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八日星期一,因为龙园他们扬言也要推出概念咖啡厅参战,迫使我们在震惊之余也忙着设想各种对策,但已经下定决心要奋战的伙伴们该做的事情依旧不变。
堀北取得班上同学的同意,提出用一百万个人点数来一对一较量的方案,回答应对龙园提议的赌注。双方同意就算只是一点,文化祭的营收金额较多的班级可以从对手班级收到这笔点数。
不惊慌失措,而是从正面迎战并取胜。
有许多班上同学都具备这种积极的态度,是很重要的好条件吧。
茶柱老师离开教室,一到放学后的时间,我便拿出手机。
然后发现有人回复讯息,随即将讯息已读。
『能够抽出时间。会前往指定场所。』
看来他似乎愿意坦率地前来赴约。
是前几天先搬出关于今后的前提这点奏效了吗?
「唉,清隆,我们一起回去吧。」
「抱歉,我等一下还有事情。」
「咦,是这样吗?这样呀……那么,小麻耶,我们一起回去吧~!」
惠很快便切换心情,转头看向还留在教室里的佐藤。
「我是约不到绫小路同学时的备胎?」
「好啦好啦,别这么说嘛,好吗?」
佐藤虽然这么吐槽,完全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反倒是面带笑容地接受惠的提议。然后还邀了其他几个女生,看起来很快乐地离开教室。
那群女生中也能看到没多久前关系还很紧绷的筿原身影。
与佐藤之间的距离缩短后,惠看起来比以前又成长了一轮。
总之以我的立场来说,如果佐藤能陪惠玩,实在很令人感激。
为了去见被我叫出来的神崎,决定离开教室,前往特别大楼。
毕竟这次的事情不能透过电话和讯息,或是在公众面前谈论嘛。
途中看到二年A班的班导真嶋老师,还有负责其他年级的老师们站在走廊上聊天。
尽管这罕见的光景夺走了我的视线,我仍没有停下脚步。
「茶柱老师最近变了个人呢。」
经过他们身旁时,从教师的对话中听见这样的对话。
「该说她变圆滑了吗?笑容好像也比以前多了。」
「真嶋老师跟茶柱老师在学生时代是同期对吧?那个,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一下──」
看来话题似乎是茶柱老师。
原本觉得如果要站着闲聊,在职员室聊就好了,但如果话题是关于特定的异性老师,或许也难怪他们会挑在这边聊吧。老师们所说的茶柱老师的变化,不用我多说,肯定是因为全场一致特别考试吧。
不只是作为班导,即使是作为教师,茶柱老师肯定也让人感受到她破壳而出的印象。
真嶋老师注意到我的存在,暂且中断对话。
推测应该是他判断让学生听到不谨慎的发言并非上策吧。
「绫小路,你来特别大楼有什么事吗?」
放学后很少有学生会漫无目的地经过这条走廊,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疑问。
「我跟人约好要碰面。因为也想谈些不想被不小心听见的话题。」
听到我这么回答,除了真嶋老师以外的教师们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决定解散,只见他们迈出步伐。
虽然我也能立刻离开现场,但离约好的碰面时间还有些余裕。
「真嶋老师,这下正好。我有点事情想问您,不知方便吗?」
真嶋老师直到最后还留在原地,这也算是某种缘分吧。
「问我?你想问什么?」
「是关于文化祭中没有写明的规则。」
真嶋老师略微露出看似疑惑的表情,但他立刻以教师的身分从正面与我相对。
这所学校是以跟一般高中相差甚大的特殊规则而成立。
校方应当很清楚每一个学生的着眼点会有所不同。
不过如此一来,必然也会出现让人感到在意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你想问什么,总之应该先跟班导茶柱老师确认不是吗?」
他毫不犹豫地向我确认这个前提是否有误。
一般来说,请自己的班导说明规则确实较为合理。
「根据时间与场合,有时请教茶柱老师以外的老师会比较方便。」
「教师这种存在应该公平地对待每个学生。但就算这样,如果碰到同年级的其他班学生,也并非完全不会发生问题。你应该明白这点吧?」
他再次提醒我有些事情等问了才后悔就太迟了。
「我判断真嶋老师不是那种会辜负学生期待的人。」
「既然你这么判断,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他的态度与其说是会回应我的信赖,更像在说:「要信赖我就随便你。」
「那么关于没有写明的规则,你想问的事情是什么?」
我向允许提问的真嶋老师商量关于特殊状况的问题。
即使听到我的问题,他看来也丝毫不觉得吃惊,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为了实现学生的各种希望,校方也准备了没有写明的幕后规则。
所以对于有像我这种想法的学生,真嶋老师并不会感到奇怪。
「的确就跟你想的一样。依照需要去运用那些规则并非不可能。」
「果然是这样没错呢。」
这绝非什么异想天开的事情。
根据班级置身的状况,或者碰上大麻烦的时候,就会出现需要这些规则的案例。
「不过,要说那样是否有效率,我感到存疑就是了。我想你应该明白,如果是在学生之间,那不会有任何问题。不,正确来说是学生们会自己商量好,以免产生问题。你明白我这番话的意思吧?」
「嗯。我想那大概是用不着写明在规则里,且是独立可行的事。」
「没错。当然各自存在着不同的风险吧,但你为何会考虑到这个选项?」
「先做好准备以防万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我这么回应,于是真嶋老师在陷入沉思的同时点了点头。
「先不提是否要运用──吗?说得也是,先理解这件事确实不吃亏吧。」
虽然真嶋老师没说出口,但他隐约看见了从中衍生到营收的路线吧。
「能够确认清楚真是太好了。谢谢老师。」
「无所谓。」
这么一来,在迎接文化祭前需要先确认的事项就少了一件,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吧。
我点头致意后准备离开时,却被真嶋老师叫住。
「绫小路,我想你应该稍微听见了关于茶柱老师的话题……在全场一致特别考试时发生了什么吗?」
「您没听茶柱老师提起吗?」
真嶋老师当然也知道结果,然而关于茶柱老师的心境变化,他似乎有无法理解的部分。
「无关是否有退学者,她变得能够积极向前,面带笑容了。也就是说在那场特别考试中发生了可以改变她心境的强烈事件,没错吧?」
记得真嶋老师跟茶柱老师原本都是毕业于高度育成高级中学,且是同年级。
他很清楚过去发生的各种事情,也难免会感到惊讶。
「这种事不该问学生呢。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
「我知道了。先告辞了。」
我向真嶋老师稍微点头致意后,前往约好要碰面的特别大楼。
1
文化祭正慢慢逼近,但现在还发生了必须同时处理的问题──就是要改变一之濑班。
迈向崩坏的倒数计时比预测中进行得更快。
为了避免那种状况,必须实行必要的措施。
这次我不会与身为领袖的一之濑接触。
我认为现在需要做的,是给她底下的同班同学们带来变化。
不过,这个措施必须谨慎进行。
拥有足以扛下这个任务实力的人,当然只有那个男人吧。
「把你叫到这种地方来,真是抱歉啊。」
放学后,我依照收到的讯息前往指定的场所,只见神崎早已在那里等着了。
他的表情十分严肃,可以确定这种氛围不是要谈什么开心愉快的话题。
「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跟神崎虽然不同班,但刚入学不久就认识了。话虽如此,关系也没有特别亲近。他最近还对我的存在抱持不信任感,真要说的话,我觉得他应该讨厌我。不过未必会因为讨厌对方,就不肯赴约呢。
即使正因为讨厌对方、在提防对方才会有想说的事情,也没什么好奇怪。
更何况是不想被人撞见的会面,感觉那种可能性很高。
「是时候讨论关于今后的事情了。」
「今后?这话究竟是……算了,先不提这些。先让我说几句话吧。」
在我说明来意前,神崎端正姿势。
尽管神崎意料之外的先发制人让我有些惊讶,我仍决定先听他怎么说。
「我最近一直在烦恼。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只是一个人在烦恼。」
化为言语后,他自己订正这么说不对,重新改口说道:
「不,说是烦恼有些夸张,但我每天都在思考自己的行为举止。」
这番话蕴含着不像平常冷静沉着的神崎会有的感情。
我决定在对方要求我回答之前,贯彻听众的立场。
「自己该在今后的校园生活中寻求什么目标才好呢……我是这么想的。」
他并非因为在人际关系或异性问题上受挫,而感到苦恼吧。
这所学校的学生们最应该在意的重点只有一个,就是如何升上A班。
「虽然事到如今也用不着跟你说这些,但我们班赢不了。」
他是指赢不了什么呢?
是指文化祭,还是更后面的期末特别考试呢?
不,不会是那种小事。
而是仅凭一之濑班无法升上A班的现实。
这是察觉到这件事的神崎发出的哀号。
「无论是学力、运动或统率力,我们都绝非大幅落后其他班级。我反倒觉得我们也具备比其他班优秀的部分。但是,我明白了那未必能带领我们走向胜利。」
自己思考然后理解到这件事,接着开始烦恼。跟我想像的一样,成为开端的是神崎。
「我明白你想说的话了。那么神崎,你希望我做些什么?」
如果只是侧耳倾听,表现出能够理解的态度,这是无论谁都能办到的事。
「希望你……给我一些关于一之濑的建议。」
非得是我不可的理由。
很快就出现少数感觉能成为我们共通话题的人物名字。
「不,不只这样。关于我们班今后该怎么做才好这件事,也希望能让我听听你的意见。」
「还真是荒谬啊。而且你竟然问连同班同学都不是的我?」
「……的确呢。」
只要看到神崎似乎很痛苦的表情,就能轻易解析他的心理。
这个男人不是那种会轻易向人求助的类型。
正因为被逼到这种地步,神崎才只能选择这个手段。
不,一开始就连考虑求助的余地都没有。
应该也存在他一直独自背负这个烦恼的未来吧。
「那家伙不会认真倾听我的意见。不,就算是我以外的人也一样。」
「我以为一之濑是个会倾听任何人说话的学生耶。」
「那仅限于和一之濑朝同一个方向前进的时候,事到如今用不着特地说明吧。」
我刻意说了像在试探他的话,但已经不需要这么做了啊。
说得简单好懂一点,倘若向一之濑提出请求,希望她帮忙拯救某人,她会不顾风险也不会背叛,一路帮忙到最后。相反地若是拜托她毫无意义地帮忙陷害某人,一之濑绝对不会协助。
导正邪恶并达成正义──也能用这样的话语形容她这个人。
纵使给一之濑金钱等物品当作回报,都不可能颠覆这个根本吧。
「我不会说那家伙前进的方向是错的,但理想论终归是理想论。」
「需要那种理想论的场面也不少。」
「是啊。进行得很顺利的时候,就算会辛苦一点,我也有奉陪到底的觉悟。」
实际上,神崎他们班的同学一直服从一之濑到现在,与她同甘共苦。
「但现在又如何?大家一直服从一之濑的方针,失去了班级点数。目前已沦落到最后一名,甚至抓不到可以逃脱的线索。」
「你说得还真是露骨呢。这样好吗?让我听到这么多你们班的内情。」
「是很愚蠢的策略啊。」
神崎像是忍不住笑出来一般,宛如在发泄似的低喃。
「即便愚蠢,策略就是策略,现在只有拜托你这个办法。」
神崎将仿佛已经死心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注视着空荡荡的走廊地板。
「我在全场一致特别考试时主张就算要让同班同学退学,也应该把握机会获得班级点数。我投下赞成票试图挣扎,但也是以失败告终。」
虽然对他们班的内情一无所知,即使如此,仍不难想像那幅光景。
神崎为了让班级奋发向上并理解现实,赞成选出退学者。然后他尝试一直投赞成票来改变班上的意识,但是一之濑和其他同班的伙伴,没有任何一人赞成神崎的意见。话虽如此,他们也没有纠缠不休地责备引发叛乱的神崎,而是劝导他一起加油。就算我没有说中,应当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听起来很可笑吧。」
我没有回答,于是神崎像要打破沉默似的低语:
「不管是敌人或同伴,告诉别人这种事又有什么用呢?」
神崎擅自理解成自己不可能获得什么建议。
他看来像是到了现在才想轻蔑自己做出十分疯狂的行动。
「一之濑倾心于你。如果要找个唯一能改变一之濑方针的人,就只有那种特异的存在。她变得只能像这样笔直地去看待事物。」
「原来如此啊。」
为了拯救班级,必须改变一之濑这个领袖的想法与价值观。
因为班级整体的能力无可挑剔,所以这么做确实能看见一丝曙光。
「看来你想改变趋势,摆脱这种停滞状况的心情是货真价实的啊。」
因为事到如今也没必要掩饰,神崎深深点了点头。
不过,必须仔细思考那样是否真的对班级有帮助。
感受到焦躁的神崎看不见的事物。
透过改变一之濑来拯救班级的未来想像图只是假象一事。
假设一之濑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改变,那样真的能称之为成长吗?
就算变成有时会做出无情决定的一之濑,那样就能迅速追上其他班级吗?
为了消除缺点,同时也消除堪称是独一无二的优点。
一旦转往那个方向前进,没人可以保证还能回头。
「我同意有必要改变趋势,但难以赞同你的方法呢。」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能让一之濑行动的只有你而已。」
「这可难说,总觉得还有更适合的人选。」
「我无法想像啊。」
站在毫无头绪的神崎的立场来看,我这番话会让人忍不住皱起眉头吧。
「其实今天在联络你之后,我还找了一个学生来这里。」
「是谁?」
「是你也很熟的同班同学之一。」
「你该不会找了一之濑?」
就某种意义来说,她是让人最不希望出现在这里的人物吧。
「不巧的是并非一之濑。是隐藏着能够改变趋势的可能性的学生。」
「这么说很像在泼冷水,但不巧的是我们班上能够对一之濑提出异议的学生,除了我之外没有别人。这是亲身体验后理解到的事。」
「神崎,你这样才是视野太狭隘了吧。」
「什么?」
「即使一之濑班看起来很团结,但并非在真正的意义上一条心。在东拼西凑当中,也存在着不少因为被周围影响才不得已凑在一起的学生。」
我这么回答,然而神崎似乎无法领会。
这也难怪呢。
那样的学生不会让自己的同班同学轻易看见让人感到不安的模样。
「为什么一之濑班的排名会往下掉,如今面临巨大的危机呢?」
要是沿着错误一直前进,最终会抵达哪里呢?
有必要让神崎他们知道这件事。
「奇怪?为什么神崎同学也在呀?」
姬野以为这里只有我,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虽然比约定的时间早一点,她出现的时机反倒正好。
「姬野?你跟绫小路接触过吗?」
「算是啦。」
毕竟可以说是在学校不曾交流的对象嘛。
不只是神崎,应当大部分学生都会抱持同样的感想。
「我实在很难相信姬野就是你说的适合人选。」
大概能想像到目前为止的校园生活中,神崎对姬野抱持着什么印象。对他来说姬野只是女生中的一人,跟其他同班同学没两样吧。
「我接下来会证明这件事。」
「等一下啦。你们好像在讲关于我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站在被找来这里的姬野的立场来看,难免会感到困惑。
「这是……不,等等。」
我正准备说明时,神崎察觉到某个矛盾之处。
「绫小路,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
「你把我叫出来,究竟是打算说什么?你好像事先就找了姬野过来这里,这样简直像是打从一开始──」
神崎闭上张到一半的嘴巴,轮流注视着姬野跟我。
「什么什么,怎么回事?」
「你早就预料到我今天会找你商量关于我们班的事情……你本身认为应该给我们班带来变革吗?不,我无法理解你这么想还有这么做的意义……」
我把神崎叫来这里,然后他在我开口之前便道出他们班的内情。
姬野在这个时机现身,而且可以了解话题发展这件事本身就很不自然。
「你、你究竟看透到什么地步……」
因为神崎先开启话题,而以意外的形式得知了我的计算。
结果这似乎带来了足以让神崎大吃一惊的效果。
「我们进入正题吧。我来说明今天会找神崎出来的理由。没有必要透过我让一之濑改变。有必要改变的是班级的观念。只要班级的观念改变,就能给一之濑带来变化。」
「……那是白费工夫,我到目前为止已经亲身体验到这点。」
「若只有一个人,的确是那样吧。但如果有两个人?有三个人的话?倘若除了一之濑的所有人都改变观念,全场一致特别考试的结果应当也会产生变化。」
「所有人都改变观念这种事,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啊。而且就算改变了,特别考试的结果会产生变化吗?一之濑直到最后都不会承认退学者的存在吧。」
「的确很难想像总是在为班级着想的一之濑会赞成选出退学者,但这跟特别考试是否会以失败告终并受到惩罚是两回事。」
「先等一下。就算要受到严重的惩罚,一之濑同学也会保护同班同学哟。」
一直近乎旁观者的姬野在这时插嘴。
「在三十九人都反对的情况下,一之濑当真能坚持到最后吗?」
「如果是一之濑同学,一定会坚持到最后。神崎同学,没错吧?」
「我也这么认为,但……这样确实会产生矛盾。」
一之濑会为了同班同学带头奋战。
但假如所有同学都反抗她,究竟会怎么样呢?
这跟即使被迫认知到自己做错了,是否也能坚持投反对票到最后是两回事。
就算一之濑能贯彻到底,之后等着她的是她本身所抱持的自我厌恶。
只会留下自己害全班损失许多班级点数这个事实。
「陷入自责的一之濑能否就那样以领袖的身分完成自己的职责,又是另外一回事吧。」
「那种状况是比现在更糟糕的结局吧。」
「没错,一之濑不会期望那种发展。那么神崎,你觉得实际上会有什么结果呢?」
「你是说假设所有班上同学都跟我一样,抱持着接受出现退学者这件事的想法吗?」
尽管理解到这有些不切实际,还是设想那种情况来模拟情境。
「倘若有三十九人抱着拖到时间到的觉悟一直投下赞成票,一之濑迟早会主动让步,改投赞成票。然后会诱导其他人让自己退学……吧。」
他很流利地这么回答了。
让一之濑退学,成功获得班级点数的班级。
而且还能同时切割一之濑这个善良的束缚。
「那不可能啦。万一变成那种发展,也是坏处比较多呀。」
一之濑脱离一之濑班。
这应该是以前根本不曾想像过的发展吧,但对神崎而言,这是一种解脱。
「当然喽,我并不是想叫你们让一之濑退学。只不过班上同学改变,班级就会跟着改变。我认为应该改变班级的观念,而非改变一之濑。然后要跨出第一步的人就是神崎还有姬野你们。」
「我、我吗?」
「你并非全面赞同一之濑所做的事情。跟那些盲目相信一之濑的班上同学不同,你跟神崎一样能够感觉到疑问,没错吧?」
「这──」
「神崎在全场一致特别考试中表现出反抗态度时,你有什么想法?」
「…………」
姬野陷入沉默并低下头。
「让我听听吧。我也开始想知道你的想法了。」
「我觉得他不可能成功。我们班不会轻易改变。因为我们总是在说些比起自己受伤,更不想看到别人受伤的漂亮话。」
姬野开始慢慢说出自己感受到的想法。
「我觉得神崎同学的反抗只是在浪费时间。希望这种痛苦的时间快点结束,所以我说了……希望他适可而止。」
仿佛回想起当时的事情,神崎暂且闭上双眼,微微点了点头。
「你是听到姬野这么说,才认为她跟其他同学一样吧?姬野是觉得不要违抗一之濑、不可能有抛弃伙伴这种选项,才会做出那番发言──你应当是这么解释的。」
神崎没有否认,深深地点了一下头。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姬野本身对班级的现状抱持着疑问。」
「那么为何不把那种想法说出来?就算不挑全场一致特别考试那时,应该也有好几次机会可以尽情发言才对。」
神崎开始讲起不晓得他们班实际情况的我无法插嘴的话题。
这种话题本来不应该在这里谈论。
因为让我这个局外人听见这些事,一般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
然而,现在那种现象却逆转了。
正因为有我在、正因为在这里,才能够让姬野做出承诺。
换言之,倘若现在错过这个机会,又会倒退回没有任何变化的一之濑班的日常。
「唉……」
姬野的双眼不像神崎那样表现出各式各样的感情色彩。
「你别讲得那么简单啦。」
仿佛吐露出来的叹息,姬野像要逃避似的移开视线。
「就算我不回答,你也明白吧。我们班只有庞大的同侪压力。即使我觉得是白色,只要多数人说是黑色,就会变成黑色。是否正确根本没有关系。明明是这样的班级,少数派的发言怎么可能有意义。自己觉得是白色的东西,在被人说服而改口说是黑色之前会一直遭到围攻,特地让自己陷入那种状况也只有痛苦而已。所以我至今一直什么也没说,今后也不打算说什么。」
「但你不说出来,白色就永远是黑色。」
「那样就行啦。我会接受别人擅自下结论说是黑色的主张。因为就算这样,在我内心认为的颜色也依旧是白色。」
姬野的态度毫无霸气,宛如在表现这就是他们班目前真正的模样。
「神崎同学也是在强硬主张之后,感到挫折了对吧?那是因为你明明相信是白色,却被其他人硬是改写成黑色的关系。那样真的很让人受不了呢。」
为了避免白费工夫,姬野主动选择随波逐流。
不,不只是姬野会这么做吧。
感觉这也能套用在一之濑班的其他学生身上。
「希望你别把我当成伙伴。不好意思,我没办法变得像神崎同学一样热血。」
姬野像是要远离逼近自己的神崎一般,往后退了一步。
「班级维持目前这样真的好吗?」
神崎一开始断定姬野跟其他同班同学没两样。
但回过神时,他已经不再透过我,而是自己拼命地想让姬野与他对话。
「在说好或不好之前,对我而言更重要的是保护自己这件事。没办法跟任何人成为挚友,但是也不会跟任何人闹翻。有时会接到邀约,也有没人找的时候。我不想破坏这样的距离感与氛围。」
如果可以避免纷争,那就是最好的做法──姬野这样的主张也并非坏事。
可是那样的话无论经过多久,班级都无法向前迈进。
「假如神崎同学的主张在班上有超过一半的人支持,我也会站在你那边,这样就行了吧?」
姬野断言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打算站在少数派那边。
「咕……!」
从这番话中可以感受到她的真心话与不情愿。
倘若与神崎一起造反,等着姬野的是多数派名为怀柔的攻击。
直到姬野舍弃自己的想法为止,多数派都会不断重复那种怀柔攻击吧。
「我可以走了吗?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毕竟说出去也只是自己会伤脑筋嘛。」
对于打算离开现场的姬野,神崎会怎么做呢?
倘若就这样目送她离开,结果他们班还是不会产生任何变革。
「……先等一下。」
「我不想等耶。」
「原本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但是我自己正准备进行一个重大的决定。」
「什么意思呀?」
「我并不打算一直陪着一之濑和现在的班级一起沉沦。」
神崎将他至今从未说出来的想法化为言语,告诉姬野。
「也就是说……你要背叛班级?」
「我不否认,因为一直待在赢不了的班级也毫无意义。」
假如神崎离开,肯定不会升起反叛的狼烟。
因为在目前的环境下,能够走在一之濑班前头的学生,恐怕只有神崎而已。
「我并不是想威胁你,但还是先告诉你这件事。」
就算神崎用某些方法离开一之濑班,对姬野个人而言也没有影响。
不过她也明白那样班级就会失去浮出水面的契机吧。
姬野为之动摇,明显地表现出与之前装酷的态度截然不同的反应。
「姬野,那样就行了吧?」
「你太狡猾了吧。那样根本是威胁嘛……」
「也可以那么解释呢。」
姬野有可能会告诉一之濑他们,神崎出现背叛的预兆。
姑且不论一之濑,其他班上同学可能会设法限制神崎的行动,避免让他拿到转班的权利,揭露这件事只有风险而已。
这是神崎的赌注。无论他是说真的抑或只是在虚张声势,都没有关系。
「──你是认真地打算改变我们班?」
「或许不能说是值得高兴的事,但绫小路说的话是正确的。我想相信靠我们亲手改变一之濑这件事,会开拓出拯救我们班的道路。」
「但是我……」
姬野紧紧咬住下唇,用力闭上眼睛。
要是站在孤立无援的神崎这边,姬野便无法避免被人白眼看待。
神崎也很清楚那并非姬野期望的事情。
尽管如此,还是必须有人去做。
「……我也……如果能赢,当然想赢呀。」
神崎率先表示自己有可能会消失,让姬野打开内侧的锁。
她并没有完全舍弃让班级产生变化并获胜的可能性。
只不过,目前还只是解锁而已。
「既然这样,只能现在立刻采取行动,不对吗?」
如果姬野这时也不肯行动,神崎就真的束手无策了吧。
纵然不想那么选择,也只能转换方针,将目标改成借由转班来获得胜利。
另一方面,倘若不是多数派,就无法主张黑色是黑色的姬野便确定会败北。
「我明白你想说的话了……但是还──」
「你应该不会是想说我们还有可能靠一之濑的方针获胜吧。」
神崎抢先说出来的这句话,深深地刺入姬野的心。
002
她没有将说到一半的话继续说下去,只是紧紧地闭上双唇。
「你不想在A班毕业吗?」
这句话宛如矛一般刺进姬野内心。那是伴随流血的沉痛伤口。
「如果能在A班毕业,我当然也想那么做啊!」
仿佛要撕破喉咙的呐喊响彻走廊。
姬野这应该比预料中还要大上好几倍的音量,让神崎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但是照目前这样下去,不管怎么想都办不到!办不到啦!」
姬野让感情爆发出来,如此呐喊:
「神崎同学你也知道吧!」
「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只能现在立刻采取行动啊!我不想输给其他班级!」
虽然音量远远不及姬野,这次换姬野被难以想像是神崎发出的高分贝音量吓到。看到姬野有些滑稽地不知所措、感到畏惧的模样,我更加确信了一些事。
姬野首次展现出自己真实的一面,还有神崎孩子气的一面,以及一之濑班应该有不少学生都只有表面上的交情。
经过一年半的时间,堀北班有许多人都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以模范生的自己为优先,毫不在乎其他人退学的人。
不会念书和与人沟通,立刻使用暴力逃避现实的人。
为了在阶级制度中往上爬,寄生权势的人。
为了消除自己的过去,企图让伙伴退学的人。
这些内心具备弱点的学生们堕落到谷底,然后再爬上来。现在有一部分的人甚至还展现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成长。
「……原来神崎同学是这种感觉的人呀。因为你平常总是很冷静,我吓了一跳。」
「……我也一样,之前都不晓得姬野原来抱持那样的想法。」
一之濑班应该没有碰到像堀北班那种简单易懂的苦难吧。
看到有人因为跌倒擦伤,就会热情地帮忙看护,然后从两旁扶持守护受伤的人,以免他再次跌倒。如果有学生手受伤,就换其他人轮流帮忙照护。
没多久后学生们便会理解到一件事──因为其他人会担心,必须多加小心才行。
为什么会跌倒?为什么会弄伤手?
其实明明有更痛的地方,但为了不让人担心,只好保持沉默,独自背负伤口。
像这样逐渐构筑而成的,就是只有表面交情的一之濑班。
「你们在真正意义上成为伙伴的时候到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我对两人这么说道。
「不过,我们该怎么做才好?该怎么做才能向前迈进?即使姬野是能够改变观念的人,倘若无法连接到下一个人,就毫无意义。」
「没有必要急着知道答案。你们要从现在开始两人一起试着寻找。」
「寻找……找什么?」
「就是跟你们一样,将真心话藏在内心的学生。」
即使一个人找不到,倘若两个人一起商量,视野就能拓展好几倍。
多了另一个人的观点后,应该会有许多新发现吧。
「假如……找到了一个人……?」
「很简单,接着就是三个人一起寻找,然后让伙伴变成四个人。只需重复这样的行动。」
最终,小小的火种会开始转变成巨大的火焰。
然后一之濑也会明白。
明白班级准备改变这件事。
「现在还不迟。你们要变强,然后在期末考试打倒堀北率领的班级给大家看吧。」
倘若能办到这件事,升上三年级时他们应当还残留一丝在A班毕业的希望。
「……要怎么做,神崎同学?」
「有必要做好比想像中更费力的觉悟。不过……并非办不到。」
既然看见姬野这个真实例子,就算撕破嘴,也不能再说班上不存在这种人。
另一方面,姬野应当也在近距离确认到神崎坚定的意志了。
「我们希望在A班毕业的想法是一样的。虽然目前为止还无法对任何人说出口……」
无论是怎样的过程,姬野的想法都传递给神崎了。
「是、是啊,我们的目标跟当初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啊。」
两人接下来会踏出仿佛幼童般的一步。
「那个呀……听到绫小路同学说的话后,我想到有个人让我有点在意。在这之后如果方便,要不要试着见那个人?」
姬野的提议让神崎用力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发展不是身为第三者的我可以介入的领域。
「绫小路,这笔债我会在期末考试时还你。」
意思是他们会在期末考试获胜,然后获得升上A班的挑战权,就是在回报今天的恩情吗?
「神崎,堀北班很棘手喔。」
「是啊……抱歉,我要走了。因为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了。」
姬野也点点头,然后拿出手机,跟神崎一起背对我迈出步伐。
虽然也担心过那两人不知能有多大的改变,看来他们说不定会发挥比想像中更大的成果。
或许他们真的会在期末考试打败堀北班也说不定。
无论事情如何发展都不影响我的计划,但这下多了一个乐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