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二年D班迎接了至今不曾经历过的诡异状况。
幸村辉彦微抖著右脚,反覆看著教室门口。
「冷静点嘛,小清出去也还不到五分钟,他是被老师叫走的吧?我觉得还要再一段时间。」
身为同学、亲近友人的长谷部波琉加对幸村这么说。
佐仓爱里和三宅明人也陪著长谷部似的坐在一起。
「我很冷静啦……别担心。」
幸村一度这么回答并停止抖脚,但直到再度失去冷静却没有花多久时间。他默默上下抖著右脚,发出了裤子摩擦的声响。
幸村一放学就打算找绫小路说话,可是因为堀北出现,所以一度作罢。后来又听堀北说他被叫去了某处,目前才会在教室里等他回来。长谷部有点放弃似的叹气,然后望著窗外。
就是因为知道幸村平常根本不会抖脚,她很快就领悟了继续叫他冷静也没意义。二年D班的教室弥漫沉闷的气氛。
长谷部心想迎接春天的五月天空,真的又蓝又美。
她接著再度思索怎么会变成这种状况。
一年级与二年级搭档进行的四月特别考试。
当时实施的五科考试,她的朋友绫小路清隆在数学上得到了满分。
如果是平常的考试,看见考满分的学生绝对不算稀奇。
以学力前段的幸村为首,班上会定期出现考满分的学生。偶尔当然也是有出人意料的伏兵考到满分。像是努力读书之下的结果,或凭直觉锁定的考试范围碰巧吻合。
可是,这次好像跟至今的状况大有不同。
当然,虽然不至于到幸村那种程度,但长谷部也隐约发现了。
这次的特别考试不论哪一科,班上唯一考到满分的就只有绫小路。
无法以单纯的努力读书或偶然作结。
「才过了六分钟吗……确实是还不会回来呢。」
长谷部身为朋友,无法放著不冷静的幸村不管。她也想过是不是要聊完全不一样的话题,但还是决定以陪伴幸村的形式拋话。主要的理由是希望这样可以稍微分散注意力,但长谷部本身也想知道绫小路达到的数学满分──这个结果到底有多厉害。
「那是这么困难的题目吗?」
她这么拋出疑问,幸村毫不迟疑地点头。
「何止是困难,我在考试中连题目的意思都搞不懂。」
不是解不开题目,是连题目本身都不懂──幸村说。
「考试结束后,我据我所记得的调查考题,它大幅脱离了高中生学习的范围。也就代表,那原本就是不可能解开的题目。」
「这是怎样?学校也很奇怪吧?这样根本就不是什么考试范围外的程度了吧?」
「的确很没道理。都怪这样,每科能考到的点数都急遽降低了呢。虽然也有很多题目没有茶柱老师说得那么困难。」
无预警地放入高难度题目,相对地也掺入好几个低水准的题目。
也就是说,虽然考不到满分,但题目也被调整成不会拿到低分。
「意思就是学校有做提升平均分数的考量喽。」
「因为考试结果也攸关退学呢。这对班上算是帮了大忙。」
这本身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对幸村而言,现在一切微不足道。
「绫小路考了不可能考到的满分。我……觉得就像是在看魔术表演。」
从幸村刻意以姓氏称呼,可以观察到他的愤怒。
「居、居然能解开那种题目,清隆同学真厉害呢!」
佐仓打算尽量改变沉闷的气氛,挂著伶俐的笑容这样发言。
但这似乎有了反效果,幸村的表情绷得更加僵硬。
「我认为自己这一年好歹都有在面对这班学生的学力。我就是因为判断这个情况下不可能有任何人解得开,所以才会对这次的结果吃惊。」
「你就详细说明嘛。」
听著绫小路组说话的同班同学筱原,也参加了对话。
等察觉时,众多同学都已经在倾听幸村的发言。
「平板上也可以确认吧?这个班有人在任何一科拿下满分吗?不对,如果从班上往外看就会更清楚了吧。看看全体二年级生吧。一之濑和坂柳都一样,根本没有任何人考到满分。」
就像是事实胜于雄辩那样,幸村提出了实际发生的事。
现在变得透过操作平板,也可以看见二年D班以外的结果了。
「我都没发现。这样也可以看见别班的结果耶。为什么啊?」
吃惊的筱原一脸不可思议地滑著被交付的平板。
「不知道。不知是因为导入OAA还是其他理由。不管理由是什么,下次考试会怎么公布,就只能等才知道答案了。」
「哇──讨厌,这样我的分数就会被一堆人知道了耶。真是糟透了──」
统筹班上女生的领袖──轻井泽惠发出惨叫。
接著,她继续这样说:
「绫小路同学该不会在数学上是天才吧?你们看,电视剧之类的不是偶尔也会有那种用数学解开杀人事件的主角吗?」
面对轻井泽在与佐仓不同方向上不会看气氛的发言,幸村傻眼地否定。
「既然这样,为什么他目前的数学都不是满分?要是解得开这次的这种题目,如果至今不是一直满分或接近满分的成绩,就会无法解释。」
幸村语气有点粗暴地说她不得要领。
「你问我这种事,我也不知道。那么就是那个了吧?在春假期间狂念书之类。」
对于轻井泽偏离重点的回答,幸村渐渐累积起焦躁。
「这不是短期就能办到的事。就算他做了我想像不到的高水准学习,这也不会变成他解开不在高中学习范围题目的解释。你连这种事都不懂,就不要插嘴。」
面对幸村有点生气的回应,轻井泽也感到焦躁,并逐渐接近沸点。
「那种事我哪知道,可以不要自顾自地烦躁吗?我可是很火大。」
「对啊对啊,你迁怒轻井泽同学,不是很奇怪吗?」
前园紧接著掩护似的谴责幸村。
得到伙伴的轻井泽,再次吐嘈起幸村说的内容。
「你嘴上说得一副了不起,难道不会只是你自己不懂吗?只是你自己解不出来,其实那不是那么难的题目之类的。」
轻井泽本身也懂自己的发言内容很牵强。
不过,正因为认为必须在这个场面上扮演丑角,所以她态度才没有动摇。
但场面却逐渐升温,不论愿不愿意,大家对绫小路的疑虑都逐渐加深。
「你忘了吗?那是坂柳和一之濑都没拿下满分的题目。」
「那么,难道就不是他碰巧知道那个难题吗?」
「我说你啊──」
幸村已经超越愤怒,感到傻眼。
接著在自己脑中整理般地开始说明:
「我……所以也就是说……我认为他原本就对数学擅长到让人不敢相信。」
「这不就好了?那意思就是我说的那样,他就是个数学天才,对吧?」
「重要的不是这个。假如是这样的话,他──」
「啊──抱歉。我想到一件事……」
话题开始往意想不到的方向走,南节也更是作为参战者突然加入对话。
「绫小路忽然考到满分,确实让人费解呢,幸村说的话也没有奇怪之处。可是,不觉得说是数学天才也太突然了吗?因为他目前都没有考过很厉害的成绩。」
他这次替幸村圆场似的,往不同的方向拋出疑问。
「虽然就是这样,所以我才会想到啦──绫小路那家伙该不会做了什么坏事吧?」
幸村以及许多学生开始怀有「绫小路是数学天才」的想像。这是从正面提出否定意见的形式。
假如他不是凭实力解开题目的话──这种疑问。
「或许有可能耶。像是看过考卷之类的。你们想想,一年级时也有过吧?对,就是那场跟考古题出题完全相同的考试!」
池宽治想起似的大声说。
一年前的春天,同学从三年级生那里拿到了考古题。虽然是难度非常高的考试,但只要记下来的话任何人都可能考高分。
「不过,如果跟考古题一模一样,消息却没传来我们这边,不是很奇怪吗?再说别班每个人都没发现也很奇怪。」
对于池的说法,宫本冷静地说出无法认同的地方。
「那么……他是利用不能说的方式,事先知道题目跟答案吗……?做出不正当的行为。」
「他要怎么做出不正当行为啊?」
对池懵懂的回答,站在旁边的筱原吐嘈说。
「骇进学校的电脑偷出答案之类的!这不是有可能的吗!」
「那样的话,想法就跟轻井泽一样……」
幸村对班上逐渐不可收拾的惨状感到头痛。
但偶然的是时间因为这个话题讨论热烈,而开始确实地流逝。
争论的核心逐渐往绫小路可能不是凭实力解开,而是利用什么方法得知答案这个方向变得热烈。
考虑到他至今都没考到高分,这或许是很自然的发展。
抹除这种趋势的人,是之前都静静聆听著的须藤健。
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六公分的高个子站了起来,聚集了班上的视线。
「你们好像聊得很热烈,可是根本就没有绫小路不法的证据吧?别在他本人不在的地方擅自断言。」
这是极为正确的发言,但大家都对于须藤说出这种话掩饰不住惊讶。
尤其是对平时就跟须藤很要好的池来说,这似乎很没意思。
「什么嘛,健。你打算站在绫小路那边喔?」
「不是那样。可是,不可能轻易看见答案卷吧……我只是认为他凭实力考满分的可能性比较大。」
发言的后半段有点含糊,但他还是陈述了意见。
「你说是实力,他上个月OAA里的学力可是比我还低耶。如果没做什么坏事,当然不可能吧?」
宫本看见放学后更新的OAA,做出彷佛断定有不法行为的发言。
「也就是说,他跟一年级时不一样了吧?不论是谁都会成长。」
「须藤同学说得没错吧?因为宫本同学的学力也被须藤同学超越了。」
对于轻井泽锐利的指摘,宫本露出有点尴尬的表情。
须藤一年前说是年级吊车尾也不为过,他在更新后的OAA上,学力一口气成长到了五十四。虽然只比宫本的五十三多了一个数字,但依然超越了他。
「毕、毕竟须藤读了很多书,我认同他的成长……可是,绫小路的状况是成长太多嘛!」
「所以,他也可能只是像高圆寺一样在放水。」
这边再度燃起轻井泽说的那种「只在数学上是天才」的争论。
虽是兜圈子般的讨论,状况还是开始往更糟的方向前进。
「这样就更是问题了吧?意思不就是他没在替班级贡献吗?」
没考到原本考得到的分数。
如果真的隐藏实力,池说得也没错。
须藤他们平常是很要好的一群,却开始陷入起内哄的状况。
一名学生判断不能让没完没了的争论继续下去,于是出面调解。
「冷静一点吧。在这里激动起来,这件事应该也不会解决。」
平田洋介对班级气氛越来越糟的状况喊停。通常,平田都会率先扮演统筹的角色,但他这次直到最后一刻都贯彻沉默。因为他决定在掌握同学们思考什么、怎么认为之后,再打破局面。
平田先对须藤温柔地说:
「须藤同学,差不多是社团活动的时间了吧?」
「咦?啊,喔,这么说来也是。」
须藤像是突然被点出现实而回过神来。
「我知道这件事让人在意,但现在也有很多不确定的地方。我觉得只因为猜测就甚至对社团活动造成影响,并非上策。你应该已经知道不会只是说句『只是迟到一次』就可以解决的吧?」
平田判断先减少留在教室里的人数最重要。
让连社团活动都忘记并激动起来的须藤等人冷静下来。因为导入OAA,在意自己成绩的学生变得很多。须藤也是其中一人。
须藤拎著背包,稍微凝视了在这场骚动中不打算说任何话的铃音的背影,然后静静离开教室。要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也接连地跟上。
「我也要走了,抱歉,启诚就交给你们。」
「嗯,待会儿见哟,小三。」
绫小路组的其中一人──三宅像被长谷部与佐仓目送似的,也做好准备前往弓道社,接著离开了气氛不平稳的教室。
尽管其他学生也零星打算踏上归途,似乎还是有半数以上的学生继续留在教室。
1
我们D班升上二年级,考完了第一场特别考试。
我因为与宝泉的纠纷,所以左手受了伤,不过也成功藉此排除了退学的危险性。作为代价的伤口痊愈大概还要一段时间,但这也无可奈何。
我在被月城目送的形式下离开会客室,一关上房门后,就轻吐一口气。
这下子平凡的学生日常就会再次归来……
状况已经渐渐连这种天真想法都无法拥有了。
说来,现在的环境已经开始远离日常。
被代理理事长叫出去谈话这种异常的事,多数学生都会歪头纳闷。我这么想,同时放弃地心想就是存在著无可奈何的现实。
我逃来这所学校,这会是永远伴随我的枷锁──我只能这样看开。因为解脱的唯一手段,除了「退学」之外别无他法。
「谈话好像结束了呢。」
「嗯,算是。」
在离会客室稍远处等待的茶柱,理所当然似的前来跟我会合。
我看见茶柱的身影后有点失望,但没把情绪写在脸上。
月城目前不知道我跟二年D班的班导茶柱,还有二年A班的真嶋老师合作的状况。这种情况下,茶柱一直等待被月城叫出去的我,就只会很不自然。
考虑到利用茶柱把我叫出来算是在用班导的职责,这就很普通,但如果对方是月城的话,也无法否定他可能会把这当作陷阱利用。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老实说我原本希望她离开,而且不要在这地方再次接触。
如果是普通的教师与学生的立场,留下来等人就是不自然的行为。
若是再沉著一些的状况,茶柱说不定也会想到这件事。
应该是我在数学上考到满分并让同学都知道我部分实力,这件事对她造成了影响。我不是不懂她忘乎所以的心情,但茶柱的行为还是很轻率。
但我有一件是要替她说的,就是这件事的原因应该在于我们对那男人的评价差异。
从茶柱的角度看,她就只是优先想到「这件事跟自己带的学生的父亲有关」的部分。
因为她连White Room的背景都不知道,这也没办法。
对月城的戒心、关心程度自然而然也会产生一段差距。
正因如此,我对这点什么也没说。
因为现在只能尽快离开这地方,我加快了脚步。
「今天开始,你也变成稍有名气的人物了呢。」
才想著她开口说话了,内容果然是关于那方面的吗?
「虽然不开心,但这是必要的措施。我只能接受成还在容许范围了呢。」
「不过先不说别班的学生,你打算怎么跟同学解释?你至今都极力扮演不起眼的学生。如果在那种难度的数学考试上满分,同学当然不会置之不理。你有预先使出对策吗?」
我当耳边风,同时思考著今天接下来的事。
因为我把书包就这样放在教室,所以待会儿必须回去。
「我也没办法预先使出对策吧?这个阶段才要开始执行。」
特地预告会在这次特别考试的数学上考满分才不正常。
「这会很麻烦,你要做好被不断提问的觉悟。」
「我知道。」
如果她对接下来的状况有些理解,我还真希望她尽快释放我。
「可以到这边就好吗?和班导单独走著,在现在也有些引人注目。」
「知道了知道了。」茶柱低语,并往职员办公室的方向迈步。
她应该认为自己有尽量消除情感,但我可以轻易地看出她流露喜悦。
她看起来比任何一名班导都与学生保持更远的距离,但或许其实是处在最接近学生定位的教师。她对学生时代的自己有留恋,所以充满无法压抑的情感。
如果是面对普通学生,靠那张扑克脸应该就很足够……但依我看来,她就是个滑稽的人。好处理是优点,但现在只是个妨碍。
继续把资源分给茶柱也很浪费,我要暂时忘掉她。
我接著拿出手机,试著打给堀北。虽然响起拨号声,但是没有接通。
我试著传了简短的讯息,但是她没有已读。
「没办法了吗?」
现在最有可能帮忙打破现状的就是堀北。
目前为止的一年,还有数学上的比赛,或是关于学生会的事。
稍微说明状况,她就会有一定的通融。可以的话,我想稍微事前安排,但现在似乎也只能直接上阵应对了。
可以看见二年D班的教室了。
我在数学上留下满分,教室会是什么状况呢?
如果可以一如往常,几乎所有学生都已经踏上归途,那就太令人感激了。
我抱著这种希望回教室,结果发现眼前展开一片与我期望方向不同的景色。
距离被月城叫出去再回来这里,大概稍微短于三十分钟。
通常这是大部分学生都已经涌出校外的时段。
教室里只有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不在,还是有不少人留下。
目的当然不外乎就是我吧。
对于直接感受现场气氛和视线的人来说极为明显。
其中也有刚才没接电话的堀北的身影。
看来堀北比我想的更看得清状况。
我就这样连感谢这点的时间都没有,回来之后就有学生带头同时接近而来。
首位打者是绫小路组的其中一人──启诚。他与细细品味喜悦的茶柱有鲜明的对比,表情似乎蕴含著焦躁。
「你刚才明明来找我,真抱歉啊。」
启诚一放学就来找我说话,但因为堀北的登场而被打断,所以我就先对这点致歉。
「那种事情没关系。比起这个,你时间没问题吧?我有几件事想要问。」
同为绫小路组的波琉加、爱里也立刻靠来我身边。
明人不在,应该是因为刚才提到的社团活动。
人数众多的其他观众,则观察状况似的侧耳倾听。
「你……数学一百分是怎么回事?我在OAA上试著粗略调查过二年级,但一之濑和坂柳都没考到满分。全年级里只有你一个。」
在考试分数上稍微拿到好分数,通常也不会变成这种气氛。
但这次的考试是例外。
尤其学力越高的学生,越理解考到满分的异常。
就算是学力不足以理解这点的学生,恐怕也从周围听说了这件事的异常,进而理解了的样子。
「关于这件事──」
我游移视线,向教室前方座位的主人堀北求救。
「嗯,我来说明。」
堀北这时原本应该也已经踏上归途,但她大概是看见留在教室的学生们,才决定要留下来。这是正确的判断。是不是为了替我圆场才留下来,从她望著我这边来看,也不需特地确认。
为了聚集分散的视线,她离开座位,特地走来我的附近。
「我……是在问清隆。」
启诚对堀北作为多余的外人凑进来,表示了厌恶。
「是啊。不过,幸村同学,对于你的疑问,拥有正确答案的人是我。」
「……这是怎么回事?」
堀北利用费解的巧妙说法,把启诚和同学的注目凝聚于一身。
「这是我和幸村同学──不对,是二年级的任何人都无法拿到的数学满分。绫小路同学为什么能考到,非常不可思议吧?」
堀北问了启诚,但这个疑问应该是全场一致。
「嗯……老实说,我的脑袋很混乱。我刚才也说过,考试最后阶段出现的题目,实在不是有办法解开的东西吧?我实在无法理解清隆若无其事地解开那种题目。」
实际上,我记得考试开始后,班上就有一部分人发出惊呼。以启诚和洋介为代表,成绩前段的学生们都对高难度的题目做了讨论。话题也有出现在绫小路组,我记得当时的我没有回答有没有解开,而是暧昧不清地带过。
「那是班上人人都解不开的题目,清隆也知道这件事,但他甚至没有表现出自己解开题目的骄傲举止。这很奇怪吧?甚至不禁让人觉得是做了什么不能说的那种……亏心事,从一开始就知道答案。」
「他作弊……是啊,你会这么觉得、会想这么认为也不足为奇。」
堀北直接表达出启诚刻意含糊说出的话。
启诚尴尬地别过脸,堀北紧接著说:
「这状况下会怀疑也理所当然。如果我是不知道任何内情的学生,一定也会像你一样猜测绫小路同学做出不正当举止呢。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
堀北稍作停顿,略微带过同学们的注目。
「我也打算之后对现在不在场的人做相同的说明,如果要把绫小路同学考满分的谜团解释清楚,就要回溯到去年早春的时候。」
去年的早春──换句话说,就是我们入学这所学校之后。
「虽然前阵子换过座位,但在那之前,我跟绫小路同学的座位相邻,这点应该还记忆犹新吧?我一入学就马上跟绫小路同学说了话,那时偶然得知他是非常会读书的学生……而且比我还厉害呢。」
「比你还厉害?等一下。我记得清隆的成绩在入学后全都是平均左右。虽然很抱歉,但他没有任何地方会让人特别看待。事实上他在OAA上也在整体中间的C吧?」
启诚回顾过去,记得很清楚地吐嘈,堀北对此也不为所动。
「当然。因为第一场考试结束时,我的战略就开始执行了。」
堀北这样说完,这次则离开我,开始走向讲台。这是为了接收所有学生们聚集的目光。应该是为了让他们把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
我有预想过她会帮忙,但她展现出比我想像中更高明的做法。
「他从一开始就拥有足以在数学上拿到满分的知识。我在比任何人都早的阶段就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想到要使出一点战略。」
「……一点战略?」
依启诚来看,他抱持的疑问大概不只一个。
他应该也很好奇我是怎么学到那些知识才对。
但堀北暂且切割这点似的继续说。
不是如何获得知识,而是为何隐瞒自己会读书。
她只聚焦在此,让大家往这点注意。
「去年四月,D班学生对于被汇入钜款高兴得忘乎所以。虽然很难为情,但我也是其中一人。但我私下还是有预感或许会发生什么不测的事态。所以作为尝试,我就试著拜托了我的邻居──绫小路同学。我说希望他在考试上放水。该说是保留战力与王牌吗?我当然是请他停在不会扯后腿的程度。而那程度就是学力判定C这个学校的评价。」
我至今都不曾引人注意的学力。
堀北解释那是因为她刻意制造的战略。当然,如果好好回顾一年前,应该也会有人发现这很奇怪。像是当时的堀北不是那种会跟他人和睦相处的类型,以及她又是在什么时间点察觉我的学力很高。要吐嘈的地方绝对不少。
可是一年前的记忆,对许多人来说都已是过去的陈年往事。如果是会烙印在海马回的强烈事件就另当别论,但因为那不是印象深刻的场面,所以又更是如此。
很少学生能彷佛是昨日发生的事情般地回忆起来。
他们会擅自脑补,觉得原来有这么回事。
但对于启诚这种怀有强烈不信任感的人,当然不会如此轻易放过。
他不放过堀北似的追问无法完全掩盖的部分。
「……实在很难相信耶。如果你对学校的机制抱著怀疑,一开始就请他拿高分,对班级来说也能有利地运作。如果能在这次的考试上考到满分,这样学力A或学力A+都并非不可能。即使是一个人的成绩,班级点数应该也会缓缓上升。」
我不懂保留的好处──启诚说。
「是啊。要是只追求眼前的班级点数,这样就好了。可是,假如他一开始就使出全力的话──绫小路同学现在会怎么样?不对,正确来说,是可以预想到怎样的未来?」
面对启诚抱持的不信任,堀北没有逃避,而是正面即兴挑战。
她的发言流畅,彷佛最初就计划好。
「可以预想到怎样的未来……?」
他无法理解而直接反问,堀北则开始说明:
「假设就像你说的那样,绫小路同学从四月开始就使出全力,五月的时候,他这个名字应该也会被坂柳同学、一之濑同学、龙园同学等人知道。他在数学上可能是整个年级的第一名。如果留下这种对手,对别班来说,他迟早会变成碍事的存在。就算有人采取行动打算排除他也不足为奇。」
「你是说他可能会被盯上?」
「是啊,这间学校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实际上像班级投票那种特别考试,还执行了要强制弄出退学者的内容。事实上,绫小路同学就因为坂柳同学的战略而一时遭遇退学危机。虽然是平凡的他偶然被当作替死鬼利用,但依然有被当成真正目标的疑虑。」
堀北解释──视状况而定,退学的或许会是我,而不是山内。
「不对,那是错的。如果清隆一开始就使出全力,就算被拿去跟山内做权衡,结果也会非常清楚。」
「难说呢。山内同学也会为了不被退学而周旋得更高明吧?坂柳同学的战略或许也会更复杂且难以看穿。再说,山内同学比绫小路同学拥有更多亲近的朋友。视拿什么来权衡而定,看法应该也会不一样呢。」
正因为这些内容会变成各持己见,所以启诚也无法继续追究。
就算他提出其他考试,应该也会变成类似的讨论。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贸然展现实力这点不都一样吗?他会因为突然崭露头角而受瞩目,今后或许会被当作恰好的靶子。」
他表示一年前发挥全力和现在发挥全力,没有风险上的差异。
对堀北来说,这个回答她似乎已经设想过了,完全没有慌张的样子。
「不对,一年前展现实力和现在展现大有不同。这年我们D班的团结力大幅提升,同学也各自累积了实力,而且开始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如果回顾一年前的自己,启诚应该也看得出来。
「这并不限于绫小路同学。例如说,没错……虽然须藤同学不在场,但他就很好理解了吧。他去年的这个时期是个惨不忍睹的学生,在这个班上无疑就是最大的累赘。可是现在又怎么样呢?虽然现在还有一些性格暴躁的痕迹,但有了很大的改善。连学力都展现出卓越的成长。然后,这些与他原本就有的高身体能力相互作用,五月的时间点,他在OAA上的综合能力甚至比你还要高。」
四月的阶段是启诚比较高,但经过这次的考试,须藤逆转了情势。
她以OAA的综合能力这个无可否认的数值,向启诚提出事实。
「刚入学时,我和你有保护须藤同学的实力或打算吗?」
对于曾经争论应该舍弃须藤,连保护方法都不曾思考过的学生们,究竟能否拚命守住同学呢?但是假如现在须藤陷入窘境,启诚应该就会竭尽全力一起思考保护他的战略。
「现在的话,就算绫小路同学被盯上,我们也可以合作保护他。我是这么判断的。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决定要公开绫小路同学的能力。」
有一部分的学生开始接受,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
可是,这状况半数以上的同学都还有几个疑虑。
话虽如此,堀北应该不可能拥有足以让大家接受的材料。
因为既然这件事已经用谎言加固,无论如何都会出现破绽。
当然,即使是现在这种状况,也不是不能暂时休战。
可是,如果有更强力的帮助,事情就不一样了。
我确认视线多半都聚集在堀北身上后,便看了洋介。
这个男学生在班上被寄予绝对的信任。
虽然洋介面向堀北,但还是会不时假装看周围,同时做出观察我模样的举止。然后,我在判断不会被人发现的时间点与他对上眼神。
洋介就和其他同学一样,我有很多事情没告诉他。如果是其他学生,就会跟启诚他们一样抱著疑问与疑虑,就算对我提出尖锐的质疑也不足为奇,但只就洋介来说,我不用操这个心。
他只会最优先考量怎么做对同学最好。
然后,这种状况下就算不用说明,他也很清楚自己被赋予的职责。
「我稍微可以理解你保留实力战略的意义。这是以此为前提的疑问──意思是说,绫小路只有特别擅长数学吗?」
「关于这点,现阶段我无法回答呢。」
堀北冷静地回应启诚。
「绫小路同学这名学生的实力有无全数发挥──不论这件事如何,透过隐藏『真相』,他在别班眼里可以一直都是个棘手的存在。」
「这──」
「原来是这样。我充分理解堀北同学想说的意思了。」
启诚不肯罢休,而观察著动向的洋介,从她背后掩护射击。
然后自己也慢慢走向堀北的身边。
「我不了解状况,所以一直在听你说明,但原来是这样啊。看不见具体素质的对手,确实会显得毛骨悚然。他们会想知道更多细节而搜集资讯。可是,就连同学都不知真相,所以不管再怎么深入调查也没意义。」
他浅显地向周围传达似的补充,同时填补争论的破绽。
堀北判断这样的洋介是伙伴,因而步调一致地点头同意。
「对。反正今后都会引人注目,那就该彻底利用。让对手觉得他是未知的存在才会是上策呢。现在,就算这瞬间教室外有学生在偷听也不奇怪。毕竟这里就是这种学校。」
所有人都往走廊方向看了一眼。绫小路这个学生是只擅长数学,还是也擅长其他事情。她要先让敌对班级迷惘该将他定位在该多警戒的阶段。藉由与洋介的发言交错在一起,堀北的发言产生了更多分量。
「堀北同学真的很厉害耶。我都有点感动了呢──」
然后,惠在此乘胜追击地做出少根筋的发言。
「欸,筱原同学,你不这么觉得吗?」
她寻求赞同似的面向她的朋友──筱原。
她的目的大概是为了不让注意力只聚焦在我的实力,于是透过也吹捧堀北来让大家分散注意力。我没有对惠像洋介那样给暗示或指示,但她似乎一瞬间就理解自己办得到的职责并加以执行。
「真的耶。总觉得以前都会看到堀北同学跟绫小路同学说悄悄话的样子,原来是有在好好替班上著想啊。」
堀北一开始入学,不太会跟除了我以外的人说话。
事到如今,这也作为加分材料发挥了作用。
这么一来,这件事应该就会让人觉得有一定的可信度了。
洋介跟惠的这些别人不会明白的巧妙圆场发挥了效果。既然洋介他们这么认为,那就一定是这样了。这种集团心理强制起了作用。
「隐藏实力的战略吗……别班现在确实也会相当惊讶吧。」
一直怀疑到现在的启诚也不例外。
「虽然我自己也没有完美掌握这所学校的状况,但我认为先做出一个保险手段也好。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也因为绫小路同学不擅长沟通,他似乎很不喜欢引人注目。这在种意义上,他也是想先隐瞒的呢。」
堀北说这是我们双方想法一致才办得到的战略。
她移开看著启诚的视线后,便对同学这么说:
「这就是针对绫小路同学数学满分的计策。让各位吓了一跳,真是抱歉。」
堀北在无法重来的状况下漂亮地说完并度过危机。但是,悠哉地让学生们在这里拖拖拉拉下去,疑虑不见得不会再次萌芽。
「我觉得这件事最好先暂时在此打住。因为就像堀北同学说的那样,不知道有谁会在哪里听著呢。」
洋介巧妙地诱导总结,说明继续谈下去的缺点。越聪明的学生,越会留下疑问。但越是聪明,也会越快理解不该在这里谈论此事。一直不断提问的启诚陷入沉默就是证据。
可以当作他是透过这场讨论,在一定程度上转移了疑惑。
而且因为堀北超乎想像的功劳,今后我也会变得容易行动了。
在数学之外的地方展现实力也都是因为隐瞒──可以打造这种基础很重要。
没有事先跟她商量就能完成,所以我真的很感谢她。
2
解散后的教室。
学生们迎接了较晚的放学,并且各自四散。
我之后再向堀北和洋介答谢应该会比较好。堀北似乎有察觉这点,她比任何人都早离开座位。洋介则跟以惠为中心的女生们一边谈笑,一边迈步而出。我也混进他们似的拿著背包出了走廊。
这样我的一天就结束了……事情大概不会这么单纯。
要让大众理解概略,这算是很足够,但如果变成个人问题就另当别论了。
几名学生马上往我这边追了过来。想也不用想,当然就是绫小路组的成员。带头的人物从背后接近的脚步声,格外强劲且大声。我不用回头,也知道启诚累积了多大的挫折。
我假装没发现并往前走,过没多久就被叫住了。
「清隆。」
我被呼唤名字,于是慢慢停下脚步。
回头时看见了他们三人的表情,好像都还是很僵硬。
「居然连招呼都不打就打算回去,这样有点过分吧?」
小组里最有话直说的波琉加,语气有点强硬地这么说。
这是抢先代替在前方露出严厉表情的启诚,以及在最后方担心著我的这两个人发言的状态。
这似乎起了效果,激动起来且正要开口的启诚一度闭上了嘴。
他接著稍作停顿,重新向我开口:
「你怎么没事先告诉我们这次的事……如果就像堀北说的那样是为了隐瞒,那意思是你不信任我们吗?」
尽管对内容有一定程度的接受,启诚还是很不满。
这也理所当然吧。
这等于是践踏了启诚认真、设身处地教我读书的心情。
就是因为了解这点,波琉加和爱里才会担心地一同跟了过来。
轻松的做法,就是把一切当作是堀北的责任。
可是,我实在无法忍受对刚才的重要演员这么做。
不对,不需要这种感情论。在此必须考虑将来。
启诚的学力很高,对于状况的判断在班上也绝不算迟钝,但如果无法正面让他接受,就会不断带给他的精神强烈负担。若他变得无法正常发挥,对班上来说应该会是个伤害。从指挥并率领班级的堀北的立场来看,这不会有好处。
「我信任你们。可是我判断不告诉任何人才会走向未来。就是因为关系要好,我才会决定强忍想要说出来的想法,并且瞒著不说。」
我没有把责任推到任何人身上,告诉他这完全是我自主判断。虽说启诚前来逼问我,但见到他因为波琉加的一句话就对自己累积的情绪有所犹豫,藉由我这么做,启诚就会更得让自己的情感往后退缩。
「我了解你因为这件事而气愤的心情。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更设身处地地教导小组,还有教我念书呢。我很抱歉。」
教育的对象比自己还要厉害──如果被隐瞒这种事,不管是谁都会觉得不高兴。
一旁的波琉加和爱里应该也有类似的心情。
波琉加在旁边听著我的谢罪,除了最初的那句话之外都紧闭双唇。
应该是因为她判断接下来是启诚该自行思考、自行消化的事。
「老实说我还在生气。如果没必要教你念书,你也能一开始就这么说才对──就说你会顺利熬过考试,所以要自己读书。」
「是啊。」
从启诚来看,我的状况与背景之类的都无所谓。
希望我在起始阶段就告诉他是很自然的。
「而且根据堀北所说,今后你也会继续含糊装傻吧?如果你连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都不能说,那我一样会无法完全信任你。」
今后启诚也会一直抱著疑虑,心想这家伙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
作为教书的那方,把这种毛骨悚然的人物放在身边应该很不舒服。
「我要退出这个团体──说我没有这种想法就是骗人的。」
「你是说真的吗,小幸?」
保持沉默的波琉加在此开口。
应该是因为这内容实在让人无法保持沉默。
「嗯,我是说真的。直到刚才听见堀北的说明之前,我都一心打算要退出,因为我无法信任清隆。可是……即使如此,还是有些事是长时间待在同一团才会知道的。我只确定清隆不是个坏人。既然是为了班级而隐瞒,不告诉任何人也可以理解。就算可以拒绝我,说自己不用读书,但如果是不善言辞的清隆,我也可以理解他为什么会说不出口。」
启诚用力紧握双拳,毫无掩饰地这么回答。
「只是……没错,我只是……需要花时间整理心情而已。」
这么述说的启诚大口地……刻意大口地叹气。
「继续说下去也不会有进展呢……到头来我想说的、我原本想说的……就是即使你还有隐瞒其他实力也没关系。你不像高圆寺那样会扯班上后腿,没道理被人抱怨呢。我像这样强力指责你,只会让场面的气氛变得更糟。」
启诚可说是比任何人都还要不满与不服气,但他打算吞下并且消化自己那些不满与不服气。为了绫小路组,以及为了同学。
「即使明白,却还是控制不住情感──这点我会反省。我决定暂且把你展现的实力当作都是真的。而我会判断数学以外的科目就是原本那样,今后也会处在教书的一方……这样可以吧?」
我在被解除朋友关系也不奇怪的状况下,接受了这个令人感激的提议。
我根本没什么理由拒绝,于是坦率地点头回应。
「谢谢你,启诚。」
接著把话说出口,传达感谢之情。
见证这些经过的爱里,在这边才鼓起勇气出声:
「握、握手和好……之类的,怎么样?」
「不错耶,握手和好。」
听见爱里的提议,波琉加也表示同意。
启诚感受到沉闷的气氛烟消云散,接著左右摇头。
「别这样啦,很丢脸。」
波琉加迅速抓住拒绝的启诚的右手,接著几乎同时也抓住了我的右手。
「来,和好!」
她这么说完,就强制把我们彼此的手贴在一起,强行让我们握手。
因为双方都没做好握手的准备,变成只是手互相碰触的形式。
「直到你们握手为止,我都会一直按著哟。」
「知、知道了啦……!」
启诚好像觉得以不上不下的形式手碰手更丢人,于是就屈服了。
透过彼此握手,当作正式和解的信号。
「我已经没事了,但明人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小三没什么差吧?我觉得他会普通地接受小清吧。」
「……说得也是呢。」
启诚稍作思考,但只要有看著至今为止的明人,他似乎也推测得到。
「呼──终于恢复以往了。感觉就像是卸下肩上的重担吗?」
「对吧?」波琉加和爱里对上眼神,互相表示同意。
「话说回来,小清也一口气变成名人了耶……是说……」
波琉加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直盯著我看。
我们三人等待后续,但她好像没有要说出口的迹象。
「怎么啦,小波琉加?」
波琉加僵著不动,担心她的爱里搭话。
她动了起来,像是魔法解除了般。
「呃,啊──没有,没事。总之,因为变成了名人,今后会很辛苦呢。」
「考满分也做得太超过了吧?因为年级第二名是坂柳的九十一分。」
启诚认同我之后,提出其他担忧。
「我记得坂柳同学其他所有科目都是类似的成绩,对吧?」
爱里想起似的说。
数学九十一分。而且,居然所有科目都是类似的高分。从难度来想的话,她果然无庸置疑是相当会读书的学生。大概是整个年级里仅次于我的实力人物。最值得夸奖的,就是她并没有在White Room那种极特殊的环境下学习。她自称天才也能令人接受。
「我知道她很聪明,但OAA导入后,感觉她又更加发挥出了实力。」
启诚流露出一些不甘心,但还是表现出坦率认同坂柳的态度。
截至目前无庸置疑都有拿高分,但她开始更上一层楼了。
她是之前有故意稍微放水,还是开始在上学时间外念书了呢?
不论如何,作为比以前更需要打倒的敌人,她一定都会变成棘手的对手。
「为了纪念和好啊,小三的社团活动结束后,要不要在榉树购物中心会合?」
这场面上没有人拒绝波琉加的这番提议。
3
约定在晚上七点碰面的地点──榉树购物中心前。
我先行一步抵达,静静等待朋友们前来。
我身为引起骚动的人,判断今天最好不要让别人等待。
「还是太早了吗?」
时间才刚过六点半。
话虽如此,我也不觉得等待痛苦。倒不如说,说这是我少数的特技也不为过。
就算有像这样什么都不思考、单纯放空的时刻也好。
不过,虽然这并不是放空的代价,但还是有一些棘手的事情。
就是独自一人会出奇地引人注目。考试结果也会向二年级以外的人公开,所以这些关注大概也很快就会波及所有学年。学长姊和学弟妹们好奇的目光,应该会持续一段时间。
我暂时什么也不做地站在原地,手机震动后拿了出来。是来自绫小路组的讯息,爱里报告自己现在要离开宿舍,而剩下的四个人全都显示了已读。
我没说自己已经抵达,而是随意看看他们各自的状况。
「绫小路同学,你要跟谁见面吗?」
我刚才在看手机,所以没有发现。被一之濑搭话后我抬起了头。
一之濑身边也有她的同学神崎的身影。就算学校以广大用地面积为傲,平常学生利用的地方也极为局限。要是我待在学生都会利用的榉树购物中心门口,见到认识的人也很自然。
「我待会儿要跟朋友吃饭。你呢?」
这不是需要隐瞒的事,所以我就老实地回答了。
另一方的一之濑和神崎没有看向对方,步调一致地说:
「我们也差不多吧。是吧?」
「嗯。」
神崎简短回答。比起看著我,他更强烈地看向一之濑。
差不多──意思就是似是而非。
「话说回来,我看见考试结果喽。你居然数学考满分,真厉害啊。」
「如果只看去年的OAA,你当时并没有考满分的实力。」
一之濑对于隐藏能力没丢出半句疑问,神崎与她的模样却很对比,他完全不打算隐瞒不服气,说了出口。
「我有各种苦衷。隐瞒自己擅长数学是跟伙伴商量后决定的事。」
只是这样说明,如果是一之濑或神崎,他们也会在一定的程度上理解。
他们会自作主张地想像,替我把内容补充好。
通常这样应该就足够了,但神崎的眼神没有松懈下来。
「至今都只是在隐瞒啊。你似乎是比我想像中还要棘手的对手。」
「神崎同学,那种说法不太妥当吧?每个班都有各自的想法,有战略是当然的。」
神崎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一之濑的这番指谪。
「的确是这样呢,他也不像龙园那样使用卑鄙的手段。但我也有几个地方看不顺眼。说来,这就如一之濑你也知道的那样,要解开那个高难度题目拿下满分,并不是容易办到的事。虽然他说是按照伙伴的指示──」
一之濑难得语气强硬地制止打算继续说下去的神崎。
「绫小路同学不是敌人。」
一之濑对神崎表现出敌对般的态度表示强烈不满。神崎的态度确实很罕见,但如果问我这个情况下正确的是哪一方,应该就是表现出戒心的神崎。
「同盟已经解除。二年D班无庸置疑是我们的敌人。」
「这……可是,没必要无谓地起争执。」
「我没有在起争执。但我有必要知道对手正确的战力。」
「绫小路同学隐瞒自己擅长数学──这就是被隐瞒的事实。」
神崎往前一步拉近与我之间的距离,比一之濑更靠近我。
「那除此之外呢?就只有数学而已吗?不对,这不可能吧。你还藏著什么其他能力?你去年在体育祭上展现引以为傲的脚力,也是在伙伴的指示下隐瞒的吗?我们B班……不对,对我们C班来说,最糟糕的就是他还隐藏且拥有其他实力。」
「可是考试成绩是有限的哟。不管再怎么会念书,每科能考到的就是一百分,审查也只存在A+。就算全部满分,他跟学年第二名的坂柳同学也只会有很微小的差距。」
事实上,我跟坂柳在数学上的分数差距就只有九分。
就算在五个科目上产生那些差距,总共也就是四十五分。一之濑说这不是什么威胁。
「我们C班在综合分数上远高于他们。绫小路同学拿出全力拉近的分数,我们只要相对的以全班补足就可以喽。」
「只论笔试的话或许的确是这样……但──」
「不要再说了,神崎同学。你知道这不是现在该在这里激烈争论的话题吧?」
一之濑总是秉持和平主义,她怕在有人进出的榉树购物中心前继续热烈议论,迟早会变成一场骚动。
「我似乎的确有点欠缺冷静。」
神崎好像判断继续在这地方争论也不会解决问题,于是就闭上嘴,然后有点放弃似的撇开视线。
「我先走了。」
神崎说完这句话,就留下一之濑快步离开,消失在榉树购物中心里。
我们静静守望著他的背影。
「抱歉啊。因为状况特殊,神崎同学也没有余力。」
他们从一直维持的B班掉下C班。
正处在至今的战斗方式行不通,并且被迫要转换方向的状况里。这也无可奈何。
倒不如说,在这种状况下也能展现温柔的一之濑才算异常。
神崎开始思考应该要舍弃天真想法,这也没有错。
「我错了吗……?」
一之濑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神崎的这种想法。
她就算明白,也想贯彻自己的做法。
与无法理解地继续执行相比,两者可是有天壤之别。
「你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吧?」
「嗯,你要我和同学一起勇往直前。」
「今后,或许会出现像神崎这样,想要自行改变班级而采取行动的学生。或是可能会出现对你心怀不满却闷在心里的学生,说不定也会有背叛班级的学生。不管状况怎么改变都不足为奇。只受你保护、曾经安全的一年B班已经不存在了。」
比起二年C班的任何一名学生,一之濑对些番话应该更有感触。
「我希望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信任伙伴,并把保护伙伴放在优先一直战斗下去。」
「没问题,我绝对会保护同学。假如班上的某人无论如何都必须消失的时刻来临,我想最先消失的也会是我。」
这应该不是虚张声势,而是一之濑一定会这么做。
她会负起班级低迷的责任,选择比任何人都先退学的道路。
「虽然听见这些觉悟,我再次放下了心,但我还是有一个不满的地方。」
「不满……?」
一之濑稍微偏头,心想是哪里没有顾及到。
「我绝不允许你退学。」
我必须请一之濑记住最重要的事。
这一年,让一之濑马不停蹄地往前跑极为重要。
我凝视一之濑的双眼,对她眼神深处的意志植入熊熊燃烧的火焰。
我该给她的不是黑暗。
而是绝对不会消失的光芒。
如果她可能在错误的方向上点亮那盏灯,我就必须先将其摘下。
「这、这个……呜,嗯……我绝对……会留下来哟。」
一之濑抬头看我,有点害羞地含糊说话。
「绫……绫小路同学真的很厉害呢……居然在那么难的数学考试上满分。」
一之濑转移话题般地移开视线,并且这么说。
「我或许是只有数学这项长处的人喔。」
「就算是这样也很厉害哟。因为这代表你拥有一个以上不会输给任何人的武器。」
「你也一样。你确实拥有不会输给任何人的武器。」
「希望是这样啦……」
只是她身边缺乏可以好好控制这点的人。
但这并非指她的同学不好。
这是因为她武器的缺点。
都怪一之濑的包容力足以扼杀同学的个性。
这会产生依赖,结果就会变得缺乏个性而成为恶性循环。
「……我该走了呢,在这里很醒目,最重要的是让神崎同学等我也不好。」
我轻轻点头,目送一之濑的背影。
我这边也差不多到了约定时间,于是再次确认手机。
「你跟一之濑同学在聊什么呀?」
波琉加从稍远处这么搭话。
一抬头,发现明人、启诚加上爱里,所有人都到齐了,往我这边看。
看来在我跟一之濑说话的期间,其他成员似乎就已经会合完毕了。
「在聊数学满分的事呢。」
「这也难怪。越是会念书的家伙,就会越在意这次的事呢。」
我找了正当理由说明后,启诚马上就表现出接受。
可是波琉加显得有点不一样。
虽然她没有深究,马上又恢复平时的表情。
明天五月二日开始,就要进入黄金周了。
也因为理所当然地撑过特别考试,学生们应该都能轻松地度过假期。
4
这样的黄金周转瞬即逝,我的校园生活再次开始。
虽然景色一如平常,可是日常却开始一点一点地改变。
「……嗨。」
连假结束的早晨,我在学校鞋柜附近最先碰到的是须藤。
虽然看起来就只是跟同学会合,但这也是一部分开始变化的日常。
「上次你好像各方面都很辛苦呢。已经没事了吗?」
「没事。情况没什么变化,而且也度过了黄金周。」
「这样啊。话说回来,假期一眨眼就过了耶。」
须藤跟我步调一致,并肩前往教室。
须藤因为社团活动而离开教室,后来应该是从池或本堂那里听说了细节。
不用说明教室里发生的事,他应该就掌握了一切。
「听说你因为铃音的战略,所以隐瞒自己很会读书。」
就算我轻轻点头表示同意,须藤还是微微噘著嘴,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面向正面。
「你们入学一开始就很要好了呢。虽然现在才这样想,但我也可以理解了。」
「我们并没有很要好。倒不如说,我认为自己一开始对她比较敬而远之。」
「是吗?抱歉,看起来不像是那样耶。」
这大概是因为须藤是透过「异性」这层滤镜在看待堀北。
就算指出这点也不能怎么样,所以我听过就算了。
「我事后听洋介说──听说你帮我讲话。」
「该说是帮你讲话吗?我只是说出事实。」
「虽说是事实,但当时你是处在完全不知道真相的阶段。」
「那种事我知道啦。」
须藤有点生气地再次噘起嘴唇的前端。
「你是数学天才的这件事好像是秘密,那打架很强也一样是秘密之一吗?」
就须藤来看,比起数学,他似乎更在意那方面的事。
「我不懂你的意思耶。」
我假装不懂他想要说什么。
不过,须藤已经不是这样就会罢手的人了。
「别装蒜了啦,我跟宝泉互殴过,所以我懂。那家伙的怪力货真价实,动作也比我至今打过架的任何人都还要快。坦白说根本就是个怪物。」
须藤说就是因为直接对峙过,才会切身感受到。
「我还是第一次在打架上感到害怕。那家伙那张笑著的表情,现在也还烙印在我的脑海。」
他这么说完,就用左手食指戳了太阳穴附近两三下。
「感到害怕吗?就算这样,你看起来也像是为了堀北勇敢战斗。」
「因为那状况只能硬上了啊。那家伙的脑子根本不正常。」
这点我不否定。我近距离看见了宝泉对暴力的执著,那并不寻常。
「但你应该也有胜算吧?」
上次须藤对上宝泉被击倒的原因是由于被花言巧语给欺骗。
须藤在必须正面面对对手的状况下,对方以堀北作为诱饵,令他暴露出毫无防备的模样。
结果那就变成致命伤,以须藤的败北落幕。
「不知道耶……就算认真互殴,我大概也没办法靠打架赢过他。」
绝对不是须藤弱。只是让拥有优异身体能力与直觉的须藤,说到这种地步的宝泉并非泛泛之辈而已。
有习武经验的堀北哥哥学,或是拥有与生俱来的优异肉体的阿尔伯特,就连这种千挑万选出来的人们,在打架这种领域上应该都没有胜算。
「是说,不是这样啦。就不聊我的事了。」
须藤在这时看了我的脸。
「你……使出更强的力量阻止了宝泉那怪物的怪力。对吧?」
我只是在那个瞬间使出了超越平时的力量──这种话对须藤已经行不通了。
这家伙在数学上考满分也不足为奇──他自然地做出这种连结方式。
有些事也是因为对堀北有好感才看得出来吧。
「这不是单纯的误会,而是在你看来就是那样吗?」
「嗯,在我看来就是那样。」
须藤用右手抓住我的肱二头肌。
像在确认我的肌肉似的轻捏好几下,同时这么说:
「我去年在泳池看见你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你明明没有隶属什么社团,身体却非常紧实。虽然穿著衣服很难看出来,但你的肌肉长得有够结实……如果没有相当多的训练,绝对不会变成这样。」
我没办法再继续敷衍平时就在面对并锻炼肉体的须藤。
我只是睡起来身体就自然地练成这样──他不可能会相信这种话。
不只是用看的,像这样被触摸的话,肉体会道出真相。
「话说回来,体育祭前的测量上,你在握力上使出六十左右吧?」
须藤开始慢慢想起去年的事。
「当时我也觉得你满厉害的……原来你有放水啊。其实究竟有多少啊?」
「不知道耶。老实说我不清楚。」
「不清楚?」
「我不记得自己有好好测过握力。」
「怎么可能啊。国小或国中都有在健康检查之类的做过好几次吧?」
我真的不记得。
在White Room当然会定期进行肉体检查。
他们恐怕取得了普通学校做的健康检查比不上的庞大数据。
可是,那些是只有教职员才会掌握的东西。
他们不会特地跟个别的学生详细说明数值如何。
然后学生也对一天天变化的数字不那么感兴趣。
这是因为我们只有数值上升或下降这种认知。
不过,虽然我都有进行维持身体的训练作为日课,但我的身体能力与待在White Room的时期相比应该有缓缓下滑。
「你真的不知道喔。」
须藤看著我的眼睛,似乎感觉我的样子不是在说谎,于是这么说。
「当时我听见握力六十左右就是高一生的平均,所以才把数据调整到那附近。因为我想尽量不引人注意。」
我记得他当时知道我超出平均后有点惊讶。
「你……真正的你到底有多厉害啊?」
这是包含羡慕或嫉妒这种情绪的探究心。
「多厉害吗……」
视以什么为基准,答案或看法应该都会有所不同。
在我稍作思考时──
「──不对,你可以不用回答。忘掉我刚才的话吧。」
须藤拒绝我的答案似的自己撤回了疑问。
就算我在这边说明我这个人的一切,也并非人人都能理解。
这原本就不是一句话就能表达的事。
「是不是真的厉害,我不亲眼确认的话就没有意义呢。」
他松开了抓住我手臂的那只手。
须藤好像也和启诚一样,开始在自己心里消化了。
「不过,我理解了你是很不得了的家伙。你真的很厉害耶,绫小路。」
「你不生气我瞒著你吗?」
「一开始当然会觉得这算什么。我也了解幸村的心情。以为自己比较厉害,其实身边却藏著更强的人,当然会觉得不愉快。但我也不是不懂你的想法。毕竟你好像不喜欢无谓地引人注意呢。该说我隐约理解这点吗?」
接著,须藤说出与我所想的不同的回答。
「说不在意很多事情是骗人的,但我会用我的方式努力并成长,这部分别人要怎样都无所谓。因为我已经决定要这样想了呢。」
不是面对别人,而是面对自己。
这对自己才是最好的──他说服自己般地述说。
「再说你再怎么厉害,篮球上都是我更胜一筹呢。」
须藤今天第一次无畏地笑了出来。
他抱持自信立刻回答,表示这根本不需要确认。
这当然是不争的事实。
就算比了一两场,结果也会非常明显。我是没有胜算的。
「所以如果是篮球,我随时都会跟你比赛喔。」
「这就免了。我可不想被当作沙包。」
「哈哈哈哈哈!你满清楚的嘛。」
人只要有个比他人优秀的地方,内心就容易有余力。
「所以,我不会把你跟宝泉的事情告诉任何人。虽然好像很拐弯抹角,但我今天找你,就是因为想要说这件事。」
「这样啊。」
对于这番非常令人感激的顾虑,我坦率地觉得感谢。
「嗯,没错,你和宝泉的这个话题就到今天……我最后可不可以问个问题?」
「如果是我可以回答的问题。」
「你就不觉得我会把你跟宝泉打架的事告诉别人吗?」
如果依据话题走向,他会拋出这种疑问或许也是必然。
原本就算被须藤目击到,还是有要在一定程度上先封住他的嘴的可能性。
为防万一,我当然也考虑过要由堀北让他住嘴,但我在那天晚上,还有在数学考满分之后看见了须藤的眼神,于是就可以推测到大致的状况。
「如果是以前的你,我就一定会事先做安排了吧。我应该会拜托堀北,叫你小心不要告诉别人。」
「……如果是以前的我?」
「看到OAA的综合能力也会明白。要说成长空间的话,你在D班也是顶尖的。你跟之前的莽撞时期不一样,我推测你在状况评估上也能有冷静的判断。这就是我没有使出任何对策的理由。」
这是我用自己的方式分析须藤健这名学生后所做的判断。
要是刚好在场的是池或本堂那类学生,就另当别论了。
「总觉得很像是老师在对我说话一样。」
须藤好像很傻眼,又好像很佩服地吐气。
「我完全接受了。如果你很器重我,那感觉也不错。」
须藤这样说完,就突然把脸往我凑过来。
「然后我还想问一件事,你跟铃音──」
「我们没在交往。」
我一面跟他过度靠近的脸拉开距离,一面插嘴回答,强调这是真的。
「……好。」
须藤感觉是忍不住才问了出来,他有点害羞地撇开视线。
「那个啦,我并不是,那个,在叫你不要跟她交往喔。毕竟铃音她……就算要跟我或你,还是其他男人交往也都是她的自由。可是,该怎么说呢?要是你做出那种隐瞒的举止,到时我可饶不了你喔。」
「知道了知道了。万一有那种事,我会马上报告。这样好吗?」
「好。不对,这样才不好!……但是,这样就好。」
这下须藤想问或想说的似乎都大致说完了,他吐了口气。
「虽然身为春树的朋友,这样好像很冷淡,但幸好你没有在班级投票时被退学。要以A班为目标,你无疑是必要人物。待会儿见啦,绫小路。」
须藤说完,就稍微加快脚步前往教室。
这是为了不让周围看见他跟我说话所做的考量吗?
「以A班为目标时的必要人物吗……」
没想到我会有从须藤那里获得这种评价的一天。
不过现在班上需要的人才不是我这种人。
须藤毫无疑问才是对班上来说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