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追加考试公布后的第三天早上。
后天星期六就要举行投票了。
在这短暂无比的期间内,就必须让一名伙伴退学。
我打开房门,感受到冷空气侵袭全身。
出来走廊,下去一楼大厅,发现须藤从楼梯那边走了出来。
「你会走楼梯啊。」
「算是吧,想说可以稍微当作肌肉训练。」
社团活动外加念书。须藤现在可能正过著最像是学生的生活呢。
我们就这样两人并肩走去上学。
「我很笨,又性急,但现在过得超充实的,所以我绝对不想被退学。」
与其说他是说给我听,感觉有一半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如果是为了自己留在这间学校,就算被谁怨恨也没关系。你觉得这样有错吗?」
「没有,应该是正确的吧。强烈希望自己留下来的家伙,最后才会在这场考试上获胜。」
「也是啊。」
来上学的我一进教室就感受到了异样感。
须藤完全没察觉到,就走去自己的座位。
气氛的变化。
就算把我说得再糟糕,我也不算是很迟钝。
我在踏入C班的时间点,就感受到跟昨天有某些不一样。
眼前是一片理所当然的光景。
日常延展在眼前。
没错,理所当然般地跟朋友闲聊、谈笑的模样延展在我眼前。
这就是「异样感」的真面目。
同学们直到昨天为止明明都那么警戒、牵制彼此。
然而,今天却产生了怪异的统合感。
「早安,绫小路同学。」
来这样搭话的人是平田。
「早安。」
我简短回话,观察平田的模样。
「嗯?怎么了吗?」
他什么也没发现吗?或者,他是假装没发现?
平田挂著一如往常的表情看著我的眼睛。
「不,没什么。」
「是吗?今天也请多指教啊。」
平田打完招呼,就往呼唤他的女生们身边走去。
不过,我感受到的异样感随著学生增加与时间经过,便逐渐淡去。
我从那里得出了结论。
暗示著目前存在著挑战这场考试的大组──应该可以看成这样。
不是在为了保护谁,而是在为了踢掉谁的部分开始一致。
在教室里的学生只有十一名。假如除去平田是十名,那这十个人全部串通把批评票投给某人,光是这样,那名目标人物就会处在危险领域里。
成员是以池、山内为首的男生们。
还有跟池那些人也有点交流的女生们。
在场的人物都有作为大组勾结的可能性。
但奇妙的是,其中也有以惠为中心的组员。
惠还没过来提出那种报告。
「早安。」
过了不久,堀北也来学校了。
堀北态度一如平常,但她看了四周一眼──
「……发生了什么事?」
「你也感觉到了吗?」
「嗯。有点让人讨厌的感觉呢。你好奇的话,要不要去问问他们本人?」
「不用了。所谓别惹事生非呢。」
至少这不是应该贸然确认的事。
『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我对很早就来学校的启诚传出这样的讯息。
『不知道。不过,总觉得跟昨天很不一样。』
启诚似乎没有了解到差异为何,但也闻出了那种味道。
『说不定形成了大组。同学们都出奇沉稳。』
这讯息是为了让他察觉差异才寄出的。
收到这封讯息的启诚看了周围,然后又看了看我。
『确实如此。阴暗的氛围明显改变了。亏你注意得到。』
『朋友少的话,就会对周围的变化很敏感。』
『假如形成十人以上的小组,他们就有可能在讨论要踢下谁,对吧?』
『被盯上的学生会有相当大的危机。』
『是谁组成的小组呢……我们没问题吗?』
启诚不安的心情透过讯息传达了过来。
小组越是增加人数,为了凑人数,没那么亲近的学生当然也会加入小组。要统率那些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教室里的人数逐渐增加,我暂时停止传讯息。
后续在午休或放学后再聊就可以了。
1
午休。我在绫小路组里闲聊。
说是闲聊,但大部分都跟追加考试有关。
第一个话题,当然就是早上的气氛变化。
话题从启诚说自己较早到校,而且有大组形成的迹象开始。
「……原来如此呢,今天的气氛确实可能比昨天感觉更开朗。」
「但是,还只是……在猜测的阶段吧?」
「是啊,也没有大组形成的证据,也不一定真的有锁定了某个人。」
完全是他从今早的情况这么感受而已。
「总之,我们要跟谁刺探看看吗?」
「不知道耶。要是选错人,我们在调查的事情,应该也会传到他们小组的领袖。要是变成那样的话,目标人选恐怕也会转而指向这组的某人。」
「只有这件事,是我想避免的。」启诚说。
「毕竟没受邀,就有没受邀的理由吧。」
虽然这是极端,但假如有大组的话,就算叫目标以外的人加入也没关系。
三十九人包围一人,并逼到绝路才是理想的发展。
但实际上不太会变成那样。
「例如说,我们之中有跟那个目标人物关系不错的学生……之类的?」
波琉加静静环顾小组进行推理。
「……或者……这当中有人被当成了目标人物。」
「别、别这样啦,小波琉加……」
爱里很害怕,但这未必是开玩笑就会解决的事。
「组成小组的动作,大概从第一天开始就有了。然后,应该是因为可以信任的伙伴逐渐增加,所以那些迹象才会在今天第三天就暴露出来了吧。」
启诚那种推理也是正确的吧。以只花一天就增加伙伴来说,人数算很多。可以视为他们在加考公布的那天就行动了。
「如果他们还打算聚集伙伴,今天之内可能就会接触我们之中的某个人。」
「假如是要把我们之中的谁当作目标呢?如果他们来威胁不合作就要让人退学的话……那该怎么办?」
明人若无其事地对我们拋出重大的课题。
「当然是要以这个小组为优先啊。」
「例如说,即使结果是波琉加你被盯上也一样吗?」
「这……可是,我不觉得我会不惜背叛伙伴也希望自己留在学校。要是他们来谈这种事,我一定会去表示不满。」
波琉加有点害怕,但还是这样回答了明人。
「我也一样,我绝对不会背叛哟!」
爱里好像很不安,但还是用力地点头。
「你呢,启诚?」
沉默的启诚迟了点,也说出自己坦率的想法。
「……基本上我也赞成波琉加和爱里的意见。可是,实际上不会那么天真。假如真的被盯上的话,在这场考试大概就没办法避免退学。说因为保护伙伴而被退学是很好听……但一定会是件很难受的事情。」
「这……小清,你怎么想?」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而来。
也为了让想法统一,我在这边应该先进行一定的诱导吧。
「我反对波琉加那种去表达不满的做法。」
「你这意思是,叫我们背叛伙伴加入大组吗?」
「不是,帮忙对方的小组把我们的伙伴踢下当然免谈。不过,表面上最好还是假装服从。不谨慎地怒斥对方,表示不合作的行为并不是上策。」
我必须让他们避免感情用事。
「假装协助对方,观察现在有多少人打算投下批评票,以及他们接下来打算邀请谁──我们有必要引出这部分的资讯。不是吗?」
「……确实。」
刚才热血起来的波琉加恢复了冷静。
要是顺势回绝对方,我们能获得的资讯就会到此为止。
那个时间点,也会变得连对方盯上了谁都不知道。
「既然是匿名,就算假装是伙伴,他们也不会知道当天谁把批评票投给谁。」
总之,实际上如何是可以蒙混过去的。
「也就是说,那样才会对伙伴好呢。」
我点头。
「再说,从第一天悄悄扩展小组,第三天就拥有了相当的人数,统筹小组的主谋可能相当聪明。对方谨慎且大胆行事,还没让人锁定谁是要被退学的人物。毕竟平田和堀北都没发现大组的存在呢。」
堀北有稍微察觉,平田则似乎完全没发现。
把就算走漏也不足为奇的情报封锁在危险边缘。
「没有纳入平田,应该是因为那家伙对谁都会保持中立吧。假如贸然请求协助遭到反对的话,他可能就会打算让大组解散。」
「总之,代表对方是可以想到那种事的人对吧。」
「你好厉害喔,清隆同学。连那种事都知道!」
爱里拍著手,就像在高兴自己的事情一样。
「的确啊。发现今早异常变化的也不是我,是清隆。」
「我说了吧?自己一个人久了,不知不觉连多余的东西都看得出来。再说大组的存在并没有公开,目前还在假说的阶段。」
我们完全没有大组是否真实存在的证据,就这样进行著话题。
「有所警戒是最好的呢。」
「可是,我们都在聊让人烦躁的话题。就没有比较开朗的话题吗?」
明人滑著手机,掺杂叹息地这样说著。
所有人都左右摇头。
「感觉不管哪里都不是时候聊那些话题。不久同学就会少了谁的事实被摆在眼前,原本可以享受的事情都不能享受了呢。」
就算伙伴之间串通,那些不安还是会一直隐隐闷著。
「这么一想,我……就还是会很不安……」
「爱里,你又在说那种话。绝对没问题啦。」
波琉加为了不让爱里不安,一面温柔地拍拍她的头,一面这样说。
「可是……」
「硬要说的话,被女生讨厌的我才比较难讲呢。」
「可能吧。」
明人表示赞同并点头,就被波琉加狠狠地怒瞪。
「干嘛啊?是你自己说的吧。」
「你不觉得有些事自己说没关系,但被别人讲就会觉得很讨厌吗?」
「……确实。」
明人在不由分说的正论前屈服。
看见这种样子,爱里好像越来越失去信心了。
「小波琉加既可爱又幽默,脑筋又很好……」
「不对不对……至少你不能说第一项吧。」
「乖乖。」虽然很傻眼,但她还是这样安慰爱里。
「女生不用这么担心吧?男生里有太多显眼的家伙了。」
启诚似乎打算安慰人,于是也这样圆场。
「唉──不妙的是男生呢,如今就算装认真也没意义。」
「确实比起女生──欸,那个是平田同学,对吧?」
波琉加有点疑惑地说道。大家都沿著她的视线前方看过去。
那里确实有平田独自消极走著路的身影。
他是个总是挺著腰杆、面带笑容的男人。
但是就算说客套话,现在那张表情上也感受不到开朗的感觉。
「是因为他还是很在意这次考试吗?」
「好像是呢。简直判若两人。」
两人担心地目送平田。
「明明自己就没有被退学的担忧。他背负太多责任了。」
「这次会有人被退学,明明就是无可避免的呢。」
他们以有点同情的眼光看著平田。
这时有封信件寄给了听著这些话的我。
看来不是我可以无视的对象。
「抱歉,有人找我。」
「谁找你啊?」
感兴趣的波琉加一副觉得很有意思地看过来。
爱里也挂著不安的眼神看过来。
「是堀北。可能是有关这次考试的事。」
「啊──这样啊。」
波琉加一副领悟到什么似的失去了兴趣。
她可能是想起了堀北前几天对龙园的纠缠。
我受大家目送,并离开了咖啡厅。
2
我被叫来的地点是与午休时间很不相称的上学路。
这里是途中的休息处。
若是春天或秋天倒还好,但这季节谁都不会喜欢来到外面。
「把你叫出来,真不好意思。」
「没差。让你在冷天气下等人,我才不好意思。」
「没关系。」
我碰面的对象是堀北。
但不是妹妹铃音,而是哥哥学。
「……你好。」
橘微微地低下头。
就算没有任职学生会,橘还是一直跟随在堀北身边。
如今也不必多说,这会让人感受到上下关系以外的情感。
以前橘对我的态度会再苛刻一点,今天却有点客气。
这是因为她对于落入南云的陷阱、受过退学处分的事情难以忘怀吗?
「追加的特别考试好像已经开始了呢。」
「消息真灵通啊。不过,那也马上就会结束了。」
「已经有好几个一年级找三年级商量了。不过,应该没有可以具体帮上忙的三年级吧。」
「这果然是因为也没有学长姊会借出人个人点数吗?」
「应该很难吧?虽然有些特别考试会比照往年举行,但学校基本上会一次编排三年以上的考试内容。这是为了不让考试情报从在校生口中泄漏出去。」
就跟我想像的一样,算是理所当然的发展吧。
「这次学校替我们三年级出的特别考试,个人点数的多寡应该就会是分出胜负的关键。我们没有点数可以留给学弟妹。」
原来如此,所以橘的脸色才会那么不好吗?
她因为自己的失误,让班上筹出了两千万点的金额。
如果那是特别考试所需的军费,就特别糟糕了吧。
「对不起,要是我再振作一点……」
橘因为自责而向堀北哥哥低头。
「别做不必要的事。」
「啊,是、是的……」
她应该道歉过好几次了吧,因此被堀北哥哥责备。
「你妹有找你吗?」
「铃音不会来找我。」
「这次的特别考试是前所未有的情况,需要一个可以给堀北建议的人。」
事实上她就正在著急,在那情况下甚至接触了龙园。
虽然结果是遭到对方反击。
「那你扛下那些职责就行了。」
「这是无法达成的商量呢,我跟堀北的个性不同。」
「你是说我就跟铃音一样?」
「至少比我像。」
「…………」
短暂的沉默。
「现在那家伙应该被迫在今后的战斗方式上做出选择。只有你才可以引导她。」
「就算是这样,要抉择的也是她自己。」
确实如此。这不是堀北哥哥应该促成的。
这原本就是堀北铃音要判断并决定的事情。
「所以,你把我叫出来有什么事?」
在这寒冷天气下长时间深谈,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件理想的事情。
如果妹妹的话题不合他的胃口,那就让我进入正题吧。
「这和南云有关。我想先问问他在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动作。」
「这好像不是需要特地见面谈的话题耶。」
「是我拜托他的。」
我以意想不到的形式得知了安排这场面的理由。
「因为我想知道你被认可的理由。」
橘的眼神透出了不甘心。
不管契机是什么,堀北哥哥会接受这件事,可能是因为他预计这会连结到橘的成长。
「我有被认可吗?我大概只有对堀北哥哥做出失礼的事喔。」
「我知道。」
她答得这么快速且明确,稍微刺痛了我的心。
「可是……我决定要试著稍微开阔视野。你拥有我看不见、足以被认可的能力。」
「你再次见到绫小路的感想是什么?」
「老实说,我完全搞不懂。」
「我想也是。」
这段对话是怎样。
似乎是因为气氛轻松且奇怪,堀北哥哥也轻轻地笑了出来。
「很遗憾,要知道绫小路的真正价值,应该要在我们毕业之后了吧。」
「不,你们毕业后我也不会改变。」
「我也这样觉得。」
不过,他居然会因为这样而特地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把我叫出来。
唉,这也表示橘心里的伤就是有那么深吧。
「南云对你很执著呢。他应该也没打算搭理我吧?你就乾脆正面奉陪他一次。」
虽然这也无须要求快要可以在A班毕业的男人。
但南云不论如何一定都会发动攻势吧。
不对,说不定已经在行动了。
「……南云同学最近在跟三年B班秘密联络。我觉得他们会跟合宿时一样全面支持南云。」
为了战胜堀北哥哥,南云说不定正在高举著把他打下B班的目标。
「可怕的话题真是永无止尽,真想平稳地过日子。」
「为了一年级今后能平稳地过日子,不能就这样放著南云的问题不管。」
堀北哥哥很确定明年会发生严重的事态。
南云该打倒的人物堀北哥哥不在的话,他就会肆意妄为地开始大闹。
他是在说,要是到时候没有使出对策,大家就会尝到苦头。
「我认为自己有尽己所能。」
总之,我先这么回答了。
3
当晚,我冲完澡出来,发现手机有好几通惠打来的电话。
她每隔一分钟就打来,看得出来是件急事。
我随便弄乾了头发,打算回电于是拿起了手机,不过因为惠自己马上又打了过来,所以我就直接接起。
「喂?」
『啊,终于接通了……!』
「你好像很著急呢。」
『当然著急啊……发生很不得了的事情了,清隆。』
「很不得了的事情?」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主导……但你好像要被大家退学了。』
「是喔。」
『什、什么是喔,你原本就知道吗?』
「没有,我是第一次听说。我只有隐约知道会有某个人被当作攻击目标。」
我真的是现在才知道那个人是我。
『你怎么这么冷静?』
「你知道有多少人打算投给我吗?」
『不知道耶……但就我感受到的,班上大约半数都已经赞成了。大家好像都被威胁要是把这件事告诉你,下次就会换成告密者成为攻击目标。』
既然要陷害某人,当然就会做出一两个那样的威胁吧。
这样啊,已经控制超过一半了吗?
就算收到绫小路组的赞美票,并且让惠投我一票,也只是在临时抱佛脚。
「这样好吗?这样你会被陷害喔。」
前提当然是我得四处宣扬是从惠那里得知此事。
虽然不知对方是谁,但对方周旋得很巧妙。把特定人物选为目标并逼人退学的战略本身很简单,但选票还是没办法轻易聚集起来。因为说出要让特定人士退学的人,基本上都会被当作是「邪恶」的。如果被正义感强烈的学生,或是与被指名学生亲近的人听见这件事,也会有大家反过来把主谋逼到退学的可能性。就算会对于裁决伙伴感到抗拒,对于裁决邪恶的抗拒感也会比较微弱。就是因为这样,就连波琉加跟明人那种比较尖酸的学生们,也没有率先要我们来排除某人。我们顶多只在小组讨论中提出人选,并所有人步调一致地投票。
把我当作目标的主谋,不害怕自己有成为退学对象的风险。
『你要想点办法喔。与其这么说,你应该有什么办法吧?』
「不知道耶。假如与半数同学为敌,就是很棘手的发展。」
就算我聚集合计十张左右的赞美票,也未必会脱离危机。
互相勾结的小组当然会把赞美票投给他们自己的伙伴。
我会背上充分的退学风险。
「谢谢你通知我。」
『不用谢啦……但说真的,你该怎么办啊?』
「该怎么办吗?我接下来会思考。」
『你看起来很完美,却还是少根筋呢,要是没有我在,你可能什么都没察觉就轻易被退学了呢。』
「你就是为了这种时候而存在的。」
『啊,原来如此……』
就是因为确保了能掌握我无法得到的情报的人才,我才能像这样知道自己的退学危机。
「我会再联络你。」
『嗯,我知道了。』
我结束跟惠的通话。
原本也想稍微聊聊下星期三月八日的事情,但现在就算了吧。
我有必要先调查为什么我会变成目标。
「那么──」
我握紧手机,慢慢动起脑筋。
联络谁的这部分,也会大幅左右我的未来呢。
我必须把盯上我的主谋,以及对方的手下排除在外。
话虽如此,就算跟派不上用场的人商量,状况也不会好转。
「……这么一来……」
我没有事前联络,就直接从通讯录拨出一通电话。
先做完该做的事情吧。
不久过后,电话就接通了。
『怎么了?』
堀北学以一如往常的语气接起电话。
「关于这次的追加考试,我有事情要告诉你。内容还满正经的。」
『等我一下。』
我听见流水声,等了十秒左右。
『我刚才在洗东西。因为这似乎不是可以用扩音听的话题。』
「抱歉啊。」
『看来好像有什么不妙的动作了呢。』
我白天有和堀北的哥哥见面。
他是从我没在那时提出的这点发现的吧。
「我们班上有动作了。他们创了大组人马,打算弄出特定的退学者。」
『从考试内容来看,形成大组是必然的。所以说,是谁被盯上?』
堀北哥哥恐怕是想起了妹妹的脸吧。
「是我。」
『这玩笑可不好笑呢。』
「我没有在开玩笑,现在大约有一半的同学都同意对我投下批评票。」
『哦?』
「这是个大危机,所以我才想找你商量。」
『你的意思是说,即使是你,也对这场考试束手无策?』
「简单来说没错。」
正确来讲,所以我才会像这样打算使出办法。
『你希望我做什么?我想我没办法帮上考试的忙。』
「嗯,我希望你做的只有一件事。」
我向堀北哥哥提出某种商量。
根据他接不接受,我接下来的应对也会有所变化。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坏事。你只要把这次的事当作理由就可以了。」
『如果不这样的话,这确实就是我无法接受的商量。』
「你不需要发挥前学生会长的权力,而且我也不是要你直接帮我。」
如果是堀北哥哥这种水准的学生,我就算不说出目的,他也会理解。
『不管你被班上的谁盯上,你原本都打算采取「那种方式」战斗呢。』
「嗯,不管怎样,我原本都打算联络你。虽然我也可以在白天就告诉你……」
『那是因为橘也在场,对吧?』
我当然很清楚她不是那种会泄密的学生,但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什么大危机啊?你根本就没有陷入什么危机。』
「这也得取决于明天。要是没有你的协助,我就不得不强行采取动作。你也很清楚我站在台面上不是上策吧?」
『……我知道了。那我明天行动吧。』
「真是帮了大忙。要是查到了主谋,我会联络你。」
我结束和堀北哥哥的通话,把手机插上充电线。
「先完成了第一步。」
我原本就打算在这场考试上执行某项战略。
那是排除不必要学生的必要行为。
不过,如果是我自己被当成目标,我就有必要先提高那项战略的「精准度」了吧。我决定接下来打给栉田。
『晚安,绫小路同学。我就觉得今天可能会接到你的电话。』
「既然这样,我可以当作你有掌握到状况吧?」
『嗯,你现在似乎有危机呢。』
栉田果然已经听说了我是退学人选的情报。
『你不会说因为我们有合作关系,所以就希望我告诉你吧?要是我把这件事情泄漏出去,下次就会轮到我变成目标呢……』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理由吧。
『这件事情,你是从谁那里听说的呢?』
栉田感兴趣的在于我是从谁那里获得可能被退学的情报。
「是匿名人士。」
『哦──那告诉我一件事。那名匿名人士是怎么说的啊?』
是怎么说的吗?
我保持沉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毕竟你很聪明呢,你认为这不能随便说出来吧?』
「我没有揣测出你的意图。你想知道的是什么?」
『例如说,像是对方说谁是主谋、集中了大概多少票。』
换句话说,那里有著栉田想知道的情报吗?假设她告诉惠可能集中一半的票,却告诉其他学生可能集中三分之一,光是这样她就可以锁定对象了。
『我们都在揣测对方的想法呢。』
「难道栉田你就是主谋?」
『我不会做那种事哟。我在班上可是完全中立、和平的象徵耶。』
就算不是主谋,她似乎也处在很接近的位置。我接著说下去:
「是啊,如果你是主谋,就算你把堀北当作目标也不奇怪。」
『啊哈哈,对啊。即使知道找我商量是个风险也要来联络,就表示你一定正在伤脑筋吧……但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我想知道主谋是谁。」
『就算你如今知道了也无能为力?』
栉田总会视情况做出临机应变的应对。把她拉来我这边并不困难。
「告诉我吧。」
『你还真坦率呢。可是我不能背叛朋友……开玩笑的啦。』
栉田在电话的另一头如小恶魔般地轻笑。
『不对,正确来说,或许说是就算想告诉你也不能告诉你才正确。』
「怎么说?」
『这是个令人遗憾的通知,但因为知道主谋真面目的只有我呢。』
「……原来是这样啊。」
『真不愧是绫小路同学,你好像懂了呢。』
决定班上要我退学的主谋,把栉田选为第一个商量对象。
利用栉田,让她挑选跟我不亲近的人物并且扩大规模。
如果是深受同学信赖的栉田的请求,那些人也很难拒绝吧。
『如果是你的话,早晚都可以发现谁是主谋吧?所以我现在不告诉你也一样呢。』
「不,如果不能从你那边问出来,我大概会很辛苦。那也是对方想先隐瞒的部分吧?就是因为这样,那个人才会把一切都托付给你吧?」
『真坦率啊。』
「因为是你的话,你大概已经看透了我的想法。」
我打算从栉田那里问出主谋的战略算是猜对人选了。
但同时也不算是中奖。
「你居然会接受啊,这样明明就会是在支持弄出退学者。」
『算是吧?虽然这对我来说会是周旋的难处,但就算我拒绝也会被对方认为得不到我的帮助吧?要是被四处宣扬找我商量,结果我却没帮对方,那我也会很伤脑筋。』
那确实是十分可以想像的情况。
『我也是经过苦涩的决断后,才决定行动的。虽然我不希望你退学,但也无法辜负来拜托希望我帮忙的学生的信赖──就是这种情形了呢。后来,我也做了有点像是被人抓住弱点的演出,结果,背叛就会被当作攻击目标的事情好像就传了开来。』
如果是栉田,即使如此还是可以贯彻中立吧。
但她刻意采取合作形式,这让我很在意。
其中一个理由,恐怕也是要保护自己吧。要是贸然拒绝,也可能没办法加入那个主谋创下的小组。或者,她也有考虑到了反过来遭到怨恨,并尝到反击的可能性。既然这样,就算要冒著一些危险,她还是会透过成为核心,转为控制小组的那方。这样这种情节就会成立。
栉田这个人的自尊心极强,而且喜欢受人崇拜、吹捧,以及支配他人。是那种对于会对自己恭谦的人感到愉悦的类型。
『你了解我身处的情况吗?我想帮也帮不了你。』
如果主谋的身分公开,这也会连结到栉田的失态。
对方把栉田利用得很巧妙呢。
「既然这样,那我不可能硬是问出来了呢。抱歉啊,半夜打给你。」
『哦──你放弃得很乾脆呢。』
「我也不能让你伤脑筋。而且这次的事情似乎不可能拜托你帮忙。」
『你认为不依靠我,就可以找到主谋吗?』
「不知道耶,我没信心。」
我在这边要退后一步。退后一步,引诱栉田上前。
假如她没有上钩,那也没办法。反正在我的战略里,谁是主谋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会比较容易进展得轻松一点。
『我该怎么做呢?』
可是,栉田没有退步,而是停下脚步。
不对,她主动往前踏了出来。
『毕竟我跟你很要好呢。好啊,我就告诉你。』
如果是这样,我就要在这边止步。
「……你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应该是因为我想看看你会怎么应对吧?不过,如果结果我会受害的话,我可不会原谅你喔。』
「我认为自己懂得分辨可不可以与谁为敌。」
『那就好。』栉田这么说完,总觉得她就轻轻地微笑了。
『是山内同学哟。』
她说出了暂定主谋的名字。
我会刻意说是暂定,是因为我还没有材料断定是否确实如此。
「这样啊,是山内啊。」
『你不惊讶呢。』
「毕竟他是退学人选之一,就算主导行动也不足为奇。」
『……你满意了吗?』
栉田说出试探我的发言。
「听见主谋的名字后,我有些地方不能理解。你应该没有傻到会被山内那种人操控。你应该有一堆方法可以巧妙地模糊带过拒绝。特地隐瞒主谋并贯彻仲介角色,还满危险的吧?」
『那么,为什么我没有拒绝呢?』
「像是因为发现真正的主谋不是山内,而是站在他身后的学生之类的。」
至今为止都一副乐在其中的栉田稍微降低了音调。
『你连那些事情都知道了啊?』
「之前坂柳有来找过山内呢,难道就是这么回事吗?」
她在期末考前拜访山内,在C班里也成了话题。
我指出除了我和坂柳的交集之外,栉田可能会接受的要素。
『那时我还真是吓了一跳呢。嗯,没错哟。总觉得山内同学的背后跟著A班的坂柳同学呢。我想要避免与她为敌。』
「为什么会知道他背后跟著坂柳呢?是山内这么说的吗?」
『没有,山内同学彻底隐瞒,但你知道我的情报网有多么广吧?是A班的人告诉我的,说坂柳同学打算操控山内同学对C班做些什么。』
这发展实在很漂亮。这么一来,就应该把山内找上栉田当作是坂柳下达的指示。A班的桥本对我和惠的些微关系有疑问。如果要不让我知情并建立小组,就算他建议把惠排除在外也不足为奇。
不过既然如此,直到最后都不该把惠加入小组。这么做的话,我大概再晚一点都不会发现自己被盯上吧。
『你被坂柳同学盯上是碰巧吗?还是故意的?』
「谁知道?我认为自己和坂柳没有那么多交集,她可能是让山内瞄准没存在感的学生。」
『这样啊。也是,你的状况,除去堀北同学、须藤同学、佐藤同学,还有幸村同学他们那些成员,应该就没有人不惜冒险也要告诉你了吧。』
然而,如果主谋是坂柳,事情就不一样了。
坂柳为何特地来叫我暂缓这次的考试呢?
她不惜毁约也要来反将我一军、把我打败吗?
在这里对我动手,就代表著她必须做好我不会奉陪下次特别考试的觉悟。因为让山内对我集中批评票,无疑会打破约定。总之,如果要牵强地说,那种形式就会是我们的约定本身是个谎言。
假装把胜负留到下次,其实却设下陷阱。
不对……就我来看,坂柳不是会这样就接受的那类人。
既然这样,我该如何理解这次的骚动呢?
「你真是帮了大忙,栉田。」
『你要好好周旋,别被退学喽。』
我结束通话,把手机丢到床上。
「不管她在打什么歪主意,我要做的事情都一样。」
既然知道主谋的存在,接下来就只要把这件事告诉堀北的哥哥,并请他巧妙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