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问

O县立社会教育综合中心,九重青少年之家。

这个设施距离丰野重县约两小时车程,坐落在九重山脉群山之一的下泉水山山脚下,被海拔935米的山峦包围着。

设施周围环绕着牧场、森林和温泉,出现兔子、狐狸、狸猫或鹿等野生动物也并不罕见。这是一个旨在通过团体住宿体验、自然体验、环境学习之类的活动,让孩子们健康身心、陶冶情操的社会教育设施。

丰野重高中二年级学生乘坐的四辆大巴陆陆续续地抵达了停车场。

五月。新学年开始不到一个月的这个时间,丰野重高中每年都会举办旨在让同学们加深感情和睦相处的两天一夜合宿活动。

而今年二年级学生的合宿场所就是这里。

“大自然!太棒了!来大家摆好姿势!茄子!”

照相小哥迅速发挥起了自己得意的特长,咔嚓咔嚓地狂拍了一通。仅仅是因为平日里总隐藏在云雾后面的山峦现在能够清楚地看见这一点,多少也能让人理解这种想要拍照的心情。

丰野重镇确实算是乡下,不过跟这里比起来简直就让人觉得是都市了。到达以后,把行李往住宿设施里一放就立刻去爬山的学生们,开始还很不情愿,一转眼就被镇上看不到的大自然的风景所吸引,双眼熠熠生辉。

之后的各种活动,都是按照重新分好的小组来行动。因为人数和男女比例的关系不同组之间会有些不同,不过基本上都是三男三女的六人组。

论所在的A班四组就是正常的六人组。因为是按照学号顺序分组的,本来在教室里就坐在相邻的座位上,所以在某种程度上组员们已经打成一片了。

除了一个人。

落在一团和气的五人集团之外,一个人在后面跟着的人——不用说,就是瑞平进。

合宿中,学生们要穿学校指定的运动服。当然进也是这样,不过她依然在头上戴着兜帽,像是用头巾把头整个包起来了一样。平时戴的白色手套也换成了劳动用的手套,看起来就像个来采摘野菜的老婆婆。

同组的五名同学都是第一次和进同班,并没有人特别讨厌进。特别是女生还勇敢地想要和进交流。

“瑞……瑞平同学,要吃糖吗?我带了很多过来……”

进面无表情(虽然这么说,不过是隐藏在刘海和口罩下看不到而已)地摇了摇头。

“啊……不要啊……很甜的啊……”

女生A勉强挤出笑容,把糖放进了自己嘴里。

“啊……瑞平同学快看!有只鸟好可爱!那是什么啊!”

进面不改色地拿出了机器,取下了工作手套。原来她在工作手套的下面还戴着平时一直戴的白手套。可能正因为带着工作手套没法进行操作,考虑到这一点的进特地戴了两层手套,保护得这么彻底令论也感到目瞪口呆。

特地取下手套是想要说什么呢?

<那是暗绿绣眼鸟。>

“这……是这样啊……你还特地……对不起啊……”

向进提出不能用是和否来回答的问题就意味着要让她使用机器。女生B感到自己有些做过头了。

看到她们被那么对待,男生们也好像觉得不能放着不管了。

“瑞平同学挺博学的呢!下次能教教我吗?”

进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也……也是呢……抱歉……”

看到男生A壮烈牺牲了,剩下的男生B也做出了勇敢的举动。

“瑞平同学,虽然现在说有些迟了,你是不是累了?我拉着你走吧?”

男生B说着,伸出了手。噢!其他的组员们一时间也都兴奋了起来。

进毫无表情地取出机器,迅速操作起来。

<请不要碰我。>

“……抱、抱歉……”

就这样,第一回·与瑞平同学成为好朋友大赛,以四人搭话三人被拒的惨淡结果收场了。

清爽的山间空气变得沉闷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沉淀下来了一样。论轻轻叹了口气,放慢脚步,想让后面的瑞平追上来。

“呐瑞平。”

差不多该追上来了吧,论将头转向一边说道,但是进并不在那里。

回头。

进把脚步放得更慢了,跟论保持着距离。

论也再一次放慢脚步。

进走得也更加更加缓慢了。

论站住了。

进也停住了。

论向进所在的方向走去。

进开始后退。

“咕!”

进在后退的时候没有看着身后的山路,所以脚绊到了后面的树根上,身体开始向后大幅度倾斜。

论赶紧冲了过去,将手伸向她。因为手上戴着工作手套所以不用担心会直接接触到。

经常锻炼的身体这时候就很靠谱。论稳稳地抱住了进的腰,没有跟她一起倒下去。

一直注视着这边的同组同学们,发出了轻微的欢呼声。

不过之后,他们看到论被进用力推开,又发出了“啊啊”的叹息声,再一次回到了沉闷的氛围中。

登山结束后是使用屋内研修设施的交流活动,再之后则是使用多功能运动广场的体育活动。照相小哥依然四处活跃着。

展示出超群运动天赋的论被体育活动的委员们热情邀请着,很受欢迎。而进则不参与任何可能会碰到别人的活动,现在,组里的成员们也懒得再积极地纠缠她了。

在组里论自然而然地就成了进的负责人。因为无论进怎么拒绝,论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继续试着跟她交流,进大概也是拒绝得有点累了。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跟论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距离。

直接接触的话就会使【空间】发动。虽然并不确定就是这个原因,不过论估计应该没错。这样的话,只能不让他人随便靠近了……论是这样认为的。

休息的时候,看到一个人抱膝坐着的进,论根据经验选择了一个安全的距离,在进的身边坐下了。

要是平时的进,现在可能会站起来逃跑,不过现在的进已经累了,就那样一直坐着。

自从在学校的午休时间第二次进入那个【空间】以来,已经过去两周了。

这段时间里,为了尊重晴希“让我稍微考虑一下”的意见,论没有追问进和晴希任何有关【空间】的事。

对进和晴希来说,自己还只是个普通的同级生。冷静地思考一下就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能让她们说出秘密的对象。

那首先就一点一点地来了解吧。

“要一起玩吗?”

<不必了。>

“好吧。”

不会强求。也不会打听【空间】的事。

论只是在边上静静地坐着,悄悄用余光瞥一眼进的脸。他想,她到底是用怎样的目光看待那些四处玩乐着的同学的呢?

不过,被那像是隐藏心思的面纱一样的刘海遮挡着,无法看见进的眼睛。

运动时间结束后,大家要到屋外的炊事屋做晚饭。

晚饭是事先说好的咖喱。论和另一个男生负责生火,去取了木柴回来的时候,看到进不知为何站在火炉的边上。

“……怎么了?生火是我们的任务吧?”

论猜想是不是被同伴们排挤了?虽然他们都挺友善的不过终于还是忍不了了吗?

进取出机器回答道:<淘米的时候他们让我把手套摘下来。>

“那肯定啊。”

一瞬间,论觉得这会不会是瑞平的冷笑话,然后立刻就否定了。肯定是她在是脱掉手套还是不再负责做饭之中选择了后者吧。

“啊—,那……那我去做饭吧,瑞平同学和论一起生火吧!呐?就这么定了!”

男生说完,也没给他们回答的机会,放下木柴就逃也似的离开了。虽然是被强迫着接受了,不过对论而言这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好机会。

“……生火,要试试么?还是想看我做?”

论轻轻地把木柴拿了起来,带着“要不要一起做”的言外之意问道。

<我来工作。你把木柴放下然后离远一点。>

论对她选择的这句像是进行赎金交易一样的话耸了耸肩,把木柴放在地上,照她说的向后退了三步。

进在白手套上再戴好了工作手套,经过一番苦战解开了木柴的捆束,从里面拿出了相当粗的一根,想用火柴点燃它。

但是她好像不知道怎么让火柴着火,低着头用左手拿着的木柴在右手拿着的火柴上摩擦着。

“……你不会用火柴吗?”

进停下了动作。

虽然她没有回答,不过很明显论说对了。是不是应该承认这一点然后向自己请教呢?她可能正在心里激烈地挣扎着。

“是这样的,你看着。”

论拿起火柴盒,用火柴在边上擦了一下就点燃了。进很感兴趣地盯着。

“好了,你试试吧?”

说着,论把火柴盒放在了进的面前。进慢慢地拿起火柴盒,小心翼翼地模仿着论的动作。

经历了好几次失败后,火柴终于发出了细微的声音,燃烧了起来。进慌张地来回看着火柴和论,就像是小动物一样。

看着这样的进,论觉得她真的是一个公主。

与进相遇大约一个月后,论知道了一点有关她的事。

瑞平进是O县引以为豪的第一大电子器械制造商——瑞平电子社长的千金。

瑞平家是确实支配着丰野重镇一带的地方财阀的一部分,与本地的政界和商界都有着紧密的联系。尽管进在学校里穿着奇装异服,老师们也没有说什么,想必与此有关吧。

这种家庭里的小姑娘,自然也没有用火柴给木柴生火的机会吧。进把点着的火柴靠近了巨大的木柴,烤着一端。当然,木柴点燃之前火柴就变得很短了,差点就烧到了工作手套的指尖。

“……不可能一下就能点燃那么粗的木柴的吧。交给我吧。”

论从进的手中拿过木柴。进像是被弹开一般把手拿开了,结果用力过度向身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没事的,我也戴着工作手套呢。”

知道反正会被拒绝的,论也就没有打算去帮她起来,只是接着平静地进行生火的准备。

他把报纸和枯叶堆成一堆,再在上面叠上几根细树枝,然后将报纸点燃。

“如果细树枝点燃了,再加上稍微粗一点的木柴。再次点燃之后再加更粗的,就这样一点一点逐渐加入木柴。明白了吗?”

进点了点头,盯着炉子里刚点燃“啪啪啪”地响着的火苗。

“那你这样试试吧。”

每个班分到了两个炉子。论看着她模仿着自己的操作,给另一个炉子生火,才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跟进完成了正常的交流。

之后两人暂时都没有说话,各自往炉里添柴。

各自看护着火炉的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平时难以想象。

现在的话,稍微踏进一些她的世界大概也没问题。

论想着,想要跟进搭话的时候。

“啊,找到了!喂——论——”

论听到自己的名字便回头一看,结琉天真地挥着手向这边走来。论与结琉在不同的班,所以当然分组也不一样,从早上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仔细一瞧,她身后跟着的晴希,正朝跟进坐在一起的论投来了充满戒心的目光。

“你们俩为什么在一起啊……进,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进干脆地点了点头,站起来和论拉开了正常的距离。这一刻,论感觉像是已经亲近了的猫又离开了自己一样,有些沮丧。

“你们俩怎么来了?自己的组没什么事吗?”

“做个咖喱不需要五六个人吧。蔬菜我都切好了。”

“你们一起来的吗?不知不觉间关系就变好了啊。”

“哈?才没有关系好呢,是她自己要跟过来的。”

“啊,原来你在啊?太矮了不好意思没看见啊。”

“啊?你丫有种再说一遍……”

“干啥啊?想打架啊?我打到你哭你信不信?”

好像关系确实不怎么样啊。两个人隔着15厘米以上的身高差相互瞪视着,心怀和平主义的论心怀正义地把她们拉开了。

“你们俩快住手。好不容易来参加个加深友谊的合宿,就不能成为好朋友吗?对了,结琉你过来有啥事吗?”

“邀请你去约会。吃过晚饭洗过澡之后是天体观测活动对吧?那时候,我们两个溜出去吧?”

这个研修设施里有天文台,配有一台200 mm口径的天文望远镜。因为没有办法让所有学生都使用,所以只有在白天的定向越野中取得好成绩的十个组才能使用。其他的学生则是享受打着“在外面用肉眼观赏星空”旗号的自由活动时间。

“那个时候也是分组活动的吧?而且我的组是要使用天文台的哦?”

“没有人会遵守规定的吧。天文台每个组也就用十分钟?只要那个时候在组里不就好了么?”

“唔……唉也行吧。”

一般来说,论没法拒绝结琉的邀请。结琉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在两人身边,晴希靠着进在窃窃私语,不过论完全听不到她们对话的内容。论和进之间近到难以想象的距离让他感觉到自己和她也有了紧密的关系。

论渐渐减小着这距离,对二人提案道:“你们俩也想翘班的吧?要不我们四个人一起聊聊吧?”

“……如果是想谈那个的话,还是……”

“不,不是那样的。只是单纯地想加深一下同学之间的友谊。”

其实目的是构筑友好的关系,最终能让她们愿意吐露出那个【空间】的秘密。但这也可以说是单纯想要加深友谊。

“啊——……”

晴希挠着头正打算开口的那一瞬间,伴随着唐突的快门音,闪光灯发出了炫目的光芒。

“哦,发现瑞平同学!抱着木柴的姿势也很好看哦!跟朋友们一起来,茄子——!”

“不是告诉你不要随便拍照吗!”

“咕呜!”

突然现身的照片小哥,被晴希用姿势优美的回旋踢迅速解决了。可能她确实有空手道的心得。不过没有对相机出手这一点说明晴希还是保持着理性的吧。

与论同一组的组员们从准备处带着炒锅和汤锅过来了,应该不是跟照相小哥一起的。

“喂——论,火点燃了吗?”

“那边好像准备好了啊……好了,你们也快回去。来栖,刚才说的别忘了。”

“……呃,我考虑一下。”

“论,一会见啊。”

结琉和晴希分别跟论与进挥手告别。她俩刚走,组员们就到了,把锅和釜平稳地放在生好火的炉子上。一旁倒下的照相小哥,麻利地按下了快门。

大浴场一次只能容纳三十人,没有特别规定使用时间,在睡觉前可以自由使用。

因为白天参加了很多运动,所以很多女生都迅速地解决了晚饭然后先去洗澡了,悠闲地吃完了晚饭的结琉进入浴室的时候空间已经相当宽敞了。

用流水浴池里的热水冲了一下身体的结琉坐在了淋浴头前。她环视了一圈浴室想看看有没有熟悉的人,不过因为没戴眼镜所以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看不太清楚脸。

【流水浴池:不断有新鲜的热水流进浴池,浴池里满了水会溢出流走,不会再返回浴池中,从而保持水质。——译者注】

唉算了。她刚开始洗头不久,边上的位子上就来了个女生。

结琉偷偷睁开眼睛看了一下那个女生的身体。与矮小的自己相比,她的手脚都纤细而修长,腰部也非常紧致。大概是经常运动的吧。

最令人在意的,是那一对令自己望尘莫及的丰满的胸部。那在年级的胸围金字塔中也是位于顶端的吧。

结琉诅咒着命运的无情,迅速地洗了头,将热水桶里的热水一口气全部冲了下来。她并没有哭,只是洗发露进到眼睛里了而已。

结琉转过头去,想见识一下拥有这令人嫉妒的身体的到底是什么人。即使没有戴眼镜,在这个距离下脸也是能看清的。但是,怎么看都没有印象。不对,好像略微有点熟悉……

对方也意识到了这边毫不遮掩的视线,转过头来与结琉对上了目光。不过对方好像也不认识结琉一样,她们就那样短暂地默默看着对方。

最后,还是对方先认出来。

“……啊,是你这家伙啊。”

听到声音,结琉终于知道那是谁了。

旁边坐着的是放下了马尾辫的晴希。

“是因为我太小了所以看不见吗?”

“不是,我没戴眼镜啊。所以没认出来。”

“啊这么说也是。”

“你倒是还能认得我啊,我明明都把马尾解开了。”

“才不认得呢。我是靠声音认出来的。”

“啊。”

之后,两个人默默地开始擦洗身体。两个人都觉得没有必要硬要找话题,不过结琉忽然发现应该在晴希身边的那个人并不在。

“……对了,那孩子,瑞平同学,洗澡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在那件事之后结琉听论说过一次关于【空间】的事。既然自己也亲身体验过了,也就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

据论所说,碰到进的皮肤就会导致【空间】被发动。这样的话,当然就不能跟大家一起洗澡了,不过,女高中生运动后却不洗澡,这种事更加难以想象。

“她之前在小浴室冲过澡了,我在旁边盯着不让任何人进去。”

“你就像个仆人一样呢……睡觉的时候呢?”

“我们俩会偷偷潜入空房间一起睡的。”

“你们高兴就好。”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讽刺的味道,不过结琉倒是真的觉得还挺有趣的。

她想起了小时候,跟论一起两个人偷偷跑到壁橱里睡觉,结果早上起来的时候大人们发现两个人不见了而骚乱了好一阵。两个人也因此被一起训了一顿。

结琉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而晴希意料之外地用很正经的声音回答道:“进本来想请假不参加合宿的,是我说服她过来的。这毕竟也是一种美好的回忆啦。”

这句话传达出了晴希真的是很珍视进这一事实。

“你做得很好啊。不过,这样如果还是你们两个一直在一起的话,也没什么意义吧?”

“…………”

“想不想接受论的邀请?和刚刚认识的同学在合宿的夜晚溜出去看星星,这一定是很棒的回忆哦。”

晴希没有立刻回答,把身上的泡泡冲掉以后走向了大浴池。结琉也跟着她泡了进去。

晴希感到非常地舒服,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又开始了对话。

“……对话又会回到那个上面吧?”

那个。当然是指【空间】。

“谁知道,那要看论和你们了。”

“我知道忘掉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并不太想说这件事,能请你们不要再提了吗?”

“我倒是无所谓啊。”

晴希很诚挚地回答了,所以结琉也真心地回应她。

“可是论是想要知道答案的。”

这就是结琉会纠缠进和晴希的全部理由。

“我可以为了论做任何事。这种心情你也了解吧?”

没有回答。不过,正如结琉所言,晴希很明白结琉的心情。

晴希也可以为了进做任何事。

正因如此,现在结琉和晴希的利害关系绝对不一致。

“我听论说过,瑞平同学在班上好像被孤立了诶。你也认为这样不是很好吧?”

“……”

“如果你们不想说的话,论不会强迫你们的。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们的秘密,所以,成为好朋友也没有什么害处不是么?”

晴希沉默着,表情有些沉重。她知道结琉说得对。

结琉并没有催促她回答,而是体会着温泉的舒爽,眯起了眼睛,发出了一声软软的叹息,悠闲地想着要是露天温泉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不知是被结琉说动了还是温泉的作用,晴希卸下了心里的重担,肩膀放松了下来,表情也舒缓了。

“……一般的人被进那么冷淡地对待的话,是不会再接近她的……那家伙真是奇怪啊。”

“这句话可别跟论说啊。别看他那样,他可是很容易受伤的哦。”

“这可看不出来啊。”

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这只是小小的,不过确实是第一次,相互之间的笑容。

“我明白了。我去跟进说一下,四个人一起聊天。”

“嗯。”

“只是作为同学的聊天,那个事情是不会说的哦。”

“那不是挺好的嘛?”

结琉轻松地回答道,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晴希目不转睛地盯着结琉,然后嘟囔了一句:“……话说你啊……”

“嗯?怎么了?”

“身体还真是有点贫瘠啊……”

“……你让给我一半啊。”

“嗯~呀!”

带着怨恨的眼神,结琉猛地一把抓住了晴希丰满的胸。

夜。

繁星满天的夜空对于身为乡下人的论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东西。

不过像这样,在与平时不同的地方、在与平时不同的情况下仰望到的星空,会在心中激发出与平时不同的感慨。

闪烁的星光令人沉醉。那一个一个的星星像是在问:“为什么你们几个会躺在那种地方呢?”论忽然感受到了一种不能呆在这,必须要到什么别的地方去的冲动。

因此,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论他们四个碰头后就离开了住处,朝白天玩过的体育广场走去。

澄澈的夜空中挂着一轮接近圆满的明月。明亮的月光洒满大地,这时候出去走也不需要带手电筒。

论和进两个人离组的时候,留下来的组员们纷纷猜测他们的关系,顿时,明显带有高中生特点的八卦满天飞。

“诶!?你们两个要离开?!有奸情~”

“论你这家伙明明有未婚妻了还勾搭别的女生?!”

“难道说瑞平同学平时的态度是在守节吗?”

“啊~我们是电灯泡啦,打扰到人家了了啦!”

不过对嘴上不饶人的组员们,进并没有表现出腼腆的态度,而是特地拿出了机器“斩钉截铁”地说:<那是不可能的。>

“……也、也是呢……”

“我先说明啊,结琉也要一起去的。”

“十分抱歉……有点蹬鼻子上脸了……”

他们今天第二次的道歉,不知不觉变成了敬语。

很巧的是,论的组是第一个使用天文台的。晴希的组也有资格进行天体观测,不过从论的组结束按顺序到她们进去之前有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所以为了避人耳目他们来到了体育场。

因为各种原因而聚集起来的四人,想着要到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去,便决定去攀爬体育场上最高的“攀登九重山”。那是一个大约四米高、像个台子一样的游玩道具。其中一面是斜壁,从狭窄的落脚处垂下来两根绳子,另一面则完全是绳索结成的网。

论和晴希先从斜壁这边安全地爬了上去,结琉和进则从另一边的绳网处平安地攀登成功。最后,论和晴希分别把自己的伙伴抱了上去。

四个人在长方形的屋顶横着坐成一排。最边上是进,之后依次为晴希、论,另一边是结琉。

四人呆呆地仰望着星空。

“呐,论,望远镜怎么样?”

“嗯,确实很棒啊。月球表面的环形山都看得很清楚。”

“有兔子吗?”

“你丫是傻瓜吗。”

“你这家伙就不能更有童趣一些吗?”

“别吵架。月亮在看着呢。”

“环形山,在这里看不见呢。”

“你这家伙是傻瓜呀。”

“你丫能不能有点情趣啊。”

“别吵架。星星们也在看着呢。”

“诶进……哎哟……”

“怎么了?”

“嘘——”

晴希将食指立在嘴前。论和结琉向左边一看,进正靠在柱子上打着盹。

“看来是真累了……抱歉,能不能稍微小声点说话呢?”

论和结琉无声地点了点头,两人都觉得也没必要非得说话不可。在同一个地方渡过同一段时间,心的距离也会缩短。

三个人再一次痴迷地望向夜空。

除了虫子们的合唱演出,周围是一片柔和的静谧。偶尔会有学生们的笑声从宿舍方向传过来,让人觉得自己像是从现实世界脱离了一样。

这时,论发现在夜空的一角,一颗流星一闪而过。

“啊,刚才……”

你们看到流星了吗?将头转向左边,正打算这么问的论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靠着柱子睡着了的进,身体正向外边倾斜。

坐在最边上的进更靠外的地方,也就是,朝着四米之下的地面。

“瑞平!”

论大喊一声站了起来,同时将手伸了过去。可是因为中间隔了个晴希所以够不到她。

注意到了这一严重事态的晴希也慌忙用手将进的身体搂住。她确实抱住了进的身体,不过醒过来的进惊慌地紧紧抱住了晴希的身体,结果失去了平衡,两个人的身体一起向下滑落。

论没有丝毫犹豫,朝那边扑了过去。

他猛地抱住向四米之下的地面落下去的进和晴希的身体,然后蹬了一下柱子改变姿势,让自己的身体处在下方。

“论!”

听到了结琉的叫声。

然后在坠落的冲击到来之前,论的世界就变暗了。

<欢迎来到【状况空间】!>

“……原来如此。”

论只感觉到了一瞬间的混乱,立刻就明白了状况。

“在下落的过程中,我大概碰到了进的脸或是别的什么地方,所以【空间】被发动了。”

<YES!>

面具天使——乌米艾尔天真烂漫地答道。看着她开心地来回挥舞着魔法杖,论觉得之前那一瞬间的骚动好傻。

站在边上的晴希,看来好像也是碰到进的什么地方了,带着困惑与担心的表情看着论。

“那个……到底发生什么了?我不是很清楚……”

“啊—……总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们两个都会落在我的身体上。”

“诶!?不会有事吧?”

“不知道。”

“不知道……?你为什么做出那么危险的事啊!?”

“就算你问我为什么……只是突然之间身体就自己动了。”

“……你是白痴吗……?”

晴希的脸上露出了混合着困惑、担心和惊讶的微妙表情,不断地斥责着。

不过,论倒是很平静。

“别这样说啊。帮助朋友不是什么愚蠢的行为吧?”

论说得那么理直气壮,让晴希不禁目瞪口呆。

“不过,倒还是挺可怕的。那地方真是很高啊。”

“是……是啊。要是一个不小心的话你就……啊,不过既然你在这里……”

<暂停。>

乌米艾尔打断了像是想到什么的晴希,挥起了魔法杖。

<来,大家一起聊聊呗。>

论和晴希眼前的黑暗变成了雾状,又成为了人形,结琉出现了。

“结琉也来了吗?”

“诶……?论?论!”

结琉一看到论,就立刻跑了过去。

“没系吧!?有绣伤吗!?啊真是的,为什么又碰不到惹辣!”

结琉担心着论的身体,对自己没法摸到论的身体感到相当焦急。完全变成了关西口音表明她现在相当混乱。

“冷静点。应该……没有问题,我觉得。”

“为什么?不是叫李住朽了嘛!为什么还做这种系!”

“对不起,情不自禁……”

“什么情不记禁哇!我不要再碰到这种系惹,好讨厌……”

感情决堤之后,从结琉的双眼中流下了大颗大颗的泪珠。

论知道结琉哭是因为想起了小时候论从屋顶上摔下来的事。

从那时候开始,论和结琉的关系就有些扭曲了。那个瞬间造成的伤痕,至今仍在折磨着他们。

“别哭了,结琉……是我不好……”

“我不管……我再也不管你了……”

结琉把手指伸到眼镜后面,像孩子一样抽抽搭搭地哭泣起来。论有些苦恼地在一边哄她。

见结琉的哭泣声小了点,晴希看准时机,带着歉意地插嘴道:“那个……大概,大家都没事的。”

听到这么一句不负责任的话,论和结琉都朝她投去要求解释的目光。

在这短短的沉默中,乌米艾尔回答了。

<在现实世界里如果受伤了的话,在这里也会受伤的。不过,论和晴希都没事吧?所以不会有事的。>

“瑞平呢?她好像总是不在这里的样子。”

<她就是这个【空间】本身。如果她出事了的话,【空间】就不能被发动。也就是说,现在大家都在这里,说明大家都平安无事。>

天使作为这个空间的支配者都这么说了,那就肯定没错了吧。论以此作为免罪符,请求结琉的原谅。

“好像是,没什么事呢。所以结琉原谅我吧。我错了,我会好好反省的。”

“……谁管你啊笨蛋……”

结琉尽管气鼓鼓地撅着嘴,但眼泪已经止住了。

“……关西话。”听到晴希的自言自语,结琉的表情凝固了,“是的吧?刚才的……”

“……我妈是关西人啊。所以,一旦我心情激动起来就……会这样。”

“一激动起来……噗。”

“……干啥啊。”

“没什么。”

让别人知道了不想透露的事……结琉感到非常不愉快。相对之下,晴希虽然装出了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不过不难想象她肯定把这一点牢牢地记下来了。

“既然这样就必须要尽快出去。乌米艾尔,有问题吧?”

<当然!>

“放马过来吧!我会把这个问题解开给你看!”

<但是,有必要跟结琉酱说明一下规则吧?>

“我玩过一次了,而且也听论说过了所以不必了……除了规则之外还有很多事情想让你说明的,不过就算问也没用对吧?”

<对的,没用!那么【状况开始】!>

那干脆利落的样子让人心情倍感愉快。

乌米艾尔挥动了一下魔法杖,影子戏演示的状况便在黑暗中出现了。

<知道了一对男女的关系后,少女放弃了在赛跑中获胜的念头。>

黑暗中出现了三个人影。一片漆黑看不见脸和衣服,不过可以看出是一个成年男性、一个成年女性和一个像是小学生的少女。

<为什么?>

……不管怎么等待影子戏都没有变化,乌米艾尔也一言不发。

“……嗯?刚才的就是问题的全部了?”

<对!>

乌米艾尔点了点头。看来思考时间好像已经开始了。

“题目很短啊,看来很简单呐……”

“太天真了。问题说明里信息越少有时候就会越难哦。”

“也就是说,我们要问她可以用YES或NO来回答的问题,知道女孩为什么放弃获胜就行了是吧?”

“就是这样的。也没有什么次序的要求,想到了什么就直接问吧。”

结琉理解得非常快,迅速开始思考起晴希的话来。论因为比结琉多经历了一回,所以开始了积极的提问。

“总而言之先从两个人的关系开始吧。男女是恋人吗?”

<YES!>

“哦!一开始就命中目标了?”

影子戏里的男女伸手牵住了对方,那姿势是在告诉我们他们是恋人吧。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局。

知道了男人和女人是恋人关系,少女就放弃了在赛跑中获胜。从这一点出发能够想象出怎样的故事呢?

“……少女是在暗恋男人吗?”

<NO>

如果比赛赢了,就决定跟暗恋的对象表白……论想象了这样一个苦中带甜的故事,不过很遗憾猜错了。

看到论的提问中止了,晴希又接着发问了。

“在不是‘跑步比赛胜利’的情况下,这个状况还成立吗?”

晴希的提问确实让人耳目一新。论想起来上一次在把水倒掉的男人那个问题里她也采用了这样的提问方法呢。这是一种能够确定问题中的重点的方法。

<YES!>

“YES? 也就是说,那个……重要的是少女放弃的行为,而不是放弃了什么?”

<YES!>

这是相当重要的信息。论本来在考虑恋人和跑步比赛的因果关系,不过现在也就没必要考虑了。

这时,沉思中的结琉抬起了头。

“……少女放弃了什么之后,男女的关系会改变吗?”

结琉的第一个提问。论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角度。如果答案是YES的话,就可以追问关系会怎样改变……

<NO>

结琉自己也很有自信的吧,所以对这个答案表现出了藏不住的沮丧。不过她并没有气馁,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是因为男人和女人是恋人所以少女才放弃的吗?”

对这个提问,乌米艾尔的反应有些迟疑。

<嗯……这个嘛……>

她在烦恼该怎么回答,这也是一种信息。乌米艾尔现在在烦恼什么呢?

<这个问题无法回答!请问得再详细一些!>

“再详细一些……?”

说要详细的话,结琉觉得这已经足够详细了。

要说现在这个提问中还能再详细一些的部分的话——

论的直觉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男人和女人是怎样的恋人关系,这一点重要吗?”

<YES!论君YES!>

出乎意料的反应。那么必须把这一点和之后的信息联系起来。

“这样啊……男人和女人是不幸的情侣吗?”

<嗯~……可以说是YES吧!我觉得相比一般的恋人而言算是不幸的。>

那么,不幸的恋人是什么样的?论、结琉和晴希互相看了看,轮流开始问。

“男人是吃软饭的?”

<NO>

“男人会DV?”【DV: Domestic Violence家庭暴力——译者注】

<NO>

“女人是病娇?”

<NO>

“男人是同性恋?”

<NO>

“男人ED?”【ED: Erectile Dysfunction 阳痿——译者注】

<NO>

“女人沉浸二次元?”

<NO>

各轮到了两次依然是全灭。不管结果怎么样,论可没有漏听结琉趁势乱说的话。

“结琉,女高中生不要说ED。”

“什、什么呀……不就是个医学用语吗?”

“脸好红啊?ED是什么?”

“你丫闭嘴。”

“什么啊……算了。不幸的恋人还有别的什么可能呢?”

“不对等一下,乌米艾尔并没明确说是不幸。她刚才纠结了一会,说的是‘我觉得相比一般的恋人而言算是不幸的’。这个说法不是有点兜圈子吗?”

“也就是说……因为看法不同可能会觉得不幸……这种程度?”

相比普通的恋人,这对恋人从某种角度下来看是不幸的。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对呢?

最先领悟的是结琉。

“……异地恋吗?”

<YES!YES!结琉酱YES!>

听到回答是个特大的YES,结琉微微地握拳振臂。

影子戏动了起来,牵着手的恋人们被拉开到了相距很远的地方。可以认为,对【解明】这个【状况】极为重要的信息已经到手了。

之后就很简单了,以到手的信息为基础,重新解读一遍问题就可以了。

(知道了男人和女人是异地恋的恋人之后,少女放弃了在赛跑中获胜,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重要的不是放弃了什么,而是放弃这一行为本身。也即是说……)

论的思考停止了。

(那也就是说……完全搞不懂。)

他朝结琉和晴希投去视线,她们俩也一齐摇了摇头。

“呜嗯……男女和少女的关系很重要吗?”

<NO.素不相识……嗯?不过某种意义上说也可以是YES?>

晴希迫不得已的提问却得到了一个让谜团越来越捉摸不透的结果。恋人们和少女是素不相识的。因为陌生人的远距离恋爱,少女为什么就放弃了获胜呢?某种意义上说是YES又是怎么回事?

提问完全停止了。将入手的信息综合后的结果,就是连一个故事都编不出来了。

“……这个时候就该问一些基本问题了。”

老手晴希说的话,勾起了新手——论和结琉的兴趣。

“基本问题?”

“嗯。什么提问都想不到的时候,就从非常基本的问题开始打听。虽然大部分是无关的事,不过也有可能得到重大的提示。”

“非常基本的提问……比如说什么?”

“嗯,比如说……”

稍微思考了一下,晴希说出了一个乍看之下毫无瓜葛的问题。

“与国家有关系吗?”

不过,正因为这个问题,三个人才突破了瓶颈。

<YES!做得好晴希!>

“太棒了!”

“国家……?什么情况?”

“是说这件事在哪个国家发生的很重要吗?”

“正是如此!乌米艾尔,这是发生在日本的故事吗?”

<YES!>

“在国外就不成立?”

<YES!>

“好样的好样的!那么接着……时代很重要吗?”

<NO.只要不是很久很久以前都没问题。>

“这个问题不对啊……那接着是地点!跟都道府县这种地点有关系吗?”

<NO.只要是日本国内哪里都可以。>

“这也不是啊……”

(原来如此,这就是基本问题的效果吗……)

虽然有很多没有关系的提问,不过也有可能获得重要的提示。正如晴希所言。虽然提问很看运气,但与赌博根本上不同的一点就是不管错几次都不会有任何损失。

“嗯,接下来……”

“呐,我也想到了一个,基本问题。”

结琉也参与了基本问题的战役。人数越多效果越好吧。

“嗯,来来提问越多越好。”

“这样啊?那……与时间有关系吗?是早上还是晚上之类的?”

<NO>

“错了啊。那接下来……季节呢?春天还是夏天?”

<YES!这很重要!>

“太好了!”

结琉开心得跳了起来。看起来她也完全沉浸在这个游戏里了。

“那是春天的故事吗?”

<NO>

“夏天?”

<YES!>

“日本的夏天!”结琉和晴希的声音形成了完美的和声。太好了太好了,论不住地点头。

可是,那俩人——

“我说……你丫别学我啊……”

“啊?我明明说的要早一点好吗?”

“你们两个……这里不应该是相视一笑的情况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得不相互争吵呢?对和平主义的论来说实在是令人惋惜。

先不说这个。更加重要的信息已经收集到了。

日本的夏天。异地恋的恋人。放弃了的少女。

将这些情报联系起来,联想到的【状况】是——

“……这样啊。”

联系起来了。在论的脑中。就在这一刻。

跟最初想象到的故事完全不同的真相。

“乌米艾尔,提问。少女是个心地善良的少女吗?”

<……呼呼。这个问题我喜欢。当然是YES.>

“那么,差不多是最后的问题了。”

<哦,终于来了!>

结琉和晴希注视着自信满满的论,她俩好像还是一头雾水。

论抱着率先揭开真相的一丝优越感,问道:

“这对恋人,每年只能见一次面吗?”

听到这个提问的瞬间,结琉和晴希异口同声,“啊”地叫了起来。

<YES! YES! YE—S!>

乌米艾尔来回挥舞魔法杖,完全不像个天使,简直就是野马。

“OK。那么开始【解答】。结琉、来栖,可以吗?”

晴希默默地不断点头,结琉则笑着向论伸出了手。

论开始讲述,这个完成的故事。

“七月七日,七夕。恐怕少女跑得并不快,但依然被选为了长跑的选手吧。然后她在祝福的长笺上写下了‘但愿长跑比赛能获胜’。”

【长笺:七夕用来写下祝福话语的纸条。——译者注】

“但是少女发现,自己献上愿望的,是牛郎和织女这一对一年只能见一次的恋人。”

“所以少女不再完成愿望,不愿打扰二人的幽会。”

“这就是我的【解答】。怎么样,乌米艾尔?”

乌米艾尔挥动着魔法杖,用柔和的声音回答:

<YES>

然后,附上了色彩的影子戏一下子动了起来。

<七月七日,七夕。明明跑得很慢的少女被选为了长跑的选手,在长笺上写下了‘让我跑得更快一些吧’。>

影子戏里的少女在长笺上写下了自己的愿望。内容和论的答案稍微有点差别,不过故事主线对了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少女发现织女和牛郎是特殊的恋人,便没有将长笺挂起来。>

影子戏中相互远离的牛郎和织女,相互靠近,牵起了手。

同时,少女将长笺用力揉成一团。

<“一年一次的约会,如果因为我的愿望而被打扰了就太可怜了呢。”>

乌米艾尔说完这最后的台词,影子戏里的三个人就像雾气一样消失了。

“啊~我好喜欢这个故事。”

“你这家伙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吧?”

“啊?你想说什么?”

在结琉和晴希斗嘴的时候,影子戏完全消失了。

之后将发生的,三个人都已经知道了。

“你俩,快看墙壁。”

晴希指向墙壁那边。论和结琉照她说的将目光投向了巨大的墙壁。

只听墙壁发出咔咔的声音,产生了新的龟裂。

<恭喜……【状况解明】!>

随着乌米艾尔的喊声,魔法杖的前端迸发出了白色的闪光。

暗之世界的天顶四散碎裂,射入的光芒纷繁炫目。

<呐晴希,你们两个,是很好的朋友吧?>

论确实听到乌米艾尔是这么说的。

四个人直接躺在地上,仰望着天空.

论为了保护进和晴希采取的行动好像如预想的起到了效果,她们身上脏了几块,不过没有一点伤.

地面是松软的土层,而且还是斜面而不是平面,可以说是非常幸运的。论也没有受什么重伤,眼镜虽然掉在了一边不过并没有碎,只是承受了两个女孩冲击的腹部稍微有些沉痛感。他从心里觉得,自己坚持锻炼真是太好了。

他找到并戴上了眼镜,然后再一次躺下了。边上的结琉靠了过来。

这之前一直在和进使眼色确认想法的晴希,缓缓地开口了。

“那个【空间】到底是什么,其实我们也不知道。”

论并没有催促她说,是她很自然地说出来的。这可能是对张开身子救了两人的论表示感谢,不过说不定也有除此之外的理由。

“我和进在三年前,嗯……被卷入了某起事件中,那时候,这个【空间】突然就产生了。”

“是什么事件?”

“……对不起,这个目前还有点……”

“好吧。我明白了,请继续说。”

论不会勉强打听对方不想说的话,毕竟好不容易才开口说。

“嗯。真的是非常突然,我完全搞不清楚。那时候也发生了【状况】,可是完全没法【解明】……我们在【空间】经过了很长的时间,没办法出来,我就那样失去了意识。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医院的床上了。”

乌米艾尔说过,限制时间是饿晕为止,论现在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在现实中受伤的话,在【空间】里也会受伤,从这一点来看,恐怕现实世界的身体衰弱以后,也会影响到【空间】里的自己吧。

“从那之后,进就不能说话了。以及,直接接触皮肤的话,就会被吸进【空间】里……”

“……所以瑞平一直都打扮成那样?”

晴希用力地点点头。

进那奇装异服的意义。校服里穿着连帽衫,两只手带着白手套,巨大的口罩,全白的紧身裤。说不定,长长的刘海也算。

果然这些全部都是为了不让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无意间碰到进的皮肤导致【空间】被发动的措施啊。

放弃了被爱的态度,而选择了不断冰冷地拒绝他人的进的那一身白装,这说不定正是代表着进绝对不让他人卷入其中的决心的颜色。

“瑞平自己也不知道那个【空间】是什么吗?”

论撑起上半身问进。进也起身,微微点了点头。紧接着,结琉和晴希也都坐了起来。

“瑞平知道【空间】里面发生了什么吗?”

进又点了点头,并取出了机器开始继续输入回答。

<但是,我没法凭借自己的意志介入【空间】。>

“那个【空间】的支配者最终还是乌米艾尔啊。”

论很欣慰,她们一点一点地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但是,进和晴希了解的事情和论差不多是一样的。

“……来栖,那个【空间】你进去过多少次了?我觉得你好像习惯了呢。”

“嗯?啊……现在大概每一两个月进去一次吧。”

这个答案远远超乎论的想象,他本来猜测最多就是这三年里进去了几次的程度。

“难道说,你会定期进去吗?”

“虽然不能说是定期吧,在比较清醒的时候,或者进家里没有人的时候……”

这个回答说明晴希是有意识地在进入【空间】。

“理由呢?如果没有【解明】的话,可能又会进医院的吧?”

“……”

论之前认为晴希在这三年里只是偶尔不小心碰到进,无意地进入了【空间】里几次。

但是,晴希是自己有意识地经常进入【空间】。这是为什么呢?

看到论稍微有些迷惑的样子,晴希吞吞吐吐地开始回答起来。

“之前你应该看到了……离开【空间】的时候,墙壁上会产生裂纹吧?”

论和结琉同时点头。

“不断【解明】【状况】的话,墙壁上的裂纹就会不断增加……”

论好像知道晴希在想什么。

也就是说——

“可能那个墙壁会崩塌的吧。”

对。

如果每次【解明】【状况】,裂纹都会增加的话。

不断地继续,就会让墙壁崩塌吧?

如果是这样,墙壁倒塌以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总觉得……如果那个墙壁倒塌了,【空间】就会消失,进应该就能说话了。我是这么想的,虽然没有什么根据……”

没有根据也很正常吧。

但是,能将其否定的根据,也没有。

“所以……”

晴希低下头,双肩微微抖动。

论和结琉有些担心她是不是哭了,但是猛然间——

“这样的话,你们俩也来帮忙吧!”

晴希忽地抬起头来,眼中没有泪水,有的只是坚定的意志。

“我头脑不好,要【解明】谜题需要花好长时间。所以不是经常进去……但是你们俩很聪明吧?刚才的问题,如果只有我的话大概还没解明吧。上次倒水的男人那个问题你们也很快,再之前走廊里那次听说你一个人连十分钟都没用到就【解明】了。如果你们能帮忙,我觉得,那个墙壁早就已经倒了!”

晴希一口气滔滔不绝地讲了一通,之后好像稍微冷静点了,深呼吸了一口。

然后她朝向论和结琉这边,在地上端坐好,然后深深地低下了头。

“所以……可以的话,希望你们帮忙。拜托了!”

晴希说完,并没有把头抬起来。

论和结琉对视了一下,又将目光投向了进。

进一直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不过她并没有尝试打断晴希的话。也就是说——

“瑞平,你也这样盼望着吗?”

听到论问自己,进终于抬起了头。

从刘海的间隙中朝论这边看过来的双眸中,依然残留着一些拒绝的意思。

尽管如此,进还是犹豫着微微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进也有想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想法。

这一点,与为了理解爱而不断解决问题的论是相同的。

论思考着。

让进重新能够说话、与人接触。

为此进行无偿的协助——这,是爱吗?

是爱吧?一定是爱。

论决定这样相信。

所以论坚定地回答道:“我知道了,我来帮忙。”

“……真的吗?”

“啊嗯。”

“论帮忙,那我也来。”

之前一直静静地听着他们对话的结琉,很自然地接上了论的话。

论对此确实感到非常抱歉——不过他俩早就已经过了会相互客气的那个时期了。

“就……是这样。请多指教了,来栖,瑞平。”

听到论和结琉的回答,晴希慢慢地抬起了头。

“……谢谢!”

她那开心的笑脸,在月光下就像太阳一样耀眼。

“好可爱。”

“是好可爱吧。”

“什……!怎么突然就……快别说了!还有,以后就叫我晴希吧,我也会直接叫你们的名字的。”

“真的?那晴希,之后请多指教了。”

“请多指教,论。”

晴希握住了论伸出的手,突然结琉抱住了论的手臂。

“我说在前面,论是我的,不会让给你的哦。”

“……我一直很在意诶,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不是普通的青梅竹马吧?”

“是啊,我和论lovelove的哟~”

“嗯,我们是已经定了终生的伴侣。”

他俩就那样搂在一起,同时竖起了大拇指。这两人对这种时候的默契有自信不输给任何人。

“噗,好傻……我才不要呢,我有进了呢。”

不服输的晴希,像是要将自己和进的亲密展示给论他们看一般,从侧面紧紧抱住了进。他们看到警戒着不让自己的皮肤被碰到因而慌张的拉起兜帽想将脸隐藏起来的进的姿态。

“好萌啊。”

“是啊好可爱。”

“你们俩怎么回事……”

晴希还有些呆滞的时候,运动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话了吗?”

“不,闹铃。我的组也要用天文台,所以设定在集合前三十分钟会响。差不多要回去了……”

晴希拿出手机看了下屏幕,忽然表情凝固了。

“……这是第三次提醒了!”

“……间隔呢?”

“十分钟……”

也就是说设定在集合前三十分钟的闹铃当我们在【空间】里的时候已经响过一次了。然而,现在这是第三次提醒,表明代表距离集合还有二十分钟的第二次提醒也是我们在空间中的时候。

总而言之,现在响起的闹铃,告诉我们距离集合时间只有十分钟了。

在这里能看到远处宿舍的灯光。如果想要留点时间出来,在集合前五分钟回去的话,现在悠闲地走过去还能来得及吗?

“……准——备,冲!”

晴希幽幽地喊完这句,站了起来跑了出去。

剩下的三人也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跟在晴希身后追赶起来。

就这么跑了几十米后,结琉忽然意识到了这样做毫无意义,便叫了起来:“我说,要赶去的只有你吧!?为什么我们都得要跟着你跑啊!”

“别这么说!我们是朋友吧?!”

“你丫别狂了!”

“干啥,要干架啊?”

论追赶着在前面边斗嘴边并排跑的结琉和晴希,忽然回头看了看身后。

早已气喘吁吁的进在后面努力追赶着。

不管义理还是人情,事实就是除了晴希以外的人都没有必要拼命地跑。论放慢脚步,等进追上来。

“瑞平,没事吧?要不要走一下?”

听到论的建议,进微微,但是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喘不上气是肯定的吧。进已经取下了口罩,露出那清秀的面庞奔跑在月夜里。

看着这一切,论也微微笑着再次奔跑了起来。

幕间

【医疗法人 生峰会丰野重医院 变迁】

明治一八年,创始人田边佐一郎自任法人创立生峰堂。

明治二五年,开设田边医院。

明治三九年,医疗法人改组为生峰会。

平成二三年,乔迁新址,更名为 生峰会丰野重医院。

【十枝诊所 医疗人员名单】

院长田边康明男56岁常务

实习医生瑞平训男24岁非常务

事务员 江野泽和美女22岁兼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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