一笑,移动了右手。
「首先——请你们先支付费用。」
她这么说完,便从桌底取出小型读卡机,放在桌上。
占卜馆风格的出色气氛之中,因为突然出现文明便利器具,而藏不住突兀感。虽然我没想过会是免费,但总有种忽然被拉回现实的感觉。
「我可以请你算什么?」
伊吹在拿出学生证前这么问道。
「我可以算你的学业、事业、恋情、喜欢的事物。」
占卜师阴森地冷笑。这部分虽然让人感受到魄力,但就印象来说,与其说她是名占卜师,不如说更像是名魔女。不过,她和桌上摆放的费用表实在很不相称。
费用表细分成好几类。刚才占卜师说的项目好像就含在「基本方案」里。上面有好几项套组,其中也有一项是和空亡有关。此外,上头还记载可以看见一生命理的占卜方案。由于占卜是以两人一组为前提,剩下很多都是有关恋爱的方案。虽然这是我擅自的想像,不过,如果情侣在占卜上被指出契合度不好,他们会打算怎么做呢?只不过不管哪种方案都是五千点以上,价格相当昂贵。
「话说回来……这还真贵耶。」
对每天都为了筹措点数而伤脑筋的D班学生而言,这是个很伤的开销。
话虽如此,但到这里没让占卜师调查我的空亡就回去,这趟其实就等于没意义。虽然我也可以听完伊吹的占卜结果就回去,但这样我就无法得知占卜有无可信度。我心想为了以防万一,于是便在手机上确认了余额。画面显示出我的个人点数。余额大约有六千点。好像勉强过得去。
「我只要基本方案。」
很意外的是,她明明声称自己喜欢占卜,却好像不打算让人详细占卜。
「你要怎么占卜?」
「我要和伊吹一样的方案。」
我这么告知占卜师,同时已经开始有种犹如在定食店点餐的心情。接著把学生证覆盖上去。哔——读卡机发出感觉像是电车车站剪票口会使用的过卡声,并从我的余额扣掉款项。
「那么,先从那边的小姐开始。你的名字是?」
「伊吹。伊吹澪。」
她简洁答道。
「我的占卜会看对方的面相、手相以及内心。我也会看见其中你不想让人看见的东西噢。」
「随你高兴。」
不知伊吹是信还是不信,她对占卜师的话毫无动摇,如此回答。从占卜师的兜帽空隙中可以看见她满是皱纹的皮肤。从中露出的目光相当锐利。
她接著指示伊吹伸出双手,慢慢说起占卜结果。
「首先是手相。你的生命线很长,应该会很长寿。现阶段也看不见会生大病……」
占卜师开始说起实在很常听见的评语。我不认为靠手掌线条就会知道这种事。尽管想著不行这样,但我还是会不禁想用成见去否定占卜。占卜师是以个人经验作为基础的统计,来进行判断的吗?我只认为她是单纯利用身体健康的客人很多,及一面观察对方脸色之类的在做回答。
接下来,占卜师不断细细说明学业、财运、恋爱等,只让我觉得老套的答覆。
一般我们可能会生气,觉得这是在诈骗,但伊吹却满意地听著占卜师的话。占卜师几乎没说什么坏事,只启示了光明的未来。偶尔也会督促伊吹要多加注意,但也不是特别会伴随性命危险的事。
「谢谢您。」
伊吹在占卜结束后,恭敬地低下了头。我连理解占卜为何的时间都没有就轮到了我。
占卜师用和伊吹刚才相同的步骤开始了占卜。
我占卜时的解答和伊吹几乎没有太大差异。虽然情况并不相同,但基本上都是在讲好事,而有时也会要我注意灾难。她告诉我这样的须知。
「……原来如此。你的童年时期好像过著相当严酷的生活。」
就算你对我说这种笼统的发言,但大部分孩子都会在童年经历一两件自己觉得很严酷的事。尤其是男生。如果可以,我希望她可以回答得具体一点。
比起这些,占卜照理说是要算未来,为何要占卜我的过去也是个谜。
然而,隔壁的伊吹既没吐嘈,也没打呵欠,而是认真地聆听结果。
难道占卜就是这种东西吗?
或者这只是作为必要仪式,在追溯过去而已?
嗯,占卜大概就是这种东西吧。直到这个阶段为止,我都是这么想的。
因为人类都是只顾自己方便的生物。我们会把在此被说的「幸运」先放到记忆中的某处。就算完全与占卜影响无关,但幸运造访时,我们就会拉开记忆中的抽屉,并擅自去做解释。
心想——「嗯,当时占卜就是在指这时候的事」。
然而,实际上这是错的。因为无论是谁,人生中或多或少都会有福祸造访,因此会吻合也是理所当然。
「这是……」
占卜师停下再次做出模仿仪式般的双手。
「你是『宿命空亡』的拥有者。」
「唔哇,真的假的。」
撇开当事人不说,对这结果最惊讶的就是占卜师与伊吹。连空亡都是我到昨天为止仍不知道的单字,又新增单字给我,也只会让我感到混乱。
「简单来说,意思就是你出生之后都会一直过著运气很差的人生。」
「那还真是倒楣到极点了耶……」
虽然这应该是偶然间的产物,不过占卜师说中了。
然而,即使关于这件事,暧昧不清的这点也没有改变。只要稍微悲观地看待自己,应该也有不少人认为自己过著倒楣的人生。
但假如是罕见的空亡,对提出这点的占卜师来说也有风险。
「顺带一提,那个叫作宿命空亡的东西,今后也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刚才那位小姑娘说你会过倒楣的人生,但那有点不一样。」
「小姑娘……」
「宿命空亡确实罕见。就算这么说,也并不是注定就会倒楣一辈子。过程的确会很不好,还会有无法受到血脉、双亲恩惠之类的坏影响,但这终究端看你的个性。要去做什么、要去成就什么,都是由将来的自己来决定。」
从刚才为止都还很严肃的那张表情,其眼眸深处甚至看起来逐渐充满了慈悲。
「你既不必悲观,也不必表现得像是喜剧主角。」
虽然可以听见几句有意思的话,但这终究是占卜。
这不是那种必须入迷地竖耳倾听的事情。
我从椅子站起,打算离开,占卜师却叫住了我。
「我要给你一个建言。请你直接回去,不要绕远路。要是经过多余的道路,你也许会被困住很久。万一遭遇到被困住的情况也别慌张。只要冷静下来互相合作,就可以度过困境。」
占卜师留下这种充满预言感的话。
5
「你觉得怎么样?第一次的占卜。」
「你呢?」
「大致上很心满意足。因为那个占卜师在社会大众上也算相当有名,听说命中率也很高。」
「这样啊……那职业乍看之下很简单,但是应该很困难吧。」
「这什么意思嘛。」
虽然半数以上全都是固定套路、符合占卜形象的常见结果,但当中也有出现让人为之惊讶的内容也是事实。那些是光凭我提供的关键字也难以得出的事情。
我不认为那纯粹是只要拥有漫长人生或占卜经验就可以提出的猜测。
「今后我不会再觉得『只是占卜』而小看它。我的感想大概就这样。」
「哦,是喔。」
明明就是她自己来问我,这回覆实在是很敷衍。我们来到附近的电梯。
「呃……又是人挤人。」
去程是地狱,回程也是地狱。电梯前挤满了学生们。
「抱歉,我要绕远路回去。」
「我也要。」
看来伊吹好像也正在做和我类似的思考。
我们两人正要前往远处电梯,便想起方才占卜师的建言。
「话说回来,刚才……」
「占卜师好像说过别绕远路。」
我和伊吹瞬间对上眼神。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我们现在确实正打算绕远路……
「算了。预言会如何实现,说不定也很有趣。」
又或者,我们会就这样没发生半点事就回去,接著开始认为占卜果然根本没什么呢?
结果,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就这么抵达远处的电梯前。和去程时一样,这带没任何人在。我把可以任我们使用的电梯叫来,接著搭了进去。
「一楼可以吗?」
「反正我要直接回去。」
我们好像都没有要顺道去哪里。于是我便按下一楼按钮,关上了门。
电梯缓缓运作起来。
我们已经没什么话好聊,所以就在电梯里沉默地度过。然而,电梯才运作没多久,三楼的标志亮了以后,电梯便随即发出低沉声响,并且停了下来。
好像也不是有人打算从三楼搭进来。电梯似乎是从三楼往下降的途中停下来。在我想东想西的期间,视野忽然变成一片漆黑。不过,紧急照明灯随后便亮了起来,避免了一片黑的情况。
「难不成是停电?」
「会是这么回事吗?」
很少人实际遭遇电梯故障的场面。假如这就是占卜师说的意外困境,这在某意义上应该就是说中了吧。
「总之,一般应该打紧急电话就可以了吧。」
不必在此慌张。电梯备有应对故障时的手段。电梯舱内有监视摄影机,而且也备有紧急按钮(联系至防灾中心之类的内线电话)等等的作为设备。伊吹没有异议,就像是要交给我处理似的,在后方倚靠著墙壁,虽然我也不擅长和别人说话……我按下按钮打算叫人。
然而——
「完全没回应。」
我不清楚电话有没有响,但它没有打到防灾中心的迹象。
「应该是因为停电,电话才会不通?」
「不,通常电梯里都会常备可以维持数小时的电池。事实上,紧急照明有亮就是证据。这么一来,除了内部故障之外,其他应该就没得考虑了吧。」
我按了按听障者在使用的按钮,可是这里也没有反应。主要是因为按钮连接著的操作面板失灵了吗?
电池仍在发挥作用,空调也还在运作中。虽然这点算是种安慰,但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你能不能用手机联络学校?这里应该不会没收讯。」
「抱歉,你可以去联络吗?」
「我了解你不想和别人说话的心情,但帮我做这点事也没关系吧?」
「真是……」
伊吹不情愿地掏出手机,但她一看见手机画面,就露出了好像很尴尬的表情。她将画面朝向我这边。萤幕上显示电量不足的标志,然后立刻就自动关机了。
「我连用手机互相联络的对象都没有,所以常常电池没电都不会发现。用你的手机打。」
「真没办法……」
我拿出了电话。可是看见画面,我就僵住了。
「赶快打呀。」
「看来情势比我想的还严重。」
就像伊吹刚才对我做过的那样,这次我也把自己的手机拿给伊吹看。画面上显示剩余的电量仅有百分之四。它就像是随时会熄灭的风中残烛。
「亏你还敢瞧不起别人。」
「我和你很类似。我平常说话对象少,就算不带手机也不会伤脑筋。」
「不不不,事实上现在就在伤脑筋了。真是没用的男人。」
「我们明明就处在相同立场,你讲话的方式还真是无情……问题应该是我要打到哪里呢。」
虽然我也可以打给警消,但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如果是在学校用地里,应该有更适合打去的地方。我这么心想,于是便找了找电梯里有没有写著紧急联络电话。接著发现电梯按钮操作附近写著十位数号码。
但是——不知道是谁做出了恶作剧,后面的四位数被麦克笔给涂掉了。
「这种恶作剧不能做吧……」
「要不要打给你认识的人请对方帮忙?」
「认识的人啊……」
虽然也只有这样了,但问题是我要联络谁。
「要可靠点的话,就是堀北了呢。」
「驳回。」
「……我就想你会这么说。」
「要是变成那样,就会是在请那家伙帮忙了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认为这个状况下无论是谁来营救我们都无所谓。况且,这也不是伊吹的失策,纯粹是因为电梯故障,因此也不用在意。
她大概不喜欢让对手看见自己的脆弱处,或说是伤脑筋的模样吧。
「这么一来……你不想引起骚动,对吧。」
伊吹轻轻点头。可以尽可能不引起骚动就把我们救出去的人物啊。这样一来,笨蛋三人组从最开始就免谈了。若是这种事件,就算他们四处去宣扬也不奇怪。话虽如此,但即使拜托不会有张扬疑虑的佐仓,问题也很难解决。如果要去联络大人,她应该会很手足无措,而且我也会造成她很大的麻烦。同样地,这件事情也不适合栉田或轻井泽去做。可以圆融行事,并以最低限度采取行动的存在,还要值得依靠——
「这样的话……」
存在我通讯录当中值得依赖的应该就只有某个男人了吧。
「我会体谅你的意思,不过剩下的人选就交给我挑了喔。」
「只要不是堀北就好。」
我再次被她嘱咐这点,就立刻拨了电话给某个男人。铃声响了数秒,那名寡言的男生便静静接起电话。我接著说明现况,请求帮助。然而,通话才开始没多久,手机就静静地关机了。
「没电了。」
「有顺利告诉对方了吗?」
「大概吧。」
接下来只能坐著等。虽然这么说,但我也不必慌张。迟早会有其他人发现这个状况。就算想像连续剧或电影那样贸然逃出电梯,也只会伴随危险。
情势却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机械的沉重低音忽然响遍电梯内,送出舒爽凉风的空调停止了运作。
「不会吧……」
至今彷佛都认为事不关己的伊吹也在此表现出心里的动摇。这里是夏季里的密闭空间。很容易就可以想像到温度将急遽上升。现在四周空气只有稍微升温,但只要时间经过,即使不愿意应该也会冒出汗水吧。
「我们有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出去?」
「好像是有救灾出口啦……」
话说回来,最近装在电梯天花板的四方形出入口逐渐减少了。虽然我们在电影上对这个东西也不陌生,不过我记得现实中是——
「那个要怎么打开呀?」
伊吹会抬头望著天花板并且怀有疑问也是无可厚非。这扇救灾出口一般不会从内侧开启,是外侧来营救的人打开密闭电梯的最终手段。除了检查时,通常应该都会从外面上锁。
「我认为什么都不做才是上策。在电梯内碰到紧急状况时,在里面等待才是铁则。」
这才是最保险且让人放心的方法。
「如果我们忍得住这间蒸气浴的话。」
室内温度在我们展开无结果的对话期间升了起来。我了解她想从这里出去的冲动,可是我希望可以避免贸然的行动。我脱掉一件上衣,接著坐到地上。
这种时候要冷静下来,不让体温上升才是。
「你要不要也坐下来?很热的话,也有脱掉衣服这个办法。」
「……啥?你不会在这种状况下还在想下流的事情吧?」
看来伊吹好像照字面上理解了我的话,提高了戒心。
「听说你和堀北交过手。你说我哪可能敌得过那种家伙。」
「说得也是……」
「当然,假如你要脱衣服,我也会背对你。你就放心吧。」
「我才不脱。」
我才不要——伊吹这么说完,就当场一屁股坐下去。
————
我们之后乖乖等了三十分钟左右,却完全没收到联络。
「真伤脑筋……」
我听著身旁的伊吹逐渐急促的呼吸,一面如此嘟哝道。
我的额头冒出汗水,头上渗出的汗顺著发梢滴落下来。
我的衬衫已经湿得就像瀑布。比我想像中还危险的情况正逐渐袭来。
仔细想想,这台电梯是设置在榉树购物中心的墙面上。平时多亏空调而感受不到影响,但它其实处在非常容易积热的条件之下。夏天会发生小孩被放在车内死亡的事故,而大人同样也会发生相同的事故。也就是所谓的中暑症状正开始袭向我们俩。
「啊——我已经到极限了!给我动起来!」
伊吹焦躁地站起,狠狠踹了电梯舱内。她踢到的地方彻底凹陷了进去。接著又在同一地方踹了一脚。剧烈晃动的电梯没有开始运作的迹象。
「这是在白费力气喔……虽然我想这么说,但待著不动实在也开始变得无法说是安全的了呢。」
假设外面的人可以在电梯停止五分钟后察觉紧急事态,离救难队赶来则大约要花三十分钟吧。救援也是时候该到了。
这段时间如果一直待在舱内,中暑就无可避免。根据情况不同,我们甚至也会有性命危险。这样的话,待著不动似乎就会变得不是个正确选择。
「只能硬著头皮上了吗……」
就算是我也不想死于电梯蒸气浴。
「要直接把门踢爆吗?欸,要踢爆它吗?」
伊吹已经因为炎热而逐渐失去冷静。她拚命抑制想失控的冲动。
「总之,先别管能不能出去。试试上面的救灾出口能不能打开吧……」
现在需要的是逃出这个密闭状态。就算出不去也没差,只要能打开就行。
「高度——有两公尺以上呢。大约有二点二或二点三公尺。」
就算我伸手,当然也都碰不到。
「让开。」
伊吹充满魄力地让正在测量高度的我退下,接著就在救灾出口正下方跳了起来。
漂亮的垂直跳跃。她随后张开右手掌,一鼓作气地往上推。
然而,紧急出口却没有半点移动的迹象。电梯因为伊吹著地的冲击而大幅摇晃。
「……好像关上了。」
「我想也是。」
假如它只是盖著,刚才那一击的力道,感觉足以把门打开。
「你刚才推测它是关上的。不过如果就是如此,那它上锁的方式会是什么?」
「不知道耶。我想是被挂锁之类的锁住……但这怎么了吗?」
在这点上我也不知道实际情况会是如何。
「我要踢爆它。」
「不,等等。再怎么说这也没办法吧。」
我不清楚伊吹是不是对自己的足技很有自信,但那不是可以轻易踢破的东西。
「这道门叫作救难出口对吧?换句话说,就是可以往外打开的东西。救难人员会从上面打开盖子,所以从我们看来就是道往外推开的门。用最低限度的必要力道就可以解决。」
我不是不懂她说的话,但毕竟现在是这种状况。
说起来当它位于天花板的那一刻,别说是踢不到,连脚要碰到都很困难。
「不试试怎么知道。」
伊吹似乎想尽快逃出这个炽热空间,而望著左右侧的墙壁。难不成她打算做出踏墙跳跃之类的动作吗?虽然这家伙让我觉得很可能办得到,但我可不能让她这么做。
「……虽然我想过再怎么样也不会应验,但占卜师的预言却说中了呢。」
「啥?这又怎么样?」
「那位老奶奶说过吧,说即使被困住也不要慌张,要互相合作。」
我把视线投往排列著电梯按钮之处。
「紧急按钮和电话都没反应,但其他方式又如何呢?」
考虑到一楼的灯本身还亮著,表示部分电池还在运作。我尝试按了二楼的按钮。接著二楼的灯就亮了起来。
或许这单纯只是灯还可以点亮,但也有一试的价值。
我胡乱按起了按钮。
「看来好像没用。」
伊吹对几乎按完所有按钮的我教诲般地说道:
「应该只能把门给踢破了吧?」
「不,还有办法。电梯不是有像是取消指令那样的东西吗?」
我对电梯不是很了解,但唯有这点,我不晓得有在哪里得知过。
那就是按错搭乘楼层时的取消办法。我想根据厂商不同,操作也会不一样。我记得方式应该就是长按想取消的楼层按钮之类的。
我长按二楼按钮,结果发出黄光的按钮就熄灭了。
「我记得应该也有转为直达模式的指令……」
「直达?」
「例如这里是三楼,通常二楼想搭电梯的只要按下按钮,电梯就会停在二楼。不过如果使用直达模式,就可以无视那道指示,直接下去一楼。」
我不清楚这台电梯是否也搭载了直达指令。
「问题在于它的方法呢……」
「这有尝试的价值吗?」
「比那困难的打破天花板还更有价值。」
只不过,实际上我不认为电梯会因此动起来。我藉由让快失去冷静的伊吹怀有希望,来改变她的思考方向,并争取时间。
「你也来帮忙想办法。这种指令类的东西,在按的时候会呈现出个人思考。就算我动了各种脑筋,或许也会出乎意料地偏离正确按法。」
我试著连按一楼,同时按了按所有楼层的按钮。
然而,无论按了哪个,电梯都没反应。
「换你。」
「……知道了。」
伊吹也参与这件事,站在按钮前方开始各种操作。
我必须先思考万一救援真的没来时的对策。我并不打算采用伊吹的提案,但踹破电梯门也必须列入考虑范围。就算不用做出踹飞门的举止,破坏出可以让人出去的缝隙也并非不可能。
我不是很清楚电梯构造,但只要可以出到外面,就总会有办法解决。
只是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可以不用这么强硬的手段逃出去。
「我不知道楼层可以取消耶。不过,日常中可能按出的组合应该无法轻易变成直达吧?」
若以常识来思考的确如此。小孩子常会做出那种连按按钮的举止。如果因为这样每次都会变成直达模式,其他利用者就会非常困扰吧。
换句话说,伊吹的推理是——它有有可能是一般不会有的组合。
「这或许是个很好的方向……既然这样,最好也排除复杂的指令。」
譬如按下一、六、五、四、二、四,然后按下目的地楼层——如果是这样,要记忆也很辛苦,而且所需的必要楼层高度,就会是六层楼之类。
假如比较小型、只开三层楼的电梯都无法使用,就会很奇怪。
「把紧急按钮类视为不会用到的按钮应该比较好。」
一般光是按下去就会产生反应的按钮,应该很难当作指令来利用。
「这么说……就是一、二、三,还有开和关这五个键吗?」
「我们应该把那想成是由这个组合组成的呢。」
再说,如果组合继续增多,我们实在也试不完。伊吹随意地尝试范围内的模式。我边看边排除试过的组合。
「啊——真是的!好热……!」
锵——伊吹用手捶墙,发泄因炎热而累积的焦躁。其实我很想告诫她这样不太好,但她现在正因为这件事情在忍耐,我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打不开。已经全都试过了吧?」
「几乎。要说还有剩下组合的话……」
有可能成功,而且是尚未试过的指令。
「你可以同时按按看目的楼层和关门按钮吗?」
「按下关门键?……我知道了。」
「怎么可能成功。」伊吹尽管这么说,也还是试著按下没尝试过的组合。按下去的当下没有反应。在我们以为没办法的瞬间,电梯缓缓开始动了起来。我们面面相觑。
电梯没几秒就抵达一楼,电梯门徐徐开启。在室内凉风吹进同时,脸色大变的两个大人看向了我们这边。
「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啊,不,没受伤。顶多就是很热。」
只要看见我们汗流浃背的情况,就可以知道里头有多热吧。大人好像也理解这点,于是便立刻递来运动饮料。
接著为了谨慎起见,大人指示我们到医务室里接受检查及处理。
「那个,请问我可以问件事吗?难不成让电梯运作起来的是——」
「喔喔,是我们直接从这里操控的呢。」
一楼好像可以进行特殊远端操控。他说他是试了那个。看来那不是多亏直达模式,似乎只是凑巧在同一时间点运作。
「……真是碰到了有够累人的事情耶。」
「真是场灾难。我短期内不敢再占卜了。」
我也不是不懂伊吹会想这么说的心情。
我向大人答谢,一面接近在一段距离之外守望著我的男人。
「你没事吧,绫小路?」
那名大块头男人用与他气质很不相称的模样担心地向我搭话。
「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你好像顺利替我安排了呢。」
虽然是电梯停止的故障,但它没成为引人注目的骚动。
那是因为这名男人——「葛城」顺利替我暗中安排的关系吧。
「因为我在电话里收到的资讯很充分。这样就可以了吧?」
我要求不显眼且准确的处理,这做法真是完美。
「我接著得去医务室。下次再让我答谢你吧。」
「没这个必要。因为我才是受到你和须藤很大的帮助呢。既然不同班,我们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有道无法跨越的线,但如果可以友好相处,也是值得欢迎的事情。」
「事情好像进行得很顺利,真是太好了。」
「嗯,须藤漂亮地回应了我的期望。请你再次告诉他我很感谢。」
「知道了。」
「另外,绫小路。我也很感谢你。虽然我是为了要准备确凿的证据,但你应该对我的提案非常反感。」
他很抱歉似的低头道歉。现在我也同样有种很想感谢他的心情。毕竟要是再继续被关在电梯里,我好像都快要疯掉了。
「有什么事就再联络我吧。要是可以帮上忙,我就一定会帮忙你——除了考试之外。」
葛城如此浅浅一笑,留下一句玩笑话,接著就回去了。
不知不觉间,我和眼前的男人——葛城开始要好起来,这份关系或许和同班同学的笨蛋三人组同等,又或者是在那之上。为何我会知道A班葛城的联络方式,而且和他变得要好呢?
——这就要追溯到距今不久之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