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把那边没用过的餐刀和度数最高的酒拿来。」
「所以说……我已经不是军人了……」
「快点啦!」
「是是!」
被苏菲亚这么一吼,路特便把餐刀和酒瓶拿了过来。
「咬口布……需要吗?还是说,让我来做好了?」
「……不用。」
苏菲亚的大腿被子弹击中。
小口径手枪的坏处就是,弹头还留在大腿里。
「呜……」
苏菲亚微微闷哼着,以用酒消毒过的餐刀将弹头挖了出来。
「呜啊……」
看着拿刀戳挖自己身体的苏菲亚,米莉别过头,不敢再看下去。
「呼,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取出弹头,以酒消毒伤口后,苏菲亚撕开礼服裙摆充当绷带包扎伤口。「那个……军人小姐……那个……你的脚……还好吗……」
「…………你呢?没事吗?」
米莉战战兢兢地问着,苏菲亚尽可能佯装平静地回问道。
「那个……我……我……」
米莉一脸快哭出来的模样,揪紧自己变得破破烂烂的裙摆。
「你真的找到援军了呢。做得很好哦。」
苏菲亚说完,温柔地笑着轻抚米莉的头。
「队长,居然会笑……?」
路特以意外的表情看着那样的苏菲亚。
「上尉,你是什么意思!我在该笑的时候当然也会笑啊!!」
「不,那个……没想到队长是会……那个……用这种表情笑的人。」
在路特的印象中,苏菲亚会在鼓舞我军,或是在威吓敌人时表现出愉悦的笑容,但基本上不是会「温柔地微笑」的人。
「被其他人说也就算了,我可不想被你这么说!!」
她可不觉得笑起来会吓坏周围所有人的路特有资格说她。
「原来如此……你是那些人养的狗啊?」
看着三人的互动,被拘禁的少年兵中有人这么说道。
「你是……」
说话的是刚才被丝薇恩吓到失去志气的少年。
他以嘲讽——不,可说是卑劣的怨恨眼神看着米莉。
「你……是沛尔费人吧……可是却帮着威尔提亚人……叛徒!」
他激动地瞪着米莉咒骂道。
「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
路特向少年兵们问道。
虽然路特的经历和他们相似,但他并没有严重到把政治思想当成信条。
可是,这些少年却明显对威尔提亚抱持着强烈的恨意。
「当然是因为……你们在沛尔费发动战争,把我们害成这样啊……」
刚才的少年看似泫然欲泣,尽管浑身发抖,但还是努力拼凑自尊心说道。
「我的爸爸妈妈都死了……家也没了,整个城市都被烧了……」
沛尔费并没有对威尔提亚宣战。
可是,在欧罗佩亚大战中,威尔提亚军与推行南下政策的奥古斯都联邦,在沛尔费东部边境展开激战。
大国之间的战火,免不了地延烧到沛尔费身上。
「什么都没了,每天只能翻垃圾桶找吃的……像野狗一样被踢被赶,还有人只因为好玩就拿石头丢我们。」
威尔提亚政府不是没有为战争孤儿做事。
可是,这个国家甚至会把国内的孤儿编进军队训练,由此可见,「儿童福利」这个思想显然尚未普及。
「我们被猎捕街童的人抓进救济院里,可是那里只有硬得像石头的面包,和跟盐巴水没两样的稀汤水,而且一天只有两餐。其他时间都像奴隶一样,从早到晚被逼着工作!」
威尔提亚的战争孤儿救济政策,与其说是为孤儿着想,还不如说是为了防止街童造成的治安问题。他们重视的其实是这个附加价值的部分。
「或许我们是真的被当成道具没错,不过你们威尔提亚人又把我们当成什么!还不是把我们当野狗看!」
在这些少年心中,威尔提亚应该是害他们在战争中毫无道理地受苦受难的元凶吧。
他们已经被逼到不恨威尔提亚就活不下去的地步了。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有犯什么罪吗……」
少年落泪道。
对于把自己害成这样的一切事物,他感到非常难过——不,应该是不甘心吧。
路特看着少年,握紧拳头。
他想起在厨房前被奥芬辱骂时的事。
那种对沛尔费人的蛮横歧视,连身为威尔提亚人的路特都会感到愤怒。
曾经被激发的怒火,是很难轻易熄灭的。
「反正你也不过被身边的威尔提亚人当宠物在养而已啦,这些家伙才不会把我们当人看呢……!」
少年再次看向米莉。
听了少年的话,米莉发起抖来。
她咬紧牙根、握紧拳头,不停地颤抖。
接着,她回想起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
米莉被苏菲亚带到唱诗班的休息室前。
可是苏菲亚在敲门时,不小心因为平常的习惯自报姓名、暴露军人身分,因此被房内的特种兵隔着门板开枪攻击。
「危险!」
那时,苏菲亚猛地扑过来保护米莉。
为了保护她,甚至挨了平时可以轻易躲开的子弹。
「什么嘛,还以为是威尔提亚军来攻坚了,原来不是啊?」
说这话的人,是率领假扮成乐团团员的特种兵萨哲兰,但米莉和苏菲亚并不知道这件事。
「可恶……快逃!」
苏菲亚以逃离现场为第一优先。
她身上没佩枪,而且最重要的是,必须保护米莉的安全。
苏菲亚抱起米莉,以喷血的腿疾奔。
「这是怎么回事!?那些不是你的同伴吗!?」
看萨哲兰等人穿着圣袍与修士服,苏菲亚判断他们应该是特种兵。
可是,她不认为自己抱在怀里的米莉和那些人是同伙。
「对不起……我……不是……我只是想,上这艘船看看而已……所以……」
「所以说了谎?」
「对不起……对不起……!」
米莉拼命道歉。
自己不仅利用、欺骗了苏菲亚的善意与好意。
最后还害她受伤。
「只是个偷渡客吗……我居然没看穿这件事,真是糊涂呢。」
苏菲亚恨恨地说道,但还是没因此扔下米莉不管。
「小鬼们!快追上去!要是计划现在曝光就不妙了!快点把她们抓回来!」
在萨哲兰的命令下,少年兵们拿着小型手枪追了上去。
苏菲亚不断奔逃,可是在转弯时绕进了死路里。
「啧……!」
苏菲亚懊恼地咂舌,环视四周后,发现了通风口的存在。
「这种宽度我是进不去的……没办法,你一个人逃吧。」
「为什么…………!?」
米莉问道。
「你……你又没有义务……」
救我不是吗——她还没说完,苏菲亚便抢先答道:
「我是威尔提亚军人。身为军人,保卫人民就是我的义务。就算要拼上性命也一样。」
「可是我不是威尔提亚人……我是沛尔费人啊!」
米莉的叫声近乎哀求。
别再为我做任何事了!——她的哀号声中隐含了这样的恳求。
「沛尔费和威尔提亚合并了……你懂吧?沛尔费的国土已经变成威尔提亚的国土,沛尔费的人民也已经是威尔提亚的人民了!所以你也是威尔提亚人,是身为威尔提亚军人的我该保卫的人民!」
其他威尔提亚人怎么想,不关我的事。
这就是我的信条、我的信念——苏菲亚是如此决定的。
「快走!如果你对撒谎的事感到愧疚,就去找个你可以信任的人,告诉对方这件事,不管是谁都无所谓!敌人八成是某个国家的特种兵……这艘船有危险啊!」
说完,苏菲亚半强迫地把米莉塞进通风口中。
接着苏菲亚被少年兵们捉住。幸亏她是贵族千金,同时也是高阶军人,敌方因此留她一命。
万一威尔提亚军得知德菲亚戴特号被劫,想派出战斗机攻击这艘船的话,就可以把她拿来当人质使用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续的事情了。
这时的苏菲亚,是真的「拼上性命」保护了米莉。
「别把我和你们混为一谈……」
米莉浑身发抖着,低声说道:
「我也一样……没有爸爸妈妈……要是没有战争的话,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不管是威尔提亚这个国家,还是威尔提亚的人民跟军人,我全都恨得要死……」
米莉的音量不大。
但是路特、苏菲亚,以及少年兵们都被她的情绪渲染,认为自己必须倾听她那掏心掏肺般的话语。
「可是……我不知道。威尔提亚人的名字,我几乎都不知道。」
明明应该恨之入骨,可是她心中的「威尔提亚」一直是模糊的存在。知道自己所恨的是住在某处的什么人,对于长相和姓名也都了若指掌——她心中怀抱的并不是这种具体的憎恨。
「你们又知道多少……你们是恨着威尔提亚人里的谁啊?那个人又是长什么样子啊……」
少年兵们全都无法回答。
他们只是把自己遇到的所有不公不义,全都推给威尔提亚这种广义的概念而已。
「我只知道路特和苏菲亚拼上生命拯救了我……他们把我视为人类在保护啊!」
一个国家侵害了另一个国家,后者便会因此痛恨前者——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只因为某个人出生在那个国家,就否定那个人的一切,甚至对其产生厌恶与憎恨,这种事是正确的吗?
「我……和你们……不一样!」
不知何时,米莉百感交集地哭出来了。
对于米莉的激烈否定,少年兵们什么都无法反驳。
「够了,谢谢你……」
苏菲亚温柔地从身后抱住米莉。
「对不起。」
接着,以微弱的声音道谢。
这句忏悔并不是因为自己是威尔提亚人,或米莉是沛尔费人,而是基于成年人的立场,却让孩童不得不说出这种话。
「哼……被威尔提亚人欺骗感情……」
少年仍然恨恨地骂着,但声音中已经没多少力量了。
「呃~~可以让我打扰一下吗?」
就在这时,仿佛想转换气氛似地,丝薇恩举手说道:
「炸弹的事该怎么办呢?」
「啊!」
完全忘了这件事的路特叫道。
「什么?有炸弹?这是怎么回事啊上尉!!」
「呃~~就是……」
路特向脸色大变地揪着自己的苏菲亚说明原委。
「啊啊~~这种事要早点说啊!还有其他炸弹吗!?」
「要是知道的话就不用劳心费力了。我们也是偶然发现的……」
「别顶嘴!!」
「喔哇!」
苏菲亚自暴自弃地挥出了铁拳,擦过路特的脸颊。
「驾驶室……」
少年小声地说道。
「德雷德诺特先生和萨哲兰先生都在那里……他们说要把炸弹放在那边。」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
「别误会了……那两个人真的很强……你们会被杀的。要死就大家一起死。」
路特很惊讶少年愿意提供情报,可是少年的敌意仍然没有消失。
「还敢大放厥词啊,你这个死小孩……」
丝薇恩啪啪地折响手指恐吓着少年,但路特阻止了她。
少年只是近乎自暴自弃地在逞强罢了。
把少年逼到这种地步的,是他身边的所有事物。
而路特认为——自己恐怕也是促成这个悲剧的原因之一。
「没关系,现在先这样就好。」
尽管如此,少年还是提供了极为渺小的突破□。光是这样就很足够了。
为了拆除炸弹,以及夺回驾驶室,路特等人开始进行反击。
特种兵所拥有的最大优势就是:德菲亚戴特号仍在飞行。
「那炸弹……以大小和规模来推测……光是引爆一颗就会很惨了哦。」
由于德菲亚戴特号是使用氦气飘浮,而非氢气,因此就算发生火警也不会造成大爆炸。可是,无法确定船体本身是否能够承受来自船舱的爆炸。
三人做出共识,一夺回驾驶室就紧急降落,赶在爆炸前把乘客疏散完毕。
「那么……驾驶室就由我和少校——」
「这可不行啊,上尉。」
「主人,那样是不行的哦。」
路特本想提议由现役与前职业军人一起进攻驾驶室,但立刻被苏菲亚与丝薇恩两人同时否决。
「上尉……你刚才差点被那些小鬼们射杀时,是怎么说的?」
路特不把抓在手上的少年当作人质或肉盾,而是想放走少年,让受攻击的对象只剩自己。
「听说驾驶室里的武装士兵大约有十人哦……虽然这么说很抱歉,可是对主人来说那样太危险了。」
尽管不想否定路特的优点,但丝薇恩还是不得不说。
「可是……!」
「你留在这里保护米莉、人质和被捕的那些少年兵……这任务比较适合你。」
宴会会场是路特等人的基地。
在战争中,守卫基地也是很重要的任务。正因为基地有人守卫,其他人才能放心进攻。
虽然明白这道理,可是路特确实有种「都这种时候了,还自己一个人躲在安全处」的感觉。
「请别担心。」
就连丝薇恩的体贴话语,也让路特有些难受。
「好,要上了。」
「嗯!是说……为什么你也在这里!?」
走出会场,看丝薇恩一副准备上阵的模样,苏菲亚吐嘈道:
「外行人别来乱!」
就苏菲亚的角度来看,丝薇恩基本上仍然是个平民。但可惜的是,丝薇恩并非平民,甚至不是人类。
「我不是您的部下。没必要听您的命令。」
丝薇恩不以为然地回应道,苏菲亚涨红脸,露出明显的愤怒之色。
「你这女人……真要说的话,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是爱慕最亲爱的主人,将身心完全献给那位大人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丝薇恩如此答道。她的表情就像在质疑——事到如今,问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做什么?
她没打算挑衅苏菲亚。
保护路特·兰加特,成为协助他完成梦想的力量。
这就是丝薇恩的心愿、使命,以及存在意义。
「哦、哦……?哼,那只是你单方面的说法吧?」
「呜……!的、的确,主人是低调又谨慎的人,不太表现自己的感情,但我相信我们是心意相通的!」
尽管嘴上这么说,可是丝薇恩想起路特最近对自己略嫌生疏的态度,因此口气略带不安。
「哦——哦——哦——?果然是那样。是你自己在那边自作主张,对那小子来说,搞不好觉得被你纠缠很烦哦?」
发现这点的苏菲亚,以霸凌者般的口吻讥笑道。
「你说什么!」
只有这句话不能装成没听到。丝薇恩拉高了声音大喊:
「我和主人可是同心共体的关系!」
这话并非虚假。
因为她曾以猎兵机的姿态让路特坐在自己体内,两者合而为一地战斗。
「我也和那小子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一起迎接早晨过啊。」
「咦…………!?」
但苏菲亚的一句话,动摇了丝薇恩那宽大的信心基石。
「我和那小子就是那样的关系。现在你知道了,就……闪远点吧。」
苏菲亚得意地笑了起来。
那是从容无敌、居高临下地藐视对方的笑容。
「呃呃、咦、啊啊……」
仿佛足踝关节坏掉似地,丝薇恩差点失去平衡。
(怎、怎么会……难道伦德修塔特少校想带主人回去……就是因为这理由!?)
过去的丝薇恩,应该会受到将近心神丧失的打击吧。
可是现在的她是个知道「爱」为何物的人造人,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这恐怕连创造者戴安都会大吃一惊吧。
「那又怎么样!!」
咚!丝薇恩向前用力踏出一步,要咬人似地反驳道:
「主人也是男人!是个成年男子!过去有一、两个女人也是很正常的!没有的话反而奇怪!」
「什……你说我是过去的女人!?」
「没错。就是这样对吧?主人的过去如何我不管!重要的是现在!明明只是旧机种,居然还敢嚣张!」
说成二号机还算好一点。要比喻的话就是旧的一号机。
现在最接近路特的是自己。不论过去如何,重要的是未来。
「你还真敢讲!」
「我就是讲了!想怎样啊,旧机种!」
两人额头相碰,炽烈地互瞪起来。
丝薇恩正面承受着被畏为「屠龙者」的苏菲亚杀人视线,并且反击回去。
「我一定要宰了你!」
「做得到的话就请试试,不过……」
「没错……」
两人再次同时看向走廊另一头。
走廊尽头的楼层介绍图上写着「驾驶室」。
「等把正事收拾好再说!」
「没错!」
接着,两人同时跑了起来。
德菲亚戴特号全长约五百公尺。
但那是把上方的艇体也算进去后的长度。光论驾驶室和客房等供人类起居空间的「吊舱」部分,则是将近两百公尺。
光看数字没什么感觉,不过那几乎和威尔提亚海军的主力军舰全长差不多了。
再加上舱内构造错综复杂,所以实际该走的距离多了将近一倍。
苏菲亚和丝薇恩在漫长的走廊上奔跑着,朝驾驶室前进。
「你很挡路!闪啦!」
「您太碍事了,麻烦请退下!!」
两人一面拌嘴,一面把挡在前方的士兵一一撂倒。
「什么!?怎么回事啊喂!!」
尽管士兵们预料过乘客会做出某种程度的反击,可是对于远超过「某种程度」的敌袭,他们还是失去了冷静。
更进一步地说,那两人手上都没有武器。
丝薇恩原本就手无寸铁,苏菲亚的枪则是放在客房里。
反观士兵们,手上拿着枪械火器。
乍看之下士兵们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其实不然。
因优势而从容,因从容而自满,因自满而傲慢,于是便有所松懈。
敌人可是人型猎兵机少女及军用格斗术专家,就算士兵们手持武器,也无法视为等同对方放水的有利条件。
「怎么样!我已经干掉三个人了哦!」
一名士兵被打飞出去,待其昏迷后,苏菲亚得意地说道。
「我这是第四人了,有意见吗?」
丝薇恩若无其事地把一名口吐白沫的士兵抛到一旁。
「唔嗯嗯嗯嗯嗯……」
「哼哼~~」
看着不服气的苏菲亚,丝薇恩宛如挑衅般露出嘲笑的表情,但心里却略感焦躁。
(唔~~伦德修塔特少校比想像中更能打呢……)
她并不是想和苏菲亚比打倒的人数。
是因为苏菲亚在身边的话,丝薇恩就只能使出「虽然如同超人,但仍然在人类范畴内」的力量。
假如能完全解放人型猎兵机的力量,这种数量的敌人,眨眼之间就全变成尸体了。
(要是她在半路上自然淘汰,我就能速战速决了……)
明明脚上带伤,而且只做了一点急救处理,居然就能活动到这种程度,实在值得惊叹。该不会真的和自己一样是人造人吧?丝薇恩甚至会出现这种想法。
「我才不想跟这种人当姊妹呢……」
丝薇恩一边前进一边自语着。
「喂,你现在好像说了什么很没礼貌的话?」
「才没这回————」
正要经过转角时,领先一步的丝薇恩察觉前方有异状。
「呿!」
丝薇恩倏地后退,苏菲亚也停下脚步。
「怎么了!?」
就在苏菲亚发问的同时,丝薇恩刚才的所在之处已经落满弹雨了。
「这下可麻烦了……!」
丝薇恩咬着牙根。
从转角到驾验室的门是一条直线。
没有掩护物,也没有其他路径可走。
走廊的另一头,三名拿着步枪的士兵正守在驾驶室前。
如此一来,在前往驾驶室的途中,将会无可避免地成为枪靶。
这并非偶然或运气不好。
应该是在规画格局时,故意限制能够通往驾驶室这个最重要据点的路线,达成以少数人守住驾驶室的目标。
但现在,这规画反而成为敌人守住据点的优势,实在讽刺。
「这样不就只能任由他们作乱了吗!」
苏菲亚啐道。
如果手上有烟雾弹或闪光弹,就能暂时遮蔽敌人的视野、一口气进攻了。但是很遗憾,她现在没那些东西可用。
而且也没时间像刚才那样从通风口撒发粉。
「要去找找能充当盾牌的东西吗……?」
「没时间了!」
武装份子已经知道船内乘客开始反击。
现在的每分每秒都会影响所有人的存活机率,不能浪费时间。
一秒之差,就有可能造成伤亡,而路特说不定就会遇害。
「伦德修塔特少校……我请求您。只要五秒就好。请您在五秒内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啊……?你在说什么傻——」
在战场上,只要注意力稍微降低、精神稍微松懈,就有可能危及生命。
要求对方这么做,等于要求对方自杀。
「求求您…………!」
「……………………好吧。」
可是,看着丝薇恩那恳求的神情,苏菲亚就不得不同意了。
今天第一次见面,根本不清楚对方的来历,就算委婉地说,也称不上是喜欢的对象。
(怎么搞的……好像在哪看过她……)
在苏菲亚眼中,眼前这名少女仿佛和路特一样,是和她一起出生入死过的部下。所以,苏菲亚认为必须听取她的请求。
「感谢您。」
苏菲亚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丝薇恩解放了两个级次的能力限制。
光是这样,她的速度就快到常人无法以肉眼捕捉,身影在刹那间消失了。
二十公尺长的直线通道。
凭人类的速度与体能,不论如何挑战极限,都会沐浴在弹雨之下。
但丝薇恩不是人类。
「怎、怎么……!!」
士兵们接受过相当的训练。
知道如何杀死与自己为敌的人类。
可是,他们没学过如何杀死非人类的敌人。
敌人以肉眼看不清楚的速度,踩着墙壁、天花板、地板,宛如画着几何图形似地逐步逼近,而士兵们根本不晓得该如何应付。
「怎么会…………?」
苏菲亚睁开眼睛时,一切已经结束了。
五秒,不,不到四秒,士兵们就全被打倒了。
「给您添麻烦了,少校。」
仿佛不愿被追问似地,丝薇恩背对着苏菲亚说道。
「你……」
应该要怀疑她对吧?
苏菲亚心想:这少女身上的秘密,说不定比这次的事件还要夸张。
而且恐怕会深深影响到路特。
「我先进去了。」
可是,就在苏菲亚犹豫着该不该指出这点时,丝薇恩已经打开驾驶室的门闯进去了。
「啊!等等!」
苏菲亚连忙追着她走进驾驶室,但映入室内的光景,让她暂时无法思考刚才的疑问。
「这……所有人全都死了!?」
在驾驶室中工作的机组人员约有十人。
驾驶员、联络员、通信员……等等,每个人各有职务。
然而这些人全都死了。
「太残忍了……竟然做到这种地步!」
「不只如此,操纵装置也全被破坏了。」
丝薇恩瞬间将周围状况观察完毕,对愤怒的苏菲亚说道。
敌人恐怕是把德菲亚戴特号设定成自动驾驶、锁定航线后再破坏装置,让人无法做任何变更。
这手段还真是细心。
「这样一来就不能降落,也不能改变航线了!」
「不,有办法。」
与愤慨的苏菲亚相反,丝薇恩以冷静的态度说道。
「该怎么做?那办法是什么……?不对,说起来……为什么你会知道那种方法?」
「那是……」
「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菲亚问出了不久前曾经问过一次的问题。
但其中的意思却不同。
她早已知道丝薇恩不是普通的平民少女。
可是,苏菲亚感受到的不只如此。丝薇恩非但不是普通平民少女,甚至有着超乎人类的某种特质。
「我是爱慕最亲爱的主人,将身心完全献给那位大人的人。」
丝薇恩也说出与刚才同样的回答。
但话中之意也和刚才不同。
她无法说出真相。可是,深爱路特·兰加特的感情是千真万确的。
现在丝薇恩能告诉苏菲亚的,只有这么多。
「………………」
「………………」
苏菲亚直盯着丝薇恩。
而丝薇恩无法回望苏菲亚。
沉默短暂地降临在两人之间。
这时打破沉默的,不是任何一方,而是第三者。
「伦德修塔特少校!上面!!」
丝薇恩早一步察觉异状。
在听到她警告的同时,苏菲亚翻了一圈,躲过来自上方的攻击。
「你是那时候的……!」
「什么啊,是那时候的大姊喔?」
现身的人是萨哲兰——代替德雷德诺特监控驾驶室,把所有机组人员全杀死的男人。
「呿!就说应该把她干掉才对。真是的,都是那个队长大人的无聊慈悲心,才会搞出这种麻烦事啦。」
这个男人就只有脸长得像柔和的圣人君子,但现在则是连五官都扭曲得卑鄙下流。
「算了……大姊啊,这次没有好心骑士在场了,要做好被杀的觉悟哦?」
他一边说着,一边舔着嘴唇。
「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先教教你身为女人的快乐哦。」
「杂碎……!」
苏菲亚以打从心底厌恶对方的表情回道。
「喂!那个女的!」
她瞪着萨哲兰,朝身后的丝薇恩说道: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过现在我先相信你。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让这艘船平安降落在地上!」
说完,苏菲亚便扭转身体,动用所有的离心力和重力朝萨哲兰踢去。
「呜喔——!?」
这攻击宛如重装骑士全力刺出的一枪,萨哲兰的身体撞破房门,被苏菲亚踢飞到驾驶室外的走廊上。
「这杂碎……由我来收拾!!」
苏菲亚如此说道。被人畏称为「屠龙者」的双眸中,此刻燃烧着地狱火焰般的熊熊怒火。
为了趁胜追击,苏菲亚也跃出了驾驶室。
留在房间里的丝薇恩,朝着没遭到破坏的鑸力场出力仪表板走去。
这只是单纯的出力显示装置,就算留着也没有威胁性。应该是基于这原因,所以懒得花力气加以破坏吧。
不过,那是对人类而言。
假如是人型猎兵机——不,假如是丝薇恩的话,这仪表板就足以成为扭转战况的关键。
「如果能再次使用那时候的力量……」
之前那件事,丝薇对攻击自己与路特的自主式战车下了自决令,让战车自我破坏。
为什么能做到那种事?丝薇恩现在也还是不明白。
就她所知,自己的性能规格中,没有那种机能。
但是唯有一件事,不是以理论,而是以本能明白的。
虽然就机械身体而言,「本能」是很奇怪的说法,可是她明白自己可以借着体内那栖宿着生命、心及灵魂的鑸矿,来对这艘船下命令。
这种稀有矿物,听说是古代龙族的心脏结晶而成,至今还有许多未解之谜。
(只能指望这种不具体的东西啊……)
在战场上,将性命赌在不确定的事物上是最愚蠢的事。
可是,据说鑸反应炉中的鑸矿具有意志力。
光是这份对路特·兰加特的爱,丝薇恩就觉得自己可以胜过全世界。
「既然如此,我胸口的力量啊,将自己展现出来吧!!」
丝薇恩打从心底叫道。
仪表板与鑸力场发生装置,借由出力测定器彼此相连。
丝薇恩打算逆向而行,透过仪表板来控制浮升系统。
「请听我说句话!威尔提亚公国自豪的空中霸王,居然被不知哪来的鼠辈随意玩弄,难道你不觉得可耻吗!」
机械少女透过机械面板说着,可是机械飞空船德菲亚戴特号并无回应。
与只能搭乘三人的自主式战车不同。
这可是为了载运千名乘客在天空翱翔而制造的飞空船。
「竟然……如此顽固!!」
看来得花上不少时间来说服它了。
「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威尔提亚的女人?」
苏菲亚与萨哲兰在驾驶室外头展开数次激战。
而且那已经是超乎常人想像的程度了。
「你不是人啊!?」
中了苏菲亚那号称连猛牛都会被踢昏的一腿,萨哲兰却没有倒下。
不只如此,他还以不可理喻的握力抓住天花板,有如猿猴般扑向苏菲亚。
「你讲话还真没礼貌!」
萨哲兰伸爪朝苏菲亚胸口一抓。
「呜……!」
不只礼服,连内衣都被撕开,双乳因此袒露在外。
「啊哈哈哈哈!这样很好看嘛!把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跳脱衣舞吧~~!!」
沉浸在愉悦的享乐情绪中,男人高声大笑。他的双手,并非人类之手。
「机械,手臂…………?」
那模样十分异常,简直就像将钢铁制机关人偶的手臂直接装在人体上似的。
「是啊……我们被称作机械兵。因为在战争中丢了两只手嘛,然后就改为装上这个了。虽然还不错,可是有点不方便哩。不能享受女人肌肤的触感还挺难受的呢。」
「原来如此……格列颠也会做奇怪的东西啊。」
「唔!?」
萨哲兰原本尽展嘲弄的脸上,首次出现阴狠之色。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格列颠人……?」
格列颠帝国——地位相当于上次大战中,与威尔提亚为敌的同盟军盟主。
「哼,虽然你想隐瞒,不过口音还是藏不住的。你以为我在战场上和多少格列颠士兵对战过?数都数不清了。」
只要穿上圣袍、假扮成高洁的修士,应该会有不少人被骗吧。过去在战场上碰到的格列颠军,知道战场上有苏菲亚这个女人时,便化为色欲薰心的禽兽。此时萨哲兰欲望毕露的下流言词,就跟他们一模一样。
「算了,没差啦——反正所有人都死定了……对了,我们是格列颠的特种兵哦。」
「为什么想让德菲亚戴特号坠落?」
「很简单啊,这东西象征你们国家的威严嘛,让它坠落可以让你们脸上无光啊。」
在大战中,德菲亚戴特号活用其航行能力,除了运输任务外,还被用来轰炸隔着海峡的格列颠帝国首都·罗敦兰特。
这座无人能攻陷的岛国,即使是百年前支配了八成欧罗佩亚大陆的狮子王帝,也不曾登陆过。对格列颠来说,首都遭到攻击的震撼相当大,这也是促成日后威尔提亚致胜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利用那些小孩?凭你们的本事,应该有其他方法可以选择吧?」
煽动沛尔费的孩子们,把他们训练成少年兵。
这个任务对职业军人来说也十分危险,为什么要拉拢那些孩子去做?
「那件事啊……」
「什么?」
「到黄泉之下让先死的同伴们告诉你吧!」
话一说完,萨哲兰便向下一跃,在地面滑行似地逼近到苏菲亚面前,朝她的脚伸出利爪。裙摆被撕裂,白皙的大腿露了出来。
不只如此,连刚才做过紧急处理的伤口也被抓到了。
「呜…………」
伤口再次绽裂,苏菲亚的脸痛得扭曲。
平时的苏菲亚绝对能闪过这记攻击,可是这时为了遮住袒露的胸口而分了心,因而被萨哲兰击中。
「哦哦?刚才的伤口又~变大了呢。不过腿的线条还挺美的,杀了你有点可惜哩,哇哈哈哈哈!!」
对强悍的女人说出羞辱女性的言词,让萨哲兰感到非常愉快。
「可恶……你这家伙……」
就连不甘心地咬着牙的模样,也只是徒增对方愉快的情绪而已。
苏菲亚腿上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再次流出血来。
这样一来就无法随心所欲地行动,也很难避开下一记攻击。
「唉呀~~又要照顾小鬼,又要帮混帐长官擦屁股,这任务实在烦死人啦,不过最后就让我享受一下吧。」
萨哲兰淫笑着朝苏菲亚逼近。
「放心啦,威尔提亚的大姊,我机械化的部位只有两只手而已,那边还是本来的样子,可以让你爽到升天哦~~?」
看着手无寸铁又受伤的女性,双手本身就是武器的男人满是优越感。
「是你养出那些孩子们的吗?」
也许是因为出血,或是面临绝境,苏菲亚的声音微弱了许多。
「是啊,在战败后捡来调教的,接着对他们洗脑:『你们之所以吃那么多苦,全~~部都是威尔提亚人害的』。啧啧啧,没想到他们那么轻易就全盘接受了啊。小孩子的学习能力真是很好呢。」
那些少年兵,全是因为国与国之间的争斗,在坎坷的命运中身不由己的可怜孩童。
「为什么我会碰上这种事?」、「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吗?」——他们一定会不停这样质问自己吧。
对于原本在地上爬滚、喝泥水、翻垃圾维生的人们,萨哲兰给了他们尊严。
「你们没有做错事。都是那个满怀野心的坏国家威尔提亚夺走你们应有的幸福。一切全都是威尔提亚不好。」
萨哲兰的表情忽然变回温柔和善的神职人员的模样。
稳重的开导声、悦耳的话语。
「我这样说完之后啊,还有小鬼哭了呢!很蠢吧?很蠢对吧?运气不好的家伙全是白痴啊!」
萨哲兰再次恢复低级的表情,下流地笑道。
那些甜美的话语,让沦落成野狗的自己得到了憎恨的对象,让他们知道「所有的苦难全是威尔提亚害的」。对孩子们来说,那是多大的救赎啊。
「你这该死的家伙……连脑袋都被改造过了吗……!」
真不敢相信。名为人类的生物居然如此肮脏龌龊。
「真是遗憾,这一点也是天生的。」
但那句挖苦没有任何效果。萨哲兰挥着双手爪子喊道:
「我要把你剥光!扯掉你的头发!划花你的脸蛋!割断你的手筋脚筋!之后才是真正的享乐时间!!真受不了!我快要忍不住啦!!」
眼睁睁地看着萨哲兰扑向自己,苏菲亚却毫无抵抗之力——
「你这人渣!」
苏菲亚毫不迟疑地张开原本遮在胸前的双手,千钧一发地躲过萨哲兰的爪子、推开他手臂关节、滚转似地钻进他怀里。
接着,无视受伤的右脚带来的剧痛,她以简直要踏破地板的力量踩在地上,挥动手肘,全力撞击萨哲兰的心脏正上方。
「咕呕……!!」
不光只是出乎意料的反击。随之而来的猛烈疼痛让萨哲兰呕着胃液,倒在地上痛苦扭动,完全站不起来。
「你、你做了……你做了什么……!!咳咳!」
「让你这种人渣感受最大限度痛苦的招式。」
武术——与欧罗佩亚大陆相异的文化圈发展出来的格斗术。
其中一招是直接给予对手心脏打击,夺取对手性命的绝技——龙吼。
苏菲亚使用的是龙吼的变幻形,让对手的脉膊与血流失去控制,使其尝到地狱般痛苦滋味的「九狱」。
对手会痛苦至极,最后身体的九个孔穴全会冒出血来。「九狱」便是因此得名。
「你……是故意……让我接近你……」
因伤口疼痛而无法动弹的模样、赤身裸体的羞耻姿态,全是为了引诱萨哲兰接近而做的演出。
苏菲亚是荣耀的公国军人,也是贵族千金。
可是,她的自尊心没有脆弱到「必须彻底保护、不受任何伤害」的程度,而是充满攻击性。如果能杀死痛恨至极的敌人,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一切。
「就算牺牲一条腿或是露出乳房,只要能获胜,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种程度的牺牲,完全不会伤及自身的价值。这份自信,才是苏菲亚·冯·伦德修塔特的尊严。
「好了……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也算是未婚的女人,所以还是得讨回之前被你羞辱的人情债呢。」
「你……你想做什么……!?」
苏菲亚以冷酷至极的双眸,俯视着趴在地上打滚的萨哲兰。和那种眼神相比,连凶神恶鬼都显得慈悲许多。
「……………………………………看我踩烂你!!」
「不、不要………………!」
对人渣的求饶置若罔闻,苏菲亚用尽全身力量,朝萨哲兰双腿之间那个「天生的部分」狠狠踩下。
「~~~~~~~~~~~~~~~~~~~~~~~~~~~~!!!」
萨哲兰发出无声的惨叫,口吐白沫地昏死了过去。
说不定萨哲兰会就这么痛死吧。不过那对苏菲亚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驾驶室中——丝薇恩努力想控制鑸力场发生装置,可是进展得很不顺利。
「听我说!再这样下去,你会以丑陋的模样在历史上留下恶名哦!」
不快点取得控制权,德菲亚戴特号会被炸毁。
不只是许多船员与乘客,苏菲亚、米莉,还有路特都会死亡。
「求求你……听我的话……求求你啊……!」
丝微恩哑着嗓子拼命恳求着。
(咦……?)
可是,与这种焦急感相反,她心中浮起疑问。
(我在做什么啊……求求你?为什么我非得苦苦哀求不可?)
并非因为不合情理,先于情理而生的疑问,一点一点占据了丝薇恩的脑袋。
放眼所及,所有事物全部归我所有,全是为了服务我而被创造出来的。
(请你……你……你这家伙……)
尽管如此,这装置却不肯尽它自己的义务。于是强烈的怒气涌上丝薇恩的心头。
丝薇恩调整着呼吸,以微弱却清晰的声音说出一句话。
「给我听令!」
世界是为了我而存在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丝薇恩以确信无比的声音,说出了这句命令。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突然间,德菲亚戴特号的浮升系统,鑸力场发生装置,仿佛全面降伏于丝薇恩似地,交出了控制权。
有如露出腹部、哀求饶恕的巨兽一般。
「这……又是……?」
蕴藏于丝薇恩体内,比她自己更明白自身为何物的某种东西,又来进行干涉了。丝薇恩领悟到这件事。
(我……到底……?)
丝薇恩用力赶走心中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与迷惘。
「现在不是想那种事的时候!」
她操纵着鑸力场发生装置,命令它以最快的速度降落。
与飞船相同,飞空船不能像飞机那样速起速降。
必须缓慢地减少浮力,徐缓地降低高度。
(现在开始的话,不论再怎么快也得花上三十分钟……)
可是,来不及改变航线了。
再这样下去,会迫降在沛尔费的原首都·波纳帕拉斯。
不过,那种结局已经算好的了。
要是设置在驾驶室里的炸弹爆发,德菲亚戴特号会急速失去浮力,坠落在首都正上方,引发巨大的灾难。
「可以回避最糟的情况了吗……?不,还没有。」
对丝薇恩而言,最糟的情况,是路特丧失生命。
这个危机还没化解。
她在驾驶室的角落发现炸弹,解除上面的引爆装置。
庆幸的是,那炸弹和设置在仓库里的是同一型。
丝薇恩走出驾驶室想回宴会会场,结果发现战斗结束后瘫坐在地上的苏菲亚。
「伦德修塔特少校!」
见到苏菲亚染满鲜血的右腿,丝薇恩朝她跑去。
「唔……是你啊?已经把船控制住了吗?」
苏菲亚问道。也许是因为出血过多,她的脸色略显苍白。
「已经控制住了。炸弹也解除完毕。少校您呢……?」
丝薇恩朝旁边看去,只见萨哲兰翻着白眼,昏死在走廊边缘。
「我这边也处理好了……不过有点太乱来,所以要在这里休息一下。」
说完,也许是因为连开口都很困难吧,苏菲亚靠在墙上,睡着似地一动也不动了。
她说不定是以最后的力气帮自己止血了吧。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我晚点再来接您。」
丝薇恩说完,便朝着宴会会场——路特的所在之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