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同间客房的伙伴正热烈地聊著无关紧要的话题。
身体状况让人担心的明人,在休息一天后烧也退了,正逐渐恢复活力,只是躺著聊天的话似乎没什么问题。我有时会附和或插几句玩笑话,但基本上都是在旁滑手机来度过夜晚。
正当我边上网边等待睡意来袭时,聊天室收到一则讯息。
『我现在想跟你讲一下电话,可以吗?』
惠传来这样的讯息。
从解禁聊天室后过了一阵子,我们通常一天会聊个一次。
她今天没有使用表情符号或贴图,看来是要讲正经事。
『我目前人在房间,等我三分钟。』
因为还没到门禁时间,要溜出客房并不困难。
送出回应后,我迅速地溜下床。
「我去买个饮料。」
我用这句无论什么时间点都能用的方便台词溜出客房,前往通道。
因为已经过了晚上九点,不会看到与我擦身而过的学生。
然后我来到夜晚的甲板上,姑且确认周围的情况。
确定没有任何人在后,我打电话给惠。
「喂?」
『抱歉这么突然。但我今天无论如何都想跟你讲电话。』
她说了很有她风格的可爱台词。
这就是来自恋人的「突然很想听你的声音」这种要求吗?
『那个呀──』
惠稍微停顿一会儿后,开口说道:
『我听说了关于你的负面传闻耶?你会详细地解释给我听吧?』
「负面传闻?」
嗯?没有冒出我原本设想的台词,惠反倒不太高兴的样子。
沉默相当漫长,她没有立刻回应。
「负面传闻?」
我实在忍受不了,反问第二次,但只有感受到惠似乎很懊恼的样子,她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我一字一句都没改地重复这些话,似乎反倒让她觉得可疑了。
『你心里有底吗?』
「我心里没底。」
虽然试著毫不迷惘地这么回答,但其实我有想到好几个可能性。
首先最有可能的果然是跟一之濑的事情。
南云看到我跟一之濑对话,察觉到状况非比寻常。
而且既然他知道我跟惠的搭档关系,就算他到处宣传那件事实也不奇怪。除此之外,我脑海中还闪过与曾经一度向我告白的佐藤两人一组,还有跟松下闲聊过等事情。
『你真的心里没底吗?』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为了做出审判在进行最后的确认。
「没有呢。」
尽管如此,我还是贯彻完全不知情的态度。假如可以确定惠所说的「心里有底」是指什么事,无论是一之濑的事情或是佐藤的事情,我都打算坦承。但既然无法特定是哪件事,随便乱说话可能会导致伤口扩大。这就是所谓的舍身求胜啊。
……呃,为什么非但没有变成甜蜜的电话谈情,还演变成这种状况啊?
「惠?」
我呼唤她的名字试著催促,于是她彷佛颤抖著嘴唇似的说了起来:
『就是你,那个,在哄骗学妹的传闻啦!』
「……嗯?」
即使听到疑似传闻的内容,也无法立刻理解,我疑惑地歪头。
我原先设想的可能性都猜错了吗?
果然没有轻率地说出口是正确的。
「那是从哪里又怎么听说的传闻啊?」
『我哪知道呀!但我听说好像有人看见你跟一年级女生反覆见面好几次哟?』
一年级女生。假如要说有哪个人物会瞬间浮现在脑海,就是七濑了吧……
这次连假我的确经常跟七濑反覆见面聊天。
但我们并非悄悄见面,因此到处都有目击者吧。
既然明白了状况,事情就好说了。
「她只是学妹而已。」
『那种事我知道啦!应该说不只是学妹的话就糟糕了吧!』
确实。
『还有!我怎么没听说你在寻宝游戏时跟佐藤同学两人一组的事?』
唔喔,看来关于我想到的可能性,惠似乎也注意到了。
「我的确没有跟你报告,但既然是惠,应该马上就知道这件事了吧?」
因为在寻宝游戏时跟佐藤到处走动,所以也有很多目击者,就连松下也知道这件事。
『我、我的确是马上就知道了……虽然知道啦……』
她似乎有很多不满,用别人听不清楚的话语在嘟哝著什么。
『其实我希望跟清隆组成搭档的。』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那样顺序就颠倒了吧?」
『噗~』
「顺便问一下,你跟森搭档的结果如何?」
『……你确定要问?』
「不,算了。」
因为气氛变得更糟,还是别深入追究吧。虽然就这样一直听她发牢骚也行,但难得讲到佐藤的话题,因此我决定试著主动提起。
「关于今后的事情,你先跟佐藤说了啊。」
『咦?啊,对啊。果然我还是想第一个告诉佐藤同学。』
「哎,那是最安全的做法吧。顺带一提,那件事你是透过电话还是聊天室说的?」
『怎么可能。这种事情要直接面对面说才行。我是在咖啡厅跟她讲的。』
「咖啡厅啊。你有印象被谁听见了那些话吗?」
『这点事情我也是会注意的啦。至少没有被二年级的人给听见,你放心吧。』
惠应该尽最大限度留意的确实是二年级生。
无论是一年级生还是三年级生,基本上都对其他年级的恋爱话题没太大的兴趣。
尤其对象是我的话,就更不用说。
不过,三年级生偏偏正好相反,就算他们只对我的话题紧咬不放也不奇怪。
『啊~可是,有三年级女生来到附近的座位,让我有点不好说话呢。』
彷佛要对答案一般,惠回顾与佐藤见面时的事情。
对于不晓得各种内情的惠来说,她不可能设想到要注意三年级生。
「你能理解的话就太好了。」
『嗯。但真的没关系吧?公开我们在交往的事情。』
「当然没问题。」
反倒该说,我很清楚这个行动迟早是必要的。
越是往后延,只会让其他要处理的事情也变得更麻烦而已。
『不过,虽然说要公开,但也并非是在全班同学面前宣布。而是从你的朋友圈开始自然地让消息传开,让大家在不同时间点逐渐得知而已。』
各人的反应会在日后出现吧,但不是多大的问题。
『可是你想想……清隆很受欢迎耶。』
「是这样吗?」
『唔哇,你那种好像什么也不知道的感觉让人超不爽的耶~』
「既然这样,别提这些不就好了吗?」
『唔,是这样没错,但就算知道还是会担心,才会忍不住问的吧!』
虽然不是不懂她想说什么,但也有矛盾之处。
「这个宣言不就是为了避免我拈花惹草吗?」
如果喜欢的对象被认为没有男友或女友,说不定会受到猛烈的求爱攻势。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才会大方公开自己有交往对象一事。
这么一来,大半的人都会死心,不会再展开求爱攻势了吧。
当然我也很清楚有少数例外啦……
『还是会担心呀……』
也就是说惠在畏惧那些少数例外──尚未见到的敌人。
『你可能还不知道,但是有女生会喜欢上明知道有女友的男生,或是也有热中于抢别人男友的女生哟。』
「原来如此啊。」
『听好喽?我绝对不会原谅你花心哟。』
对依存型的惠来说,她绝对不会原谅男友花心。
这点我从交往前就知道了。
「放心吧,我不会做那种事。」
『真的吗?』
「真的。」
『真的不会?』
「真的不会。」
她让我反覆说著这种感觉没有结果的对话。
但这种感觉没有结果的行为,也是恋爱过程中的一种爱情表现。
『你喜欢……我吗?』
为求保险起见,我暂且环顾一下周围。
当然没有学生会喜欢在这种时间跑来阴暗的甲板露面吧。
「嗯,我喜欢你。」
因为知道没有任何人在,才能毫不犹豫地说出口。
『……嗯呵呵呵。』
「那种恶心的笑法是怎么回事啊?」
我还以为她会高兴,或是回我同样的话,但想不到居然会被笑。
『一想到清隆是边顾虑周遭边这么说,就觉得很有趣。』
看来惠似乎能看见我的举止。
「我要挂断喽。」
『啊,等一下、等一下。再说一次嘛。』
「唔。」
被她要求再说一次喜欢,我的话语暂且在喉咙卡住。
「我用买饮料当藉口跑出来的,差不多该回去了。」
『等一下!说你喜欢我嘛!』
「我刚才说过喽。」
『我想再听一次嘛!』
太任性了吧。不过话说回来,明明是同一句话,为何重量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呢?
「……我喜欢你。」
『…………噗噗。』
「喂。」
惠本想忍住笑声,结果她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嗯,你果然最棒了……我绝对不会把你让给其他人的。』
虽然我才刚说过不用担心那点,但她似乎只是越来越觉得不安而已。
『你不要求我说一样的话没关系吗?』
「我求你的话,你就会说了吗?」
『这可不一定呢~?』
「那么,明天见。」
『慢点!这边你应该恳求我才对吧!』
该怎么说呢,从刚才开始我看起来好像有选择权,但其实没得选。
「那你跟我说吧。」
『态度好随便!感觉怎样都无所谓!真令人不爽~!』
「……请你跟我说。」
『咦~?要怎么办呢~』
我拚命忍住想回嘴的冲动,等待惠的回答。
『……我喜欢你。』
惠带著一点笑意,不,是害羞地这么简短答道。
『晚安,清隆。』
「嗯,晚安。」
挂掉电话后,惠说的「喜欢」在我耳朵深处回荡著。
「还不坏──呢。」
所谓的恋爱真的很有意思。
在夜晚的片刻,我不禁这么心想。
1
刚变成八月九日没多久的船内。
几乎所有学生都已经进入梦乡的深夜一点过后。
三人在只有大人能够利用的夜晚的酒吧里会合。
「唔~真累人呢。为什么我们这些教师非得每天都工作到这么晚才行?肌肤都要变粗糙了。我们也想放暑假呀~」
星之宫将脸趴在酒吧的柜台上,这么发著牢骚。
「已经充分休息过了吧。五日跟六日都排给我们休息了。」
「只有两天而已吧~?而且昨天跟今天都很忙耶~什么寻宝奖励游戏呀,想要奖励的是我们好吗~」
「虽然明白你的心情,但我们是社会人士啊,知惠。不像小孩那样可以放长期暑假。」
坐在星之宫右边的茶柱这么劝导她。
「只要想到学生们在无人岛努力了两个星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次换坐在星之宫左边的真嶋催促她振作。
「不要逼我面对现实啦……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她用双手摀住耳朵,抗拒地摇著头。
「那么,至少让我们在船上度假吧。无论是游泳池还是电影,都只有学生们能享受,我们却不能利用,这样太不公平了吧~?」
每天都只能咬著手指眼巴巴看著这些情景,让星之宫无法接受。
「这就是工作。」
「变成社会人士后,这就是很普通的事情喔,知惠。」
「啊~讨厌讨厌~你们这些工作狂!」
她更用力地用手摀住两边耳朵。
但过没多久,她便松开双手并举起右手,大声喊道:
「请给我可以逃避现实的烈酒~交给老板自由发挥。」
然后她用左手砰砰地拍打著柜台桌子,要求喝酒。
「真是的……你一点都没变呢。」
看到这样的星之宫,茶柱傻眼地叹了口气。
「因为我的目标是永远当个青春美丽的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呀~?」
「……算了,你别放在心上。跟你说明也是白费工夫吧。」
真嶋跟茶柱也慢半拍地点了啤酒,饮料都到齐后,三人举杯乾杯。
「不过这次的特别考试,一直发生莫名粗暴的展开啊。太多出乎预料的事情了。」
「有学生受重伤,还有明显是学生们故意弄坏的手表。还发生了只有三年级生退学这种预料之外的状况呢。」
星之宫将送上来的鸡尾酒一饮而尽,歇了一口气。
「果然问题出在让学生过得太自由呢~虽然报告里没有提到,但一定有男女学生在看不见的地方变成那样又那样的感觉了吧?」
「希望他们有遵守最起码的道德底线。」
「真嶋老师太天真了啦。就算不停暗示他们要守规矩,也无法阻止年轻人的激情哟。」
「只有你脑子里这么想吧。」
被真嶋斩钉截铁地这么断言,星之宫立刻要求再来一杯。
「等暑假结束后,又会开始变忙了。」
「呜呕,我受够了。只拿低薪就被不停使唤的教师根本是消耗品嘛。」
「你从刚才就牢骚不断啊。」
「这是当然的吧。我就是想发牢骚才约在这里碰面的呀。」
星之宫毫无愧疚之意地这么说,将第二杯玻璃杯凑近嘴边。
「知惠还是老样子呢。虽然这也是她的优点。」
茶柱点了坚果当简单的下酒菜。
「无论如何,这次无人岛考试让我松了一口气呢。因为二年级生没有输呀~」
「只有三年级生异常地出现许多退学者这点,让人感觉很诡异就是了。」
真嶋就这样被星之宫与茶柱夹在中间,静静地倾听她们说话。
不过,在准备转移到其他话题时,他将剩下一半的啤酒杯稍微用力地放到桌上。
「二年级生做得很好。不过,那也会反过来招致伤脑筋的状况。」
「那算什么呀,意思是他们这么努力不好?」
「虽然校方也不是希望有退学者,但我们负责的二年级生在截至目前为止的特别考试中,实际上一次也没有出现过退学者。」
「实际上──是呢。虽然变成是学校方面要求半强制地选出退学的学生,但退学者就是退学者吧?」
三人都清楚地记得关于班级投票的事情。
「我想相信像那种无处可逃的特别考试,只会有这么一次而已。」
即使是平常冷酷地对待班上学生的茶柱,也并非不会感到痛心。她的立场无法赞同这种强硬地把没有做错什么的学生赶出学校的行为。
关于这点,星之宫跟她的意见也一致。但真嶋的表情却依然严肃。
看到那表情,茶柱像要窥探他内心似的看向真嶋的眼睛。
「该不会校方又准备了强制选出退学者的特别考试吧?」
「就算是校方,也没办法一再推动像去年那种班级投票的发展吧。」
「如果是那种考试就没问题。只要不是有强制退学措施的考试,我们班一定能克服。」
「哎呀呀呀?你变得挺敢说的呢,小佐枝。」
星之宫隔著真嶋的背戳了戳茶柱的腋下。
「别闹了。」
茶柱有些生气地抓住星之宫的手,只见星之宫用锐利的眼神回看著她。
「你不会以为你们班能升上A班吧?」
「……没人那么说。我只是想说他们比往年的班级还要优秀而已。」
「是哦?」
在这种紧绷的气氛中,真嶋大口灌下剩余一半的啤酒。
「确实没有强制的退学。不过……」
星之宫也跟茶柱一起将视线投向语塞的真嶋。
「前几天公布了关于下次特别考试的概要。是睽违十一年之久实施的特别考试。」
「十一年……我们今年二十九岁……所以上次实施是我们高中三年级时的事情了?还真稀奇呢,居然会采用那种古老的特别考试。」
高中时代的大部分记忆都在脑海深处融化消失了。
当时有怎样的对话,进行了怎样的特别考试呢?
就算有人要他们立刻全部回想起来,他们也无法回答吧。
「校方是配合一整年的行程在规划特别考试的。更深入一点地说,基本上是每四年循环一次。到这边为止你们都明白吧?」
「这是为了避免特别考试的内容在就学期间泄漏给其他学生对吧?」
高度育成高级中学在其历史中实施过众多特别考试。有只实行过一次的考试,也有考试因为通用性高,被编入每四年循环一次的行程表,可说是五花八门。
「当然有时也会刻意在短期间内重复同样的特别考试,或是进行以共有情报为目的之特别考试;基本上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行程在循环。但有时也会因应每年情势不同,采用比四年更久以前的特别考试。」
「也就是说采用以前的特别考试并不是多稀奇的事吧?」
「没错。除非是『问题』相当大的特别考试。」
虽然真嶋的说法别有含意,但另外两人并没有想得太深。
反倒展现出对于新开始的特别考试十分积极的态度。
「说不定会变成我们班跟小佐枝的班级互相竞争的状况呢~」
「你好像很期待变成那样呢。你以为跟我们班对战就能赢?」
「没那回事哟~但感觉比跟龙园同学他们班或跟坂柳同学战斗要好很多?」
星之宫扬起嘴角,从嘴里吐出酒精的臭味。
「我们班也成长了不少。劝你别想得太简单。」
「是哦~小佐枝居然会这么说呢~果然是因为有绫小路同学这个特别的孩子在,态度才会变得这么强势呀?」
「绫小路确实也是个出众的人才。但我们班有许多让人感受到将来大有可为的学生。」
「也?小佐枝不是完全在依靠绫小路同学吗?」
「你究竟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依靠绫小路了?」
就算看起来像是随口聊聊,但对于坐在中间的真嶋来说,两人的对话可能会让他不寒而栗。
倘若就这样默默听她们说,要不了几分钟就会发展成争论。
「就到此为止吧。现在在这里较劲也毫无意义。」
「也是呢,我可能有点太激动了。」
星之宫一边反省,一边将酒大口灌入喉咙,直到杯子变空。
「你喝太快喽。」
「没事没事~我酒量没有弱到会轻易醉倒。」
「不,不是那样。我是说会影响到明天……应该说今天的工作。」
「没问题啦,不会影响、不会影响。」
星之宫完全没有要停止喝酒的意思,又点了第三杯。
「……既然这样,就在你喝醉前先说吧。你可以看看下次特别考试的概要。」
操作了手机的真嶋将手机放在桌上。
「重点在于特别考试的名称。只要看到名称,马上就能理解。」
「考试的名称?」
「念念看吧。」
两人面面相觑,几乎同时窥探著手机。
然后在看到那名称的瞬间,茶柱倒抽了一口气。星之宫也是同样的反应。
茶柱与星之宫在学生时代曾经体验过那个特别考试。
那通知是已经决定在第二学期的一开始实施考试的消息。
「就算是十一年前……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你们应该也清楚记得这场特别考试才对。」
茶柱看了好几次记载在上面的特别考试名称,说不出话来。
星之宫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拿起送过来的第三杯玻璃杯。
她看著自己映照在上面的脸,像在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想不到居然会再次进行这场特别考试呢……」
茶柱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垂落视线。
「我还以为去年的班级投票……就是用来代替这个的耶?」
星之宫像在确认似的看向真嶋那边。
「这表示结果校方也只能使用类似的方法。假如无人岛考试中有哪个二年级生退学,下次的特别考试原本预定会换成其他内容的样子。」
「哎,那也没办法吧?毕竟也不能为了让人退学,把笔试出得太难呀。都是因为小佐枝的班级太过优秀~?才会冒出这种问题很大的卑鄙特别考试呢~」
星之宫像是在挑人毛病一般这么强调。
「要断定问题很大还言之过早了。换个角度来看,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考试。」
「可是,只要选错一步,就会变成难题。我说得没错吧~?小佐枝?」
闭上双眼的茶柱没有回答YES或NO。
「说得也是啊……毕竟你们两人因为这场特别考试吃尽不少苦头啊。」
「我们那时好像是办在三年级的第三学期吧。我从未忘记过那天的事情呢。」
那句话是星之宫对怀念起过去的自己说,然后也是对茶柱说的话。
「话说,你打算沉默到什么时候?你没什么感想要说吗?」
就算她这么问,还没整理好思绪的茶柱依然讲不出任何话。
「真没用。」
星之宫简短地这么发牢骚后,无视没有任何回应的茶柱,将视线移向真嶋那边。
「真嶋老师怎么看?下次的特别考试……会出现退学者吗?」
「虽说A班遥遥领先,但B班以下也还有逆转的机会。倘若抱著会赢的心态挑战,很有可能会步上你们的后尘。」
「有种会陷入泥沼的预感──吗?」
星之宫这么低喃,向酒保点了第四杯酒。
她喝酒的速度越来越快。
「哎,我想我们班在负面意义上大概是不要紧,但小佐枝的班级不晓得会怎么样呢?毕竟目前正势不可挡地从最底层往上爬,而且如果能在这边增加班级点数,也有可能一口气升上B班呢。如果是我──」
「我要回房间了。」
一直陷入沉默的茶柱,在喝光第一杯啤酒前就这么说道并站了起来。
「才想说你总算开口了,就说要回去,实在很扫兴耶~」
「抱歉,之后就你们两人慢慢聊吧。」
茶柱背对另外两人,这让至今一直我行我素的星之宫突然变了表情。
「我说呀~!」
星之宫将没装酒的玻璃杯用力往桌上一放。
然后气势猛烈地站起身。
她的行动不只让茶柱吓到,就连真嶋也大吃一惊,他没有发出声音,只露出略微动摇的模样。
应该庆幸客人只有在场的三人吧。
「你要追逐那种无聊的恋情到什么时候呀!」
「……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们今年几岁了吗?二十九喽?那都几年前的恋情啦!」
「喂,你一口气喝太多了──」
「真嶋老师给我闭嘴!」
「…………」
原本在附近擦拭著玻璃杯的酒保感受到非比寻常的氛围,他离席前往洗手间。
「你的时间一直停留在高中三年级,就只有年纪越来越大。然后擅自把重担压在现在的孩子们身上……啥啊?你是笨蛋吗?」
茶柱没有反驳连续不断的痛骂声,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现场。
被留在原地的星之宫与真嶋陷入了沉默。
「哎~呀呀,她走掉了。」
星之宫像是觉得没劲似的回收茶柱留下的酒,重新坐回位置上。
「你也太坏心眼了,星之宫。」
「这也没办法吧。谁教校方偏偏要采用这场特别考试。」
「毕竟让你们的感情产生决定性裂痕的,也是这场特别考试啊。」
「要是小佐枝有选择正确的答案,我们就能在A班毕业了哟?」
「……你果然还在恨她吗?」
「当然恨她啦。因为那次失败,现在才会在这所学校当什么老师。明明应该能到更辉煌的世界发展。」
「那场考试后,因为你跟茶柱是室友,宿舍生活也变得一团乱啊。」
「发生那种事情后,怎么可能一起生活嘛。说不定会演变成互相厮杀。」
「也太夸张……不能这么断言是你们最恐怖的地方。」
星之宫抓住头发,拔了一根下来。
「你不是已经改掉那个习惯了吗?」
「啊,糟糕。在无意识中又动手了……我宝贝的头发……你要吗?」
「不需要。」
真嶋无视星之宫递出的头发,向回来的酒保点了第二杯酒。
看到这一幕,星之宫也催促酒保给她第四杯。
「实在不该跟人合租一间房的。能和平相处时还好,一旦发生纠纷,关系就会有剧烈的变化。尤其是关系到恋爱和将来的前途时。」
不知不觉间,星之宫恢复成平常一派轻松的表情。
「难得二年级生在无人岛考试中全员幸存下来了耶~校方也真是残忍。」
「原本这所学校制定的方针就是每年要出现几个退学者嘛。二年级生剩下的人数实在太多了。但校方也充分地认同二年级生的努力。正因如此,才会有这场特别考试。毕竟还不晓得结果会怎么样。」
「是那样没错啦……但那场考试会让人性的丑陋和软弱的内心浮现出来嘛。唯一的救赎大概是现在还只是二年级的第一学期刚结束而已吧。啊,也就是说这点跟校方认同他们有关联呢。」
「剩余的校园生活愈短,班级点数的价值就会愈高,特别考试也会更加困难。跟三年级的第三学期才进行那场考试的我们相比,还算是有些救赎。」
「毕竟我绝对没有错嘛……都要怪小佐枝不好……」
「那要看人怎么想。无论是你或茶柱,都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这可难说──」
星之宫原本打算喝刚送上来的酒,但她忽然停下了手。
「怎么了?」
「就凭我们班……至少是无法升上A班的。」
「你在说什么?」
「我已经明白啦。因为我丝毫不觉得能追上坂柳同学班嘛。可是……可是,就算这样,我也绝对不会让小佐枝他们班在A班毕业。对我们而言,在A班毕业是夙愿。破坏了这个愿望的她根本没资格让自己的学生在A班毕业。我说得没错吧,真嶋老师。」
「……这应该是两回事吧。」
「才不是两回事。绝对不是。」
「而且一之濑班很优秀。他们还有通往A班的道路可走。一之濑班应该能轻松克服下次的特别考试才对。」
「那样是不行的啦。无论有多么残酷的未来在等待,为了在A班获胜,都必须化身成魔鬼。就像我曾经试图做的那样。」
「就算会出现退学者也一样吗?」
「就算会出现退学者也一样哟。」
话说回来──她停顿了一下。
「平田、栉田、堀北、高圆寺以及绫小路……不管想几次,这都太狡猾了吧。」
「虽然跟往年一样是问题学生较多的班级,但他们莫名地产生出伙伴意识。简直就像缺点一个一个被改善一样啊。」
「那种伙伴意识最好在下次特别考试澈底崩坏啦。」
星之宫这么说,将头搭在真嶋的肩膀上。
「我好像喝得太醉,有点不舒服……真想到真嶋老师的房间休息一下呢。」
「要睡就回自己房间睡。」
「真无情~应该可以用更温柔的说法吧?」
「想睡的话最好回自己的房间。」
「没什么差别好吗!」
星之宫像是要抱紧真嶋强壮的左手,将自己的身体凑上去。
但真嶋用力地硬把她拉开了。
「你不缺对象?」
「我不缺对象。」
「咦~那至少送我回房间嘛~然后在房间继续喝到早上吧?」
「不好意思,我也要回房间了。你也别喝过头啊。」
「你不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不好意思,但我不打算深入了解你或茶柱。因为只会惹麻烦上身啊。」
「真冷酷~」
在人都走光的酒吧柜台前,星之宫静静地将酒送入嘴里。
2
在教师们举行这种包括发牢骚在内的饮酒会当天。
毫不知情的学生们为了在剩余的豪华游轮生活中留下回忆,与伙伴一同行动。
不过,我──堀北铃音正打算将所剩不多的假日用在完全不同的事情上。
私人游泳池的入口前设置著工作人员与服务台。
倘若游泳池空著,在这里登记并付款后,就能使用游泳池。
但私人游泳池似乎大受学生们欢迎,应该几乎都被预约额满了吧。
当然,对我而言这样正方便就是了。
「不好意思,我想预约私人游泳池。」
我向柜台的工作人员搭话。因为已经跟众多学生反覆进行过相同的对话吗?工作人员看起来很熟练地开始简单的说明。
「请写上想预约的时段。已经有人先预约的话,也能等待候补。」
工作人员这么说,将板夹递给了我。
我会来这个地方并非为了享受私人游泳池。
而是为了拿到此刻就在眼前的板夹,才特地前来这里的。
「借用一下。」
咖啡厅等场所都是利用平板或机器登记的预约系统。
但私人游泳池固定每组相隔一小时,而且能够预约几天后的时段,因此一律使用在纸上登记来预约的方式。
我假装在找自己要预约的日期与时间,注视著每个人的字体。
私人游泳池可以多人一起利用,然后由代表人登记预约。
其实我原本打算在前几天的寻宝游戏中做个了结。
参加者是全校学生的大约一半。
一年级生的参加率甚至超过百分之六十六。
虽然我在考试结束前确认过了所有一年级参加者的名字和笔迹,但没有任何一个候补人选跟我记忆中的笔迹吻合。
给我那封信的人物碰巧在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四里吗?
不,或者对方是为了避免让我发现名字与笔迹一致,才没有参加?
总之,一方面也因为这样,我正持续进行从剩余百分之三十四的一年级生里找出那个人物的作业。
话说回来,私人游泳池的预约率还真令人吃惊。
包括最后一天在内,几乎所有时段都有人预约。
因为直到前一天为止都能免费取消预约,应该也有学生想著总之先预约再说吧,真的很受欢迎呢。
虽然有写上代表者姓名与人数的栏位,但没有必要写上年级。
我在那张纸上看到的文字,真的是非常漂亮的字迹。
虽然大略翻了一下确认所有人的资料,但没能找到相同水准的笔迹。
原本就觉得没那么容易找到,看来真的跟想像中一样呢。
能够确认学生的名字与笔迹的机会,不会经常降临。
既然找不到吻合的笔迹,这下就得开始耗时的作业呢。
必须重新看过每个人的名字,对照OAA来搜寻。
虽然以预约表单来说,并不是有几百笔资料,但光是确认作业就会耗费很多时间。即使要略过字迹明显较丑的学生或写字习惯不同的学生很简单,不过我想在这边确实地查明能够把谁排除在外。
一年B班木林学弟、一年D班望月学妹可以除外。江藤学妹……有参加昨天的寻宝游戏,已经确认过她的笔迹,所以可以除外呢。值得庆幸的是柜台的人似乎有很多杂务,并未看著一手拿著手机在浏览名册的我。
话说回来,真的没那么容易找到人呢。为了保险起见,我也大概看过参加寻宝游戏的二年级生和三年级生的名册清单,但没有看到感觉是同一人物的人。
写了那张纸条的人物究竟在哪里呢……
就在我将第九个人排除时,已经过了好几分钟。
感觉差不多要被柜台人员怀疑时,有人出乎意料地从背后向我搭话。
「请问你还要花很多时间吗?」
「咦!是、是呀。对不起。我跟朋友的时间很难配合,一直乔不拢。」
我似乎太专注于浏览名册,甚至没注意到背后站了学生。
我原本预估已经不会有其他学生跑来预约,还真是不走运呢……
要让对方等上好几分钟来制作除外名册相当困难。
既然这样,让这个男生先预约比较好吧──我这么判断。
而且他看来像是一年级生,而非三年级。
「感觉我还要花一段时间才能决定,请你先登记吧。」
「这样子吗?那我就先登记了。」
男学生这么说,从我手上接过板夹。
他身高很高,大概跟须藤同学差不多,或比他矮一点。我一边操作手机,假装跟朋友在聊天的样子,同时等待来访者写完预约名册。
是因为能预约的时段有限吗?他比我想像中更快做出决定。
过没多久,男生似乎是写好了预约必填的栏位,他转头看向这边。
「谢谢你。那我告辞了。」
像要交换似的接过名册后,我立刻确认刚才写上的一年级生名字。
「……找到了。」
代表者姓名──石上京。利用人数五人。
因为他也没参加寻宝游戏,所以是第一次看到的名字呢。
我用已经开启的OAA调查他的名字,得知了他是一年A班。
他的字迹工整优雅,就算有人说他长年在练硬笔书法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不过所谓的字迹非常容易反映出写字习惯。这字体并非我在无人岛看见的那种让人感觉简直像机械一样的范本。尽管如此,这确实也是截至目前为止看过的字当中最为接近的笔迹。要是纸条还留在手边就能仔细对照,但因为已经被天泽学妹撕毁丢掉,无法那么做。我没办法确切地证明记忆中的文字跟这个石上学弟写的文字当真是不同的笔迹。
就在我紧盯著他的字看时,忽然陷入一种类似完形崩坏的感觉。
因为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看著各种字,好像也对大脑造成不少负担呢。
「对不起,能请你等一下吗?」
我稍微提高音量叫住正逐渐远离的石上学弟。
他感到不可思议似的转过头来,我接著这么说道:
「其实我刚才跟朋友讨论好时间,但好像跟你写的时段重复了。所以能跟你商量一下吗?」
无论是怎样的话题,我都想要一些提示,确认他是否是暗示绫小路同学会退学的人物。
「虽然不是不能商量,但我正好才跟同伴传达我预约了那个时段──」
他将手机背面对著我这边,往上拿到脸部附近。
暂且成功叫住了他,能够维系下去了。假如眼前的他是在无人岛写下那张纸条的人物,虽然不晓得他是否直接把纸条送到我的帐篷,但他很有可能认识我。
「可以让我再看一次名册吗?」
「当然可以。真抱歉呢。」
「不会,无所谓喔,堀北学姊。」
被他呼唤名字,让我的心跳稍微加速。
「……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呀。但我不记得曾跟你说过话。」
「我在刚入学没多久就举行的首次特别考试中,把学力较高的二年级生的名字与长相大致都记住了。」
方便的OAA也能用来记住学长姊和学弟妹的名字。
「你的记忆力真好呢。我自认也在某种程度上记住了学力较高的学生,却没认出你呢,石上学弟。」
「因为我这个人比较低调。」
我们没有起争执,而且我也没有遭到怀疑,十分和平地讨论出结果。
虽然无法获得决定性的证据,但我果然还是觉得他的字体有些不同呢。
再继续留住他会感到过意不去,我决定让他离开。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堀北学姊。」
然而这次却换我被石上学弟搭话了。
「学姊刚才说你叫住我时,虽然自认为有记住学力较高的学生,却没认出我对吧?」
「对,那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记得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学姊真的不记得吗?」
他像在提醒似的这么确认。
「当然是真的喽。」
实际上我的确不记得有石上学弟这个人。
「那么,学姊是在什么时候知道我的学力很高呢?如果学姊刚才在跟朋友讨论预约的时间,要启动OAA确认这件事,应该得花上一段时间吧。」
压根没想到的犀利指谪,让我无法立刻应对。
一直到透过名册发现他的名字这边,都没什么不对劲。但确实就跟石上学弟说的一样,我知道他的学力很高这点相当奇怪。
明明可以更早指出这件事,他却缓缓地放长线钓大鱼。
像是看准了我以为顺利结束了应酬,感到安心的时间点。
「我是碰巧开著OAA,在背景中启动了。因为石上学弟的名字碰巧在我想预约的时段,我才急忙确认大头照,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虽然这个藉口有点牵强,但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石上学弟用手机跟朋友确认完毕后,淡然地变更了预约时间。
「这样子吗?是我胡乱猜想了,十分抱歉。」
「没关系的。你应该也吓了一跳,会乱猜也很正常。」
「那么,我先告辞了。」
「啊……对了,石上学弟,真的很谢谢你让出预约时段。」
「无所谓喔,但是──」
话说到一半的他,感觉像是有点犹豫要不要接著说下去。
「什么事?」
「没什么。有缘再见吧,堀北学姊。」
「也是呢。再见。」
情况没有照我所想的发展,石上学弟背对著我迈出步伐。
虽然从笔迹来看也觉得他不是犯人,却是个让人莫名在意的学生。
目前先把他定位成偏向清白的灰色地带似乎比较好呢。
我就这样目送他离开,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后,我紧握名册呆站在原地。
既然已经预约了时段,在这里盯著名册看也很不自然呢。
得记得隔一段时间后先取消这次预约才行。
而且既然无法获得线索,也得思考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行呢。
「你的表情看起来挺复杂的呢~堀北同学。」
难得在这个地方现身的星之宫老师向我搭话。
星之宫老师似乎是跟她负责那班的神崎同学一起来的,他也跟我对上视线。
「是这样吗?我认为跟平常没两样。」
「是吗?或许吧~」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星之宫老师手扶著墙壁一事。
「那个,老师您觉得不太舒服吗?」
「啊啊~这个?不用在意这个,这是大人特有的毛病。」
大人特有的毛病?究竟是什么毛病呢……
「应该说刚才那个帅气的男生……呃──是谁来著呀~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呢。」
星之宫老师没多久前擦身而过的人,除了石上学弟以外没有别人。
「是一年A班的石上。」
在我回答之前,站在老师旁边的神崎同学先回答了。
「咦?一年级生?哎,如果是二年级生或三年级生,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啦……」
不知为何,星之宫老师感到不可思议似的歪了歪脸庞。
「怎么了吗?老师对他有什么想法?」
无论是怎样的线索,只要有机会获得都不能错过──我这么心想,试著询问老师。
「嗯~总觉得挺早之前在学校见过他一次呢……可能是我看错了吧。唔,抱歉,堀北同学,我好像不行了!」
星之宫老师步履蹒跚地冲向甲板。
我心想不知发生什么大事,也追著她的背影跟了上去。
「啊、呜咕咕、噫──!」
虽然不是很懂,但老师一边发出痛苦的叫声,一边来到外面。然后,星之宫老师格外大声地「呜」了一声后,她摀住嘴巴,抓住甲板上的扶手。
「呜呕呜呕呜呕呜呕!」
闪闪发亮(虽然实际上不是那么漂亮的东西)的呕吐物被强烈的海风吹散飞走。我跟慢了些前来的神崎同学一起目不转睛地注视著这一幕。
我们究竟被迫看了些什么呢……
「老师……我认为这是在很多方面都大有问题的行动。」
我先指谪了卫生观念与道德上的部分。
「唔唔,因为宿醉和晕船混合在一起,对噗起哟堀北同──呜呕呕呕呕!」
唯一的救赎是幸好这底下是海洋呢……
「抱歉,我还是回房间睡觉好了……明明话说到一半而已,对不起哟,神崎同学。」
「请别放在心上。我再另找时间跟老师商量。」
「还有堀北同学也是,抱歉让你看到奇怪的东西……呜噗!」
虽然星之宫老师轻轻挥了挥手,但她立刻重新摀住嘴巴,飞奔回到船内。
「……真是个忙碌的人呢。」
「没看习惯的话,八成会感到困惑吧。」
「你看过好几次吗?」
「在早上的班会被迫看过大约三次那种景象。」
这……还真是令人同情呢。
因为看不见星之宫老师的身影了,我稍微向神崎同学点头致意,准备离开。
「堀北,你跟石上有什么关系?」
被叫住的同时,他拋出了出乎意料的话题。
「什么关系是指?」
因为不清楚他这番话真正的意思,我只能这么回应。
「你刚才跟那家伙在说话吧。」
「听你这个语气,看来你们至少认识呢。你好像也知道他的名字。」
「毕竟在我们刚升上二年级就举行的特别考试中,有很多机会跟一年级生接触嘛。」
许多一年级的优秀学生都被坂柳同学班或龙园同学班带走了。
就算神崎同学在这个过程中知道石上学弟这个人也不奇怪,但……
平常不会找我说话的神崎同学会追问关于石上学弟的事情,让我有点意外。
「我在预约私人游泳池时跟他撞上了同一个时段,所以才会交谈。」
我简单地说明原委,但神崎同学看来有些无法接受的样子。
「话说回来,从你的角度来看,他是个能信任的学弟吗?」
关于我在追查的线索,石上学弟是证人之一,但我还不晓得他是怎样的人物。
正因如此,我想先尽可能多获得一点情报。
「学力无可挑剔。这点就跟透过OAA也能知道的一样。」
「也是呢,是无可挑剔的A评价。」
虽然对比之下身体能力就不太理想,是D-评价。
「但会念书不等于能够信任。」
「你想知道石上能否信任的理由是?感觉跟预约无关。」
现在正值没有特别考试的暑假期间。
会在意这点确实也不奇怪呢。
因为神崎同学好像很介意,我才试著询问,但就到此为止好了。
「没什么,你别放在心上。我只是没来由地想问问看而已。」
因为不能给他关于笔迹的情报,我试图打发掉这个话题。
但他没有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接著说道:
「那个男人能否信任,我并非没有可以判断的根据。」
虽然他的说法有些迂回,但这表示神崎同学知道关于石上学弟的事情。
「假如你能回答我提出的疑问,我也可以告诉你关于石上的事情。」
我判断石上学弟是偏向清白的灰色地带,因此没有必要勉强自己奉陪神崎同学说这些。只不过总觉得神崎同学这时的表情跟平常那种冷静的态度不同,让我有些在意。
「疑问?是什么呢?」
「我这阵子一直在持续考察关于堀北班的事。」
「……我们班?」
「在这当中我特别想知道的是……绫小路真正的实力。」
「就算你问我这种事,我也无从回答起哟。能请你直接问他吗?」
绫小路同学的名字在这边出现让我内心大吃一惊,但我仍试著转移话题。
「就算直接问他,他也不会老实回答吧。」
「或许是那样呢。但是,我说的话也未必能信任吧?」
「只要能当成一个参考就行了。」
「虽然跟他认识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我对他也是一无所知哟。」
「要说『一无所知』实在过于夸张。既然你自称是统整班级的领袖,应当对班上同学的内情有某种程度的了解。」
「我还没有获得班上所有人的信赖。这点绫小路同学也是一样哟。」
我还不具备足以抬头挺胸地自称是领袖的资格。
至少我还没能成为像坂柳同学、一之濑同学或是龙园同学那样的存在。
「你也不会老实回答我吗?毕竟他对堀北班而言是宝贵的战力吧。」
「光是能让你像这样提防他,就能在某种程度上感受到他的存在价值呢。」
无论是否有那个实力,如果能让人花费心力去思考关于他的事,那实在值得庆幸呢。
「你还有其他想问的事情吗?」
「没了,我目前在意的就只有这件事而已。」
既然如此,就算他不肯告诉我关于石上学弟的情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我无法主动深入追问呢──虽然我这么心想,但……
「石上这个学生十分优秀且重情重义,也拥有执行力。他已经在一年A班被认同为领袖,那个男人的伙伴毫无疑问地全面信赖著他吧。是个把一之濑跟坂柳的优点都抽出来的男人──这种形容说不定最容易让人理解吧。」
「那样对同伴来说想必很可靠吧。」
「只不过,那终究是对同伴来说而已。对于威胁到同伴的存在,就未必如此。他恐怕是那种会毫不留情地露出獠牙的人吧。」
在我看来,他感觉是个温和的学生,因此就凭现有的情报,很难想像他那种模样。
「那么,他对并非敌人也非同伴的对象,会采取怎样的态度呢?」
「如果并非敌人也非同伴,对他而言,就是漠不关心。」
「漠不关心?」
一直在眼前告诉我这些话的神崎同学忽然停止动作。
「……对。他应当不会去留意对自己而言毫无意义的存在。」
「他刚才对我说了『有缘再见』呢。漠不关心的人会留下这种暗示再会的话吗?」
「石上吗?不,那家伙不会轻易说那种话。他真的那么说了?」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话说回来,你似乎对他很熟呢。」
跟我在追查的事情无关,但我不禁好奇神崎同学与石上学弟之间是否有什么呢?
「并没有很熟。因为他一次也没有理会过我啊。」
他像在自言自语似的这么低喃后,接著这么说道:
「那个男人只会对敌人或同伴感兴趣这点是事实。换言之,这表示堀北你在石上内心已经被归类到其中一边了。」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是很明白呢。」
我今天才首次与石上学弟有接触。
在这之前我们连一次也没有直接碰过面,当然也没有打过招呼。
并非明确的同伴,也非明确的敌人──这是很正常的分析。
「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关联,是经常有可能发生的事。」
「你是说我的行动间接对他造成影响?」
「无法澈底排除有那种可能性。」
总觉得神崎同学说的话有我无法理解的地方。
神崎同学暂时陷入沉思,但过没多久他便静静地低喃:
「我先给你一个忠告。别再跟石上有所牵扯了。」
「我原本就不打算跟他有牵扯。能顺便告诉我还有其他应该先提防的一年级生吗?」
「其他一年级生?」
目前没有任何一个能明确地说是嫌疑犯的人物。我想要线索。假如能出现天泽学妹或除此之外的名字,他的发言也会变得更具分量。
虽然我这么心想……
「在一年级生里应该留意的,顶多就石上吧。」
神崎同学这么回答后,背对我迈步离开。虽然他在途中跟一直看著这边的伊吹同学擦身而过,但两人甚至连视线都没有对上。
「你跟神崎很要好吗?」
「一点都不好哟?今天只是碰巧有共通的话题可聊而已,怎么了吗?」
「他跟你一样长著一张好像很聪明的脸,让人很讨厌呢。」
认真问她只是白费时间。
「你跟那家伙的共通话题是?」
「就是叫石上学弟的一年级生哟。他的笔迹跟我在寻找的笔迹有一点相似呢。」
我这么说,将石上学弟在OAA的个人档案显示在手机画面上。
一年A班 石上京
学力 A (95)
身体能力 D-(25)
灵活思考力 B+(77)
社会贡献性 D (31)
综合能力 B-(61)
「而且他的说话方式和态度让人看不透,感觉也有一点诡异。」
「是哦?意思是在你看来他很可疑?」
「这就难说了。虽然我觉得他是偏清白的灰色地带……但假如这个身体能力的评价并非他真正的实力,他说不定会一口气变得很可疑呢。」
说是这么说,目前也没有确认这点的方法。
「这个叫石上的是清白的哟。」
伊吹同学像是要否定我的推理一般,插嘴这么说道。
「你为什么能这么断言呢?」
「我前天从能够俯视游泳池的楼层没来由地眺望著在玩乐的那些家伙。」
「你一个人?还真寂寞呢。」
「啥?那我不说了哟?」
「我开玩笑的,继续说吧。」
「真是的……因为个头高所以有点引人注目的那家伙映入我的眼帘。他的身材很普通,无论上半身或下半身都没有特别锻炼。他绝对没有在锻炼身体。关于你在找的那个人,你预测是个像天泽或绫小路一样强的家伙对吧?」
「难道说你会去游泳池……是为了寻找有在锻炼的人?」
你总算察觉了?──伊吹同学彷佛想这么说似的耸了耸肩,接著说道:
「强度与肉体一定会成正比。能动的家伙绝对会有结实的身体,而且如果是力气大的家伙,没有锻炼出肌肉就很奇怪了吧。」
如果是外行人的判断还不好说,但伊吹同学好歹是个格斗家。
既然她看见了上半身赤裸的石上学弟,这个情报就相当可靠。
「以你来说,还真是找到了不错的著眼点呢。」
如果伊吹同学的情报正确,他的身体能力无庸置疑地是D-上下。
当然,虽然未必是一开始推理的那种强大的人物……
但似乎可以判断石上学弟完全是清白的呢。
「无论如何,假日也差不多要结束了,接下来就等第二学期开始再继续吧。」
「不晓得要耗到什么时候啊。」
虽然不是不懂她会感到傻眼的心情,但现在还没有任何决定性的证据。
只能暂时勤奋不懈地继续努力。
3
许多学生前往船内设施的时间。
一年A班的天泽一夏则是前往有一名学生在等候的客房内。
「约在这种时间,要是你的室友回来了,你打算找什么藉口?──一般应该会这么说啦,但既然是你,应该算好了他们绝对不会回来对吧?」
那人对这么提问的天泽浅浅一笑,没有回答是与否。
「你明白现在的状况吗?无论是小七濑或堀北学姊,还有龙园学长也是,大家好像都拚命在找你哟。就这样放著不管没关系吗?」
「这样就行了。计画进行得很顺利喔。」
「既然这样,就把那个计画的详情也告诉我嘛──拓也。」
被天泽称呼拓也的人──也就是一年B班的的八神拓也静静地从床上站了起来。
「你也真是学不乖呢,一夏。」
天泽露骨地提防著靠近的八神,连眼睛都不眨地凝视他的行动。
因为可能会在眨眼的那个瞬间遭受到某种强烈的攻击。
「我不会在这种地方动手的。」
「虽然我也想那么相信啦。」
「你的确已经不是White Room这边的人了。所以对我而言你是敌人。」
八神伸出右手,轻轻碰触天泽的浏海。
「你大概是这么想吧……但我甚至没有把你认知成敌人喔。」
「哎呀呀,你还真敢说~」
「开玩笑的。只是你既然已经变成了一般人,我就无法轻率地行动而已。」
「而且我说不定正在录音呢。」
「只是录音的话,就随你高兴吧。」
八神很清楚就算天泽将这段对话录音,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损害。
假如天泽已经完全站在绫小路那边。只要直接说出八神的事就行了。
纵然无法让人相信是实话,也能让他尽最大限度提防八神。
「会叫你来这里,是想确认你真正的意图。你是真心想保护绫小路学长,才会一再妨碍我的计画吗?」
「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喵~」
看到天泽故意说笑,八神笑了笑,将手指从天泽的发丝上移开。
「因为数量多到我懒得指谪了,我就只问关于我被迫变更计画的那一点吧。你为什么要在无人岛考试时妨碍我送去袭击绫小路的栉田与仓地?」
「不用我解释你也明白吧?因为那是对绫小路学长而言很痛的战略呀。我不想让人拍下他跟小七濑与仓地同学这两个毫无关联的人在争执的场面。如果是学长应该能高明地摆脱吧,但就算这样,还是无法避免那会变成很危险的影片。」
「是吗。如果是他,无论对手是七濑或仓地,确实都能轻松应付。但是,只要把他应付那两人的场面记录下来,就能当成一个谈判条件。就算绫小路强硬地从栉田手上抢走平板,他也无法解除密码;要是用物理方式破坏,也会产生其他问题。」
预测到这些行动的天泽妨碍了计画。
「你在生气?」
「怎么可能。我认为以结果来说,变成更有意思的演出喽。而且也知道了他的性格与预测的准确度。明明有差点遭到袭击的迹象,却没有选择搜寻GPS。因为他精准地预测到就算搜寻也只会碍事,才没这么做。一般来说,像七濑那样搜寻GPS,追查仓地或栉田才是常规喔。」
关于这点,回到船上后也看不出他有任何行动上的变化。
「毕竟就结果来说,小七濑跟龙园学长算是踏进了迷幻森林嘛。虽然好像还没有接触,但就算他们之后去逼问毫无关系的宇都宫同学,也不可能有什么成果。但是堀北学姊呢?她好像从拓也写的纸条上获得提示,试图特定出写纸条的人呢。居然让人在寻宝游戏时手写签名,真亏她能想到呢。」
「要是再多给她一点提示,她迟早会查到我这边吧。」
八神一点也不著急,反倒像是迫不及待那一刻的到来。
「也就是说那张『纸』也是你故意安排的吗?」
「那当然也是我的演出喽。希望她能努力查到我这边呢。」
八神在这之后也确实布满了让她用来追查的提示。
纵然不直接问,天泽也能清楚理解这件事。
「那之后呢?要是她发现跟拓也的笔迹吻合,这个情报也会传入绫小路学长耳中哟。」
这么一来,八神就会被怀疑是White Room学生。
「他原本就不信任我这个人,而且我想他也已经察觉我散播的几个谎言了。这种迂回的做法原本也是因为月城很碍事呢。因为月城退出,也没必要这么做了。毕竟在有人准备好的有利状况下击溃绫小路也毫无意义呢。」
「意思是何时穿帮都无妨?」
「就是这么回事。我甚至觉得我直接坦承也无所谓。」
八神从一开始就打算跟绫小路正面较量。
只是如果在准备阶段做出轻率的行动,可能会被月城阻扰。
八神虽然拟定各种计画并听从月城指示,但这些都只是为了争取时间而已。
「但是,无人岛考试也结束了,应该暂时没机会跟二年级生较量了吧?我觉得早点回White Room才是为了自己好哟~」
对于不打算回去的天泽来说,被除名是她求之不得的事。
但对八神而言,那也是他应该回去的唯一一个场所。
「我必须以完美的形式澈底击溃他才行呢。在学习方面无论落后多少都能挽回。」
他笨拙地露齿笑的笑容,跟平常的爽朗态度毫不相似。
「拓也的性格真的很扭曲呢,跟我扭曲的地方不一样。」
尽管感到傻眼,天泽仍接著说道:
「宇都宫同学也真可怜。他明明只是重视伙伴,却为了保护小椿跟拓也联手。他要是知道让C班伙伴退学的人是拓也,一定会生气吧~」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笨拙又重视伙伴的人嘛。只要先让他有一个同班同学退学,他就会心想下次绝对要阻止。他跟不同班的我原本是不可能携手合作的,为了让他跟我联手,最快的方法就是树立一个叫做宝泉的共通敌人。我博得椿和宇都宫的信任,让他们展开不可能成功的战略,确认绫小路的手牌。托他们的福,也能看出绫小路跟叫做坂柳的二年A班领袖有关系喔。」
「啊~有栖学姊好像有来找我呢。」
「她今后也有可能介入我跟绫小路的战斗,得思考一下对策才行。」
「是、是,哎,随你高兴吧。」
八神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已经看腻的天泽一脸无聊似的叹了口气。
八神心情好的时候,就算放著不管,他也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说个没完。
他亲自背负起被发现真面目的危险,比任何人都更享受这种状况。
「演讲之后满足了吗?我可以回去了吗?」
「在回去之前,我不惜找你出来也想确认的是一夏你的意志喔。」
「嗯~意志?」
露出孩子般笑容的八神,瞬间抓住天泽的双手前臂。
「唔!」
一直抱著绝对要避开的打算而保持警戒的天泽虽然没有大意,但无法澈底反应过来。
「是宇都宫,还是我?大家会在不远的将来得知这件事。那时才是起点。」
「……然后拓也要来一场你期望的认真对决吗?」
「要在认知到彼此是敌人的前提下,竞争真正的实力。」
「别做这么迂回的事情,像个男人一样用拳头决定如何?如果是拓也的战斗能力,应该也能跟绫小路较劲吧。」
「除了必要的最低限度以外,我不会使用暴力喔。」
「你还真敢说呢。」
八神拘束天泽双手的力道非比寻常,即使是天泽也无法甩开。
话虽如此,但就算想选择其他手段,在状态并非万全的现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吧。
「我现在会这么做,表示这就是必要的最低限度的暴力──你无法理解这点吗?」
虽然天泽用笑容回应,但她已经在脑海中想像了好几次这之后的发展。
只不过无论反覆想像多少次,都无法找到能打破这种状况的模式。
「今天会叫你来这里,其实是因为我原本打算让你再也无法战斗。毕竟无论怎么努力,知道我事情的一夏今后都只会妨碍到我。你注意到了吗?」
「啊哈哈~可能不好笑呢。」
天泽从正面承受八神逼近的脸庞,开始做好心理准备──
被紧紧握住的前臂突然没了压力,拘束被解除了。
「开玩笑的。」
八神像平常一样温柔地露出笑容,将手搭到天泽背后的门上。
「这玩笑很难笑喵~」
「抱歉抱歉。但我今天原本真的打算击溃你。但我停手了。」
「唔哇,是这样吗?」
八神这样的回应让天泽吓得将身体向后仰,不敢领教。
「因为我听说你已经受到司马的制裁了嘛。你没有反击是正确的。」
「要是击退他一次,只会被加倍奉还而已。我小时候就学到这点了。但放著我不管真的好吗?」
「因为知道一夏会贯彻静观其变的立场嘛。要是我判断你完全站在绫小路那边,早就让你没戏唱喽。」
「崇拜的学长与同期的情谊──要放在天平上衡量实在有点困难呢。」
「你大可放心喔。因为必须赢过绫小路的部分是斗智嘛。我不会对他使用暴力。我退学或者他退学──只会是两者其中之一。」
八神这么说并打开客房的门,绅士地让天泽回去了。
4
过了深夜两点的音乐厅。
我静悄悄地打开沉重的门扉。
宽敞的室内只有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背对著这边。
在彷佛连踩踏地毯的脚步声都会响彻周围的静寂之中,我走近那个人物。
「学生可是被禁止在这种时间离开客房耶。」
「别这么说嘛。倘若不挑这种时间,就没有机会能确实地两人独处。」
「假如被人看见,到时您会负起责任的吧?茶柱老师。」
茶柱丝毫没有要面向这边的意思。
「别担心。教师的夜间巡逻只到十二点为止。」
「如果是那样倒还好。那么,您特地找我出来,是打什么主意?」
「暑假结束后就是第二学期。然后下一个考试也会跟著开始吧。」
「我想也是呢。毕竟去年是直接开始体育祭嘛。」
「是啊。但今年不同,会在体育祭前举办一场特别考试。」
「您把这种情报告诉我没关系吗?」
教师不可能被允许向特定学生泄漏对班级有利的情报。
「还是说下一场特别考试已经开始了?」
「不──不是那么回事。」
也就是说,把我叫到这里还有说这些话,都是茶柱的独断行为吗?正因为我一直觉得她是个平常不会特别关照班级的班导,所以大感意外。
她不知在思考著什么,突然陷入沉默。
一直站在她旁边也不是办法,因此我没来由地前往台上。
平常可以在这间音乐厅欣赏现场演奏的音乐。
大型的高级平台式钢琴就这样摆放在台上。
因为今天也有人在这间音乐厅进行演奏吗?钢琴上没有一丝尘埃。
「月城代理理事长不惜赌上自己的去留,也试图在无人岛排除你。就算你父亲是名人,他固执的程度也堪称异常。」
「我想也是呢。只不过要订正一点的话,就是月城打从一开始就对理事长的位置没有任何兴趣喔。他不过是为了排除我,才利用了那个职位而已。」
「也就是说有那么强大的势力在运作吗?」
我完全无法理解──茶柱这么说,双手交叉环胸。
「您差不多愿意说了吗?」
「……是啊。」
茶柱深呼吸了一下,然后静静地说了起来。
「你怎么分析自己的班级?」
「怎么分析是指?」
「你认为我们班有足以升上A班的实力吗?」
「您居然问自己班的学生这种问题吗?」
「我想先听听看你怎么说。」
这可不只是稀奇了啊。
表示茶柱应该也有什么想法吧。
「说得也是呢,我认为在二年级当中,我们班毫无疑问拥有最大的潜能。话虽如此,就这样放著不管也不可能升上A班。要追上目前以A班身分遥遥领先的坂柳班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喔。」
教师应该很清楚关于这所学校的事情吧。
「我认为最起码的条件是整班能团结一致。然后其中也包括茶柱老师您。」
我这么说,于是茶柱露出惊讶的表情看向了我。她的表情像是在说她自己其实也明白啊。
「我……在你眼中,我看来是怎样的老师?」
真要说的话,茶柱至今一直是以冷酷的态度在对待班上同学。
应该说她像要推开我们,拋弃我们似的度过每一天。
「虽然觉得赢不了,又无法澈底舍弃希望的老师──一言以蔽之就是这样吧。」
「还真严苛呢。」
「您打算利用我的事实与印象,现在也完全没变喔。」
「是啊,你说得没错。」
除非茶柱由衷地订正这个错误,否则她是不会改变的。
「不是因为自己想成为A班,才让学生努力。而是你要为了强烈地盼望升上A班的学生去努力。」
「绫小路……」
「这么一来,答案就会自然而然地浮现。我是这么认为的。」
「……你刚才说我们班有必要团结一致对吧。」
「对。」
「那里面当然也包括你。」
「那当然喽。」
彼此的视线互相交错,茶柱大大地倒抽一口气。
「假如我说要舍弃过去的自己呢?」
她的眼神彷佛在询问我的觉悟。
最好当作在这边的谎言都会被看穿吧。
「如果你说要舍弃过去的自己,我也打算暂且舍弃至今为止的想法。假如你认真地想以A班为目标,我今后也不打算吝惜自己的力量。」
「……这样呀。」
这番话是否能让茶柱有所改变呢?
虽然现在还不晓得这点……
「当你变得能够积极向前时,我们班一定能在真正的意义上开始改变。」
「……说得也是呢。」
茶柱抬头仰望高高的天花板,闭上了双眼。
看来确实在她的内心带来深刻的影响。
我应该就这样离开现场,但这时的我不知何故,陷入一种跟平常不太一样的心情。
茶柱作为班导的评价依旧低落。
但把她当成一个普通人看待时,她的评价略微地开始产生了变化。
远比想像中还要脆弱,彷佛只有外表变成了大人的人物。
我坐到椅子上,打开钢琴键盘盖。
「……你在做什么。难不成你会弹钢琴吗?」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滑动指尖开始演奏曲子。
(插图015)
演奏结束后,茶柱反常地送上掌声。
「虽然我并非精通音乐,但你的演奏很精彩。就算努力练习,我也一辈子都弹不出那种水准的演奏吧。刚才那首曲子的确是──」
这时,在静寂的音乐厅里,后方响起微弱的声响。
茶柱慌张地站起身,转过头看。
从黑暗中现身的是面带微笑的月城。
「是贝多芬的《给爱丽丝》呢。纵然曲子本身的难度并不高,但居然能那般完美地弹奏,真是出色的本领。只有我跟茶柱老师欣赏到这场演奏实在太可惜了。不过目前这个时间是禁止学生随意外出的,你应该知道轻易打破规定是要受到惩处的吧?」
「月城代理理事长,这是……」
茶柱慌忙地想找藉口,但月城温和地制止了她。
「请放心。我已经于今日被解除代理理事长一职了。因为已经确定坂柳理事长会复权,我现在只是没有关系的一般人。我不会向校方报告此事。」
「……可以相信您吗?」
「根本没必要相信我。不过,从我在这里现身的瞬间开始,绫小路同学就已经注意到我的存在。倘若感情动荡不安,也会反应在演奏上。但你的演奏看不出有丝毫动摇……这是为何呢?」
「理由很简单。即使我会受到惩罚,您也无法下达退学处分。因为我跟您的战斗,就只有是否会退学这一点而已呢。特地谴责我未经许可外出并给予惩罚,也没有任何意义吧。」
「就算明白这点,被人撞见不想被看见的场面,一般也会感到慌张喔。你的胆量是遗传自父亲吗?」
「不巧的是我没有被他养大的记忆。」
我关上键盘盖,与钢琴拉开距离。
「一到早上就再也无法跟你交谈了。一想到这点,我就想最后再来见你一面。」
船内四处设置著监视器。
他是经常在确认会拍到我那间客房的走廊影像吗?真是闲著没事做。
「如果我离席比较好,我这就离开。」
「不,你继续待著也无妨。随便让绫小路同学跟我两人独处,反而会对他不利吧。你最好留在现场,以便尽到保护学生的职责。」
月城来到我们身旁后,坐在跟茶柱相隔两个座位的椅子上。
「演奏会已经结束了吗?」
「如果您有话要说,请尽快说完。」
因为知道月城在开玩笑,我催促他有话快说。
「我是不抱希望地来进行最后一次谈判。你是否有提出退学申请书,乖乖回去的意思呢?」
「月城代──先生。您究竟是打什么主意呢?」
听到退学这个关键字,茶柱稍微蕴含著怒气插入月城跟我之间。
「打什么主意是指?」
「您未经许可介入特别考试,企图让绫小路退学。光是那样,原本也是无法原谅的行为。」
「这点你也是一样喔,茶柱老师。你刚才不也夹带私情,想告诉他关于下次特别考试的事情吗?」
虽然不清楚详情,但月城似乎也以他的方式识破了茶柱的目的。
「这行为的确不值得称赞。但我并非为了让他在考试中占有优势,才想告诉他考试内容。」
「或许在你内心是那样想也说不定,但你无法证明这一点。因为我碰巧出现在这里,才能将作弊行为防范于未然。」
「这……」
「而且你的罪状不只一个。你明白的吧?」
目前茶柱的罪状是在禁止外出的这个时间把学生叫出来。
即使是教师与学生的关系,男女独处一室也是不能放过的重点。
月城也能固执地抓住这个些微的破绽攻击。
「要是引起骚动,会伤脑筋的不是我,而是茶柱老师你哟。还有绫小路同学也是。」
假如演变成师生之间的淫乱事件,不是被警告就能了事的吧。
知道的话就别插嘴──这是月城对茶柱的威胁。
「唔……」
完全遗忘这部分的茶柱理解了自己置身的立场,退后一步。
「这样就行了。」
月城始终面带笑容地靠近我,已经逼近到大约两公尺的距离。
「我不会在这边动什么手脚的,请放心。」
「无论什么状况,倘若对自己有利就会行动。我分析出来的你就是这种人。」
「也就是说您对我有某种程度的高评价呢。」
至今我一直勉强逃脱了月城的陷阱。
但是,那终归是因为月城贯彻了还不能称之为旁门左道的做法。
只是非法操控考试、暴力、绑架等等这种程度的行为。
恐怕这个男人要是认真起来,不会只是之前那种程度就了事。
「我不会退学的。」
「虽然遗憾,但也无可奈何。那么,也就是说你会继续留在这所学校生活,直到毕业为止呢。」
「我是那么打算的。只要我没有根据校规遭到退学处分。」
「无论你多想留在这个世界,确实都无从反抗那种处分呢。」
虽然我们在这边彼此都没有说出口,但White Room学生的影子还在周围若隐若现。
「你很聪明,也很强大。你优秀到只要是知道你实力的人,无论是谁都会这么认为。」
最后月城站在我的眼前。
「但无论有多么优秀,终究还是个孩子。你最好理解到那个人是把你这种强大的实力也算进去,才将我送进来的。」
换言之,那个男人也预料到了我会像这样击退月城的未来……?
「如果你想尽可能多度过一天校园生活,最好仔细思考。」
「我会铭记在心。」
浅浅一笑的月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一个人笑了一下。
「不过这所学校意外地很有意思。虽说世界广大,但能在无人岛进行特别考试的,也只有这所学校吧。让我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热中于童军活动的时期呢。」
月城这么说,朝我眼前伸出左手。
「这次真的要就此道别了,绫小路同学。能跟我握个手吗?」
我实在不觉得他伸出的左手只是单纯的道别问候。
我同样伸出左手回握,于是月城看似满足地点了点头。
「那么──改日『再』相见吧。」
月城最后用右手掌拍了拍我的左肩,转身离开了。
「噢,还有,两位记得在五分钟以内解散。要是超过时间,我会向学校报告此事。」
我跟茶柱目送月城离开,直到看不见他为止。
「在意细节也没用,但想不到他会用左手要求握手啊。表示他到最后都对你充满敌意吗?」
一般来说,大多会用右手来握手。
哎,但现代人不会在意这种事情,说不定也不晓得这层含意。
「虽然我不那么觉得就是了。」
「这话什么意思?」
月城毫无预兆地提到他曾热中于童军活动。虽然一般认为用左手握手很失礼,但在童军活动中却是例外。
其意义是──
「请您忘了吧。去思考那男人的想法也只是白费时间吧。」
也很有可能是看起来别有用意,但其实毫无意义。
「我先回去了。」
「说得也是,那样比较好。」
既然已经被月城发现,在这边无视他的警告非常危险。
「抱歉啊。都怪我随便找你出来,才会有破绽让月城代理理事长趁虚而入。」
「我无所谓喔。再说我好像也能看见些什么了。」
在走到出入口时,我没有转头,只是留下一段话给茶柱。
「我刚才也说过,今后我们班会向上提升或向下沉沦,对老师而言并非可隔岸观火之事。您最好先理解这件事喔。」
无论有怎样的特别考试在等著,学生们都只能向前迈进。
能带头引导他们的人,只有各班的班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