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终于到来了。体育祭拉开序幕,想必这会成为漫长的一天。全校学生都身穿运动衫,如练习那样列队进场。虽然说是列队进场,但大部分学生都只是很平常地走著路。以不会打乱秩序的程度展现自己的认真。
「我要展现帅气的一面,向小桔梗猛烈自荐一番!」
池走在我正后方,有些兴奋地说出想法。他运动神经也没有特别好,是打算怎么自我推荐呢?看起来几乎无疑是没什么秘策,只是在白白鼓足干劲。
开幕典礼上,三年A班的藤卷进行了开幕宣言。顺带一提,虽然人数不多,但操场周围也可以零星看见观众的身影。他们可能是在用地里工作的大人们吧。这部分校方好像没有特别规范。我不时也能看见他们露出笑容,挥挥手。
另一方面,学校的教师们则是完全不带笑容地守望著学生的情况,其中也可以看见感觉是医疗相关人员的大人。另外,学校也建造了可容纳二十人左右的小屋,室内备有冷气、饮水机等设施。这应该和无人岛时一样准备万全吧。附带一提,互相竞争的红、白组彼此隔著跑道,面对面地各自设置帐篷。因此变成是除了竞赛中之外,我们无法接触到对方。
「准备还真是周到呢,连判定结果用的照相机都有装设。」
学校好像替最初的一百公尺赛跑做了准备,终点般的地方可以看见一台照相机。
「也就是说,校方应该绝对会避免误判或是模糊的结论。」
校方应该打算像赛马那样,就算是一个鼻子、一个脖子的差距也要分出胜负吧。正因如此,这场体育祭上完全没准备声援比赛等难以计分的竞赛。
1
「你一百公尺赛跑是第几组?」
「第七组。」
我边看简易节目表(一张写著竞赛顺序与时间的纸)边回答。
「要是没强敌出现就好了呢。为了班级,我会稍微替你加油的。」
「我会尽量努力不要变成最后一名。」
我说出没志气的目标之后,我们一年级男生就立刻为了比赛走向操场。
一百公尺赛跑等等的竞赛,全部都是从一年级生开始依序进行。从一年级男生开始跑,到三年级女生跑完,一个项目就会结束。插入中途休息之后,再切换成相反模式,从一年级女生开始跑到三年级男生,然后就会结束。比赛以各班事先交出的资料为基础,按照决定好的组合,正准备开始举行。我们到正式比赛当天才会弄清别班想用谁跑什么顺序。各班选出两名的共计八名学生排成了一直线。我刚才也和堀北说过,我的出场顺序是第七组。一年级男生全部有十组。
轮到跑第一组的须藤出场。D班全体学生都紧张地守望著他。
须藤的存在将大幅影响体育祭的结果。首先的计画,是以须藤在最初项目的成功给对手下马威,让所有人都乘上那股气势。假如须藤在这边以没出息的结果告终,也可能影响之后的同学。
「看上去好像都是些不怎么样的家伙耶,还有很多胖子跟书呆子。第一名确定是须藤了吧——」
不见其他三班有年级里出名的学生。就如池所说的,这应该是确定了吧。
「根据想法不同,这反而也能说是种损失呢。」
就理想来说的话,如果是须藤的体育能力,有一定跑速程度的家伙上场会比较理想。
「但只有这点是没办法的呢,毕竟是运气。」
须藤在起点位置摆出蹲踞式起跑的姿势,侧脸让人感受到一股绝对的自信。他向周围散发出就算在比赛途中跌倒也能逆转的那般从容。
须藤在鸣哨同时完美地站起,飞奔而出。一开始就抽身冲出的须藤,就这样甩开对手地把所有男生拋在后头,向前奔驰。
他以附近谁都跟不上的压倒性差距抵达终点。此外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在全校学生的守望下,身为最初竞赛的跑者,须藤正如期待摘下了第一。
被选出的博士也同时如想像那样,好好地拿下了最后一名……
然而,我们不用沉浸在余韵里,下组的起跑信号就响起。信号大约间隔二十秒左右发出一次。
到一年级男生全部跑完,所需时间是四分钟前后。因为要给三个年级的男女轮流跑,因此估计要花三十分钟左右,才会跑完一百公尺赛跑。
「不愧是须藤同学呢。」
和我同组的平田钦佩地夸赞他。
「嗯,别班感觉也吓破了胆。」
他不只拿下第一名,毫无疑问也给人强烈的冲击。
第七组的我们就像须藤和博士那样职务分配确实。平田既是足球社,脚程也很快,他要拿下前几名,我则是要尽量拿下前面一点的名次,可以说就是即使输了也没办法的那方。一个显眼,一个不起眼。
别班有好几名应该提防的学生,不过就我所认识的,其中散发存在感的龙园或葛城,以及运动神经优异的神崎、柴田会是在第几组呢?第三组成群走入了起跑地点。
「哦,秃子……不对,葛城在第一跑道耶。」
池指著他的头。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光头,发出了眩目的光芒。
葛城隔壁有个我认识的男生,正神情冷静地凝视著终点。他是B班的神崎。
葛城和神崎要交战了吗?
另一方面,在某种意义上备受瞩目的男人——D班的高圆寺,也是第三组的其中之一……
被分配到第五跑道的高圆寺人不在,可是校方也没打算寻找不见人影的高圆寺,而是把他当作缺席处理,立刻开始了比赛。
第三组感觉会是场混战,但跑步能力上好像是神崎更胜一筹。葛城的脚程绝不算慢,但还是以慢了一步的形式平稳地结束比赛。结果神崎第一名,葛城第三名。平田在赛跑正顺利进行时发现了一件事。
「绫小路同学,那里。」
平田注意到的是小屋方向。我定睛一看,看见高圆寺在室内整理发型。
他应该不是已经跑完了吧。话说回来,他也太早撤退了。
「看来他不参加呢。」
到开幕典礼为止,他看起来都有乖乖服从,但到头来好像还是不参加竞赛。
高圆寺恐怕是找了脚痛、身体不适之类的藉口溜出去吧。假如所有比赛他都不参加,连照理最后一名也可拿到的点数都会无法获得,因此这对于班上与红组来说,便会作为负债,重重压到我们身上。虽然A班是正当理由,但他们也同样有不参加所有项目的坂柳。C班或B班没有缺席者,这么一来红组就必须单纯填补两人的洞。这是相当大的不利条件。
竞赛顺利地进行了下去。
小组接连地被消耗掉,转眼就轮到了我们第七组。
我进入第四跑道,平田则在隔壁第五跑道。其他成员里有A班的弥彦,剩下的则几乎是没见过的男生。这是我人生第一场体育祭。我以既不快也不慢的起跑冲刺开始了比赛。跑在我隔壁的平田一点一点超前,挤进前段阵营里。另一方面,我则是视野之中可以看见四个人的背影,位居第五。
好像因为跑步能力没有极端差距,我们几乎是以挤成一团的状态在疾走。我就这么不改顺序,以第五名完成比赛。对照之下,平田则以毫厘之差荣获第一名。
「呼,辛苦了。」
早一步到终点的平田轻轻叹口气,对我说句慰劳的话。
「抱歉啊,我扯了后腿。」
「没这回事哟。大家都跑得很快,这是场很棒的对决呢。」
就算我的结果很没出息,平田也没有苛责,而是用笑容迎接。我们赶紧出去跑道,回到了帐篷。因为后继组别会接连开始,所以逗留会变成阻碍。
一年级男生的一百公尺赛跑结束后,返回座位的男生们便用力凝视似的注意女生们的赛跑。
男生应该也想看比赛结果,但主要是因为非常想看女生跑步的姿态吧。
「须藤呢?」
不见照理已经回到座位的须藤人影。
「谁知道,应该是去上厕所吧?比起那种事,我们来看摇晃的胸部吧,胸部。」
池虽然很乐观,但我对须藤不在,马上就有不好的预感。若是那家伙的话,他很可能会去帮堀北加油,不见他人影这件事非常奇怪。
「……难不成……」
我看了小屋方向。不好的预感似乎应验,须藤正在逼问高圆寺。
「真是不太好的发展呢,我们得赶紧阻止。」
「是啊。」
我和几乎同时发现这件事的平田急忙走向小屋。
场面好像已经升温,须藤用力握紧拳头,与高圆寺面对面。
「你这家伙!什么不参加比赛,你少瞧不起人了!」
打开室内大门的同时,须藤的恐吓声便传了过来。须藤已经靠到眼看就要揍上去的距离,但高圆寺简直就像没发现他的存在。
他看窗户玻璃映出的自己看得入迷,表现得心脏很大颗。
然而,那副模样却是对须藤的怒火火上浇油。
「看来不扁你一顿,你就不会懂呢,高圆寺。」
「那可不行啊,须藤同学。要是被老师知道的话——」
平田理所当然地制止,但须藤不是会因为这种程度就作罢的男人。
「吵死啦,这是班级里的问题吧,就算揍了也没什么关系啦。只要这家伙别哭著央求老师就没问题了。」
「你这男人还真是老样子地邋遢呢。我是想安静独处才来这里,如你所见,今天我身体不适。我只是为了不添麻烦才辞退的呢。」
「少骗人!如果只有练习就另当别论,你居然连正式比赛都跷掉!」
他会想这么怒吼也是难怪。不管再怎么看,高圆寺就是很健康。
「不可以啦!须藤同学!」
在身处一段距离之外的平田急忙靠过去之前,须藤就忍无可忍地举起拳头。
他应该是打算揍一拳,让高圆寺清醒过来吧。
然而,高圆寺这超乎想像、超乎常规的男人,却用手掌接住须藤击出的强力拳头。
砰。小屋里响彻了这无力的声响。
高圆寺看都没看须藤的脸,便如此断言道:
「别这样,凭你是赢不了我的。」
须藤看起来不像是对同学放了水。那是全力挥出的拳头。
那击被三两下接住,须藤应该也再次深深体会到高圆寺巨大的潜能了吧。但须藤别说是对此畏惧,好像还增加了干劲。
「那就放马过来吧,我会挫挫你那自傲的锐气。」
「真是的,不管是你还是她,好像都不依赖我就受不了耶。」
「她?你是指谁?」
「就是你迷恋的Cool girl呀。我连今天都被她叮嘱了一番呢,她要我认真参加体育祭。」
「堀北那家伙……?」
看来堀北从初期就预见高圆寺不参加的可能性。
唉,因为知道他在无人岛上开头就弃权,操心那点也是很自然的发展吧。
话说回来,我还真不知道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督促高圆寺。
「总之,你就退下吧。因为我身体不太舒服呢。」
「你这家伙——!」
平田心想不能再次让他打人,而插入须藤与高圆寺之间尝试调停。
「你最好冷静一点。高圆寺的态度虽然也有问题,但既然他说身体不适,照理说就有权利休息。再说,不管对方是谁,你都不可以施暴。」
「那种话肯定是骗人的啊!他无人岛时不也这样吗!」
「真是无凭无据的发言。我身体不适不太会表现在态度上呢。」
「剩下的竞赛,你也打算全部都跷光吗?啊?」
「假如身体状况恢复,我当然就会参加。假如身体状况恢复的话呢。」
须藤无法彻底平息怒火,但无法一直搭理高圆寺也是事实。
「下一项竞赛已经快开始喽,须藤同学。如果当领袖的你不在场,也会影响士气。」
平田好像从其他角度说服须藤似的切换了说法。
「……好啦,我回去就行了吧。」
「谢谢你。」
平田像在照料须藤似的与他一起出了小屋。我也跟在他们后头。
回到D班阵营的帐篷后,须藤心里虽然很焦躁,但还是坐到了折椅上。
「可恶!我下次真的会把那家伙揍飞!可恶!」
他的愤怒也不太可能会平息,于是便四处发泄心中涌出的情感。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大家都接连离开须藤。
须藤以要咬上所有靠近者的气势释放怒气。
然而,沉醉于女生赛跑的池他们却没发现须藤这股焦躁,开朗地靠过来。回过神来,女生的一百公尺赛跑好像也进入高潮,最后一组正要进入跑道。
「你在做什么啊,健,你终于回来啦。你喜欢的比赛就要开始喽。」
池啪地拍了须藤的背。那瞬间,他的手被须藤抓住,狠狠地施展头盖骨固定技。
「呀!你干嘛!」
「纾压。」
「痛痛痛!我认输我认输!」
唯独这点,我只能说池很倒楣、很可怜。
不管怎样,因为对池发泄了怒气,及堀北比赛将至,须藤好像也稍微恢复了冷静。迎接一年级女生最后出场的堀北进入了跑道。
「起码看个铃音来疗愈一下吧……」
既然你看那个家伙就会被疗愈,那你就好好疗愈一下吧。
呼吸紊乱的佐仓,回到观察这般须藤的我身旁。
「呼啊、呼啊……好、好难受……」
她好像是竭尽全力跑完,而极为痛苦地反覆呼吸。
「你、你有看我跑吗?绫小路同学!」
她的双眼从眼镜深处这样闪闪发亮地仰望著我。很遗憾,佐仓的比赛好像在我追著须藤进入小屋的期间就结束了,我不知结果如何。但要是在此说自己没看她跑,佐仓应该会极为失落吧。
「你很努力了呢。」
虽然简短,但我充满情感地如此说道。从现在所知的事实可以确定的,就只有佐仓以自己的方式拚命结束了赛跑。
「谢、谢谢你!我第一次不是吊车尾呢!」
她挂著笑容这么说道。佐仓在课堂和练习上都压倒性地慢,看来她似乎赢了某人。而且,照这情况看来,好像也不是对方犯下跌倒等等的失误。
「你别太胡来喔,太忘乎所以的话可会跌倒受伤。」
「嗯……嗯!」
她的呼吸依然困难,露出笑容后,就望向我隔壁的下组女生赛跑。
我也注意到要和堀北跑同场比赛的某个其他女生。
是站在第三跑道的C班学生——伊吹澪。没想到堀北居然会和视她为对手的伊吹同组。真是奇妙的巧合。堀北看都没看她,伊吹那方却好像劈里啪啦地迸出花火。就算隔了一段距离,我也看得出她那种绝对不会输给堀北的意志。
「小伊吹的运动神经很好吗?」
「我怎么知道。赢的会是堀北,只有这点不会有错。」
虽然其他男生无从得知,不过伊吹的运动能力其实很强。我手上也只有少少的资讯,无法断言哪方会胜出。
开始的信号响起同时,七名女生跑了出去。备受瞩目的两人之中,伊吹那方跑出很好的起步。堀北的反应慢了点,比较晚出发。
但她立刻就加快速度,以漂亮的姿势逼近伊吹。另一方面,伊吹虽然成功起跑,但好像很在意跑在一旁的堀北,看来被后方勾去了注意力。好像多亏这样,堀北在中间阶段像是紧黏上去似的与她维持一定距离往前跑。
最终阶段,我可以看见伊吹僵住表情。她们一并列,堀北就稍微超前。真不愧是显露自信的堀北,虽然这是很短的差距,但结果她也抢下了第一。
「好像不太妙……?」
须藤如此嘟哝,他的预感应验了。尽管真的很慢,但伊吹开始一点一点缩短了距离。逼近正要完全甩开对手的堀北。
先冲过终点线的人是堀北。面对这场就算用影像判定都不奇怪的激战,虽然只有一下子,不过周围都「哇——」地热闹了起来。
伊吹在气喘吁吁的堀北身旁,不甘心地往地上踢了一脚。不过,要是她没那么在意堀北的话,我甚至觉得名次会替换过来。意志的些微差距好像变成了堀北的胜因。
「话说回来,这真是场她们俩脱颖而出的比赛耶。」
我的心情就跟看著堀北跑完的须藤相同。尽管和伊吹展开势均力敌的比赛,但除去D班学生,其他四名女生的程度说实在都相当低。
一年级一百公尺赛跑结束时,大家互相报告了结果。
须藤或堀北、平田这种以运动神经为傲的人,稳稳地确保了第一名。然而,我们也了解到备受期待的中间层名次不佳、起跑不理想。
「你们振作点啦。尤其你不是只以脚程为傲吗?」
「就、就算你这么说——柴田那家伙跑得很快嘛。」
「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哟,因为柴田同学脚程比我快。」
事实上,柴田在社团活动练习中,也有好几个感觉比平田动作更快的场面呢。虽然这是很出色的开始,但接下来的计算也将越变越复杂。
在这场合笔记本和手机都没有,就算在某程度上互相口头传达结果,要掌握一切应该也很困难吧。也不会详细知道别班的情况。
我靠近回来的堀北,向她搭话。
「真是好险耶。」
「……是啊,伊吹同学比我想得还快,我很惊讶呢。」
堀北刚才似乎有好好发觉伊吹逼近,而放下心地松了口气。
「听说你去和高圆寺搭话了呢。」
「你是听谁说这件事的……?不过,那好像是件没意义的事。」
堀北瞥了一眼在小屋里度过优雅时光的高圆寺。
「我担心过他可能会跷掉,但结果还是变成那样了呢。」
「毕竟那家伙在某种意义上比谁都对A班不感兴趣。」
只要不被退学就好,剩下的就开心地度过。他既然都这么决定了,我们也叫不动他。
然而,堀北好像开始萌生出无法厘清对错的心情。
「假如我是栉田同学那样受班级喜爱的人,他就会行动了吗?」
「不知道耶,我想他也不是那种会回应栉田或平田说服的类型。」
话虽如此,但他们俩没有勉强说服高圆寺。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虽然那是高圆寺自称,但面对表示自己身体不适的对象,他们不会断言那就是谎言。
「没想到你居然会说出『像栉田那样』的这种台词耶。」
「我本来就没有很讨厌她。」
她在很自然的谈话过程中这么说出口,然后彷佛觉得自己有点说溜嘴,而紧闭双唇。
「刚才的你就当作没听过。」
她这么说完,便结束了话题,然后望向不久就要开始的三年级竞赛。
对这家伙而言,D班是她的烦恼,哥哥的存在也一样吧。
不过,学生会长哥哥那方,则完全没受妹妹的心意影响。
在第二组起跑的堀北哥哥,理所当然地以第一名抵达终点。
「就如我想像,跑得很快耶。」
「因为哥哥是完美的。不管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是第一。」
与其说是引以为傲,不如说她真的就像在说很理所当然的事。
全年级结束一百公尺赛跑后,便进入总计分的阶段。
在下个竞赛开始前,红、白组最初的分数被公布了出来。
红组两千一百一十分,白组一千八百九十一分。
虽然竞赛才刚开始,红组就已经有些许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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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竞赛项目是跨栏比赛。它和一百公尺赛跑相同,基本上是容易纯粹反映出跑步能力的项目。话虽如此,那也不光是这样而已。我们得不操之过急、准确地跨过去,不然就会尝到严重失误。关于这项竞技,它有两条规则——「弄倒栏架」、「碰到栏架」这两点将被加上时间惩罚。如果弄倒栏架是零点五秒,碰到栏架则是加零点三秒到抵达终点时的秒数上。
因此,只是跑得快是赢不了的,还必须准确地跳过去。
虽然这么说,但跳得慢当然也赢不了,所以重要的是在练习时间上抓到多少感觉。间隔十公尺放置的栏架共有十个。假如弄倒所有栏架,光是这样就要加上五秒。应该几乎会变成令人很绝望的名次。
须藤在这个项目上会是最后开始的组别。
「喂,你们要是拿了最低名次,我可会赏你们耳光喔。」
须藤双手抱胸守望著同学。面对他散发出的强烈压力,不擅长运动的学生害怕得哆嗦了起来。
「这是怎样的恐怖统治啊!」
「呃——外村同学不在吗?不在的情况将会失去资格。」
位在起跑位置的裁判传来这样的声音。
「在、在下肚子痛……请问我可以缺席吗?」
博士在练习时也几乎没跳过栏架,他害怕似的打算逃走。
「啊?弄倒所有栏架也可以,你就算是争口气也要跑完!」
「嗝噗!在、在、在下在场!」
博士在双方脸庞几乎快碰到的距离被须藤怒瞪,于是就前往了跑道。最后一名与失去资格可有天壤之别。既然失去资格连一点都拿不到,参赛就是必要的。
「真是,真没用耶。他就是平时都很随便,所以才会发福。」
但博士就如同预想那样跨不过栏架,到头来还是一面用手弄倒栏架,一面以最后一名跑完了全程。
「话说回来,柴田那家伙还真行耶。」
须藤在逐渐掌握各班战力的情况中,戒备地如此说道。
虽然目前还是第二个项目,但柴田也在跨栏竞赛轻松地获得了第一名。他应该是须藤当前的对手吧。而且,他好像就像一之濑那样,拥有照顾周遭的领导能力。
「要是直接碰上他,我一定会赢他。」
这么发展下去的话,须藤的目标年级第一或许就会离他而去。
尤其团体比赛的结果不知如何。这是令人不安的要素。
「那么,接著请第四组准备。」
我被裁判呼唤,于是到了和刚才一样的跑道。第二跑道上有神崎的踪影。
「看来我们很快就碰上了呢。」
「……还请你手下留情。」
「听一之濑说你跑得相当快。」
一之濑是因为哪一点才那么想的呢……我重新回想,想到唯一有过一次的那件事。佐仓被卷入事件里时,我让她看见跑步模样了吧。虽然我不是全力跑,但从跑步姿势去推测运动能力,这也是可以想像的。
再说,我在游泳池和一之濑他们玩游戏时,也出奇地受到注目呢。我在至今的考试或事件上被他们提防,大概也没办法吧。
「那是错误资讯。你看见刚才我一百公尺赛跑的名次了吗?我可是第五名喔。」
「虽然结果是那样,但你看起来不像有认真跑呢。」
「在这体育祭上保留实力没有好处吧。只会有所损失。」
「虽然机率很低,但作为战略也并不是完全没意义。」
看来一之濑他们B班好像有确实地侦察、观察,并且推测了敌情。
虽然是像我这样的存在,不过他们不光是名次,就连迄今为止的过程都有所掌握。
「再说,你在同年级里也算是相当冷静的男人。那种人很令人害怕呢。」
「算了,随你怎么想吧。」
虽然话才聊一半,但C班的男生来到我们之间,于是我们就中断了。第四组除了神崎,看来好像没有那么厉害的成员。就算我多少提升名次,应该也算是误差吧。
我在起跑同时,用和刚才大致相同的感觉跑步。神崎果然脱颖而出,跑在我前面的只有一名学生。最后,我得到了第三名的好成绩。虽然这也是编组的关系,但也因为这是既不好也不坏且不起眼的排名,所以我似乎可以顺利进行下去呢。
「……唉,真是的……真不走运。」
幸村结束竞赛回来我们阵营之后,就稍微垂著头并且喃喃自语。从他的样子推测,他好像是比完了两项竞赛,而且结果不理想。
「结果不好吗?」
「是绫小路啊……我变得很想恨这种编组了。我是第七名跟第七名……」
亦即所谓的连续安慰奖吗?他被逼到相当痛苦的状况之中。
「这要端看你的想法。如果是你的话,就算沦落到最后一名,考试上也不会出问题吧。」
「虽然我没考过不及格,但这无疑会降低我的成绩。再说,这结果也会对班级或红组造成负担……」
比别人更加倍想爬上A班的男人,好像比其他人抱著更加倍的责任。正因为他平时都用强硬语气痛骂须藤那些学力不好的学生,他才会有不想表现出弱点的想法吧。
我想继续说些什么会很不识趣,于是决定稍微和这种场面保持了距离。
我盯著女生们的竞赛。一开始上场的是堀北和佐仓这两名我熟知的人物。备受期待获胜的堀北没感到压力地站在起跑位置上。另一方面,虽然很不好听,但零期待度的佐仓,则看起来很僵硬紧张。
「堀北同学的编组不太好耶。」
「是这样吗?」
平田很了解别班,他边看著组合边这么说道。比赛立刻就开始进行了。
「因为据说是C班脚程最快,并隶属田径社的矢岛同学和木下同学都在呢。」
「原来如此……」
堀北在最初的一百公尺赛跑才赢下与伊吹的激战,但试炼好像持续了下去。
「要赢确实很严苛呢。」
堀北紧咬似的奔跑、跳跃,C班的两人却先超越了她。机会没有造访堀北,她以第三名的结果结束了比赛。
平田得知该结果,便面向了我。那不是针对堀北输了的眼神交流。那是因为他从这比赛的编组中感受到奇妙的不自然感。
3
下场竞赛的内容是「倒杆大赛」,是简单却粗暴,且有些危险的团体竞赛。
「你们绝对要赢喔。高圆寺那白痴不在,你们相对要鼓起干劲!」
须藤喊道,鼓舞集结在眼前的D班、A班全体男生。
另一方面,挡住须藤等人的是神崎、柴田率领的B班,以及龙园率领的C班男生。虽然尤其C班那方是未知数,但当中也存在好像很健壮且引人瞩目的学生。以之前和须藤因打架骚动有过纠纷的坂崎、小宫为始,似乎还有个叫作山田的大块头学生。他是日本人与黑人的混血儿。我偶尔会在学校看见他,不过他的程度究竟到哪里呢?
无论班级的学生人数是多是少,都得以现有的战力来思考战略并竞赛。
比赛规则是先拿下两杆的组别获胜。葛城和平田在事前讨论上决定每班交替进攻和防守。应该是预计个别区分攻守风险会很高吧。那种方式更浅显易懂,而且也容易合作。
形式为D班先负责攻击方,A班接任防守杆子的职责。假如这个攻防形式成功地先发制人,我们就预计会优先在比赛上,不改变攻守方。
「哎,别担心啦。就算只有我一个,我也一定会把对手打倒。」
「你要弄倒杆子,而不是要打倒人喔……」
我实在有点担心,因此暂且和他说了一声。
「我无法保证耶,因为高圆寺那件事我很焦躁!嘎啊啊。」
他好像打算扑过来,露骨地表示敌意。须藤向对手方比了中指。
「还是保持距离好了……」
池等人感到有被须藤牵连之虞,于是慢慢地离开了他。这样才明智。
攻击阵营(主要是须藤)殷切期盼宣告比赛开始的哨音。
拳打脚踢等明显的暴力行为当然是禁止事项,但发展成某种程度上的扭打,校方也会允许吧。预计会有许多人扭打、互相推挤。
「唔——总觉得好像变得很可怕。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倒杆大赛……」
「你没在像是国中的体育祭、运动会上参加过吗?」
「我听说这是很危险的竞赛,就没参加了耶——绫小路,你学校有办过喔?」
「不……我也是第一次参加。」
「什么嘛,你不也是第一次吗?」
我们正进行著松懈的对话时,比赛开始的信号响了起来。须藤争先恐后地吶喊,往前冲。
积极的组员彷佛在叫大家跟上似的冲入敌营。
「糟糕,走喽!绫小路!我才不要因为偷懒而被须藤杀掉!」
池或我、幸村等等不喜欢竞争的人,慢慢地跟上了积极组的后方。
对战队伍BC联盟也和我们一样,班级以攻击方、防守方漂亮地划分开来。
毕竟他们比DA联盟更难以合作啊,说不定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想法。
第一场比赛,保护本营杆子的好像是B班。B班一群人在眼前等著。
顺带一提,攻击阵营和攻击阵营禁止互撞。
规则定成攻击阵营从头到尾都必须往防守阵营进攻。
「想被我宰的家伙就放马过来!」
须藤一边说著这不得了的危险发言,一边冲进对手的防守阵营。面对他的高大身材,以及让人难以想像是高一生的力量,黏在杆子周围的学生接二连三被扯了下来。
「阻止他——!阻止须藤——!」
部分防守学生配合B班的这般喊叫声,而围住了须藤一人。
「喂!你们赶紧接著上!我杀开了一条路!」
须藤没回头,就这么对正后方跟上的积极小组喊道。然而,比赛可不会那么单纯。
状况逐渐混乱得像战场,周边扬起了沙尘。
我以派不上用场也不至于碍事的程度靠著B班学生,熬过这个场面。
「可恶!到底是有几个人冲过来啦!」
须藤被三四个男学生押住身体,就算他再怎么有力量也被封住了。
另一方面,积极小组也没达成突破,在紧要的关头被对手彻底守下来。
D班的问题点,是虽然拥有须藤这种突出的攻击力,除此之外却几乎没人以力量为傲。另一方面,B班有许多学生拥有略高于平均的力量。尤其不积极的我或是博士没成为战力,缺少进攻者也是必然的吧。
「不妙了,健!A班他们……!那个叫山田的混血儿在我们这闹得很夸张!」
「啥?」
他因为那声音而回头,便发现A班防守的红组杆子稍微开始斜倾。
C班好像有很多像须藤这种暴力……不对,这种武斗派的学生,看起来很轻松地在突破我方防守。要是让他们扭打的话,是否有利很明显吧。再说,假如被龙园命令进攻,他们也会死命去做吧。
虽然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但关键的须藤遭到四五人阻拦,他也无可奈何。须藤被完全地封住行动。当然,光是对付这么多人,他也已经相当厉害了。
须藤拚命瞄准杆子行动时,哨声无情地响起。
结果,第一根杆子被白组先轻松拿下了。
「啊——可恶!你们在干什么!要拚死地上啊!」
须藤瞪著凄惨倒下的杆子,同时对没彻底进攻的D班泄愤。
「就算你这么说……那些家伙可是相当强耶!痛痛……我都擦伤了。」
「那只是擦伤吧!你咬上去也好,踢个膝击也好,就是要抵抗啊!真没用!」
我了解他的心情,不过无论哪一种,都是犯规一次就会被退场。
「被拿下一杆也没办法了呢,这次换我们好好防守吧。」
平田温柔地拍了须藤肩膀,在平息他的愤怒后,著手立起倒下的杆子。
「啧……绝对要守到底喔!你们听见没!」
「我、我知道啦——我会尽量做——」
「不是尽量,是要绝对死守啦!不管是一小时,还是两小时都要!」
要说D班学生们有不如别班的部分,那就是合作与干劲这两项了吧。
虽然是包含我在内,但除了部分学生,大多数人都让人感受不到霸气般的特质。
关于这点,刚才进行防守的B班,他们全体合作性与干劲都很高,是很强劲的强敌。
「绫小路,你就算是死也别让杆子倒下喔!再怎么说你都是第二名!」
我算是拥有仅次须藤的肌力,因此我立刻被派去和他一起防守杆子。
既然我被使劲按住杆子的须藤盯著,我也不能贸然放水。
「怎么能就这样让他们轻易连胜,开什么玩笑!我要揍飞龙园那个混帐!」
话说回来,刚才比的第一根杆子,攻击阵营里的龙园几乎只有在观战。
虽然是因为他就算自己不加入也占有优势,但须藤很讨厌他那样吧。
「C班给我攻过来,C班给我攻过来!」
须藤反覆嘟哝道,老实说力量系的C班成群袭来,我们会很吃力。
就防守方而言,依然是被B班进攻会比较轻松吧。
彼此准备好架势,即将开始比赛第二根杆子。究竟——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看来情况好像不如我的期待,变成了须藤期望的发展。
朝气蓬勃的C班学生为了开始攻击,而狠狠瞪了过来。
统合那班级的领袖——龙园,也在后方无畏地笑著。
他就彷佛主持战场的军师,在比赛开始信号响起的同时下令突击。
那恐怕是很简单的指示。
畏惧恐怖统治的士兵在「弄倒它」这三个字之下袭击而来。
集中了与须藤体格相近、属于运动系社团的一群大块头男学生带头闯了进来。
涌上的学生不疾不徐地如人墙一般朝杆子逼近过来。
四处的D班学生都发出了惨叫。防守外墙的学生很快就逐渐减少。
「站起来!抓住他们的脚,拖倒他们!」
对手的怒吼抹除了须藤喊出的胡来激励声。
C班反覆做出犯规边缘的肘击动作,不一会儿就杀进了主堡。A班的葛城等人也进军到快摸到杆子的位置,但是他们赶得上吗?
「咕!」
在我斜前方支撑竿子的须藤,发出这样的闷哼。拉近距离到须藤眼前的人物是混血儿山田。他的体格在须藤之上。该保护的杆子微微地倾斜。
「是谁打我肚子!」
看来有某人混入这场混战,直接攻击了须藤。
而且好像还不是一两次,比赛上掺杂著痛苦与愤怒的声音。
然而,须藤必须双手按住杆子,他也无能为力。
他只有一边像乌龟那样屈著身体,一边死命忍耐的这个办法。
「痛、痛耶!你这混蛋!」
尽管须藤只凭声音战斗,C班的动作也丝毫不见减弱。
须藤变得很痛苦,而双膝跪地。我很想夸赞他就算这样也想保护竿子的斗志。
有个男人赤脚踩上这样的须藤的背。
接著,他就像在站出来称王似的,全力踹了须藤的背后。
「嘎啊!」
这是在极为拥挤的比赛中利用死角的凶恶一击。
踢出这一击的,不用说当然就是龙园。
「你这家伙!唔咕!」
他又再次尝到彷佛要折断他背上骨头般的果断踢击。
须藤因为这击倒下的同时,失去了支撑效果,杆子因此倒下,一口气扬起了沙尘。转眼就定出了胜负。
须藤就这样倒在地面上,怒瞪前来踹他的对象——龙园。
「呼啊……呼啊……你这家伙……这可是犯规!」
「什么嘛,你在那里啊?我没注意到耶。」
他这么说完,就毫无愧疚之色地回去了。虽然须藤很想追过去,但他背上的痛楚好像非常强烈,因此无法立刻站起。DA联盟尝到了大惨败。
「你的背没事吧?」
「唔……还可以吧……可恶、可恶!」
比起痛楚,他似乎对于尝到不讲理的犯规技一事更感到怒不可遏。
「那个装模作样的混蛋!下次看见他,我一定要把他打趴……!」
「这样又会变成一场骚动喔,你打算重演当时的问题吗?」
我是指须藤在与C班打架的骚动上差点被下达处分时的事。
况且,假如变成须藤主动挑衅,这次就真的会被惩罚了。
「那家伙可以,我就不行喔!你看看我背后的痕迹啊!」
「我懂你想说的,但那样应该会被视为比赛中的自然行为吧。」
龙园和须藤彼此想做的事都一样,不过手法上有压倒性的差异。
这次的是在沙尘飘扬、学生混杂的比赛中行为。总之,那家伙的动手时机和做法很高明。
「啊——真烦躁耶!我明明就打算全盘获胜!」
他从对龙园的焦躁,转而对没出息的D班、A班露骨地挖苦。
A班那方也听得见那些话,因此部分学生瞪了回来。也有人想回嘴,但却被葛城制止,而没发展到那种地步。
「抱歉,没派上用场……」
「我们才是,因为我们也没顺利守住。下次再加油吧。」
只有葛城和平田冷静地接受了结果。我们暂时解散,回到了阵营里。
4
一年级男生连休息时间都没有,就开始准备下一场竞赛——拔河。在那段期间,一年级女生也一步步在进行投球大赛。使用体力的团体竞赛接连举行下去。虽然我起初没有留意,但这出场顺序还真是相当累人。
「你觉得现在拉开了多少差距……?」
「不知道耶。比赛才刚开始,就算想也没用吧。」
「是没错啦……输了就是输了,那些家伙应该领先一步了吧。」
须藤好像无法忍受败北,而一边抖脚,一边守望著女生的比赛。
「起码女生能赢的话就好了呢……」
投球的胜负远远看很难了解,因此情况不明朗。
我想是因为比赛就是如此拉锯,战况好像相当危急。
不久之后比赛结束,负责的教师一面丢球,一面逐一计算得分。
「共计五十四颗,赢的是红组。」
这么一来,男生没出息的倒杆结果,就托女生的福而抵销了。
「好,走喽……!」
「你的背没事吗,健?」
「我的身体比普通人都还强壮一倍。再说就算很痛,这也不是能够解决的问题吧。」
尽管被人担心,须藤还是强而有力地站了起来。
拔河的规则和倒杆大赛相同,都极为单纯。先拿下两回合的那方获胜。
「要是可以在拔河上反击,团体竞赛就会逆转了呢。而且拔河不是会接触到对手的活动,对方也只能纯靠力量决胜负。照理来说,不会变成很乱来的比赛。」
总是挂心周遭与须藤的平田这么前来搭话。须藤像在回应这句话地点了点头。
「也是……正因如此,我们可不能输。」
纯粹的力量与力量、智慧与智慧。究竟哪方才会发展到优势呢?
集合到操场正中央的四个班级分成两组,就各自分散成左右阵营。葛城一靠到平田身边,就和他说起了悄悄话。
「就按照商量好的战略一口气进攻,知道吗?」
「嗯,我知道。大家,各就各位。」
DA联盟在两名领袖之下,如倒杆大赛那样思考著作战。在平田说出指示的同时,我们D班就散了开来,站到自己分配的位置上。
作战很单纯,只有「配合身高差距排列」而已。藉由这么做,就可以平均地好好施力。虽然这点也会流传到对手那里,但假设BC联盟想效法,他们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确实地按身高顺序排列。
然而在这之前,DA联盟发生了问题。与打算变更排列的D班不同,A班将近一半的男生连动都不想动。
「葛城同学啊,我真希望你别老是自以为是地指挥呢——」
不知从何处传来这样的意见。
「……你是什么意思,桥本?」
叫作桥本的学生往前站了一步。他是个把偏长的头发整理在后脑杓,气质超然的高大男人。表情感觉很温柔,但露出鄙视对方般的眼神。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因为你的错,A班现在气势才会急速下滑吧?你真的能断定这个作战可以赢吗?」
出现了学生直接对身为领袖的葛城提出异议。葛城也增强了警戒心,我不觉得这个叫桥本的学生只是一介小兵。
不过——这时机还真是奇怪。
当伙伴的目光都集中在葛城与桥本,我回头看了我方阵营,寻找坂柳。坂柳从一开始就以见习者身分观战,她一边看著我们,一边轻轻露出愉快的笑容。她就算远远看,应该也知道男生正在起纠纷。但既然她正在笑,可以考虑的就只有一件事情。也就是说,制造出这种情况的不是桥本,而是坂柳。虽然我想过我们会被对手找一些碴,可是我没想到居然不是被别班,而是被A班找麻烦。她应该是要击溃彻底对立的葛城吧。不过,这也太没效率了。这行动有别于龙园的恐怖,在某种意义上也很令人害怕。
「怎么样,葛城同学?这个作战真的能赢吗?」
即使面对伙伴的背叛,葛城也没乱了心情,而是这么答道:
「D班学生也很不安,我们应该冷静地进行比赛。」
「这不成回答耶——」
葛城打算平息骚动,但桥本等半数学生都不老实服从。
「葛城同学就说要我们做了,快点啦!别表现得这么不像样!」
在这种情况下,隶属葛城派的弥彦粗暴地说道,硬是让坂柳派的一名男生拿著绳子。
「我不打算否定你对我的指挥感到怀疑心情。但如果在此无谓地冲突,并且输掉的话,在我们谈合作和本领之前,坂柳便会产生责任,这样也无妨吗?」
「你什么也看不见呢——葛城同学。」
桥本噗哧一笑。担任裁判的教师打算劝戒我们这里动作慢,而靠了过来,桥本之后便站到指定位置上握住绳子。
「来,我们来比赛吧。就如你所说,让对手认为我们合作不足,也很令人气愤呢。」
A班的内哄好像暂且平息了下来。我也随后就位。
「A班的家伙们还真是杀气腾腾耶。」
「我超不安的耶,或许他们果然只是书呆子集团。」
须藤就算只是看著,也可以知道A班呈现异常程度的对立。
尽管如此,我们两班还是混合起来,按照身高顺序排列。最后方由对力量有绝对自信的须藤拉住。对照之下,由于BC联盟没有合作,所以他们以班级为单位,漂亮地划分了开来。他们负责绳子前方的是B班,从排头按照高矮顺序排列,采用与DA联盟完全相反的作战。不过,因为C班是随便排列,因此队伍从正中央开始就很凌乱。虽然最尾端是由体格有一定程度的学生握住绳子……但这还是洗刷不掉不协调感。
「嘿,居然把体格高大的放到前面,B班不懂呢。」
「不,也不能这么断言。因为拉绳的位置高,会比较有利呢。」
B班目的是——既然两班之间无法合作,那即使只有绳子位置,也要占有优势。
「就算这样,我们占优势也不会改变吧。要上喽,各位!」
须藤喊道。比赛开始信号响起同时,我们便开始互拉绳子。
「一二煞!一二煞!」
基本上算在合作的DA联盟,喊出了普遍认为是基本款的口号,同时气势满满地拉著绳子。
一开始看起来平分秋色,但几秒后,情势就一口气倾向我们这方。
「喂喂喂喂!轻松轻松!」
不久,信号响起同时,DA联盟宣告获胜。
「好耶——!看见没!喂!真狼狈耶!」
须藤反覆咆哮。对于胜负结果,B班露骨地对C班摆出不满的表情。
「欸——我们不合作可就糟了喔——!毕竟对手很强。」
柴田代表班级向龙园搭话,但龙园完全不理睬他。
「好,你们换位置。矮子排前面。」
龙园命令乱哄哄的C班学生,重新调整成排头是最矮学生,接著逐渐往后增高。队形变得有点像是弓形。
他们好像不打算采纳B班意见,想彻底随自己喜欢的去做。柴田左右摇摇头,感到傻眼,之后激励了B班的伙伴,并且握起绳子。
「我们得手了呢,那种配置是不可能赢的。」
「也不能这么断言。各位别松懈,下次可就不会像刚才那样了。」
包含须藤在内,葛城对他和周围的学生如此建议。
「为什么啊,不是赢得很轻松吗?他们也不是像我们这样按身高从矮到高来排列。」
池从容似的傻笑,一面握住了绳子。
葛城好像还想说下去,但中场休息结束,准备开始比赛。
接著开始第二回合比赛。
「一二煞!一二煞!」
DA联盟就像第一回合那样拉绳。然而,对明显不同于刚才的手感,我心里逐渐产生困惑。就算再怎么拉位置都没改变,只有股不安感涌现而出。
「喂,你们给我坚持下去。要是轻易输掉,我可就要动用私刑——」
龙园漫不经心说出这般警告,绳子就同时被施以强烈力道,把这一方拖了过去。
这力量应该不是光凭一声号令就可以突然跃升的吧。
也就是说,这是因为龙园排列的弓形改变了力量传导方式。
「唔咦咦!痛痛痛!」
在后方握绳的池他们发出惨叫。
我也没放水地用力拉,但这手感果然和刚才完全不同。
拔河赛几乎势均力敌。带来分晓胜负关键的,应该就是意志差别了吧。
渐渐被拖过去的DA联盟尝到了败北。正因为拿下第一回合赛,须藤认为第二回合的败因出在自己这方的学生而发出怒吼。
「为什么和刚才不一样啊!是谁偷懒了吗!」
他打算在同伴里寻找犯人。葛城见状,便立刻圆场。
「冷静点。败因应该是对手采用其中一种正确的阵型。当然,我们这里有学生认为第二场也赢得了而骄傲自大也是事实吧。这样你们应该就明白了。就算对方的团队合作七零八落,他们也是有战力的。请各位再次绷紧神经,并确认自己的站位。另外,你们可以在拉绳时,把它往斜上方拉。」
葛城一边传达精确的建议与指示,一边让所有人重新整队。他采取了短时间内办得到的最佳措施。另一方面,虽然对面的队伍两班之间没合作,但有班级单位的统合。B班确实集中在拔河上,在其后方待命的C班,则有龙园以号令确实地鼓舞著学生。
「好——以你们来说已经做得很好了。只要像刚才那样再拉一次就行。给那些深信自己能赢的垃圾们一点颜色瞧瞧。」
尽管龙园完全没传达具体的拔河技巧,结果上也顺利营运了班级,这部分也算很厉害吧。
双方准备完毕后,最终决赛第三回合便拉开了序幕。我们进行第三次的喊口号。
「一二煞!一二煞!拉啊!」
这次和第二回合比赛一样,没有马上分出胜负。
「你们坚持住!这场拔河我们绝对要赢!」
大家像在呼应最尾端须藤的吶喊一般,合作拉著绳子。
「一二煞!一二煞!」
对面就算再强,拔河上的胜负应该也不是纯粹取决于力量。白旗开始微微靠向DA联盟这方。
「别松懈喔!再拉一次!拉啊啊啊啊!」
须藤全神贯注使出最后的全力,比赛却以意想不到的形式落幕。
我们明明比了很极限的比赛,但绳子的手感却变得让人觉得至今为止的对战都无法想像的轻,大家的身体于是重重往后倒下。我们停不下这股力道,以骨牌般倒下的形式定出了胜负。
以须藤为首,几乎所有学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这么倒在地上并表现出愤怒。从结果看来,这个情况显然是对方班级放手导致。
「你们在干嘛啊!别开玩笑!」
B班好像也对这状况始料未及,一部分学生也跌倒了。
不久,矛头便指向没半个人跌倒的班级……亦即龙园他们那边。
「我们是因为觉得赢不了,才收手休息的呢。」
在最后只差一点的场面上,龙园他们C班好像同时放开了绳子。
「你们可以捡到垃圾般的胜利,真是太好了呢。能看见你们趴在地上的模样,还真有趣耶。」
尽管输了比赛,龙园却用比谁都更享受比赛的模样笑著。
「你这家伙!」
只是看见这种状况的话,无法知道哪方才是赢家。
在最尾端的须藤一站起,也因为刚才骨牌般倒下的焦躁,而打算冲出去。不过,眼前的葛城急忙抓住了他的手臂,制止了他。
「住手,须藤。那也是龙园的作战,他的目的是惹我们生气,让我们消耗体力。再说,他或许也是想让我们引起暴力事件,藉对手犯规来取胜。」
「可是!」
「对方做出的事,确实违反运动精神,但是并不是犯规。」
葛城顺利控制住有点失控的须藤。A班真不是盖的呢。龙园好像判断挑衅无法继续得到成果,于是转身离去。
「好,要撤退了,各位。」
C班迅速撤离。B班应该也很想抱怨吧。
「看来我们的运气好像不错,因为没和C班编成一组就能解决。」
葛城有点放心地这么说,接著拍了拍须藤的肩膀。
「虽然赢了,但总觉得真不痛快。可恶!」
我能理解须藤想发牢骚的心情。难得团体赛获胜,但胜利形式变成被龙园以高明手法泼冷水。我们才想乘上这股气势,心里却有疙瘩蠢动。这表示他们就算要输,也不会平白地输掉吧。
拔河结束,我们回到自己阵营的帐篷。
路途中,葛城接近了平田,静静开口谢罪。
「刚才很抱歉。我无法统率班级,那是我的失误。」
「你可以完全不用介意喔。而且我也觉得我们第二回合大意了。对吧?」
平田向我徵询同意,我于是点了点头。
「想不到A班也很辛苦呢。」
「……嗯。」
葛城好像不太想说出内情。他没有否定,但也没深入回答。唯一确定的,好像就是他被迫处在很艰苦的立场。
另一方面,须藤他们则把想法切换到下一场比赛。
「接著是障碍赛。我会把留下窝囊成绩的家伙们全部打趴。」
「唔呃,为什么就非得被打趴啊~」
「因为我是领袖呢,我必须鞭策那些表现差的人。这可是很辛苦的呢。」
我想谁都没期盼那种领袖,但我们无法强烈反抗须藤。
「作为参考,我就先问了……所谓的窝囊成绩,是指第几名为止啊?」
「还用说吗?得奖以外的我都不认可。」
「好严苛——!」
5
「呼啊、呼啊……我拚命跑了,但只有第六名!健、健还没比赛吗?呼——」
池跪倒在地,同时大口喘气。他应该很害怕须藤回来。
「那家伙能不能拿个第四名啊——」
我不是不了解他想这么祈祷的心情。因为万一须藤没得奖,他再怎么说也就不会制裁别人了呢。让人好奇结果的须藤的出场顺序是最后一场障碍赛。
「绫小路,你跑了第几名?确定要受死刑了吗?」
「勉强第三名。」
「唔呃——真的假的,你居然被编组所救——」
接受须藤所有的闹剧……不对,是接受他的制裁也很麻烦呢。
「须藤同学好像碰上柴田同学了呢。」
「嗯,是啊。」
柴田在须藤附近简单暖身,蓄势待发。真是来了个强敌呢。
「啥啊啊啊!健那家伙又跟野村和铃木同组了!真狡猾!」
然而,池看了须藤的比赛对象,也同样看了除了柴田以外的对手,打从心底对这幸运的编组很不甘心。
连续撞上即使在C班中运动神经也特别差的两人,确实很幸运。除此此之外的A班学生也是程度普通,这样须藤就几乎确定会得奖了吧。
虽然我懂他想哀叹的心情,但唯有柴田另当别论。如果是传闻中B班脚程最快的柴田,他几乎无疑会挤进第一名。他在至今的两项比赛上也都拿了第一名。
「你觉得谁会赢?」
我试著对很了解柴田的平田寻求意见。
「不知道耶。我很了解柴田同学的脚程速度,我想他不会轻易输掉。如果是单纯的直线比赛,我也觉得会是柴田同学赢……但因为须藤同学在练习时也轻松跨越了障碍物呢。这感觉会是一场非常棒的比赛喔。」
就熟知两人的平田看来,他好像也无法明确说出谁会胜出。
身为当事人的须藤,也丝毫不认为自己会输。如果那份傲慢不会害他被趁虚而入就好。当事人不顾我的担心,从容地等待信号。前面的跑者们跑完,最终比赛于是拉开了序幕。
须藤和柴田几乎同时完美起跑,前往最初的障碍物——平衡木。虽然须藤个子很高,体格也很魁梧,却比任何人都快走过平衡木。动作可见平衡感之好。第二名是柴田。尽管迟了一些,但他也安全走过了平衡木。他随后跑一小段距离,便开始钻起铺在操场上的网子。面对只顾前方、如猛兽般突进的须藤,柴田开心地追逐著他。最后的障碍物——僧侣袋,就是把双脚放入现在来说的「布袋」中接著往前跳。须藤在此也是与体格不相称地灵巧活动,但从背后追来的柴田却缩短了距离。
「这是今天最激烈的比赛呢。」
两人被认为体能不分轩轾,而其中一方则正要胜出。柴田至今都保持一定距离跟著,须藤发现他的存在,首次表露出了焦躁。他恐怕也听见了背后的跳跃声吧。但也因为有在最初阶段制造了领先,须藤于是留下大约一公尺的差距,冲过了第一名的终点线。好像也因为全力比赛的影响,就算远远看,也可以知道须藤上下起伏肩膀喘著气。
须藤和柴田的跑步能力几乎不相上下。不,单论跑步能力,或许就如平田所说,是柴田比较占上风。视比赛或时机而定,须藤应该也不能说是无敌的吧。
不管怎么样,须藤这么一来就威风凛凛地连三次拿下了第一名。
须藤威风凛凛地归来,对畏缩的池态度强硬。
「喂,我可是看见喽,宽治。你这家伙是第六名,对吧!」
「你、你刚才第一名也很惊险吧!这样就扯平了吧!」
这完全不算扯平。池因为多嘴,尝到尼尔森固定技。
「我可是拿了第一名。柴田那家伙的速度也相当快呢,不过我击败了他。」
击败连两次第一的柴田,对瞄准学年第一的须藤来说,是很好的展开。
6
我们没时间慢慢来,就进入了两人三脚的准备。
另一方面,女生障碍赛从第一组开始就成了风波序幕。
堀北为了挽回刚才的结果而上前挑战,但一开始就被C班两人甩开。
「这发展刚才也见过耶。」
「她好像又和矢岛同学、木下同学同组了呢。」
堀北不只是运动,她对课业等各种事都拥有很高的潜能。即使如此,要赢过特别训练过的人也很不容易。比赛一开始,木下便飞奔而出。她最先踩上平衡木,把后续追来的对手远远甩开。第二棒是矢岛。开局形式变成堀北在追赶她。不同于纯粹考验跑步体力的一百公尺赛跑或是跨栏,多亏障碍赛有加入各种不确定要素,差距才意外没有拉大。堀北走完平衡木后,几乎把距离缩短至并排的状态。
「这次似乎有机会耶。」
须藤好像也在附近替堀北加油,他边用力握紧拳头边看著堀北的情况。堀北钻出网子时终于往前跃升。但木下也跑得很快。她在障碍物之间的短距离内拉近了距离,再次跃居第二名。
矢岛第一名的名次应该不会动摇。堀北为了拿下第二名而全力奔跑。堀北在快抵达跳布袋前,与有点失去平衡的木下拉近距离。超前之后就全力奔跑,甩开了对手。其差距应该是一两秒吧。
堀北全速跑最后的五十公尺。然而,她好像很在意背后逼近而来的木下,频频小幅回头瞄对方好几次。那似乎让她速度降低,堀北再次和木下并肩而行。下个瞬间,为了超前而奔跑著的堀北与追上来的木下缠在一块似的一起摔倒。
「唔喔!情况好像变得很糟糕!」
虽然距离太遥远,不知道是谁去撞对方,但那看起来是比赛造成的纠纷。两人在爬起来的期间不断被对手超越,一口气就掉到后面的名次。她们似乎无法立刻爬起,彼此都在尘土中拚命试图站起来。尽管堀北算是可以继续比赛,但那件意外影响到了最后,她以始料未及的第七名结束比赛。另一个跌倒的木下,她的脚好像相当疼痛,因为无法继续比赛,而以最后一名告终。从堀北是被大家期待得到第一名的这点去想,这大概会留下遗憾吧。这样堀北就是第一名、第三名、第七名了吧。唯独这次比赛,我们只能把它判断成是不走运的事件。
「…………」
「怎么啦,绫小路同学?」
「如果下次也同样发生『巧合』,或许就无法称之为『巧合』了呢。」
我对平田触及刚才没对他提及的事。
「你果然也这么想吗?我觉得现在其他学生大概也一点一点开始感受到了吧。但是变成这样,也就代表——情况正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呢。」
很遗憾,但他的理解是对的。
「万一出现察觉这点的学生,到时可以交给你照顾他们吗?」
「当然呀,因为那也是我的职责呢。但我们就没什么办法吗……」
「要是有就好了呢。」
我对毫无不愿之情接受此事的平田感到放心,接著前往那个看起来很不高兴的少女身边。
结束障碍赛归来的堀北神情凝重。
看见明显感受得到异样感的走路方式与举止,情况就很一目了然了。
「痛吗?」
「……一点点而已,不至于对比赛造成影响,我稍微休息就没事。」
虽然这般逞强,但她看起来连坐下都有困难。
我抱著惹她生气的觉悟,试著轻轻摸了感觉她受伤的地方。
「唔!」
「这不就是会造成影响的程度吗?」
「别随便碰我。还有你别管我,我只要忍耐就好。」
被赋予获胜义务的立场,在这种时候就会很痛苦呢。何况,如果是堀北这种自诩会做出成果的人,又更是如此。
「唉,毕竟退出比赛的话,分数本身也不会进来呢。我了解你想努力的想法。」
我才在想她是不是会瞪引起疼痛的我,她却说出了完全不一样的话。
「比起这个,我不高兴的是那个女生。那看来是恶意碰撞。」
「……意思是?」
「她跑在我后面,边跑边喊了好几次我的名字。」
所以她才会在比赛中不时回头啊。
「再怎么样我也觉得那很奇怪。但是回头之后,她马上就来撞我的身体,然后就如你看见的这副狼狈样。我也想过要抗议,可是一般撞在一起根本就不会喊什么名字。」
确实,很有可能是对方突袭害她跌倒。
「真是一点也不走运……比赛明明还只是中间阶段……」
以全校来看的话,就我所知道的,堀北应该就是第三名伤患了吧。
二年级一名学生在赛跑途中跌倒,因为脚伤得很严重,而退出了比赛,但那名高年级学生的状况是单独的事故,因此好像没有特别被视为问题之处。
「与其担心我,你应该担心你自己。你成绩比我差吧?」
堀北拿下第一名、第三名,以及因为碰撞事故得到的第七名,成绩是三十分。我则是二十七分。要说是些微差距,那也确实是这样,输给她也是没有改变的。
「我会竭尽全力去比。不过,你也别勉强自己喔。」
「我就算用爬的也打算参加比赛。」
我被留下这段话的堀北赶走,所以就去做下场比赛两人三脚的准备。
「堀北同学的情况如何?」
平田远远地确认情况,操心地前来搭话。
「好像满严重的耶,感觉也会影响到之后的比赛。」
「真是艰难的发展呢。」
我们互绑绳子,同时这么重复简短对话。
不久,一年级男生的两人三脚开始。每个小组陆续起跑。
这场体育祭也因为学校彻底管理,比赛于是进行得没有时间上的浪费。做法很漂亮,与行程表预定时间几乎没有差异。
两人三脚必然会两人一组,因此一趟是少少的四个组别在跑。
我们前一组起跑的须藤囤积著愤怒值,起跑向前飞奔。
须藤的队友是池。正常想的话,这组合看起来很不搭调,风险似乎很高,但藉由采取某种方法,这组合就可以转为胜利。
「哇啊啊啊啊!」
池在比赛中发出惨叫。看来须藤好像第一步就爆发出招式。在某种意义上,那是两人三脚的究极必胜法。须藤以半抬起池的状态全力向前暴冲。虽然在某意义上近似犯规,但乍看之下算有勉强维持两人三脚。须藤强行支撑著池,同时成功摘下第一名。
「正因为状况艰苦,须藤同学非常可靠呢。」
虽然被选为队友的池很可怜,但他拿得到第一名应该就可以满足了吧。
「确实很可靠。但就取胜部件来说,只有须藤也很不够。」
要是无法控制那家伙,他仍是会伤及我们自己的双刃剑。
「我们也跟上须藤同学吧。」
平田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起跑。幸好,跑同组的其他成员中没有出色对手。也因为搭档的契合度很好,我们和须藤相同,以最高成绩第一名结束了比赛。
这样谁都不会有怨言了吧。
「呀——!平田同学好帅——!」
不过,女生对平田的欢呼声好刺耳……
接著,女生的两人三脚开始。第二组的堀北、栉田队开始准备。
这配对是稍微学会让步的堀北,以及怀有让对方心情的栉田。虽然关系本身非常糟糕,但利害关系一致都是取胜,因此应该没问题。
现在正是发挥练习成果之时。
她们看起来没有交谈,淡然地进行准备。
就知道内情的我来看,这配对实在很奇妙,但从看著她们的D班学生立场来看,这大概像是令人放心、安全的实力配对。
起跑是第二名,况况良好。大家对这不错的起跑发出欢呼声。
「上啊!铃音!」
拿了第一名的须藤得意忘形,用违反约定的名字这么喊道,不过那并没传到堀北耳里,因此应该算安全吧。可是堀北马上就失去速度,渐渐掉了名次。
回过神来,跑在第一名的就是A班女生。那是好像与堀北拥有相同气质的美女所引领的配对。其后则有第二名含矢岛在内的C班配对追赶著。
「样子有点奇怪耶。」
「啊?你在指什么啊?」
声援比赛的须藤没面向我,就这么追问我的自言自语。
「哎呀……我刚才是在想堀北的动作很僵硬。」
「……经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
堀北练习时经常强行拉著对方,正式比赛上看起来却是被栉田引导。看来脚部的疼痛果然大有影响。
也可想像这是因为搭档是栉田的关系,但堀北在障碍赛跌倒时,脚部受到的伤害似乎相当严重。
尽管她看起来拚命想提升速度,但身体感觉跟不上。
别说是缩短与第一、第二名之间的差距,她们还逐渐被拉开距离,最后一名的B班于是逼近而来。
两人为了不输掉比赛,好像决定切到能甩开对手的跑道。目的是藉由占在B班前方,妨碍她们前进的道路吧。
B班也不服输地尝试超前,但她们的跑步能力几乎相同,因此不太顺利。
观众对激烈的第三名争夺战也发出了声援。堀北她们分神在阻挡对手去路,一瞬间被对方有机可乘,不小心允许B班逆转。
「唔喔喔喔,好可惜!」
虽然跑得很拚命,但结果是最后一名。备受期待的胜利再次远去。
7
进入十分钟休息时间,大家各自去洗手间,或去补充水分。堀北留下一句要去保健室拿贴布,就往校内走去了。虽然说是杯水车薪,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还好吧。
我决定不移动,留在自家阵营观察别班的情况。就算只是远远地观察集团,也可能获得种种消息。而A班果然如实地表现了出来。
葛城和坂柳之间的歪斜关系浮现出来。明显的两派系在这里用肉眼即可看出。双方同伴好像都不打算亲近对方,几乎没有接触的迹象。
班上有两个人当领袖,这本身绝不奇怪。我们班也是以平田为首,同时还有轻井泽或栉田,而这次则由须藤带领班级。
虽然每次都反覆变化,但即使如此,班上还是在某种程度上团结一致。内部没分裂到互相仇视。
然而,我知道A班是露骨地互相敌对。这是在至今考试上看不出来,无法只凭点数增减彻底判断的事实。
「亏他们可以失和到这么夸张的境界呢。」
坂柳派果然人数较多。
不久,从洗手间回来的平田来到我身边,我决定向他搭话。
「欸,坂柳是怎样的学生啊?」
「绫小路同学,你好像果然也对她很好奇呢。」
「听见她担任与葛城对等,或更胜于他的领袖,再怎么说都会好奇吧。」
我不懂的是坂柳这名少女的想法,以及她的状态。关于这次体育祭,她没做出任何要求,只是贯彻了沉默,然而却做出了妨碍葛城般的举动。那不是与别班之间的竞争,而是只限班级里的斗争。她甚至好像认为若是为了击败葛城,就算失去点数也好。
为了支配班级而敌对,作为可能性当然也是有可能。不过一般来想,敌人的敌人就是伙伴。先为了不输给别班而携手合作才比较寻常吧。
「她说话语气有礼,给人印象很好,而且也很乖巧,所以我没特别觉得奇怪。别班学生应该也一样吧。但她在A班里好像不一样呢,听说她很具攻击性且冷酷。」
对方当然有我们所不知的一面,但也不能全盘接受敌对阵营的说词。因为我就连和她交谈都没有过。
况且,这场体育祭对她而言,无疑是场无法干涉的考试。既然她身体不允许运动,也许没打算露骨地采取行动。
「这次应该不用留意A班吧,毕竟他们是伙伴呢。」
「是啊。」
互扯后腿几乎没有好处。起码他们应该不会执行对D班的妨碍活动,我也能断言他们目前还没执行。另一方面,就算做出妨碍活动也不奇怪的C班又如何呢?我望向对面阵营。在那里,男学生们以龙园为中心,彷佛追随国王似的集结成群。他是目前以最异质的战略在战斗的男人。
他在这场体育祭上采用攻击别班精神的作战,让人蒙受打击。尤其须藤深受其害。除此之外,也有好几项战略般的东西若隐若现。
而最后,与强敌A班敌对,并与可能背叛的C班组队的B组,他们的情况又怎么样呢?一之濑他们总是开朗、正面地行动,堂堂正正地战斗。就我一看,感觉其体制并无异状。因为各种学生都挂著笑容,不断有肢体互动,看起来都打从心底在享受体育祭。
8
不久休息时间结束,比赛顺序就暂时颠倒过来,由女生骑马打仗揭开了序幕。所有一年级女生都集中在操场中央。当然,这里也是DA联盟、BC联盟之间的对决。
骑马打仗的规则男女皆同,采限时方式。比赛机制是按照三分钟期间打倒的敌方马数、留下的伙伴马数来获得分数。马是四人一组,班级将各自选出四匹马,变成八对八的形式(因此部分多出的学生会作为候补、预备人选)。每匹马是五十分,而每班只有一匹马会存在主帅骑士,主帅保有一百分。活下来既有分数入帐,夺取对手头巾也会得到同等分数。如果拥有以一敌百的力量,要一次获得四五百分也不是不可能。顺带一提,堀北担任了D班其中一名骑士,支撑下方的是石崎、小宫、近藤,以机动力来说还不错。其他骑士则选出了轻井泽、栉田、森。
问题大概是森那组是不擅长运动的学生所构成的马。要是被盯上的话,可能会率先被击败。她们好像展开这样的作战——刻意透过把那组脆弱的马设成主将,不让她们去参加战斗,以三匹马保护主将的形式围住她们。
C班与B班学生与比赛信号同时动作,静静地开始缩短距离。
在那之中也充满干劲的,果然就是C班的伊吹。担任骑士角色的伊吹,毫不犹豫地下达指示,往著堀北前进。不对,不仅是伊吹。
「喂、喂喂喂,那是怎样啊!」
看著比赛的池如此喊道,我立刻感觉到我身旁的须藤在咬牙强忍。
C班完全不理另一个敌人A班,也完全不看D班主将或者其他马,而只包围住堀北的马。目的也太明显。
四匹马袭向堀北。对面的战略是逐一击破吗?抑或是认为只要击败堀北就好呢?如果是龙园在指挥的话,哪种都有可能。
在寡不敌众的状况下,我们期待的是帮手A班,然而A班好像打算坐等渔翁得利,只有进行牵制,没明显表现得要参战。
「那明显是在盯著堀北耶。」
「可恶……那是龙园的指示吧!那个白痴废渣!」
「哎,没办法吧。堀北正作为统整D班的人物广为流传。」
擒贼先擒王的重要性,不管在战争还是比赛上都是一样的。龙园的手段绝不算是不好。
看见这情况最先动作的,是轻井泽率领的马,她们打算赶去救援。在中间支撑轻井泽的筱原向前奔跑。然而,阻挡她们的却是B班的主将马——一之濑。不同于A班,B班确实辅助了独断行动的C班。轻井泽碰上了一之濑,先动手的是轻井泽她们。
那也是必然的吧。要支援正被盯上的堀北,就必须速速解决对方。
支撑轻井泽的三名女生没有突出的运动神经。她们的马完全是以关系要好的朋友组成,并以团队合作为核心。对照之下,一之濑则把B班里也屈指可数的实力者们安排担任马匹。她们丝毫不怕轻井泽进攻,以凌驾其上的轻快动作回避攻击。
但另一方面,可以直接攻击的一之濑,她们的动作没那么敏捷。面对那些攻击,轻井泽算是有顺利应对、成功对战。团结力VS机动力的比赛,呈现出意外的拖延状况。
「真是场精彩的比赛!」
在场面情绪高涨之时,除了僵持不下的两匹马,情况也开始出现变化。
欢呼声四起。在我看著轻井泽她们动作的期间,一匹马的头巾被敌人给夺走了。果然是堀北。她被四匹马同时猛攻,无法彻底避开那些纠缠不休的攻击,于是便被击沉。她好像是相当夸张地落马,倒在地上不甘心地试图撑起上半身。然而,若是刚才那种状态,即使是须藤也没胜算吧。败因在于A班没立刻赶来救援。
无论如何,过去的事都木已成舟。以堀北的败北为开端,比赛开始混战。缺一匹马的D班受到B班追击,结果眨眼间合作就乱了套,轻井泽以外的两匹马即使抵抗也依旧落马,或是被夺走头巾,如此虚无缥缈地脱了队。
轻井泽与一之濑展开互相抗衡的战斗,虽说是一瞬间的事,但轻井泽被带到八对一的场面,就在最后眼看要掉下去的那一刻,抱著同归于尽的觉悟,成功从B班其他马上抢下头巾,并藉由互相攻击成功决出胜负。尽管失去一匹马,C班与B班还是袭向剩下的A班,把她们全灭了。相反地,我们则遭受对手队伍损失两匹马就了事的惨败。
堀北忍住心中不甘,返回阵营。须藤立刻上前搭话。
「你别在意,刚才那是没办法的。是说,那是错在其他家伙太晚掩护你。」
「……我确实是输了没错。而且,我还被对方的气势镇住。」
C班确实传来了就算是争口气也要弄倒堀北的马的那种气势。
我刚才也想过,那不管是哪匹马都敌不过吧。
「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连你的份一起大闹一场。」
须藤耍帅地这么说道。平时不会传达过去的话语,好像也稍微打动了现在脆弱的堀北。
「就让我期待一下吧。」
虽然很简短,但她这么回应须藤。
「好,走啦!各位!」
须藤喊道。男生的骑马打仗开始举行。我作为马的角色负责右方,须藤在正中央站稳,左方是三宅,骑士则是平田——我们这么编成班级里最强的马。
这是假如同伴的马被打败,也拥有获胜可能的以一敌百型。
「喂,平田。你只要集中在不被抢走头巾,还有别掉下来。」
「……也就是说,要使用上次那个作战,对吧?」
「因为我们可是在倒杆上被狠狠打败。我们要毫不留情地前去取胜。」
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我只知道须藤冷冷地笑了。他的计画是使用课堂上练过好几次的那招,以歼灭敌人为目标吧。
「不过,能不能也让我做出一项提议呢?看了刚才女生的比赛,我想到一个获胜方法。我也已经告诉了葛城同学。因为被逐一击破会很难受呢。」
比赛开始信号响起同时,D班的马在平田指示下,全部都和A班马队会合。透过混入A班强制形成巨大集团。虽然A班在女生比赛上曾对受袭击的D班见死不救,不过A班应该也不想输吧。
C班担任主将的龙园见状,便无畏地笑了出来。
既然无法取得细微合作,就用大略命令强行统一步伐。八匹DA联盟的马与葛城的号令同时往对手队伍突击。
「目标就是可恶的龙园一人的脑袋!喝!冲啊!」
整个运动场转眼间开始比赛,这情况下平田的马——须藤全力飞奔而出。面对这可以理解成是半失控的行动,B班骑士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然而……
「别碍事——!」
须藤没有停下,而是整个身体冲撞敌方骑士,破坏其平衡。
「唔哇!」
对方在体格上输给须藤,因而束手无策地连人带马摔落。
「怎么样啊!喂!」
他如野兽一般俯视对方,接著转移到下一个猎物。似乎有些地方撞人也会被当作犯规,但我们已经向学校确认过,那在此不会有规则上的问题。
以开幕时的强烈印象,使对手队伍感到害怕。若不具备体格与性格,这方案便无法实现。
然而,这个强攻方案也有缺点。即使让骑士摔落,这也不会被视为夺下头巾,而会被当成自杀举动。本来应得的五十点,将会无法定出结果。即使如此,如果去抢夺头巾,我们也会背负相应风险。就有须藤作风的作战来说,这应该是可行的,但我们还不能大意。B班有加入神崎、柴田,有效运用机动力的主将马,C班则留有把龙园安排在骑士,下方集中以腕力为傲的力量型之主将马。只要不打倒这两匹马,DA联盟就没胜算。龙园的想法也很难预测,令人毛骨悚然。
「须藤同学,先从周围的人开始打倒吧!龙园同学最后再来!」
「啥?别说那种温吞的事情啦!目标是主将的脑袋!」
我也不是不了解须藤这么喊著说的话,但挡在龙园前的人墙很厚。
「要是在这里冲昏头,就会正中他的下怀!为了赢到最后,我们做必须去做的事情吧!」
「啧——!」
C班两组马袭来我们面前。
尽管心里有被他狠踩的怨恨,但须藤还是使劲忍住想袭击龙园的想法。
「好啦——先把这些家伙打垮就行了吧!」
要打倒这些对手必须让须藤集中精神。平田顺利地控制住了他。
虽然倒杆大赛上我们在压倒性力量前输掉,但这次发展可不一样。须藤击溃了B班与C班加起来的三匹马,展现了压倒性的力量。葛城他们就像在乘上这股气势一般,尽管失去了三匹马,他们也成功讨伐了柴田、神崎的马匹。
残存的敌人就只有主帅马——龙园。另一方面,我们则制造出让平田、葛城这两匹马存活下来,D班同时还有另一匹马存活的绝佳状态。
「喂喂喂,这可是三对一喔。我们要拿下这场比赛了!」
葛城和平田互使眼色,两匹马包围了龙园。另一匹马也在稍远处盯准了龙园。从龙园抢下一条头巾看来,这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推测他的马匹的强度,但即使如此,应该也是寡不敌众。
但龙园却不慌不忙、不为所动。倒不如说,他看起来就像在享受这穷途末路的状况。
场面笼罩著他既没对我们大意轻敌,也没认为自己输了的这般气氛。假如平田、葛城同时上前,就算最坏情况是一匹马被打倒,其中一方也会夺走龙园的头巾。这样就确定会赢了吧。
正因为这种情况,龙园才会趁机攻击对手的心。
「我记住你的名字了,须藤。你刚才被我踩,好像很痛苦呢。」
「要讲给你讲,我现在就去把你打倒。」
「区区一个马脚,还真是自以为是。俯视马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嘿,乘在马上的未必就比较了不起。」
「哦……既然如此,假如不来个单挑,就没意义了呢。」
「啊?」
「哎呀,你如果要说不二对一就赢不了我也没办法。不过,所谓『胜利』基本上都是单挑赢才有意义。难不成你以为靠夹击就能赢吗?」
「你说什么……!」
「不行喔,须藤同学。要是中他的挑衅,可不是好办法。我们和葛城同学合作吧。」
「……我知道啦。」
「不懂的人是你,须藤。你之前好像替我关照过这些家伙,当时你也使出了卑鄙手段吧?毕竟你无法正面击败我信任的伙伴呢。」
支撑龙园身体的部分马匹,同样也是和须藤引起问题的那些篮球社员。
「别开玩笑,那些家伙可是不会打架的废渣。」
「你明明就没证据,还真强硬啊,喂。如果不是这样就来单挑啊。要是你这样就可以打败我,要我磕头道歉还是什么的我都会去做。」
「……那就说定了。你别忘了刚才的话,龙园!听见了吧,葛城,绝对不要出手!」
「你在说什么,错失这个机会可是愚蠢的行为。我们应该确实地以夹击打败他。」
「你出手的话,我就会弄倒你的马。」
看来他好像已经中了龙园的粗劣挑衅,脑中已经只有单挑了。
他很了解须藤原本就容易和人吵架、强硬的性格。
「你无论如何都要一对一是吧,须藤同学……既然要比,我们就要赢。」
平田也很清楚须藤的个性与行动。一旦切换至生气模式,就不太能恢复冷静。平田好像判断在此贸然继续说服也不会有好处,于是肯定了单挑。
「当然。你绝对不要被抢走头巾喔,平田!」
马匹因为须藤的强硬信号向前冲。葛城露出煎熬的表情,但还是决定守望战局。他判断须藤虽然是同伴,但如果自己出手就会攻击过来。
须藤冲入敌营,用身体撞上。然而,对手的马却纹风不动,用力地站稳。力量不分上下。
保护龙园的马匹,其中心就是传闻中的混血儿——山田。他的魄力惊人,力量强壮就如传言一般。
须藤咂了嘴。那是对于无法蛮干到底的焦躁吧。支撑平田两侧的我和三宅,当然无法输出须藤那种水准的马力。假设须藤的马力是十,我们俩就是五。对照之下,龙园的马就是混血儿山田九或十,其余七或八的这种强敌。
「真有趣耶,欸欸欸,来啊。你力气是输给我家淑女车了是不是?」
挑衅平田的龙园没有先动手,而是招了招手。
龙园在至今的比赛,也因为受惠于对手,他在个人竞赛上全都是第一名,运动神经不错。
他巧妙回避平田伸去的手,同时观察我们的情况。
就我边支撑平田,边观察与龙园的攻防看来,双方的实力几乎旗鼓相当,哪一方胜出都不奇怪。可是龙园语气本身很挑衅,却没看见他做出徒劳的进攻。他以平田进攻三次、自己进攻一次的比例保留体力。总之,这场对战只是胜利的必经过程,也是他正在对后方等著的葛城等人保留体力的证据。他好像完全不打算输掉。那么,我们就必须攻其不备。只要反覆攻击,机会也会造访平田。
「还没好吗!平田!」
须藤独自应付从对方马匹接受到的大部分攻击,发出痛苦的声音。
「还差一点——!」
平田掺杂假动作,同时伸出手臂。他的手臂抓住了龙园那条总算屈服的头巾,但他抓住的只是前端几公分。平田拚命把头巾拉近手边。
「唔!」
平田确实抓住了头巾,但好像还不至于夺下,头巾于是从他手上溜走。
「你在干嘛啊!平田!拿下来啊!我耗了相当多的体力耶!」
「抱歉……手滑了一下!」
虽然须藤气喘吁吁,但他还是再次瞄准攻击。龙园则无畏地等著他。
有别于龙园目前都还没做出像样攻击,老是在进攻的平田已经开始喘了。
「怎么啦,你们的程度就这样啊?」
「唔……!抱歉,须藤同学,先撤退一下!」
我们遵从这么喊著的平田,先保持了一段距离。激烈动作的我方,与几乎在原地不动的龙园,两方的体力消耗不同。龙园应该甚至看准在打倒我们之后与葛城之间的战斗吧。
须藤的膝盖开始颤抖,气喘如牛地重整架式。
「接下来……就是最后了,平田。你绝对要夺下!」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办到。」
平田也稍微平稳呼吸,专注在夺取龙园的头巾。
「接招!」
他挤出最后的力量,整个身体撞上去,但对手的马依旧不至于倒下。我们再次进入骑士之间的对决。但是,平田预计对手不会攻过来,于是做出了赌注,并且毫无防备地伸出了手。
背负该风险产生了相应价值。
「拿到了!」
那只手臂笔直、光明正大地伸了出去。平田又成功握住了头巾。然而,头巾却再度从那只手上溜了出去。
「什——!」
平田的姿势变得毫无防备,龙园没漏看他的动摇,于是捉住他的头巾。龙园那只以反击形式紧握头巾的手,位在头巾深处。他强而有力地一拉,头巾便轻易地三两下就从头上脱落下来。须藤在感受败北的同时垮下膝盖,平田便从马上摔了下来。
平田的头巾被高高揭起。裁判下达警告,要我们立刻从阵地内出去。
「可恶!」
狂暴的须藤一边站起,一边怒瞪龙园。
可是,待著不动也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劝戒。我推著须藤的背,走向外面。
「真可惜耶。」
龙园留下这样一句嘲笑。
现在接受败北还太早。留下来的A班葛城——主帅马,勇敢地挑战了龙园。担任马头的葛城对身为骑士的弥彦下达指示,做出彻底的顽抗。因为须藤撤退,D班剩余的一匹马也加入战局,实现了二对一。
不过,比赛状况就和平田一样,展开了以为就要拿下头巾却抓不著的这般类似发展。最后,弥彦和D班都被抢走了头巾。
尽管是最小限度的动作,但龙园展现出压倒性的强度,存活到了最后。
比赛结束信号响起,龙园就拿掉自己的头巾甩了起来,彰显他的胜利。他那样彻底重复挑衅行为,应该也是战略之一吧。
「我明明就不想输给他!你振作一点啊!平田!」
正因唯独不想输给龙园,须藤的挫折感达到了今日最高点。
状况渐渐变得就算他开始抓狂,把场面弄得一团乱都不奇怪。
「抱歉,须藤同学。因为头巾湿得很奇怪,我才拉不下来。我还以为那铁定是汗水,但总觉得有点奇怪……」
平田这么说完,就把手伸来给我们看。我用指尖摸它,了解上面附著有点黏性的透明液体。
「这不是汗呢。」
「也就是说,那个混蛋……!」
自己也用指尖触摸确认的须藤,当然般地逼近了龙园身边。
「喂,这是犯规吧,你这家伙!你在头巾上抹了什么吧!」
面对须藤的吼叫,龙园一点也不惭愧,而堂堂正正地说道:
「啊?才没有。倘若真是如此,那应该也是发蜡吧。丧家犬真会吠耶。」
他断言那应该是绑头巾时从头发上沾到的。
不知道是他在胜利同时挥舞头巾的影响,还是他已经在地上擦过,龙园手上拿的头巾已经没那么湿濡,只有被弄脏而已。证据好像已经被湮灭了。
「须藤,在这里会造成骚动。我认为先回帐篷会比较好。」
我可以看见裁判明显在瞪著我们这边。就算引起骚动,我们大概也拿不出龙园涂了东西的证据,我想实际上他应该也是使用了发蜡。若非如此,他应该不会使出有风险的犯规招数。
「我知道啦!是说,绫小路你也是战犯!给我撑稳一点啦!」
回帐篷后,须藤也没有恢复冷静的迹象。
我们暂时让他独处冷静,而保持了一段距离。
我和平田从骑马打仗归来。前来我身边搭话的人是轻井泽。
「欸,清隆。情况好像很糟耶。」
「你指什么?是说,你为什么要直呼我的名字啊。」
「问我为什么……我都叫他洋介同学,所以就姑且这么叫你了。」
那么,她为何要直呼我的名字呢?应该单纯是把我看得比平田还不如吧。
我不须想得这么深入……应该就是这样。
「话说回来,堀北同学好像从刚才就陷入了相当艰难的苦战耶。她在刚才比的骑马打仗上也被弄得很狼狈,就算说要掩护她,那也太夸张了。」
「是啊。」
堀北在竞赛上遭受折磨,不仅是团体赛,整体名次也大幅落后。其理由显而易见。她在障碍赛右脚受了伤。通常应该都会想提出弃权,但那样D班应该又会大幅倒退了。
「唉,我也不是打算责备她,是对手太糟糕了。」
就如轻井泽所言,那不是堀北的错。她全碰上了棘手的对手。不论是哪项竞赛,让她和社团里数一数二的学生们比赛,再怎么说都很难胜利。
但把这当作偶然来解决也太偏颇。
「那也是难怪,因为她完全被盯上了呢。」
「你说被盯上,意思是她碰上一群厉害的人不是出自偶然?」
「也只能那么想了。你也知道那家伙的运动神经有多好吧。」
那不是堀北不好,只是她要竞争的对手更胜一筹。
然而,不论在敌我之间,连续拿下下段名次应该都会显眼得不得了。
尤其堀北开始受人瞩目,所以更是如此。
她在骑马打仗上也是最先被盯上,那根本完全就是因为被敌人瞄准。
指示那么做的恐怕就是——
在对面阵营表现得像个国王的龙园翔。除了那名男人之外,别无他人。
比起让C班赢,那家伙正在以现在进行式打击著堀北。
「那就是所谓的找碴呢。」
「某人正在找堀北同学的碴……?但那是怎么……」
「顺带一提,不仅是堀北,所有人会在第几组出场比赛,这些全都被别班知道了。敌人对擅长运动的须藤、小野寺编排弱的对手,对不擅长运动的外村、幸村等人编排可以勉强赢过的学生。总之,我们被对方随心所欲玩弄于股掌之中。」
而且对方全都同样是C班的学生。
「……班上资讯泄漏出去……你是说,参赛表的名单走漏了吗?」
「对。我们预先决定好的一切都作为消息传给了龙园。」
「那种事情……但堀北同学的对手确实一直都是——矢岛同学和木下同学……之前你说过某人会背叛,也就是说和这件事情有关联?」
我轻轻点头,让她了解状况有多么不妙。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种事情……?该怎么说呢,你如果说你就是叛徒,我甚至还比较不惊讶……但并不是这样吧?」
「很遗憾呢,我不是。」
先不论「是谁」的这部分,班上资讯外流的这件事实,才是最重要的。
以平田为首,决定好的比赛顺序、战略,全都被龙园知道了。
那家伙以那些情报为依据实行了两件事。
一是对须藤或平田等优秀学生编排弱的学生,然后确实地编排运动神经更佳的学生给池或山内那种运动白痴,投机取巧捡胜利。我方当然也是意识到这点才做出编排,但C班知道一切而且慢出招,无疑更可以拿出成果。
另一个便是瞄准堀北。然而,这和让班级获胜并无直接关联。
那家伙本身只为击溃堀北,而编出强力棋子,打算击溃她。
事实上,堀北面子也扫地了。若在D班里排名的话,堀北已经沉到了后段排名。
这些作战如实显示出龙园翔这男人的特徵。他如果想让作战更不露出马脚,应该也可以更仔细地替换学生。他却刻意不那么做,看得出来是想让我们发现这项作战,令我们吃惊、吓破胆。
「你不帮她吗?」
「怎么帮?」
「这……我不知道。」
「这场体育祭的参赛表已经确定了,我也是束手无策。」
「也就是说,D班或许会就这么输掉?」
「应该吧。」
「你没办法做点什么吗?」
「我想这应该不是找我商量,而是该对平田说的话喔。」
「虽然你说得没错……但总觉得,你应该有在思考……」
这场体育祭是众人环视体制,不像无人岛那样有许多死角。在老师、学生多数人都看著的情况下,不被人发现地做些什么,是非常困难的行为。除了像一之濑、葛城他们正面战斗取胜,或像龙园那样边背负风险,边使出卑鄙手段之外,可以说是别无他法。龙园的情况也是如此,看见其动作或是语气,便可窥知他们是进行了严密的排练与练习后,才做出犯规行为。总之,亦即在体育祭举行前的阶段,大部分结果就已经决定好了。
「你对堀北是怎么想的?」
「问我怎么想……是不喜欢啦。她趾高气扬,又很自大。」
「但你却在担心她呢。」
「或许是因为我不知不觉就把她和自己重叠在一起吧。」
堀北被人瞄准、集中炮火,并且尝到苦头。
也就是说,她把过去那个被霸凌的自己重叠在她身上了吧。
「现在D班大概是最后一名吧……?有剩下的获胜方式吗?」
「别担心,到此为止我都料到了。」
「你果然有在做各种思考嘛。所以,我们要怎么赢呢?」
「赢?我并不打算赢。这次最重要的就是什么也不做。」
「咦?」
轻井泽对我的回答不禁张大嘴巴。
「这场体育祭,我们就只要尽量被对手打击就好。这件事情会成为日后的力量。」
「那是什么意思——」
当我在想该如何逃避轻井泽的追问,这时突然传来怒吼声。
「我真的要把那混蛋打得落花流水!」
须藤化成了鬼,朝著C班用力迈步而出。龙园在团体在上反覆做出挑衅对手的行为,并做出盯上了堀北似的发言。
这发展甚至不禁让我觉得一切都是为了现在让须藤失控的布局。
「我懂你想说的话,但你应该必须稍微冷静点。你要是对龙园同学施暴,应该很清楚结果会变得如何。」
平田为了阻止这样的须藤而在前方挡住。但须藤用力推开了平田。
「吵死了!在戏弄人的是那家伙吧!一开始就一直在犯规!」
「我觉得他犯规的可能性很高,但要证明应该很困难呢。」
虽然倒杆的踩踏,或拔河放手都是违反礼仪,但都处在灰色地带。骑马打仗涂发蜡这件事现在没有证据,也只是猜测而已。至少须藤满腔怒火前去逼问,何止是会被对方打发,应该还会被敌人将计就计。在这么多人面前对别班施暴的话,也可能不只须藤个人失去资格就能解决。
「这场体育祭里我才是领袖。就服从我吧,平田。我们一起去逼问龙园。」
「我不打算否定你是领袖。只论这场体育祭的话,你毫无疑问就是领袖。不过,我希望你看看周遭。有多少人认同现在的你是领袖?」
须藤环顾四周。以怕惹须藤生气的池等人为首,大部分学生都不打算靠近焦躁的须藤身边。堀北也一样,对须藤的言行态度投以无言目光。
这就是D班的现状,是我们必须去接受、改善的型态。
「我可是为了班级拚了命……」
须藤挤出这般愤怒的声音,而平田之外的学生接著说道:
「真的是这样吗?比起想让班级赢的心情,你更只想自己活跃、想炫耀自己的厉害而已吧?起码我是这么看的。不过,任凭情感判断大家有无用处、催促大家,要是这么做班上就能赢的话,就不用辛苦了吧。如果要表现得像领袖,你就需要冷静的判断,以及恰当的建议。」
开口说话的是幸村。虽然他在体育祭上也因结果所苦,但他是认真面对比赛的学生。
「烦死了……」
「我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哟,须藤同学。正因为你很可靠,我才会希望你更以大局观来看待状况,而且希望你可以回应众多同伴的心情。」
「烦死了啦……」
「你应该办得到,须藤同学。所以——」
「我就说你很烦!」
砰!我才想好像传来闷钝的声响,站在他旁边的平田就飞到后方,卧倒在地。须藤双眼充血,好像连自己犯下的错误都没察觉。
如果接下来有人说溜多余的话,应该也同样会被他揍吧。
不,他现在已经连幸村都要扁下去了。
但是因为须藤揍了平田,就算不愿意也会引人瞩目,老师当然也注意到了。就算是班级内部纠纷,如果演变成暴力事件,不会只有劝戒就能解决。
「怎么回事?」
负责监视班级工作的茶柱老师,靠近倒在地上的平田。只要看见须藤激动的态度,以及平田被打得发红的脸颊,要想像发生什么事情是很简单的。
「你打人了吗?」
茶柱老师没问理由,只打算问出事实。心里不畅快的须藤连否定也没有,而焦躁地答道:
「……那又怎样?」
面对予以肯定的须藤,平田一面爬起,一面急忙修正道:
「不对,老师,是我自己跌倒而已。」
「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这样。」
「不是这样的。我都这么说了,所以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不能让打人的事实,与被打的事实两者一致。平田的判断是正确的。
茶柱老师稍作停顿,便立刻下了裁决。
「确实如此。既然被害者说没事,就算是没有问题。但客观来看,你们之间可能发生了某些纠纷。现在彼此保持距离吧。另外,我会先向上呈报。这是为了防止再次发生。」
「我们没有任何纠纷,而且也不想产生误解。我明白了。」
多亏平田冷静应对,才没酿成大祸。平田与须藤保持距离,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对照之下,须藤好像无法抑制怒气,于是狠狠踹飞了折椅。
在茶柱老师的监视之下,他也无法殴打C班学生。
「我干不下去了。随你们去输吧,小喽啰们。体育祭根本就没屁用。」
须藤瞥了一眼从头看到尾的堀北,但还是把视线别开。
须藤离开我们的阵地,迈步前往宿舍方向。
「事情变得很不妙耶,绫小路。」
「虽然这与我无关就是了。」
高圆寺身体不适缺席,这次则是须藤离开。这个情况对于本来就处在劣势的D班来说还真是严重得无以复加。
「你没事吧,平田?」
「嗯,是尝到了一点苦头。」
幸亏他只是嘴里稍微破皮,似乎没有明显的大外伤。
「可是该怎么办……状况实在是很糟糕。」
9
不顾D班这般风波,二、三年级的骑马打仗顺利地进行了下去。结果,堀北也没向须藤搭话,只把目光聚焦在她那无法接近的哥哥出场上。
到头来,骑马打仗结束后须藤也没回来,全体参加项目最后的两百公尺赛跑就这么开跑了。即使有一两名学生不在,校方也会无所谓地把比赛进行下去。那就是规则、规定。龙园靠来我们身边。
「平田,须藤怎么啦?去厕所?」
不在场的人只会被当作失去资格,不会获得点数。学校只会遵守明确的规则。
龙园好像在远处观察过D班,他的语气彷佛在近距离看见一切。这次他是打算干涉平田的精神状态吗?
「因为有些因素,须藤同学正在休息。他马上就会回来。」
「呵呵。我觉得没根据的事情,就不该说出口呢。」
在第二场赛跑上被唱名的龙园走向了跑道。
「比起这些,龙园同学,听说你个人竞赛上至今为止全部都是第一名呢。」
平田对于那身背影,一面燃起沉静斗志,一面如此说道。
「这又怎么了?」
「这次的名单看来你似乎也会得到第一,运气好像很不错呢。」
「因为我比较走运呢。」
「不知道那运气会持续到何时呢。趋势可是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改变。」
「啊?」
「也就是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哟。」
龙园摆出一副你在说什么的模样,并且嗤之以鼻。在此平田继续说道:
「你得到D班参赛表名单、了解D班学生体育能力的详情,以及正在利用那些资讯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我们也不是笨蛋。我们手里还藏著好几招。」
「如果那不是虚张声势就有趣了呢。看见目前为止C班和D班的对决,你即使不愿意,也仍会发现不可思议的事。你就算不知道真相,至少也还是能套我话。」
「嗯,所以我要做句宣言。今天这天结束之前,我会让你看看有趣的东西。」
「你说有趣的东西?那我就先期待一下吧。」
对于平田说出的谜样挑衅,龙园完全也只听进一半。看见他在两百公尺赛跑上稳拿第一,便可知道他内心好像毫无动摇的可能性。
「距离须藤下次出场还有一小时多吗……」
二、三年级进行的两百公尺赛跑,以及五十分钟的午休。要是须藤没在这些结束前回来,我们就输定了。王牌不在的话,后半段的推派竞赛就没胜算。
能推动那家伙的人物,在这班级里只有一人。
而那名人物,应该差不多理解了自己的职责与重要性了吧?两百公尺赛跑以第三名告终的我,静静等待堀北比赛结束归来。
「堀北,有关须藤那些事情的过程,你都了解了吗?」
「他被考验领袖资质,察觉到自己的不中用之后,就逃了出去。」
「……算是吧,大略来说的话。」
「你来我这里的理由是什么?你应该不会说什么要我去把须藤同学带回来吧。」
「知道就别问。已经快午休了,班上需要你的力量吧?」
「我不懂耶,还有其他值得依赖的人。我怎么可能带得回他?」
她是说认真的吗?虽然我这么想,但她大概是认真的吧。
这家伙完全没发现须藤把她当作异性怀有好感。
「说起来,我现在的状态也担心不了别人……」
堀北在竞赛上被迫苦战,大幅降低班级的分数。
她现在因为自己的事就竭尽全力了吧。我也不是不懂那种心情。再加上,其他同学里也鲜少有人怀有追随须藤的意志。尽管知道这会对体育祭的结果造成巨大影响,大家还是把恣意妄为的须藤放著不管。事到如今,须藤一路累积的信赖值,已经能以具体形式看见。
假如跑出去的是平田或栉田,我们就会出动全班四处找人了吧。
高圆寺在这层意义上也很类似。事实上,他是个被堀北、须藤以外的人无视的存在。没有人理解缺少一个成员有多么严重。
「那我就老实问了。既无法照顾同学,也无法做好自我管理的你,究竟有什么价值?你就只是个累赘。」
我做好觉悟会惹她生气之后,就说出至今为止最深入的话。
「你说得真超过呢……我很抱歉受了伤,但这也是因为遭逢不幸。也是会有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的时候吧?」
「不幸吗?对你来说,那些伤与D班现况看起来都只是偶然事件呢。这就是你什么都没发现的证据。」
「别瞧不起我,我也算是有发现异样……我发现参赛表名单已经泄漏给龙园同学,也发现原因是班上出现叛徒,但这也没办法吧。就算对方是有可能背叛的人,我也不认为对方会对班上做出自掘坟墓的行为,所以才没有著急。」
「你还有发现其他事吗?」
「其他?……我不清楚详细方法,但你是指龙园同学激怒须藤同学?」
「是啊,龙园来彻底摧毁我们班关键的须藤。不管敌人掌握多少消息,须藤在个人赛上都是常胜,团体赛上也是个很强力的存在。所以,龙园才反覆做出让他在精神上焦躁的行为,靠比赛之外的因素成功让他脱队。」
须藤从战力上消失,又因为大闹一场,D班士气彻底下降。
「嗯,所以才会有现在这个情况呢。」
「你没发现除此之外的事吗?」
「难道……你是想让我说出我的猜测?难不成你是在说,为了让我受伤而前来动手脚的,就是龙园同学?我确实想过一次,想过他教唆木下同学让我跌倒的可能性。但就算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骨地害我受伤并不实际。就算她能让我跌倒,我也不认为她有办法目的性地让我受到足以无法好好比赛的伤。」
她猜错了。我要是有那个意思,也是可以出示具有目的性的「证据」。
然而,重要的不是那点。
「你打算没用到什么时候,堀北?」
我如此断言。不下猛药治疗的话,堀北铃音这名少女是不会醒悟的。
「……你凭什么说我没用?」
「因为你很没用,所以我才说你很没用。」
「真让人不高兴……笔试和运动能力上,我都有自信赢过那边那群无趣的人。说起来消息走漏就太迟了吧。情势变得不仅是我,不管是谁都一筹莫展。所以说,可以请你拿出根据吗?」
「如果说你是一般学生,那这样就可以了,但事情不是这样吧?我是在说——如果你打算爬上A班,并且带领现在的同伴,你是时候必须培养能展望整体的视野与头脑。」
「我就叫你拿出根据!」
堀北释放稍强的怒气。周围的同学都在想发生了什么事,而瞬间回过头来。
「『发现参赛表消息走漏』、『龙园挑衅并赶跑须藤』、『或许让我受伤是具有目的性』。情势确实就如你所说的一筹莫展,而那是因为你没使出任何对策。只要不使出对策,就会永远重复下去。你还打算在下次被龙园顺利推进计画之后才在抱怨吗?不是这样吧。」
「那是——但就算这样,我又该怎么做——」
「优先选择自己想尽量拿下上段排名的心情,而缺少须藤的状态;以及就算掉了排名也要把须藤叫回,请他带领班级的状态——对D班有益的状态是哪一种?这种事应该连回答都不用吧。现在的你远远不及须藤,你要有自觉自己是完全派不上用场的学生。须藤的做法本身很拙劣,但他在体育祭上比任何人都有贡献,而且还拚命想获胜。因为没余力担心别人就放著他不管,这样好吗?你要就这么放他跑掉吗?这样不就是在弃自己的宝贵战力于不顾?」
说到这里,照理堀北也能理解。就算会很火大,她应该也有自觉。
我希望她察觉的是「今后自己该做些什么」。
「这是国小生也懂的明显答案吧?那一招也会连结至最初的反击。」
龙园在战略上击溃须藤,那我们只要靠战略叫回须藤就好。事情很简单。
「你正在放弃获得专属自己武器的机会。」
「专属我自己的武器……?」
「如果你今后要以上段班为目标,独自战斗是有极限的。实际上,现在你就是被放在独自一人什么都办不到的情况下。这种考试应该会逐渐增加。到时,须藤健这名男人就会成为必要战力。为了使用这股力量,你现在应该把什么放在最优先?是在原地祈祷脚伤痊愈吗?不是吧?」
就像我把平田或轻井泽当作武器使用,堀北也被赋予获得自己专属武器的机会。既然如此,眼睁睁错过便是愚者才会做的事。
「我——」
「剩下就由你自己来想吧。我要说的建议都说完了。」
对,我没有任何话要再继续说。我不会教她赢龙园的对策,也不会教她应付敌人的办法。
现在堀北需要的是失败及重新开始。
10
我们D班的体育祭,就这样维持最糟的情况,结束了上午部分,进入了午休时间。学生各自如平常那样在学生餐厅吃午餐,或在操场的指定地点用餐,学校通知学生可以自由选择。在可以特别强烈感受到团体感的体育祭上,不论男女,与高年级生一起吃饭的机会好像也比平常多。
现在不同以往,因为教室不能使用,我们于是被迫在限定场合用餐。
说到体育祭的精髓,午餐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吧。操场上有堆积如山的外卖便当。看来今天的午餐不是在学校学生餐厅里煮的东西,而是从用地外面叫来的高级便当。
种类本身只有一种,但也因为免费,所以几乎所有学生都会吃吧。
另一方面,部分学生连便当也没拿就离开了操场。其中一人是堀北。我的话好像总算传达了过去,她很可能是要去寻找须藤。
另一人则是栉田。她和关系要好的女生说要去找须藤,就跑走了。
「唔啊——好累!为啥就我就要受这种罪!」
「因为你输了吧。」
为了避开拥挤人潮,在猜拳上输掉的山内于是去拿了大家的份。
「肚子饿扁了,我们赶快吃饭吧。」
池或山内都对须藤脱队没表示什么兴趣。他们从刚入学开始,原本就和须藤结伴同行,因此很熟悉须藤的性格。
而且,虽然他这次没参加比赛,但也没被人强烈追究。毕竟只会失去他个人的个人点数。以红组来说当然是损失,不过就算将其拿来相抵,或许须藤的恐吓政权结束还比较令人感激。
大部分女生都目击了平田被揍的情况。因此须藤的评价(先不论原本有没有)暴跌,失去了信誉。
就算少掉体育祭王牌,班级也缺乏变化,这在别的意义上也很毛骨悚然。
「总之,先占个适当的地方吃饭吧。」
我们三个正打算移动,就看见平田带著班上几名男女现身。
「我们也可以一起吃吗?」
他这么说,向池他们搭话。池和山内顿感惊讶。这也理所当然吧。平时没那么要好的平田前来接触,他们不可能不感到困惑。然而,因为是在体育祭这种场合,也因为有女生同席,两人找不到理由拒绝。
「当然可以啊。」
池这么答完,我们便成了将近十人的男女团体。我们接著占了适当的地方,铺上蓝色野餐垫,开始吃起午餐。我们享用一会儿餐点,不久,开始慢慢有些人吃完饭,平田和轻井泽便靠了过来。在班级同伴聚集的场合,就算组成掺杂了我的三人组,也不会产生奇怪的不自然感。
「龙园同学果然前来动作了呢。」
平田在喧嚣中这么开口。轻井泽彷佛在等这句话似的插嘴道:
「所以谁是叛徒?洋介同学,你知道对吧?」
轻井泽这么问,但平田慢慢地左右摇头。
「我也有几件不懂的事,绫小路同学你能帮我消除那些疑问吗?」
「我想想。可是,我无法回答叛徒是谁这个问题。」
「啥?我不懂你的意思,为什么啊?」
「因为现在闹大,班上会更混乱。面对叛徒,只要静静地冷静应对,就不会发生问题。」
「……我知道了,关于这点我不会追问。但明知会出现叛徒,却就这么向学校交出参赛表,又是为什么呢?我们应该也可以偷偷调整参赛表吧?这么做就不会苦战到这种地步了呢。何止是这样,或许我们还可以透彻了解计谋,把情况进行得比C班更有利……」
「是啊。」
我就是想要堀北察觉自己那足以看穿、对付间谍存在的力量。
「你好像很事不关己耶,背叛的家伙或许就在附近吧?说不定也在这些人之中……这么悠哉没关系吗?」
轻井泽张望四周,好像甚至把现场数名学生看成嫌疑犯。
叛徒确实棘手,但根据情况不同,放著不管也会比较方便。
而且,即使使出平田说的那种作战,应该也对龙园不管用吧。
话虽如此,就算把这理由告诉平田他们,要让他们顺利理解也很困难。
「算是在测量叛徒有多少道德心吧。」
我这么说,随便糊弄。
「道德心?」
「就是希望我们别穷追不舍,让对方改过自新。」
平田听著这席话,目不转睛地盯著我。
「也就是说,这件事全都在堀北同学的指示之下,对吧,绫小路同学?」
平田已经渐渐起疑,从他立场看来,情况说不定已来到无法使他相信的领域,即使如此,我表面上还是必须让他想成就是如此。
「嗯,一切都是堀北的指示。」
平田没再追问,他点了点头,好像接受了此事。
「那个堀北同学,现在又在哪里做些什么?」
「那家伙现在在做只有她办得到的事——若是这样就好了呢。」
「难道你是指须藤同学的事?」
平田的理解力很好,他环顾四周,重新确认两人都不见踪影。
「我们应该没有轻松到少了须藤,还可以在后半场比赛赢到底吧。」
「是啊……对我们来说,须藤同学很可靠。」
轻井泽对于须藤值得依赖的情况有些不服气,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事实。这场体育祭的结果,应该就取决于堀北行动了吧。
假如我的话没传达过去,须藤就不会回来,D班也就GAME OVER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