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的早晨到来了。我目前存到的分数一共是六十七分。
假设四人组参加课题的次数是零,光是把指定区域全弄到手,就有九十二分。如果只看这点,我的六十七分就是很艰辛的状况,可是这场考试没那么天真。现阶段,我的总排名是五十一,正在稳扎稳打地提升排名。这隐隐地显示不无视且不断移动有多么困难。
在考试开始时的食材跟水花光以前的三到四天,整体上约半数的组别都在全速战斗。从第五天左右会开始停滞,并且以港口为中心企图重新整顿。可是,小组要恢复万全的状态很不容易。然后,无法彻底消除持续累积的压力与疲劳,就要接著长距离移动的话,则无法避免受到精神伤害。因为必须设法阻止无视指定区域,所以应该也会出现利用某一个人踏进指定区域之类的手段。就算可以终止无视,也无法得到抵达顺序报酬,只会止于抵达加分一分。
另一方面,我则是跟预计的一样,顺利保留自身的体力,维持著跟第一天相同的水准。
我要在之后的后半场比赛渐渐发挥出实力。
这个情况下,高圆寺始终不显衰退,不断地保持进攻。
他现阶段维持在第二名,与第一名的南云的分数差距是八分,确定是在他可以攻下的范围内。
还有一件事,二年级里的龙园、葛城组提升了一个排名,拿下了第九名。
不过──我在河边洗完脸,并且回头看了后方的帐篷。
这几天,跟我一起行动的七濑总是起得很早。
但偏偏今天,她在快到六点五十分的这个时间都没有现身。她是还在睡觉,还是身体状况开始出现变化了呢?
连日严苛的移动,以及参加激烈的课题,应该让她承受了相当大的负担。
我用毛巾擦脸,回到帐篷附近,拿出平板。
七濑听见这些声音,总算从帐篷里现身了。
「……早安,绫小路学长。」
「嗯,早安。身体状况还好吗?」
「咦?啊,是的,完全没问题。」
我以为她会表现出疲劳感,但我在她的言行中感觉不到迟钝。
但她似乎睡得不好,眼睛下方有一点点黑眼圈。
「我刚才确认了排名。有一年级的小组从排名公布到今天都在奋战耶。」
前十组中,三年级有六组,二年级有三组,而一年级只有一组。
现状下,我们正在被最高年级展示著强大的力量。
「那个努力奋战的组别,指的就是宇都宫同学和八神同学的小组,对吧?」
昨天是第七名,今天早上则是第六名,他们拿下了很高的名次。
「是啊。即使在一年级里──是的,因为他们是特别精锐的组别。」
七濑回答说是精锐,却说得很含糊。那组的成员是一年A班的高桥修、一年B班的八神拓也和一年C班的宇都宫陆的男生三人组。
「我身为D班,在某方面无法坦率替他们的努力加油。」
「有道理,的确是这样。」
若是这种情形的话,对一年D班来说,与其让高桥他们进入前三名,其他年级能好好努力一番,才是值得庆幸的发展。
「话说回来,三年级果然很厉害呢。A班到D班都没有缺漏地出现在前十名。」
这点我也很佩服。
现在三年级的组别已经增加到了六组。牵动这件事的,毫无疑问就是第一名的南云组。
虽然他们挑战过的课题数量也属顶尖,但在那些考试上留下的成绩中,第一名也是压倒性的多。
彷佛在传达「展现三年级的骨气吧」这种气魄。
「但绫小路学长也很厉害。明明是一个人,也在扎实地赚取分数。」
「话虽如此,要从这里挤进前几名也不轻松。到头来,没进入前三名还是得不到庞大的报酬。」
如果我只是避免退学,并得到前百分之五十的报酬,这样收获就会很少。
应该也无法如愿地偿还向堀北借来的点数。
「虽然嘴上说不轻松,学长你却不著急呢。」
「我在期待幸运的降临。这时候组别退场的人开始变多也不奇怪。」
「……是啊。」
我们在彼此都没话聊的时间点,几乎同时仰望了天空。
天气直到昨天为止的六天期间都很晴朗,可是今天开始有了巨大改变。
又灰又厚的云层布满天空,好像随时都会降雨。根据我确认的天气预报,是会在上午开始下雨,剩下时间大概是两三个小时。
至少我没有把点数拨给雨具相关用品。要是衣服或鞋子泡水,体力就会因为重量跟寒冷而被夺走。脚下泥泞的话,移动速度也会降低。
我无法从平板上得知前十组、后十组以外的小组详情。
单独行动的堀北应该没问题。自从这场考试开始时的交谈之后,目前我们没有碰过面。要是她受伤或搞垮身体,会一次就出局。
总之,我想要先在天气变坏之前,拿下第一次的指定区域。
我们整装完毕,收到早上七点的区域指定,并且开始移动。
早上的第一次指定区域让人庆幸的是C3,地点很近。
如果从这里过去,应该不用多久的时间。
我在打算关上平板这时,注意到有讯息传来。
我记得校方说过可能会主动联络所有学生。
『视天气状况,基本移动与课题可能暂时停止。请定期确认平板电脑。』
看来校方也会被迫对这个天气做出判断。
对于后段的学生们来说,失去获得分数的机会有可能左右命运。
虽然感觉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会照常举行,但就先把这件事记在脑中的一隅吧。
「好,走吧。」
我走了几步路,发现七濑没有跟过来。回过头后,只见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像连我迈步走出都没有察觉。
「七濑?」
我叫她的名字,她才发现自己晚了一步出发。
「不好意思,我现在就过去!」
她向我道歉,连忙追赶过来。
如果身体状况没问题,那就是精神层面的问题了。
昨天到今天明显产生了变化,只有这点很确定。
她跟我的互动上应该没有特别的变化。
话虽如此,我也很难想像她有跟第三者互动……
1
我得到抵达顺序报酬的第一名,等待附近的课题出现,但或许是考虑到天气,课题出现的数量比昨天更少,因此没有地方可以参加。
结果,我悠闲地打发了剩下大约一小时半的时间。
接著迎接上午九点,今天的第二次移动是随机指定,新的区域是E2。
想到是随机指定,这可以说是选到相当近的地区。
我非常希望可以拿下……
「接下来的移动,需要稍微思考一下呢。」
「是啊。」
假如要以最短距离前往目的地,翻过D2、D3的山脉会比较快。
如果状态跟昨天之前一样,我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条路径。
可是,勉强撑到现在的天气也差不多要到达临界点。
一旦开始降雨,通常可以行经的道路也会变得很难走。
「要怎么做呢?」
「我想想……绕路前往E2会比较保险吧。」
万一开始下雨,我判断很危险的话,也可以轻易在半路上放弃。
「这点我明白。视接下来的天气而定,也会变得无法随心所欲地走动。」
虽然七濑表示明白,但表情并不认同。
「就我的立场来说,我会希望越过这些山。」
「开始下雨的话,立足点会突然垮掉。这样相当危险喔。」
也无法咬定绝无滑落的危险。
「我认为大部分竞争对手都会预想天气,并且选择绕远路。但正因如此,不是现在才更应该累积第一名的分数吗?我们在开始下雨之前走完吧。」
这几天她从来没有对我的决定提出不满。
她身为一个提议同行的人,这就像是最起码的礼仪。
当然,七濑应该是清楚这点才开口。
我不认为这纯粹是想扭曲我的意见而说出口的话。
「要是我没有选择越过山脉,你会怎么做?」
我为了确认这点,决定丢出这个疑问。
她显得有点犹豫该不该回答,但她马上直直地望著我。
「……如果是这样,我要自己一个人挑战越过那些山脉。」
「没效率也该有限度。宝泉和天泽不一定会过来E2。」
就算七濑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指定区域,也完全不保证她可以获得抵达顺序报酬。
即使在变天之前爬完山,只要组别的另外两人没有在类似时机抵达,就没有任何价值。为何她偏偏这次,会近乎无意义地执著于翻山越岭呢?
就我的立场来说,让她走也无所谓,但女生要一个人越过这些山相当危险。
我并不会有责任,但还是希望至少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而且,我还没有厘清七濑要求一起行动的理由。
如果选择在这里道别,之后应该就不会知道答案了。
「知道了,如果你有这份觉悟,那我也陪你爬山。」
「谢谢。」
看见七濑这么回答的表情,我知道了一件事。
就是七濑很确定我会陪她爬山。
「既然路线确定了,就要立刻行动。」
如果抱著必死的决心越过山,结果只得到一分的话,那就笑不出来了。
我暂时往东走,在踏入坡度险峻的道路时,风开始变得很强。
天色也转为深灰色,何时开始下雨都不奇怪。
我在平板上确认位置,得知GPS上显示不久后就会抵达D3。
虽然我很希望天气可以撑到我们抵达指定区域为止──
身后传来七濑有点加快的呼吸声。
今天还没有经过特别困难的路线。她也太早开始喘了。
是因为前几天疲劳累积的影响吗?
假如身体不适的话,在这里搭帐篷等待云雨散去才是明智的选择。万一感冒的话,手表就会把可以知道症状的资料传给校方。
我不被她发现地偷偷放慢了一点速度。打算要是七濑发出一点声音,就要在那时停下脚步,但她的确也不是会轻易喊累的人。如果步调降得比现在还要慢,我就只能强制阻止她了。
我默默地在斜坡上踏稳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走。气温骤降,湿度似乎也升高了。我跟七濑穿的都是极为普通的跑鞋。就算说客套话,也很难说适合走这种路。实际上,七濑的速度确实越走越慢。下决定的时刻快到了。我暂时停下脚步。
「那个……我还──!」
「背包借我。」
「咦?」
「继续背著行李会无法维持现在的速度。」
「怎么行……我不能让学长拿!」
「能维持步调的人才有资格说这种话。这样下去,连我都必须放弃顺序得分。既然这样,我拿行李,让你走快一点会比较好。」
我的意思是要她选择面子还是结果。
七濑被这么说,不可能有权利拒绝。
「可是行李的重量不轻。就算是你,我想也会很辛苦。」
「我拿了之后再想这件事。」
「……知道了。」
七濑勉强听话,并取下身后的背包。然后很抱歉地双手交给我。虽然内容物大概不同,但这个背包的重量跟我的差不多。
这样就算以一开始的速度行走,应该也不会不方便。
通常会用腰支撑减轻负担,但这个状况下没办法。
我双手抱著背包,再次走出去。
「真、真的没问题吗?」
「与其说话,倒不如先走路。」
七濑听进我的忠告,紧紧地闭上嘴。
大约紧紧跟在我身后两公尺处,她开始走起路。
2
周围越来越昏暗,视野也开始变得很差。
风越来越大,时而刮起猛烈的强风。
在恶劣条件交叠的情况下,好消息大概就是几乎快爬完斜坡了。
接著只要前进并走下有点平坦的路就好。
虽然下坡时当然必须注意避免脚步不稳,所以也无法大意。
「到这边就可以了。行李……让我拿。」
「你真的没问题吗?我希望避免来来回回传行李而损失时间。」
「对,没问题。谢谢你帮忙我。」
她确认过自己的状态并回答没问题,我便将行李还给她。
七濑双手抱住行李后,没有背上背包,而是盯著我看。
「可以开始走了吗?」
她听见我这么说,也不打算做任何回答。这不是希望尽快前往目的地会做出的举止。
「绫小路学长,我有事想要告诉你。」
「你今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对,正确来说,她从要求一起行动开始,好像就希望了解什么事。
「果然……穿帮了吗?」
七濑并没有非常惊讶,而是老实地对我点头。
「我这几天一直跟在你身旁是有理由的。」
七濑就这样停下脚步,开始解释理由。
摆明不单纯是因为行程表相同。
意思就是她终于愿意告诉我答案了吧。
「但在这之前,请让我为一件事道歉。」
七濑转过身,把背包靠在旁边的大树。
「今天,学长是不会抵达下一个指定区域E2的。」
「你说这些话还真奇怪。我们不是正在赶著前往那里吗?」
「我会想翻过这座山,是为了把学长引导到这个地方。」
换句话说,七濑的目的地不是指定区域E2,而是这个D3的北部。
「这个区域里搞不好就只有我们吧。」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
七濑离开行李,回到我这边。
「把今天算在内,这六天你让我在旁观察到许多事。学长在这所学校里交到许多朋友,博得许多信任,虽然很缓慢,但也确实地发挥著实力。」
七濑回顾前半段无人岛生活似的,说起了总结。
「我想对你有时候展现出的强大观察力与身体能力表示敬意。」
「我不记得自己有做出什么特别的事。」
「既然这样,不就更厉害了吗?」
虽然七濑赞不绝口,可是表情里不带任何笑意。
「不过,绫小路学长。你不是该存在这间学校里的人。」
这时气氛改变了。氛围明显跟之前沉稳的七濑不一样。
「不该存在?告诉我理由是什么吧。」
七濑点头并慢慢地站起,往我这里回过头。
「因为你是White Room的人。」
如今,旁人口中终于出现了「White Room」这个词。
知道这个词汇的人极为有限。
通常甚至在这个阶段,就可以断定对方就是月城送来的刺客。
「我想你也明白了,我是受到月城代理理事长的命令入学这所学校的。命令的内容──就是要让绫小路学长退学。」
她大胆地道出一切,难以想像至今都在台面下行动。
「这几天任何地方都能动手,你为什么刻意挑了这个地方?除了避人耳目之外,还有其他理由吧?」
「我会在这里打败绫小路学长让你受伤,并让警报铃运作。然后被抵达的老师命令退场,接著退学──过程会是这样。」
「意思是和对付小宫他们一样的手法。那两个人退出考试,该不会也是你下的手?」
「谁知道……你怎么想呢?」
「我实在难以想像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往返,可是若要断言White Room的学生就办得到,那我似乎会失去信心呢。」
再说,现在这些事都不重要。
「就算我被你打败,我把这些事告诉赶过来的教职人员,你会怎么样?」
「我想你无法辩解。因为来到这里的一定会是月城代理理事长。」
这样就没有解释的余地了。不管我说什么,月城都会站在七濑那边。
「原来如此啊。也就是说,我在这里输掉就等于退学吧。」
我慢慢卸下背著的背包。
接著随意放在一棵树旁边,重新面对七濑。
「既然月城代理理事长相信你能打败我才派你过来,那就难免会是一场辛苦的战斗。话虽如此,如果我对女生出手,也算是很严重的问题。」
应该不可能会像小朋友那样可爱的打闹就解决。
如果演变成互殴,即使只有这样,也算是相应的惩罚对象。
没有任何保证月城不会强行惩罚两边都退场,并下达退学的决定。
平手会算是我的败北。
「如果学长有可以采取的手段,就只有丢下行李逃跑。」
「说得也是。」
「虽然我认为那也是白费力气。」
没有平板或帐篷,要在无人岛继续考试就是自杀行为。
从七濑来看,我做什么选择,她都能应对。
「你要怎么做呢?」
「既然变成这样,我能在这里做的选择──只有一个。」
我面对七濑,坚定了战斗的意志。
「意思就是你要跟我战斗并且打败我呢。但是,你说这样就能如你的愿吗?或许你会觉得卑鄙,但我输掉的话,绫小路学长也就输了。」
「可能吧。」
交谈的期间,我露出她随时都可以轻易进攻的破绽。
可是,七濑很警戒我明显表现的破绽,没有立刻扑过来。
她不是会以冒失方法战斗的人,而是踏实地把对手逼入绝境的正统派。
不顺著对方的步调是正确的选择。
「我要上了。」
特地说出来,也是她不擅长钻漏洞的证明。
当然,有可能连这个都是假的。
地面很柔软,正因如此,好像可以完成基础支撑的任务。
「喝!」
七濑蹬著土面,一口气缩短距离。
是以手臂为主,还是以脚为主呢?
还是两者皆是?
通常的话,是要从弄清楚七濑的战斗方式开始。
要是我随便打回去,七濑有可能受重伤。
刚才也说过,这对我只有不利。
既然这样,我接著就想到强行压制并拘束她的办法。
七濑的脑中应该也有想到这种情况。
不过──这也不是明智的选择。
就算只有七濑的证言很无力,但今天我一直觉得后方有人的气息。
很明显有人跟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同时窥视著这边的情况。
假如是战斗的援军,我可以先看成对方的职责是负责在平板上录下决定性的证据。
所以,我在这里唯一能做的选择──
七濑往左边做出假动作,然后对我直直地伸出手。
她的手不是握拳,而是柔软张开的掌。第一招是抓技。
看透这点后,我晚了点的起始动作超越七濑伸出手臂的速度。
我的手臂交叉似的追上七濑的手臂来到她的眼前。
我紧握的拳头在七濑眼前停下,只要再一公分就碰得到她了。
「唔!」
她的动态视觉比常人优秀,因此身体会下意识地因为迎面的冲击而僵住。
「首先是一击。」
假如我认真要击败她,刚才那一击就会彻底分出结果。
七濑只会瞬间失去意识,并当场倒下。
「你是因为疲劳吗?还是犹豫?你的潜力应该更高吧,七濑?」
这几天七濑一路表现出的动作,远比这些都更俐落。
她认真狩猎我的决心很不坚定。
「你的意思是,你不用急著反击也能打败我……?」
我没回答,并收起拳头。同时,七濑暂且退后了两公尺左右,接著再次蹬地。这次比刚才稍微快了一点。目的是为了压低重心打击。这次她左手用力地握拳。
我在前一刻轻松闪开,这回瞄准七濑的脸颊挥拳。
当然就跟刚才一样,都留下大约一公分的距离。
「这样就是第二击了。如果下次也是直接攻击到,你就出局了呢。」
「可是,你没有直接攻击到我。」
她看见停在眼前的拳头,也没有怯色。
「的确如此。」
「要表示自己占优势是你的自由,但你不反击的话,就没有胜算。」
「即使反击也没有胜算吧?」
「是啊。那么,你会怎么做呢?」
七濑似乎还没拿出真本事。
她观察我的态度,保留余力闪躲的同时进攻。
「还在思考中。」
「希望你可以在平安站著的期间想出答案。」
我右手臂的拳头就这样停在七濑眼前。
七濑采取动作抓住我的那只手臂。七濑在此才认真起来。她好像打算直接把我压倒在地,不过我把力量往自己这边拉。
「动不了──!」
动摇转为焦躁,向七濑席卷而去。
体术会有性别和体格上的差异,但这是能以柔克刚的出色技术。
不过,也只限于刚不敌柔的状况。
七濑无处可去的力量分散开来,我趁机往上挥拳。左上勾拳在距离她的下巴一公分之处划破空气,令七濑的头发飘向空中。
「唔!」
她睁大的双眼看见拳头,然后看了我。
「我姑且提一下。这样就是第三下。」
七濑看著我的眼神第一次有了动摇。
「你好像拥有跟传闻中一样的实力呢,绫小路学长……」
我现在连反击都不被允许。唯一能采用的手段就是「让七濑的心屈服,不伤害她」。
在于让她认清我是她绝对赢不了的对手。
「我知道学长的目的了……」
七濑好像也明白了我的目的。
「就这样普通地战斗下去,你好像也不是我能赢过的对手。这点我承认。」
她的内心已经屈服了……?不对,这不可能。
她看著我的眼神带有明确的热度,以及憎恨。
「凭『我』──大概赢不了吧。」
七濑目前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但她表现出的些微焦急感渐渐消退。不对,是她原有的氛围开始变了。是打算做精神层面上的整理吗?
七濑在短暂沉默后无声地蹬地,在此使出高速的一击。
我没有余力冷静观察状况,被迫紧急回避。面对比刚才快了两倍的动作,我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充分保持可以回避的距离。
她挂著彷佛要射杀人的锐利眼神直盯著我。
情况的转变实在是判若两人。要是直接吃下一记,我也会受到相应的损伤。这个场面是柔可能成功制伏刚的状况。
俐落度跟刚才就是如此的不同。
「由『本人』在这里阻止你。」
「我」与「本人」。
动作不可能只是因为第一人称的变化就改变。
攻击水准就是差这么多。
「你是谁?」
我看见这个状况,不得不这么反问。
「本人是为了阻止你,从那个地方回到这里的。」
那个地方?我有瞬间以为是White Room,但并不是这样。
「我是从那个黑暗的地方……回到这里的。」
我无法理解她到底在说什么,可是也无法大意轻敌。
自称「本人」的七濑,从以柔术为主的攻击换到空手道。她使出高速的一击,如果被直接击中,这股威力或许即使是男人都会痛晕。
我冷静地妥善应对这些攻击,同时反覆思考第一人称变化的谜团。
「你有办法一直躲下去吗!」
要是攻击拖到十或二十次的话,迟早都会命中。
七濑的心中一定抱有某种把握,才拋下迷惘连续攻击。
她认为我不可能无限地闪避。
所以为了保护自己,除了转而反击,别无他法。
「喝、喝──!」
七濑不停地猛攻,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高速的打击当然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即使如此,只要不被反击,随时都能让体力恢复。
「呼,唔……」
就跟我想得一样,呼吸加快的七濑与我保持距离,调整呼吸。
「一定……一定会打败你……一定会打败你……」
她喃喃诵经似的说,对我投以简直是看杀人凶手的眼神。
「本人、本人是为了打败你而回来的……」
「回来?你在说什么?」
我无法理解七濑在不久前开始说的这些话。
「这也难怪。因为本人没有直接见过你。」
如果没见过面,我就更无法理解这股仇恨了。
如果White Room的学生恨我,就算互不认识,我也想像得出来。
可是,七濑真的是White Room的学生吗?
声调也跟平常相处的七濑有点不一样。
简直就像外表维持女人,但内心变成男人。
「不反击的话就随你高兴。本人只需要在打败你之前反覆攻击──」
恢复时间不到二十秒,但这段时间要再次让身手变回俐落,似乎绰绰有余。
「喝!」
七濑好像因为憎恨的情绪而越来越振奋,这是今天最高速的一击。
白皙纤细的手逼近我的眼前,她的拳头稍微掠过了我的浏海。
外表是七濑,但内心跟某人替换了吗?
我从这里想到一种状况。
多重人格──正式名称为解离性身分疾患。
简单来说,指的就是内心存在两个以上的人格的状态。
假如七濑有解离性身分疾患,就很容易解释这状况了。
这种疾患,不单纯是人格会有变化。听说也有罕见的案例,是其中一个人格患有宿疾,但换成其他人格就会暂时失去该疾病。
换句话说,七濑心里的另一个人格「本人」,也极可能拥有比原本的七濑更优异的身体能力。
人格是男人的话,也可能发挥跟男人一样的力量。
「你似乎不是七濑。」
我插话后,七濑就烦躁地停下脚步。
「你还是不懂吗?」
她的声音与拳头颤抖,对我击拳然后瞪了过来。
「本人不是七濑。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松雄荣一郎。」
「松雄荣一郎?」
至少我听过这个姓氏。这个记忆也不算久远。是那个男人出现在高度育成高中时告诉我的。我可以从这里推测到一些事。
「本人是被你父亲杀害的男人的儿子。」
我表示无法理解,他就焦急地说:
「这副身体是本人借来的,现在出现在你眼前是为了打败你。」
「借来的?这话真有趣耶。」
现实中其他人物的人格附到别人身上,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你要觉得是在开玩笑,就随你高兴。」
七濑因为冲动而双手颤抖──同时再次蹬地。
之前符合形式且正统的攻击方式,渐渐地变得很粗糙,转为只靠蛮力的攻击。
「本人是为了打败你才会在这里……才会在这里!」
七濑原本都是展现柔软动作,现在则变得很粗暴。
虽然有些地方很多余,但还是以敏捷的动作打算压制我。
不管正统还是什么都好,只要打中的话都一样──应该就是这样。
「本人要你尝到报应!」
即使变得更俐落,我也不会轻易吃下攻击。七濑现在应该非常清楚这点了。虽然故作平静,但没有退路的不是我,而是七濑。
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停下恢复体力,可是看见她的肩膀上下起伏,她明显快要到达极限了。
不过,就算等待她到达极限也没意义。七濑大概不会收手,而是会不停挑战我吧。我必须让她的内心屈服。
「本人的攻击还是第一次被闪成这样……但这种事绝对不会永远持续下去。如果是本人──如果是本人的攻击,一定可以打败你……一定可以!」
七濑在精神上一点一点地遭受打击,但依然打算露出敌意咬上来。
「我很了解你想说的话了。」
虽然不清楚细节,但我也厘清了一些事。
我想了一下,整理完自己身处的情况。
「七濑,你不是多重人格,别人的人格也没有附身到你身上。」
「本人说过了吧?如果你认为是开玩笑,那随你高兴。本人就存在这里。」
她否定我似的加强语气,用力踏地。
可是,这也正是不存在附身的证明。
「不,很遗憾,这让人很难相信呢。如果你并非他人,而是自身的其他人格,那或许我退个百步还能相信。但你却说是真实存在的『松雄荣一郎』附身。抱歉,这实在太不实际了。」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你要怎么解释本人的存在!」
什么既然如此,根本不需要想得很复杂。
「你只是在心里强行创造出另一个人格。刻意分别使用『我』和『本人』,也是为了说给自己听。」
七濑基本上不是个暴力的人。
正因如此,她不希望做出靠暴力使对手屈服的行为。
如果还是必须战斗的话,就只能创造出可以战斗的人格。
不对,说得更极端一点,是必须「表演」。
「这股力量,就是本人是自己的最大证明!」
她击出的拳头,速度与威力确实正在增加。
「你只是在原有的实力范围,展现其中的变化幅度。」
我一针见血地指出,七濑苍白的脸庞就显现出动摇。
「不、不对!本人──本人是松雄!」
「假如你真的是那个松雄,听见这件事根本就不用动摇。」
她只要光明正大地身为松雄,对猜错的推理嗤之以鼻。
「就算你顾自己的方便改变自称,也会有一种突兀感。这纯粹是自我暗示的一种。」
只是把「本人」当作触发媒介,让她变成攻击性的自己。
「不对!」
「你很想相信松雄的人格附在自己身上……不对,你甚至根本没有相信。」
她拚命地自我暗示,但没有完全成功。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七濑好像无法忍受继续听我说话,于是扑了过来。
已经没有刚才的俐落感,是我闭著眼也闪得掉的水准。
「放弃吧,七濑。你赢不了我。」
「本人赢得了!必须赢!」
她伸过来的手臂抓住了我的衣襟。
七濑判断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而高举手臂。
这完全在她攻击范围内。通常也能说是绝对无法避开的位置。
我就这样被抓著衣襟,闪过她打算击碎我的脸部而挥出的右手臂。
「唔!」
随后又挥来一拳。不过我也同样避开了。
「为什么!为什么打不到!打不到!」
三次、四次、五次──我避开了所有攻击。
七濑因为打不到而不耐烦,并强行抓住我的头发。
她大概是判断只要按住头,就能确实地打到我。
我抓住她的右手。
「放、放开!」
「就算放开,状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喔。」
「放开!」
她硬是扒开我的手臂,再次重复无谓的行为。
已经忘了是第几次击出的拳头,又再度挥空。
「呼、呼、呼……!」
心灵随著体力一同迎接了极限。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就差一点……明明……就差一点!」
七濑已经连扑过来的决心都没有了。
颤抖的膝盖设法往前,可是身体已经拒绝战斗。
「只要反覆攻击,总有一天会命中──你这样想就是最根本的错误。凭你这种程度的实力,就算到死都重复攻击,也不可能命中我任何一次。」
这当然是虚张声势。
我不可能永远都一直避开攻击。
不过,七濑被我提出连一次都没打到的现实,这句话对她来说很有影响力。
「假如你真的要让我退学,现在在这里假装被袭击的受害者会是最好的。要是衣衫不整的话,我光是这样就会被逼入窘境了吧。」
这个行为是向敌人雪中送炭,但七濑并不会做那种事。
因为我不认为她打从心底想让我退学。
「本人……本人是……!」
七濑喊著,并当场跪倒在地上。
就算想表示出斗志,只要内心屈服的话就会丧失战意。
3
我在回荡著风声的森林中拚命地追踪那两人。
我在今天早上抵达这个D3之前,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
应该再一下就看得到了──我这么告诉自己,一步一步迈出颤抖著的双脚。
假如跟踪的事情露出马脚,至今的努力就会失去所有的意义。
如果要尾随对方的话,原本为了不跟丢,会需要在最低限度看见对方的身影。
这当然代表著对方也会看见我。尾随会伴随风险。
但不论对方是什么人,我的跟踪都绝对不会曝光。
那是因为,我没有亲眼看见目标人物──绫小路的背影。
关键就在于放在运动服口袋里的无线对讲机。
这支跟某人连结的对讲机,会帮我持续锁定对方的位置。
第六天起开放给所有学生的权限──消耗得分进行GPS搜寻。
只要有了这个,就可以粗略地知道对方的位置。
不论使用什么手段,我都必须设法得手。
紧急时,即使要消耗自己平板上的得分,我也要把他逼到绝境。
决定性的证据。
我必须想办法拿到足以让绫小路退学的资讯。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应该优先打败的,根本不是什么堀北。
我明明隐约感受到这点,却还是抱持有点否定的态度看待。我对此非常惭愧。
仔细一想,我应该在龙园停止寻找D班的X的那件事就去怀疑的。
一连串的过程,绫小路同学都有牵涉其中。就算我理解,有些地方还是难以相信。因为他乍看之下就是随处可见且人畜无害的朴素男人。
放在口袋中的对讲机传来联络。由于声音是透过耳机直接传到我耳里,所以我可以不用停下脚步地聆听对讲机。
『稍微停一下,栉田学姊。前面的两个人好像停下脚步了。』
「呼、呼……唔,终于吗?意思是终于休息了……」
我听见这项指示,放心地停下脚步。这样就可以休息一下了。
『我想你应该很累,但是再撑一下。决定性的瞬间很快就会到来。这样就没有任何事情会束缚你了吧。』
我没按发话键,应该听不见这边的声音,他却说出简直完全理解我状况似的发言。
「我知道、我知道啦……」
如今做出像马儿面前吊著一根红萝卜般的行为,也只会让我更烦躁。
我可是不惜扛著巨大风险,整天持续危险的单独行动。
明明很多地方必须在事后串通好……
我以大约五分钟的短暂休息慰劳身体后,对讲机传来了指示。
『没有动作了。看来完全停下脚步了。请在西北方屏息藏身,别忘了在平板上录影。』
虽然逐一仔细说明的语气让人烦躁,但现在我只想尽快结束一切。
我压抑想要跑起来的冲动,把从背包取出的平板拿在手上,并往他指示的方位走过去。于是,就在视野的前方看见他们小小的身影。
止住脚步的七濑回头在和绫小路说些什么。
两人都没有背著背包,果然是在休息吧。
我从平板打开相机程式,切换至录影模式。
可是尽管我用树林藏身,同时靠近到应该不会穿帮的最近距离,但风声也很吵杂,我专心地侧耳倾听,也没办法顺利听见。
我全身奔流著不耐烦的情绪。
快点──快点互殴吧。这种情绪让我的焦躁感沸腾。
要是可以听见对话,说不定就能知道更详细的状况,但接近很危险。
如果从现在的位置移动,我也可能会进入回过头的七濑的视野中。
我暂时镇定自己急切的心情。虽然有点危险,我也只能冷静地绕过去。
我潜藏著气息,开始安静地移动。
总之,我要暂时保持距离绕一圈过去──
「唔!」
这时,应该没有任何人在的身后,突然有人抓住我的右肩,我差点就发出声音。
那只不知是什么人的手,立刻堵住我的嘴。
脑袋因为不预期的事件而陷入恐慌。
具有光泽的嘴唇靠近了我的耳边。
「嘘──!你或许会很惊讶,不过保持安静。要是被绫小路学长和小七濑发现的话,你应该会非~常伤脑筋吧?」
这些声音就像是识破了我的内心。对我搭话的是一年A班的天泽一夏。我们还没交谈过。这几乎可以说算是初次见面。
但天泽确实地知道我的名字。
我几乎是被迫跟绫小路他们拉开距离,接著在此被解除拘束。
「呃……为什么天泽同学你会在这种地方呢?」
我设法冷静地应付天泽,而开始对话。
假如这段期间他们开始互殴的话,一切就会化为乌有。我的焦躁持续累积。
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失去冷静。
「我是偶然经过,然后发现栉田学姊偷偷摸摸的模样。」
「我没有偷偷摸摸的呀。只是……对,这算是在自己稍微散个步。」
我很清楚这个藉口很牵强。我甚至离开小组,单独行动。
这不管在任何人眼中很明显都是奇怪的状况。
再说,天泽还说出「被绫小路和七濑发现就糟了」这句话。
她知道我这边的某些事也不足为奇。
因为根据那家伙说的话,已经有一部分一年级知道我的事情。
「哦~?」
天泽眼神有点怀疑地靠近我。话虽如此,这个叫做天泽的女人,别说是背包,就连平板都没带,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啪!
森林里响起冰冷的声音。声音当然被强风盖了过去。
我本来在思考,右脸颊却在这个声音之后感受到尖锐的疼痛,于是用手按住。
「什、什么!」
「你自己来到这种深山里沿路到处调查,是打算做什么呢?」
「什、什么意思?天泽同学,你在说什么!」
「你那张面具能一直戴到什么时候,还真让人期待耶~」
我假装自己对于突然被打感到恐惧。她再次拉近距离。
「住、住手!」
「我才不要~」
她这样说完,就再次举起左手。
我立刻摆出护身姿势,天泽还是强行钻了进来。
啪!
这次她是用力甩了另一侧脸颊巴掌。
我以为自己算是防下了,可是跟不上她的速度。
「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不可以做这种事!」
「别看我这样,我的巴掌可是打得很温柔呢。不痛不痛。」
「为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这样呀?那我用拳头揍个一拳,你就会了解了吗──?」
「咦?」
揍个一拳──当我在脑中处理这句话时,视野就软绵绵地歪斜了。
后来才听见了脸颊被揍的声音。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在仰望乌云密布的天空。
啊,我刚才被揍了……?
简直像是缓慢溢出温暖的血液。
脸颊发烫,接著开始伴随疼痛。
「唔,啊……!」
「刚才有点痛吧~?一般人通常不会体验到被人揍呢。」
脑筋转不过来。为什么这家伙突然冒出来纠缠我呢?
而且居然施暴,我越来越搞不懂了。
「那么,接下来就换打另一边看看吧?」
天泽这样说完,往我靠近。
我现在只知道这不是单纯的玩笑话。
我死也不要继续无意义地被揍。
我认真地挥掉她伸过来的手。
「啊,抱、抱歉呀,可是突然被你打,我下意识地就……」
「你还要装乖呀?我非~常了解栉田学姊的事情哟。你就是个性上深信自己很可爱的大丑女。最喜欢别人的秘密。要是自己陷入窘境,就会把周围卷进去同归于尽。真的是不得了的地雷女呢。」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呢,天泽同学……可是,只有暴力是绝对不能做的……好吗?」
「那你要向校方哭诉自己被施暴吗?这么或许能把我逼到退学。可是,是会留下饯别礼的哟。我会把你打算隐瞒到底的国中黑历史全部抖出来,夺走你的容身之处。」
「为什么──」
天泽双手空空突然出现……这不是单纯的偶然,有某些地方很奇怪。
「你怎么会知道那个秘密?是从绫小路学长那里听说的吗──你一脸这种表情呢。」
她带著看透一切的眼神看我。
「猜错喽。因为我是个特别的存在,什么事都能看透哟。」
「什么事都……」
「例如说呀,我想想。你打算讨好南云学生会长,却吃了闭门羹。不过就算进行得很顺利,既然堀北学姊加入了学生会,栉田学姊也没办法期待他当作靠山。」
「为什么……为什么你连那种事──」
「为什么呢──?」
面对天泽露出在玩玩具的笑容,我的忍耐到达了极限。
「你……你是听谁说的!」
「总算露出真面目了呀?可是,嘘~要安静哟。虽然目前没有任何人在这里,就算是一座广大的无人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过来哟。」
天泽轻戳我的鼻尖,这样温柔地忠告我。
那种瞧不起人的态度,对我而言是最大的侮辱。
「臭女人,住手!」
这些是我无法控制打从心底涌出的声音。
要是只认识栉田桔梗这个人的表面,光是这样应该都会吃惊。
天泽见状并不惊讶,倒不如说,她还开心地笑出来。
「啊哈哈哈哈!嗯嗯,这种态度比较适合你哟,栉田学姊!」
果然──这家伙果然知道我的事。
而且远比绫小路那种人更加、更加了解……
「你要干嘛,到底要干什么!」
「就算你问我要干嘛,我也只是……嗯,我只是来救绫小路学长的。」
「救?啥?」
「别打迷糊仗哟,栉田学姊。因为你在盘算什么,我全部都看穿了。你打算利用掉在那里的平板抓住绫小路学长的把柄,并且让他退学吧?」
「我不懂你的意思。用平板抓住把柄?什么?」
不行。这个女生看穿一切了……我知道我的抵抗没有任何意义。即使如此,我也只能不承认事实地抵抗。
「明明待在同个班级超过一年,你却一点也不懂耶,栉田学姊。凭那种程度的肤浅知识,不可能把绫小路学长逼入绝境。」
天泽望向绫小路他们大概在的方位。
「唉──其实我本来打算在特等席看的啦。绫小路学长一定会不伤害小七濑地打败她。真想看呀~」
天泽一边碎念,一边重新面向我。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受谁之托,但栉田学姊被人利用了哟。不论是处在什么恶劣的条件下,绫小路学长一定都会看穿栉田学姊的尾随。栉田学姊根本是外行人,他怎么可能会没发现?」
「可、可是,我有保持足够的距离……!」
「咦?保持足够的距离?嗯嗯?你承认自己是在尾随啦?」
「这、这……我、我只是,因为他们的气氛很奇怪……」
「因为好奇心而忍不住跟过来?一个人在这种严峻的山路吗?」
就别再找藉口了──我心里这样想,但就是会有忍不住找退路的坏习惯。不把眼前的对手当作强敌面对是不行的。
「这跟你无关吧?」
「嗯嗯,我觉得你将错就错会比较好。不过呀,这跟我大有关系哟。谁教绫小路学长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人。」
「啥?这算什么……意思是你喜欢他?」
「真希望你别在低俗的次元上谈论这件事耶。或许不是喜欢,而是爱……?不对,应该是更加、更加超越爱情吧……那是超越爱情的情感。」
「啥?」
「所以说呀,我也让你尝了不少教训,你就乖乖地下山,回到小组身边吧。天气很快就要变糟了,要折返就只能趁现在了哟。」
「……别开玩笑了。」
我抓起湿润的土,砸向天泽的身体,当作拒绝的信号。
「就算是赌一口气,我也要抓住绫小路的把柄,让他退学……!」
「你就算让绫小路学长一个人退学,也已经无法解决这个状况喽。你懂吧?」
我至今都是抱著必死的决心跟过来。
可是,我不能因为一个年纪比我小的女人,就垂头丧气地作罢。
「我再说一次,对我来说,绫小路学长是个特别的人。不能经由你这种局外人之手让他退学呢。」
天泽靠过来,毫不留情地揪起我的浏海。
「唔!给我放开!」
「我不放──」
天泽情绪若有似无的双眼,是彻底不正常的人才有的眼神。
我的本能彷佛在叫我「快点逃、快点逃」,颤抖了起来。
「你绝对不是普通人……!」
「很不可思议吗?你畏惧比自己小的女人,而且还在发抖。不过呀,我觉得你最好珍惜这份感受力哟,栉田学姊。」
天泽称赞著奇怪的地方。
她毫不在意我在想什么,继续说道:
「自己比别人可爱。自己比别人优秀。自己比别人──总之,栉田学姊就是最喜欢自己,而且喜欢得不得了吧?你希望居高临下,而拚命地掌握别人的秘密。尽管这样,因为你最讨厌被别人占上风,所以打从心底无法容许有人知道自己的秘密。我并不讨厌这种乱七八糟的特质。」
我忍著想要回嘴的心情,做了分析。
这家伙很明显非常熟知我的事。
为什么、为何──我必须先舍弃这些想法。
我冷静地对自己的心里这样说,同时站起来。
「你从刚才到现在……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我自己在心里稍做整理后,恢复了冷静。
越是著急地喊叫,越会不小心被拖入天泽的步调。
「话说回来,亏你能自己来到这里,就算说有平板和援军,也一样要靠自己的力量行走。要跟小组的伙伴说谎也要花一些力气。自己脱队的话应该会伴随相当大的风险吧?分数减少的话,就连退学的风险也──」
天泽再次推倒我,从高处往下看我。
「可是,栉田学姊没有疏漏。就算牺牲小组的分数,名次掉到后面,你也拥有最低限度用来存活的个人点数吧?」
这不用说,是当然的事。
我是确保最低标准的两百万点后,才做出这样乱来的行为。
我除去自掏腰包准备的一百三十万点,还有那家伙准备的不足点数。
「我绝对不会输……不论发生什么事,我到最后都不会放弃……」
「那你要怎么抵抗呢?你现在不就正被我玩弄著吗?」
天泽说服我这就是现实。
「──所以?就因为我正被你玩弄,你说我又是什么时候输的?」
我眼中充满意志的情绪,绝对没有因为这点程度的事就消失不见。
我自身的感情何止动摇,还渐渐沉著下来。
没必要慌张。只要天泽也消失就好了。碍事的人全部消失就好。
不过这件事可不只这样。
「哦……你或许超出了我的想像呢。栉田学姊是个臭女人,但我只佩服你一件事情哟。你精神层面的强度还满不错的耶。比起害怕我,倒是源源不绝地涌出恨意。不只是针对我,还衍生到把秘密告诉我的人物身上。」
我连身上的土都没拍掉,不论几次都依然会站起来。
有必要的话,我现在就在这里把天泽揍飞──
「别这样嘛。就凭栉田学姊,即出使出了浑身解数也赢不过我。那就这样喽。」
我扑上这样说完就转过身的天泽。
我连思考要做什么都没有,只是想把她压倒。
可是这种企图似乎被她料到了,我的手三两下就被闪开。
接著随即被她扫腿。我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倒在地上。
「咕,唔……!」
「我觉得我跟栉田学姊合不来呢。你或许都是把别人的秘密当作武器,但我又没有那种秘密。你要强行施暴,我也比男生还强。也没有重要的朋友,所以没办法抓人质。硬要说的话,绫小路学长的存在就是我的弱点……但学姊要对此想办法,就跟要打败我一样困难。对吧?」
天泽就像某处的不检点女教师一般,轻佻地解释。
「那么呀,你也差不多该退下了吧?我必须去见绫小路学长。」
「……那你打算怎么做?告诉他是我在尾随?」
「不会不会。说出这种事又没有意义。不过,说不定栉田学姊期望的发展正等著你。绫小路学长说不定会退学哟。开心吗?」
「……如果绫小路退学,我之后就会击溃你。一定会把你击垮。」
「栉田学姊~结果在比赛之前就已经分出来了哟。让知道秘密的人退学,就是你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但这招只对绫小路学长那种不会到处张扬的绅士行得通。我这种人的话,我会不客气地到处散布秘密之后再退学哟。」
「哈!……别笑死人。如果是你这种臭小鬼,或许确实会滔滔不绝地说出我的秘密。不过,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你说的话。我会说是退学学生的恶作剧来解决。」
「唉,确实吧?很少人会全盘相信我说的话。不过,还是能对栉田桔梗表面上完美的形象造成龟裂,这不就够了吗?」
天泽好像不打算继续跟我玩,而往绫小路大概所在处的方向消失踪影。我也并非绝对无法在这里追过去。
但现在要是这么做──天泽一定会毫不留情。
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四处张扬我的秘密。
这代表著彻底的败北。
我在天泽离开的这片森林里原地坐下,仰望天空。
密集的树叶之间,微微地落下了雨滴。
雨滴到我的脸颊上,就这样往颈部流下。
「我在……干什么呀……」
我对自己说出窝囊话。我真的觉得好空虚,已经连愤怒的情感都涌现不出来。
绫小路加上天泽。接连出现扰乱我的平静生活的家伙。
我会像这样在这里趴在地上,原因不只是那两个人。
我开始回想这次事情经过的源头,思考自己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
4
那天在无人岛生活到了「第五天」。我跟一年级组别的某人见了面。
跟谁见面本身没那么稀奇。如果在广阔的无人岛上自由自在地移动,不管是同年级生还是高年级生,都经常会擦身相遇与交谈。可是那些全都是出于偶然。不过这次的状况有点不一样。我从被私下交付的对讲机收到联络,刻意计划跟某个一年级接触。
因为发生不得不直接见面的状况。那个一年级生凝视著我,以笑容迎接。我也回应那张笑脸般地投以微笑,前去对方的身边。
接著确认过四周没人,我开口说:
「有关今天早上在对讲机收到的报告,你能解释是怎么回事吧?」
我开口叫了那个一年级生的名字。
「八神同学。」
一年B班领袖般的人物──八神拓也。
「劳驾你过来一趟,非常感谢。」
「招呼就不用了,我是在请你解释。」
八神面对我的焦急,有点伤脑筋地撇开视线。
接著重新望向我。
「意料之外的事是难免的,栉田学姊。」
我对事不关己的玩笑措辞,感到一肚子火。
八神联络我,说他遭受A班的高桥修、C班的椿樱子跟宇都宫,以及D班的宝泉和臣,在逼问的形式下招认了。这四个人从很早的阶段就怀疑八神跟我的关系,似乎实在无法搪塞过去。
我实在无法对他再假装是个乖孩子了。
「什么叫做意料之外?都是因为你,我的过去才会被一年级知道吧?」
这不是说「这样就没办法了」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关于这件事,我向你道歉。」
「就算你道歉也无济于事,我是说真的。」
这下子又增加了四个人知道事实。
事到如今,凭我自己的力量也已束手无策了。
「椿同学他们比我想像中掌握到更多情报。对我来说,这也是意料之外。」
「什么叫做意料之外?别开玩笑了。」
「请冷静,栉田学姊。现在重要的不是椿同学他们。」
「啥?」
「他们的目的只是要让绫小路学长退学。本质上对栉田学姊的过去如何并不感兴趣。」
有没有兴趣之类的都无所谓。
我无法忍受跟拥有攸关我底细的人待在相同的空间生活。
为什么没有人能理解这件事呢?
「再说,那四个人是一年级生。基本上不会跟栉田学姊产生交集。」
「哈,别笑死人……我们不就像这样在无人岛上激烈地竞争吗?跟一年级战斗的时候,我就会被抓住把柄。」
这势必会对我很不利。
就算对方的年纪比我小,若说要公开一切,我也只能唯命是从。
「是啊,说得没错。依栉田学姊来看,重要的是那边呢。」
八神承认这点,表示他其实明白。
「即使这样,要立刻让那四个人退学也极为困难。不是吗?」
「居然将错就错?瞧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
「……对不起。可是就我来说,我认为自己做了最好的选择。」
擅作主张淘淘不绝地把秘密说出口,说什么最好啊。
我压抑想揍他的冲动,听著八神说话。
「我在船上也说过,我正在思考让绫小路学长退学的战略。」
我当然记得计画的事。
八神说他有让绫小路退学的秘密计画,并且要在无人岛执行。
但我只被交付了一支对讲机,还没有听见细节。
「为了栉田学姊,我要稍微补充我的计画。」
「补充?」
「让绫小路学长退学之后,我一定也会让那四个不稳的要素退场。」
「这样问题就解决了吧?」八神毫不愧疚地说。
「我们现在就思考该怎么抢在那四个人之前下手吧。这样下去,就算绫小路学长顺利退学,功劳也会是椿同学他们一年C班的。就拿不到两千万点的大部分了。」
「我不是想要点数。」
「我知道。可是如果有那笔钜额的点数,你就能得到安全的保障。」
截至目前,我都是迫于无奈地参与八神的提议。
因为这是我不想参与,也不得不参与的状况。
可是,已经是极限了。我没有余力继续搭著这艘会沉没的泥船。
「结束了。这意思是我跟错了阵营。」
我今天前来这里,为的不是服从他的指示。
而是为了跟八神明确地保持距离。
「你还有办法挽回。」
「太迟了。」
「不,还不迟。倒不如说,现在才是机会。」
「啥……?」
「现在,七濑同学正紧紧跟著绫小路学长。」
「七濑?七濑是一年D班的女生吧?难道那个人也──」
「请放心。七濑同学当然对栉田学姊的过去一无所知。」
「我已经根本不能信任你了。」
「如果我辜负了你的信任,那我道歉。可是,请你听我说。」
就算我表现得如此烦躁,八神还是不停下来。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她和宝泉同学联手,想让绫小路学长退学,但我对于他们这次的作战内容大致心里有数。」
「……所以呢?宝泉和七濑的作战内容是什么?」
「因为是他的主意,内容肯定会涉及暴力。」
「暴力?虽然那些行为可能有问题,但代理理事长说过,他允许学生之间的小纠纷。我不认为会走到退学。」
「如果是轻轻撞到肩膀的程度,或许没错。不过如果发展成以暴制暴的惨烈暴力,那又怎么样呢?」
「这样确实是很不好的事,但绫小路单方面被打败,退学的就会是宝泉了吧?」
我不认为绫小路在这种形势下受重伤,会被当作失去资格并遭到退学。
「这次应该不会是宝泉同学与绫小路学长对峙。就像栉田学姊说的那样,他可是恶名昭彰。如果引起纠纷,先被怀疑的会是他。」
「意思是……」
「对。要跟绫小路学长战斗的是七濑同学。就算她打过来,他一开始当然不会反击。可是如果对方是认真动手,绫小路学长要应对的话就必须以某种形式压制她。打回去,或者骑在她身上制住她。不论是哪一种,那种景象一定都很难看。」
如果七濑和绫小路互殴……当然的确会是个大问题。
「七濑要向校方控告,说是被绫小路打倒……这就是他们的作战吗?」
「所以,我会瞄准他们执行作战的时机使出对策。」
「假设他们真的会执行那项作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没用吧?没办法整天跟著他们。」
「那件事的话,我已经弄清楚了。因为某人告诉了我执行的日子。」
「某人……?」
「我不能说是谁,不过是个可以信任的人。七濑实际执行会是在考试的第七天。我不清楚详细的时段,但恐怕会是在完全没有人烟的时候──」
那时就会发生暴力事件……
「所以,这个先下手为强的作战,具体上的做法是什么?」
「平板上有录影的功能吧?有那个的话,就可能掌握决定性的证据。」
把那段影像交给校方当作证据,他的确就很有可能被退学。
「可是,如果只是制伏对方,或许也不会被退学吧?」
「当作威胁手段来说应该很足够了。他也可能会选择自主退学。」
我大致上了解八神想说什么。
如果真的会发展成那样,我就可以藉由录下影片取得优势。
「我希望把这个任务交给栉田学姊。」
「啥?为什么我要扛这种风险……你去执行不就好了?」
「如果是栉田学姊的话,就算靠近也不会不自然。」
「才没有。我也算是有被绫小路提防。」
「我是男的。看见那种现场的话,别人恐怕会觉得我应该过去阻止。不过,栉田学姊是一名弱女子。你在怕得什么都做不到的情况下,想著至少留下证据所以开启平板……你也可以展现即使是同班同学,也不允许残忍行为的正义。」
「或许这算是正义,但我也可能招来出卖伙伴的反感。」
「既然这样,只把影像交给我也没关系。我只要当作是匿名得知的就好。」
八神这样强力地主张。就我来说,七濑他们能自作主张地让绫小路退学,倒是无所谓。不过为了尽量提升机率,该使出多一点对策也是事实。
「我不想要继续搭在泥船上。」
「当然。」
「你要怎么做?你打算都交给我,自己什么都不做吗?」
「怎么会呢?我当天会在对讲机上支援栉田学姊。只要利用明天开放的GPS搜寻,随时告诉你位置,你就可以保持距离,安全尾随了。而且……」
「而且?」
「椿同学也有可能正在企图做什么事。或许会在相同时机发起某些手段,所以我也打算刺探他们的动作。」
「那个跟你同组,叫做宇都宫的家伙呢?」
「他只是椿同学的棋子。这方面应该不用担心。」
八神的话能信到什么程度,必须做出这个重要的划分。
可是,现在的我别无选择也是事实。
「你愿意做吧,栉田学姊?」
「……我也只能做了吧。」
我没有退路了。为了当现在的自己,并守护目前在这所学校的地位。
我已经不允许再累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