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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置信……果然比传闻更厉害。」
守护城要塞坐镇在莫斯科,附近设置了帐篷阵地,洛伊德在阵地里手拿咖啡杯,望著飘雪的天空。
「你是说……镜先生吗?」
「对,我还以为动员一万人,可以马上逮到他呢。」
洛伊德看著莫斯科天上的雪花,开心地这么说。
在旁边保养武器的油机歪头,不懂他的笑容是什么意思。
「要收拾一个人竟然这么困难,真不知道是谁在猎谁啊。我方有一万人,而且各自有不同的特殊技能,却总是在最后关头被他溜掉……他的『解除限制』果然很吓人。」
「我觉得镜先生真正恐怖的地方,倒不是『解除限制』。」
「是啊,我懂,他把阿斯克利亚赋予的技能扭转得更强,而且还不断变强……真是个怪物。原本使用『解除限制』之后,整整一天都不能动,现在他只要休息几个小时又生龙活虎了。」
「这也不是。」
「是吗?那是什么?」
「我认为他最可怕的地方,是能够震撼人心。」
油机默默地保养著交战的到达者们送来的武器,这么说了。油机口气听来并不是赞美,而是陈述事实,洛伊德听了很感兴趣。
之后过了五天,目前到达者们在守护城外面建立阵地,只为了搜索镜一个人。
为什么一万人都无法收拾掉镜?原因很简单。如果这里是无路可逃的密室,镜面对一万人,只能乖乖被杀。
但是城市里到处可以逃,镜不会同时面对一万人,所以无论怎么使用魔法与技能让镜落入劣势,还是会在最后关头被他溜掉。
镜一旦发动「解除限制」,实力之强,无论面对多少人都能逃走。
「没错,如果我自己一个人去挑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镜之所以必须逃走,是因为到达者们联手出招,降低体能,设陷阱限制动作,还施展各种咒术。到达者们无论受到多少伤害都能治疗,不然就是换手上场,慢慢将镜逼退。
但最后还是会被镜逃走。
要收拾镜,只能锁定「解除限制」失效时后座力导致不能动弹的瞬间。但是镜跟胧丸一起行动,具备隐身能力,所以难上加难。
「你就没有被震撼到?」
「……我有,震撼又强又猛,可是……」
油机说到一半停住,想起她见过更恐怖的事情,不禁肩膀发抖。
「你最好别去想……那不是人类可以应付的。大概只有同样水准的怪物,或者差不多的怪物,才应付得来。来栖先生也这么说过……我想镜先生还不到那个程度。」
「小丽不知道有那种东西,才会相信镜先生。就是不懂那种绝望,才误以为那个人有办法解决。」
「小丽……是你的朋友对吧?她也很了不起,明明只是个普通人,还敢闯进这里来。但是她没有罪,不知道真相,会想反抗是人之常情。如果我不知道,应该也会跟镜先生一样抵抗吧。」
「小丽她……平安吗?」
「如果你在乎,亲眼去看看不就得了?还是……你在意自己出卖了他们,所以不敢去?」
一语道破,油机愁眉苦脸。
「看来真的是被他给震撼了,所以你出卖朋友,才会感到罪恶感……放不下,很苦的吧。」
就因为抱持马虎的希望,才怀疑自己做的究竟是对是错。如果是几天之前,无论手段多么无情,只要听说能够迎向未来,油机都会冷静又残酷地动手。
但是现在或许有个希望,告诫自己要忽视希望可真难过。就连洛伊德都要同情起油机了。
「镜先生……往后有可能带来奇迹吗?都已经过了五天,既没被杀也没被抓啊……」
「可能性非常低,他之所以没被杀,是因为他并不莽撞,而是想尽方法苟延残喘。就算找到他,拿麻醉弹打他,用魔法麻痹他,他都有准备最后的体力,可以靠蛮力挣脱逃走。」
「那……搞不好,镜先生还在继续变强喽?」
「不对……只是迟早的事情。」
「为什么?」
「我们自认即将获胜,不就是了吗?我方没有人丧失斗志,都认为差一步就会成功。不管他变得多强,他真正的威胁都只有『解除限制』,而且连解除限制面对上万人也是束手无策……不管他的效果时间拉得多长,后座力解除得多快,都是徒劳。」
油机听洛伊德这么说,脸色阴沉下来。油机心里还有些期待,希望那个破格的男子能够打破所有常识,当所有人都笑他作梦,他就来个惊天动地大翻盘。
不过油机也已经看破,很快就理解洛伊德的话,因为已经过了五天。
「最重要的是……不管怎么样的人,不吃不喝迟早会耗尽体力。在这天寒地冻的莫斯科,收集粮食极为困难。不管他的本事有多么夸张,终究还是人……寡不敌众啊。」
「都已经对抗到这个地步……来栖还是不承认镜先生的本事吗?」
「我不知道他承认的条件是什么……不过目前这样可能还不够,毕竟我们还不认为他会赢。」
莫斯科高空突然传来爆炸声,但阵地里没有人惊慌,冷静地互使眼色,就往爆炸声的源头赶去。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个爆炸就是跟镜开打的讯号。
「为什么……他不逃得远一点呢?」
「这就不清楚了。如果逃离此地避免久留,确实可以存活得更久,毕竟他还有胧丸这只小动物,可以隐身呢。」
洛伊德歪头,想不通这唯一的谜团。镜的行动有很多地方令人费解,比方说每次交战,一定都是镜先露面。
「搞不好他认为同伴们还活著,想要把人抢回来……自己苟活不如拯救同伴,是吧?」
「同伴比较重要……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应该会更拚命吧?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
洛伊德似乎也在想这件事,面露难色。
「他并不是随时都跟一万人交手,既然老是东躲西藏,应该多得是偷袭的机会。只要一个一个杀掉降低战力……我们迟早会陷入苦战不是吗?」
「这点我也觉得奇怪……搞不懂。我们确实是没有死伤,但是损失也算惨重,大家都被打得几乎无法再站起来。不过我们有回复组……所以镜先生每次交战,都只是徒劳罢了。」
洛伊德不懂镜为何这么做,为难地歪头,然后走向开战地点。油机自愿加入阵地保养武器,静静目送洛伊德离开。
老实说,油机还在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有些后悔,或许自己选择了错的选项。
但是只要想起那个绝望的真相,又忍不住放弃,认为现实是无法违抗的。
「芙罗妮小姐……你到底在哪?」
油机想起唯一反对来栖手法的女子,无助地喊起她的名字。
芙罗妮不认同来栖的作法,为了阻止双方牺牲惨重,愿意对镜施加咒术保障来栖的生命,同时换得说服镜的机会。
结果她一去不回,不知道是否已经被杀。但要是芙罗妮被杀,就中了来栖下怀,油机想到就心痛。
「心怎么会这么痛呢?」
原因很清楚,因为她现在可能正在犯错。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才会听命于来栖。但是这次不一样,或许不需要那些残酷行径,也可以掌握未来。可是她一想到失败的状况,就害怕那全部毁灭的结局,又要灰心丧志。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不敢选可能,只敢选绝对。不管现在听从来栖有多么不舒服,也只有那个方法,而且不太可能找到其他方法,所以她才会灰心,不敢推翻自己。
「……我得搞清楚。」
油机一想像那昏暗无边的未来,用力摇摇头。「抱歉!交给你们了!」她将手上保养的武器丢给其他到达者,前往守护城。
油机一进入守护城,就启动传送装置前往守护城最底层,那里有类似诺亚的地下设施;再更往下走,有个类似地牢的肃杀之地,墙上散发出令人想到旧文明的光芒。
眼前是笔直的走廊,两旁都有铁栅牢房收容囚犯,房间编号共一百号。油机直往中段走去。
沿路经过的牢房里都没有人,因为这里本来是没用处的。
这里原本用来关那些知道所有真相又不听话的人,但是现在空无一人,因为所有人知道真相,都觉得没必要不听话。
不过地牢正中央的牢房里,目前就关了人。
「……小丽。」
油机在走廊中段停下脚步,一脸哀伤。她看见牢房里的玛丽,脚上套著封锁技能的脚镣。
「……油机啊?」
玛丽发现油机,只是斜眼瞪了一眼。
玛丽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她知道发狂大吼就说不清楚,结果不知道该说什么。玛丽只好等著油机先开口。
「小丽来这里干什么?你只是普通人啊……应该知道来这里根本帮不上忙吧?」
「我来找你讲话的啊。」
「找我?现在找我还有什么好讲的?我瞒了大家那么久……最后还出卖你们喔?结果把玛瑙先生也害死了,要说是我杀的也不为过。」
「你讲话跟做事有矛盾吧?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何必特地跑过来?」
玛丽说话一针见血,油机不禁冒冷汗。
没错,油机来就是想找玛丽说话,但是又不敢来。她认为玛丽痛恨自己,肯定话还没说就被痛骂一顿,最后被恶狠狠地瞪著就结束了。
所以她忍不住想确认,想设个防护网保住自己的心。
然后她发现,自己有多害怕被玛丽痛恨。
「玛瑙确实就像是被你杀的,被关在你后面狠狠瞪著的雷克斯肯定饶不了你,但是跟我无关……当然你一直骗大家,我是很火啦。」
油机这才发现,关在后方牢房里的雷克斯正怒瞪著自己。关在玛丽左右两边的贵琥跟帕露娜,也正竖耳倾听。
大家没有怒吼大骂,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油机并非以敌对角度来看大家。
「而且我也知道我帮不上忙。我说自己可以模仿你,硬要跟过来……结果是这副惨样。」
「……那是为何?」
「我以为那小子有办法搞定啊。」
听玛丽这么说,油机有苦难言,不用解释也知道玛丽说的「那小子」是指谁。
「我先说我还没放弃喔?现在……我还是觉得他会搞定。既然你会跑过来找我,代表他应该已经干了什么好事吧。」
「为什么你这么相信他?你知道现在的状况吗?有一万个到达者正在抓他……而且这里天寒地冻,很难找到粮食喔!」
「我知道啊,你们很亲切,老是放些我们不想看的影像。」
「那怎么还要!」
「他在这种状况下,还是活著。」
听到这里,油机无言以对。正因为镜在这种状况下还活著,油机才会过来。
「好啦……再来就是我千里迢迢,死都要找你讲清楚的话了。」
「……什么?」
「不要活得这么难看啊。回到我们身边吧。而且……现在还不算晚,趁他还活著……就帮他一把啊。」
油机以为玛丽会气她出卖同伴,或者问她为何帮助来栖,结果出乎意料,让她相当糊涂。
「回去……?帮他一把?你在说什么啊……?」
「我现在不打算问你知道什么,也懒得问你为什么帮来栖,反正问了你也不会讲。你就只会说那个吧?小丽不懂啦!反正你什么都不知道啦!这样对吧。」
「你怎么能讲出这种话?我出卖了大家喔?你连我背叛的原因都不知道……怎么会?」
「因为你一直摆著不甘愿的表情啊。」
油机一听恍然大悟,连忙摇头掩饰表情。
「是因为镜先生现在还在奋战,我才不小心做这种表情啦……!」
「不是现在而已,他一直在奋战。自从你在诺亚露出真面目之后……一直战到现在。」
油机似乎现在才知道,脱口说了声:「不会吧……」
「阿伯跟其他人应该也是这样想,应该都不是真心想这样搞吧。但是他们都说服自己,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只有你不是,你不接受……你觉得自己很无奈,表情都很厌恶。这样超逊的啊。」
玛丽要油机活得更真,油机受不了那眼神,愧疚地转头。
「你明明不接受,怎么还做自己讨厌的事情?就算最后结果对你们有好处……也跟你的人生没关系吧?芙罗妮讲过……或许现在无能为力,但是大家都牺牲自己来拯救未来的世界啊。」
「对啊……我跟大家都一样,放弃现在的一切,为了将来的世界奋战。因为现在怎么努力都是枉然。」
「可是你不喜欢吧?」
「……当然不喜欢啊!可是……只能这样做啊!如果不这样……大家最后都会死,不只小丽,所有人,所有人,世界上的人都会死!所以不管多讨厌……还是非做不可啊!」
油机大声喊出囤积已久的情绪,玛丽似乎就想听这个,满意地笑了。
「老实说我就是不知道你讲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跟你没同感,不过能听你讲这些就够了。所以是那个吧?如果有别的方法可以拯救世界,你就会选?」
「……当然啊。」
「那……你就去帮镜啊。他就是有这个可能,来栖才会考验他的吧?」
「是这样没错……可是不行……镜先生只是有可能,但是他一个人没打赢的话,还是打不倒那个,打不倒食星者……迪米斯啊。」
「食星者……迪米斯?」
玛丽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一脸糊涂。雷克斯、贵琥跟帕露娜则是板起脸竖直耳朵,听这个威胁来栖等人的名号。
「所以连镜都打不赢这个食星者?」
「不知道……只是有可能啊。不确定能不能赢得未来……我们就不能浪费一切啊。」
「这只是因为你在害怕吧?怕因为相信有可能而搞砸。」
走廊上传来声音,不是来自牢房里的囚人,油机讶异转头。
「你只是怕,怕那个失败之后浪费一切的结果。所以决定用这辈子帮助来栖大人,即使来栖大人根本提不出结果。然而……来栖大人走的路也跟镜先生一样,只是一种可能,一样会失败的。」
油机的心声被说中,面露难色。眼前这人正是芙罗妮,自从被镜等人埋进雪地之后就下落不明。
「原来啊……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芙罗妮站在贵琥的牢房前,贵琥恍然大悟地微笑。
「倒不是一开始就猜到会这样,局势可说瞬息万变……我只能凑齐条件,准备那最好的一招。我现在是旁观者,不只观察各位,也观察来栖大人等人的举动。」
「……现在就是出那一招的时机?」
「很遗憾……应该说现在不得不出招了。只要各位透过萤幕看到外面的状况,应该就会明白。」
贵琥知道芙罗妮的意思,不禁表情一僵。画面显示镜已经没有太多余力,不是默默旁观的时候。
「芙罗妮小姐来做什么?该不会是来把大家放走的吧?」
「不是,一旦逃狱马上就会被发现,遭到达者卫兵团团包围……要带大家逃走实在有困难。」
「那怎么会来这里?」
「我是来找你的,坂上油机小姐。」
油机一时还以为芙罗妮在说谎,但仔细一想,芙萝妮没必要特地选她在的这种时候来这里,一脸困惑,还是搞不懂芙罗妮打什么算盘。
「我一直等你到这里来,这里没有人监视,我可以用自己的权限关闭走廊上的摄影机……看你先跟玛丽小姐交谈,我等了一下,但时间所剩不多,我只好来打扰了。」
「要找的……是我?」
油机歪头反问,芙罗妮伸出一只手来。
「我要救镜先生,请你来帮忙……光靠我一个,无能为力。」
「……嗄?」
油机一头雾水,愣得往后退一步。芙罗妮的表情很认真,看来不是在说谎,也没什么要隐瞒,眼神非常真诚。
「怎么……会找我?不对,为什么要救镜先生?难道你要背叛来栖……还不只来栖,难道你要背叛守护城里的所有人吗?」
「不巧,我的主人并不是来栖大人,而是莱恩大人。莱恩大人说过,我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就好。」
「但是这……为什么?来栖的考验还没结束吧?」
「就算克服了考验,依然只是个可能。我刚才也说过,无论选哪个选项,都一定有失败的风险。而且……我已经亲眼看过了镜先生的潜能……那个人不该死在这里。」
「不该死在这里……如果他真的有那个可能,当然就不会死了吧?那也就轮不到我们去……」
「你只是觉得当下的可能性不高,提早放弃了他真正的潜能,对吧?」
这句话就是油机一直放不下的地方,就是她一直犹豫不决的原因。如果镜真的死在这里,一切就结束了。但如果镜没有死,或许会变得更强大。
就算镜没有通过考验,镜目前的能力,或许也能开拓未来。油机心中有这小小的希望。
「来栖大人误会了……他认为镜先生的力量是随著情绪激动而强大起来,所以心中愈多愤怒与仇恨,就会愈强;如今镜先生的愤怒与仇恨达到极限,这就是镜先生的全力,那么无法通过考验就没有希望,只好拋弃……然而这些都错了。」
「错……怎么会错!镜先生就是因为同伴被杀,被抓去当人质,才会气得愈来愈强……!」
「他确实又气又恨,不过不是为此而战的吧?」
油机听了恍然大悟,她发现镜变强的另外一个原因。
「那……为什么是找我?」
「玛丽小姐刚才不就解释过理由了吗?接下来就看你能不能鼓起勇气了。」
「失败……或许是吧,我只是找理由逃避。我只是害怕,一直说服自己现在是对的,不去考虑可能有其他办法。」
油机看了玛丽,表情有点难过。
油机不想来这里,就是不想看到被自己拋弃的玛丽。但是现在发现她或许不需要失去玛丽,心里只有说不完的愧疚。
芙罗妮看了,再次伸出手来。
「镜先生不一定会拿出好结果……但是我认为可以信他。或许他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果我们冷眼旁观,就连那一点可能都抓不到。只会靠别人的人……不可能开拓未来。」
油机在地下设施诺亚出卖了同伴,心里一直不太舒坦,但是转念一想,只有掌握那个可能才会放开心胸,所以握住了芙罗妮的手。
「好,够啦。」
结果突然出现一名银发女孩,扯开了两人的手。原来露娜和洛特早已偷偷混进此地。
「拜托喔……这样乱搞我们很头痛的。」
「露娜小姐……洛特先生,为什么?你们不是帮过我一次吗?」
「叫你不要误会了啊!我帮那一次只是为了确认,要背叛又另当别论了……讲真的,那个已经没希望了啦。反正都快死了,你们随便去救人,我很难做人喔!」
露娜看来不会放过芙罗妮跟油机,从怀中掏出两支短刀。
「最好别抵抗啊。就算你等级比较高,也还是远距离角色,我可是习惯杀人了……别以为你会赢喔!」
「露娜你……!」
「好啦,已经出局的小朋友闭嘴啊。」
露娜冷冷地嘲笑玛丽,双手的短刀分别抵住油机跟芙罗妮的颈子。
「那擅长肉搏跟杀人的大朋友,可以插嘴吗?」
突然一柄铁块般亮晃晃的大剑抵住露娜的脖子,这状况吓得露娜抖了一下,立刻放弃抵抗丢掉短刀。
来者正是双手握住大剑,身穿厚重铠甲的巴尔蒙克。
「你……什么时候溜过来的?」
「我就直接走过来啊?你是怎么没发现呢?」
「洛特……你想怎样?」
洛特依然不回话,只是默默捡起露娜丢下的短刀,抵著露娜的脖子。
巴尔蒙克手拿大剑、身穿铠甲,不管脚步多轻盈,都不可能没有声音。而且露娜是盗贼,具备察觉敌方靠近的技术,连衣服布料的摩擦声都听得出来。
巴尔蒙克在这个前提下能够掌控露娜的要害,只有搭配洛特的技能,消除声音与气息才办得到。
「洛特只是不讲话,其实他的想法跟油机、芙罗妮一样。只是抓不到好时机,才会一直跟著你。」
巴尔蒙克看看洛特,洛特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那……巴尔蒙克队长又是怎样?在打什么主意?你不是说好不帮忙的吗?难道你这样的大人物,也看上了那个村民有什么可能?」
「这个……难说了。本来我只是同意芙罗妮的看法,但是没想过要帮忙。或许……我只是想听人家再喊我一声阿伯吧。」
「…………阿伯。」
玛丽跪坐在牢房里喊了一声,巴尔蒙克望了过去,得意地微笑。
「要走就趁现在。」巴尔蒙克说了一声,油机与芙罗妮对望点头。
「我要拚……不会再逃避了。失败也没关系,既然两条路都只是可能……那我要选自己想走的路。这条路才有机会过我梦想中的人生。」
「真是巧合……因为我也有梦……我可是个裁缝高手,希望能开自己的裁缝铺子呢。要是回到阿斯克利亚之前,世界就完蛋……那还得了?我们为了追求自己早早放弃的梦想,现在就该……!」
两人确认了彼此的想法,芙罗妮快步跑开,油机看著玛丽。
玛丽不发一语,只是微笑,油机一看就懂了。油机只说了声「等我」就跟著芙罗妮离开,前往停放最终堡垒的机库。
「喂!洛特,放开我!快──放──开──!你这蠢蛋别瞧不起我喔!」
「刚好,洛特你就把这泼猴关进牢房里去吧,有劳啦。」
「啊?你这老伯乱讲什么?」
可惜洛特举起拇指,似乎表示答应。巴尔蒙克看了,回想起以前在阿斯克利亚冒险的兴奋,扬起嘴角跟著那两人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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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镜的身体已经冷了下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硬是打醒自己糊涂的脑袋去比对记忆。根据最后的记忆光景,比对现在太阳只是稍微西沉,他很快就知道自己还没睡到一小时。
「啊……对喔,我昏过去了。」
镜躺在莫斯科的雪地里,眼神空洞,看著开始昏暗下来的天空,以及满天的雪花。四周一片死寂,他也以为自己早就死了,然后开口问了声:「还好吗?」
「在下躲在主人怀里……还算好。」
胧丸窸窸簌簌地从镜怀里钻了出来,但是无精打采,有气无力,一屁股坐了下来。
镜身上有著积雪反覆被拨开的痕迹,可见胧丸有多么拚命。
「可是主人啊……」
「嗯……我懂。」
抬头一看,两架最终堡垒高速掠过上方,不知道是来找镜的,还是先往前埋伏免得镜逃走。镜苦笑说声:「遗憾啊。」然后缓缓起身。
「他们已经找到我……我也不打算逃了。」
镜走向一条通往守护城的大道,左右两边都是房舍。
大道上已经有十五人的到达者拿起武器等著,成员包括战士、僧侣、魔法师和咒术师。同时根据杀气,可以知道还有几个盗贼或猎人到达者,躲在房舍暗处等待时机。
「就算隐身……雪地的脚印也会暴露行踪吧?」
「主人啊……下次要昏倒请选房舍里面好吗?」
「我会小心啦……不知道有没有用就是了。」
镜说起泄气话,撑起虚弱的身体,摆好架式。
不知道是「解除限制」的后座力影响,还是因为天气太冷,镜的身体不太能活动,全身都没感觉。但他还是往前走去。
「……闪开~~~~!」
镜大吼一声,往眼前的战士们扑过去。
「我……没空应付你们!艾莉丝……还有大家都在等我!」
镜一冲进战士怀中,就用掌打将战士打上天。左右两边的其他战士靠上来,他立刻使出回旋踢,右边的战士被踢飞,撞进水泥墙里。左边的战士挥下大斧,镜一把抓住战士手腕,狠狠摔在地上。
突然镜全身都被爆破魔法轰炸,而且不只一招,是一招又一招,根本不管旁边倒地的战士们。
看来战士原本就是诱饵。镜想要逃跑,但是被施加降低体能的魔法,又偷偷被咒术限制行动,只能束手无策遭受爆破魔法狂轰滥炸。
在他动弹不得的时候,僧侣们已经治疗了那些战士的伤害。
「主人……不妙啊!」
「……我懂!」
除了解除限制之外无法逃离此地,镜拿出气魄解放全力,得到莫大的力量,却也感觉到浑身的剧痛。
「咕唔唔唔……嘎啊啊啊!」
镜撑住剧痛,即使受到咒术控制,体能又被魔法降低,他还是承受著不断的爆破,冲上前揍飞了魔法师到达者。下一秒,趁身体还能动的时候又揍晕了附近的僧侣和咒术师,但不至于夺命。
就连镜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了。
原本只要使用「解除限制」,就有半天无法动弹。
这项技能可以发挥全力的百分之七十,但用完之后HP会变成10 ,后座力造成浑身疲劳,动弹不得。
但是现在只要稍微休息,就能再次使用。而且不仅如此,「解除限制」本身的效果时间也拉长,甚至让他误以为解除限制才是原本的力量。
当然每次强迫使用就会感到剧痛,好像是偿还身体的疲劳一样。不过能够连续使用「解除限制」实在谢天谢地。
他觉得这样下去,一定会变得更强,更强。
「唔!人都聚过来了……不妙!」
「对……洛伊德来了,他一来实在没辄……而且连续使用『解除限制』,身体也撑不住……!混蛋!我……到底要逃到何时啊?」
「没空抱怨了……快逃吧!主人必须活下来!」
然而镜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确认自己是否变强。
他这五天来没有好好休息,也没有好好吃饭,已经逼近极限了。
大雪不断,要喝水是没问题,但是粮食另当别论。这附近没有动物出没,只剩腰间皮囊准备的两块肉乾跟两片乾面包。事先囤在最终堡垒里的粮食,当然早就被扣押了。
守护城的到达者们接连打来,即使想跑,手上没有最终堡垒,体力又趋近于零,在这天寒地冻的陌生国度乱移动,迟早会迷路耗尽体力。就算逃走了,守护城派出的到达者们还是会追到天涯海角。
就算到达者们不追来,镜也不打算逃走,因为他相信守护城里的同伴在等他。他没有亲眼看到贵琥等人被杀,那就有可能活著,只要还有这个可能,镜就不会拋弃同伴。
就算同伴已经不在人世,在亲眼确认之前,他也不会放弃。
「唉……又来了。」
就这么来到第六天。
镜这次按照胧丸要求,在房舍里晕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冷硬的木板地板上。他上一次的记忆,是经历多次战斗,使用「解除限制」把累到极限的身体撑到住宅区,死命地躲进房舍里。
身体感觉舒畅了点,看来应该睡了三小时。同时也知道自己为何会现在醒来。
「看来……没得休息了吧?」
因为他一醒,就发现屋外有数不清的杀气往这里投射过来。
「抱歉了主人……在下……已经没……」
「没关系……够了,很够了。」
胧丸不眠不休地施展隐身术,镜才能休息三小时。镜想通之后露出微笑,将抓在自己胸口上的胧丸轻轻放进皮囊里,摆好架式准备迎战。
「再两三次……就结束啦。」
镜已经不知道交战了几十次,每次光是撂倒几个人就耗尽体力,不得不逃走重来。
镜好一阵子没有体会过失败,这下还挺怀念的。
「应该不行了吧……真的到极限了。」
「主人……别放弃,放弃这就不像主人了。」
「不像我啊……是说你看到来栖的时候,竟然忍住没动手喔。」
「因为在下的本事帮不上忙……或许也不是吧。」
伤痕累累的镜,看到眼前出现十六名到达者,包括战士、武斗家、僧侣跟盗贼。
就算休息了三小时,还是没有完全消除疲劳,而且饥饿难耐,体力恢复得也慢。镜已经没有体力打倒这些人了。
再过几分钟,守护城的数百名援军就会赶到,过阵子可能会多达千人。
镜现在只能打倒眼前几个人,试图逃走。
镜立刻找到一条可用的退路,往那里靠过去。
但是魔法师用魔法操控岩石,地面隆起挡住了退路。
「或许……是艾莉丝小姐感化了在下。主人一路逃窜下来……不是也没杀过一个人?主人真的有打算再次去逼问来栖真相吗?」
「当然想……可是没办法啊。就跟你一样……会想起艾莉丝啦。每次气得要抓狂,就会想起她最后讲的话。」
艾莉丝当时大喊,不要否认定过去的自己,不要否认人生的态度。不要否认自己走过的路,以及一路走来的决心。那些话一直回荡在镜心中。
「至少……他们不是,不是我该恨的人……再说我可能都要死在这里,他们还死在我手下,不是很可怜吗?」
「主人果然太天真了……对方可是打算杀死主人啊。」
「我还是觉得……应该保住他们的命啊。」
「就算见到来栖,还能说一样的话吗?」
镜听了这话苦笑,接著伤心地说:「应该说不出来吧?」他想起失去艾莉丝的时候气到发狂,没有先让同伴逃走,结果牺牲了同伴,自己苟且偷生,就一肚子气。
镜难过得想哭,但是没有时间哭。
因为他还活著。
同伴帮他保住的性命,不能随便浪费。他彷佛听见同伴说,只要这条命还在,就该不断挑战下去,所以他又勇往直前。
眼看无路可逃,开来的最终堡垒也被抢走,这样逃下去迟早会精疲力尽。镜很清楚,所以只能面对。
他不想白费贵琥等人的心意,更不接受自己放弃。
「唔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镜只是能力值很高,却用不出什么招数和魔法,只能空手奋战。
即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镜还是奋战。没有充分休息,全身伤痕累累,还有「解除限制」的后座力折磨,依旧站起身来。如果觉得打不过,就不断发动「解除限制」抱头鼠窜,不断折磨濒临崩溃的身体。
多次发动「解除限制」对身体的负担当然是超乎想像。
镜浑身发麻,动作迟缓,只感觉到不停的剧痛。全身上下像是被巨大钢针戳个不停,上气不接下气,肝肠寸断,口吐鲜血,眼看他连精神都要崩溃了。
但是镜没有死,不对,或许是死不了。
镜的技能会慢慢治疗伤势,不管伤得多严重,只要还活著,就不会耗尽体力而死。如果他真的想死,必须一口气承受致命的伤害,现在这样只是生不如死的人间地狱。
镜自己也糊涂了。
「自动回复」的疗伤功能应该没有这么强,实际上却不断替镜保住性命,好像在说镜绝对不能死。
这让镜非常痛苦。
「……好想死啊。」
镜不知道想过多少次,要是死了就解脱了。
但是他都没有死,是因为他认为死了,就等于辜负替他保住性命的贵琥等人。
既然活著,就要战。
放弃一切送死,就白费了同伴的心意,所以他拚命反抗,拚命活。
惨如地狱,这比他在阿斯克利亚挣扎到等级999的历程还痛苦几亿倍。他在阿斯克利亚是自愿求战,为了自己的成长,为了追求强大的力量,为了赢过对手,才打得遍体鳞伤。
但是现在不一样,他不想打,只是必须要拯救世界,而且有来栖阻止他拯救世界,他想要问清楚来栖原因。据说未来会令任何人绝望,而且镜也不是为了自己来拯救世界,是别人想救,他才出手帮忙。
「……真的是这样?」
镜每次想到这里就会反问自己。
至少这场战役没有任何希望,对手不是魔物,而是一样的人类,杀不得。一旦杀人,就否认了以往的自我。就沦为杀害母亲的贼人,或者杀死父亲的魔物。
「我要不杀一个人,到来栖面前……问出真相。」
但是来栖不保证会说。
「或许……大家只是被活捉了。」
也不保证大家还活著。
最大的重点,是镜面对一万个敌手,光靠高能力值还是束手无策。镜终究只是个村民,面对其他职业才能够使用魔法、招数与众多的特殊技能,不杀人绝对赢不了。
镜也再次体认到,就算达到等级999,依旧只是个村民。村民没有力量改变局势,也没有能力撼动人心。是个只有能力值很高,只会挥拳揍人的普通人。
「啊……原来我……」
镜自认很特别,等级升到999,发现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世界架构,建立了人类与魔族之间的和平。他以为自己是个能够改变局势的人物。
结果他发现自己只是个村民,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只是等级高了点。
镜到现在,才愿意说出这句话。
「原来我……这么弱啊。」
孤单一人面对万人大军,就像个垃圾。
镜再次发动「解除限制」拚命逃走,等到无法动弹,就瘫倒在雪地上。他在空地上仰望雪花降下,仰望夜空中闪烁的星斗,眼神逐渐没了光芒。
最后他脑袋空白,只能看而不能思考,并慢慢阖上沉重的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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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作了梦,但他不确定是梦,或者是死后的世界。
应该是自己心中最后的挂念,化为眼前的幻影了。
他看到第一次见面时的艾莉丝,站在空荡荡的阴暗空间里,天真地对著他微笑。艾莉丝不断问他:『要放弃吗?』
『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镜只能这样回答。
『或许……我有办法可以赢,但是……要赢就一定要杀人。不杀人……不可能赢。』
『镜先生,想杀人吗?』
『我才不想杀啊,没有人天生就想杀人。只是有时候不杀人,就没办法走下去……大家都是这样才会选择杀人。』
『杀人赢来的东西,值得吗?』
『值不值得不是我说了算,是受结果影响的人说了算。』
『这样……只是在逃避吧。』
艾莉丝哀伤地看著镜,镜看著艾莉丝,想起了最后的问题,为什么艾莉丝要保护来栖?
『难道……你就不想杀他?来栖杀了玛瑙,把你害得那么惨,你不恨来栖吗?』
『你觉得呢?』
『应该不恨吧。』
『怎么会这样想?』
『因为……艾莉丝就是这样啊,好心肠。』
听镜这么说,艾莉丝又开心地笑了,但是摇摇头否认。意思是镜想错了,但却没有说清楚答案。艾莉丝只是笑,什么也没说,就消失在黑暗中。
什么都搞不清楚。
这里是哪里?艾莉丝最后想说的是什么?全都搞不清楚。
但是感觉很怀念,感觉好像来过这里好多次,所以镜开始翻找自已的记忆。他很快就发现,好久以前母亲被人类杀害,他满脑子想报仇而横冲直撞的时候,也常到这个地方来。
他没有死,但只有濒临死亡才能来到这个深层心理境界。搞清楚在哪之后,叹了口气。
『对喔……我就快死了。』
现在的状况与之前不同,之前总有人会照顾他,但是现在没有。目前他的身体会逐渐被雪掩埋,变得愈来愈冰冷,想到这里他反而放心地笑了。这下总算能结束了。
『自从获得「自动回复」技能之后,就没来过这里了呢。』
跑马灯,感觉这里就是这种地方。人在死前会面对自己的心灵与记忆,拋弃肉身,灵魂跳入记忆之海,就是这种地方。
『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喔。』
镜知道自己死期将近,但不懂艾莉丝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深层心理之中,忍不住歪头。
没多久他注意到,自己现在应该只剩灵魂,却感受到一滴水从脸上滑落。他懂了。
『原来……是不甘心啊。』
没能救她。
艾莉丝本来不会死,但是镜被愤怒与仇恨淹没,把艾莉丝害死了。
镜看著艾莉丝脸色苍白,两眼失去生气,而发狂想要杀死来栖。但是他连碰都没碰到来栖,没注意到一切都是陷阱,只能被陷害而失去艾莉丝。
『不过……我也注意到很多事情了。』
失去艾莉丝之后,镜想到的第一句话是「不要」。
一想到艾莉丝死了,从认识艾莉丝开始的所有回忆全都涌上心头。
想再看那笑容。
想再听她天真地问:「这是什么?」
还有很多好东西没让她吃过。
赌场才正要上轨道,还没有一起过著天下太平的生活,五花八门的心意与言语全都冒了出来。镜很后悔,早知道就要多抱抱艾莉丝,要多跟艾莉丝聊聊,现在只想痛扁自己。
『……希望你跟我结婚!』
玛瑙在诺亚地下设施被杀之后,镜一想到艾莉丝可能也会跟著死去,突然想起艾莉丝好久之前对他这样说过。
镜听了其实也觉得不错,体认到艾莉丝有多重要,是他心爱的人。他不想失去艾莉丝,不想看艾莉丝逞强。
艾莉丝吵著要跟来,也真的跟来了。当时镜在心里发誓,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
『结果变成这样……我真是蠢啊。』
艾莉丝想救来栖,来栖却杀了艾莉丝,镜饶不了来栖,气得想杀死来栖。
『死,就是这么回事喔!』
看不见艾莉丝,只听她这么说,镜嘀咕一声:「……是啊。」
镜也知道,或许该说是忘记了。好久以前也碰过这种事,就是常常到这里来的那段时间。
母亲被人类杀害,让镜发现人类跟魔族都一样,只是没那么快就看开。刚开始就像父亲被魔物杀害那样充满仇恨、愤怒,杀气腾腾地想报仇。
父亲被魔物杀害的时候,镜满脑子想报仇,是母亲当他的心灵支柱。结果母亲也被杀,村子还被土匪放火烧掉,镜为了报仇,想要变得更强。
后来镜找到一个土匪,出手要报仇,最后即将要砍下土匪的脑袋,却发现土匪其实也有家人。
镜在练功准备报仇的期间,土匪金盆洗手,获得王国赦免,过著普通的生活。
镜要杀土匪的时候,土匪已经认命,知道有人报仇是在所难免。但是土匪的家人并不这样想,看镜的眼神充满仇恨。土匪的家人恨镜要夺走自己心爱的人。
镜看到他自己,看到仇恨与愤怒。被抢走的人愈重要,仇恨就愈强烈。
就在这时候,镜感觉到冤冤相报何时了。
愤怒与仇恨会传染,会扩散。
土匪的家人让镜体认到,必须有人斩断这仇恨的连锁。
当镜忍住仇恨说要原谅土匪,土匪痛哭流涕,不断赔罪。镜觉得身上少了一条负面的锁链。
镜发现除了报仇之外,还有其他方法阻止恶性循环。人们不需要杀到一个不剩,还是有办法继续前进。
只要可以承认自己的罪过往前走,一定能打破恶性循环。不能一言不合就开杀,而是找到一条路阻止恶性循环。
『就是镜先生这样教我的喔?』
『……好像是喔。』
镜这才回想起来,大叹一口气,坐在地上。
『玛瑙跟艾莉丝被杀,让我气疯了。如果我杀了来栖……或者其他帮助来栖的人,可能会创造出其他跟我一样的复仇者吧。』
『你真的这样想?』
『真的啊。来栖他们确实出卖了反抗军跟地下设施的人……但是他们认为没有别的方法,那是必要之恶。他们也是为了自己的正义才这样做……这次没有什么真正的邪恶啊。双方的正义互相冲突罢了……那么站在来栖这边的人被我杀死,就会像我一样充满仇恨啊。』
镜忘了这样简单的道理,不禁反省。他看著艾莉丝,艾莉丝开心地笑说:『看来真的想起来了。』
『对啊。那个时候……我不是觉得不能杀来栖,而是镜先生教过我别杀人……镜先生是这样的人,我仰慕这样的镜先生,所以觉得不能有人被杀。不是我好心肠,而是镜先生好心肠啊。』
一回神,镜才发现艾莉丝突然又站到面前,镜懂了,苦笑起来。
『所以我不希望否认那个开导我的镜先生。我仰慕镜先生的人生,不要否认它。』
『可是,已经不行了。不管我怎么挣扎都不会赢,而且我活不久了……你就是来接我的吧?』
镜这么说,艾莉丝苦笑摇摇头。
镜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瞪大眼睛。
『镜先生,我再问一次,要放弃吗?』
『放弃……别想!』
镜打从心底对艾莉丝大喊。
『可是玛瑙不在了,你也不在了!我必须保护的人……都不在了!要我继续孤军奋战……只会有更多人白死啊!再说……我也赢不了他们,只要我死……一切就会结束了。』
『真的是这样?』
『真的是怎样……?』
『我认识的镜先生,就算觉得不行了还是会撑到最后关头,挺身奋战……然后展现希望喔。』
『我之前都是蒙到的……村民哪有那么强啊。』
『这跟职业没关系啊。村民又怎么样?等级999就极限了吗?』
此话一出,镜茅塞顿开,因为这是他之前就讲过的话。
『答案……就看你自己吧?心意才是关键对吧?』
每句话都沉甸甸地压在镜身上,那是镜一直追求的人生。如果这时候放弃,就是否认过去的一切。
『镜先生还有必须拯救的人吧?』
『必须拯救的人……?』
『重要的人……就只有我吗?不是吧?如果是我认识的镜先生……一定还有。』
镜突然想起一路走来认识的所有人。
还有皮塔、库露露、蒂娜跟乌鲁加。来栖现在只是想先打倒镜,一旦确认镜死了,必定会对等在诺亚地下设施的其他人下手,再次抢回诺亚。
不只如此,贵琥他们可能也还活著。要是现在放弃,就连那个机会都放弃了。
『好了,站起来吧。』
艾莉丝对镜伸出手来,那已经不是之前年幼的艾莉丝,而是受到镜影响而长大成人的艾莉丝。这个艾莉丝深爱著镜,也是镜心爱的人。
『要杀人很简单,但是放人一条生路就很难……我办得到吗?』
『办得到啊。因为镜先生会做到底对吧?』
『对啊,是这样没错……我不会放弃。』
镜凝视著艾莉丝的双眼,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拍了艾莉丝的肩膀一下。艾莉丝在镜的耳边轻声说『等你喔』!就再次消失于黑暗中。艾莉丝刚才站的地方,只留下魔力光球。
这些光球都飘进镜的怀里,镜的衣服上还沾著艾莉丝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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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
镜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不知道这里是哪,但是看看窗外,一片白雪皑皑,勉强知道这里是俄罗斯。
这里是俄罗斯某间废弃的民房,旁边有张圆桌,桌上的胧丸窝在铺了毛巾的篮子里呼呼大睡。
另外一边有座暖炉,暖炉里的柴火烧得劈啪响,房间里温暖又舒服。
「哎呀,你总算醒啦?」
在窗户的对面,传来高贵又低沉的声音,有点耳熟。
镜马上回头看是谁开口,一看就瞪大眼睛。
「咦,大卫?」
这人身穿贵族仆佣的正式套装,留著贵族之间流行的长卷黑发,嘴上留著花俏的小胡子,配上一双死鱼眼,如假包换就是大卫。
大卫坐在椅子上,一手拿著书,一手优雅地喝著茶,似乎在等镜醒过来。
「呵、呵、呵,好久不见了……应该是三年有个半,不过对镜先生来说可能更短吧?」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又是怎么了?」
「哎呀──这个世界留下来的书籍真是耐人寻味!满是古代遗物的情报啊!不过我一个字都看不懂,只是看看气氛罢了。」
「回答我啊,大卫!」
大卫还是跟以前一样爱装傻,镜气得扯开嗓门。此时房间外传来惊慌的脚步声,门就被用力推开了。
「「镜先生!」」
「爸爸!」
门里冲出来的库露露、蒂娜跟皮塔就像三发火箭炮,同时扑向镜。
「嘎啊~~!」
库露露跟蒂娜的头槌,命中镜肚子上还没痊愈的伤口,镜痛得大吐一口气。
「喔……这算是爆击了吧。」
大卫开心地喝茶旁观。
「你这……大笨蛋~~!」
「唔嘎?」
但是这样还不够,蒂娜连段赏了镜一个巴掌,镜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事,糊涂地看著蒂娜──
「为什么……为什么不逃?为什么没有半途放弃跑回来……笨蛋,镜先生是个笨蛋!」
镜看到蒂娜泪眼汪汪,知道这一巴掌不是平常开玩笑的巴掌,而是伤心的巴掌,自己也难过起来。
「你一直都没回来……我很担心好吗?」
库露露表示一直都很担心镜,钻进镜的怀里,抽抽噎噎的。
「对不起……你们说得对,我是个笨蛋,害你们操心了。」
镜这么听话,库露露和蒂娜反而愣得面面相觑,歪头不懂。
「你、你知道就好了啦。」
蒂娜本来打算多教训几句,结果镜异常听话,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只好害羞地不断对镜施放回复魔法。
「爸爸……抱抱。」
「小皮?听好喔?我喔?现在超受伤的,忍一下好吗?」
但是皮塔真的太寂寞,根本不听,爬到镜休息的床上,直接窝在镜腿边躺平。
「啊……我真是羡慕,真想比照办理啊。」
「你还是老样子。」
大卫面无表情地说风凉话,镜也觉得相当怀念,松了口气。
同时他想起来,自己太过坚持所谓必须完成的使命,在意义上猛钻牛角尖,结果忘记了真正的重点。镜似乎感觉到艾莉丝就在身边,难过地低头。
「啊……对了,我跟她都……」
镜确实觉得现在很开心,也希望能继续开心下去,如果他早点想起重要的事情,或许就不会是这个状况。镜相当后悔。
「我本来只是想跟大家开心过生活啊……」
这么说出来,镜才有更深刻的体会。
所以艾莉丝才没有执著于报仇。镜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弄错了目标,还没有注意到这点,忍不住揍了自己的脸皮一拳。镜之所以到这个世界来,就是为了拯救世界,但他忘了为什么要拯救世界。
「对啊,死了就没意义啦。我们追求的理想不是拯救世界……而是有一个大家都能开心生活的世界!一个人都不能少。所以……我才不希望镜先生过来,乾脆就放弃世界吧……我只想跟大家过普通生活啊。就算失去记忆,只要镜先生在,大家还是会当好朋友啊。」
世界会被重设,要拯救世界才不会被重设,为什么不想被重设?因为被重设,大家一起开心过的日子就会不见。镜想跟艾莉丝他们一起开开心心地走下去。
蒂娜一直在说这样的提示,但是镜发狂失控没听进去,他狠狠责骂自己,鞠躬道歉。
「……时间也不够了,可以不要甜蜜放闪了吗?」
库露露他们刚才撞开的门,又出现巴尔蒙克、乌鲁加、芙罗妮跟油机四人,似乎已经旁观很久了。
「巴尔蒙克……芙罗妮……还有油机?」
「喔?你被来栖修理得灰头土脸,我还以为看到我们就会气得打过来呢……想不到你这么平静啊。」
「是啊,因为有人告诉我抓狂没用。」
艾莉丝被刺穿所流出来的血还沾在镜的胸口,镜从血迹上感受到微微的魔力,闭上眼握紧拳头。
「告诉我吧……现在是什么情况?巴尔蒙克……还有芙罗妮跟油机,怎么会在这里?再说大卫又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到底是哪里?」
「这里是离莫斯科几公里远的街区,我找到你之后把你带过来。」
「芙罗妮找到我?」
「对,你最后一次逃走之后晕倒……不过三小时前的事情。」
镜听了这话觉得奇怪,三小时前的状况简直就是绝望,但这么短的时间里,身体简直感觉不到「解除限制」的后座力,轻松又自在。
「我必须向您道歉。真是想不到……我的咒术竟然会造成这样的后果。我是希望能够和平落幕才施加了不杀之咒,却把您害得这么惨……」
「哪里,是我不信你才把你丢包……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是把你带去,或许情况也会变吧。」
「我想即使我去了……来栖大人也不会住手吧。我还以为遏制杀气,就可以好好谈了。」
芙罗妮似乎很愧疚自己能力不够,双手放在胸前低下头。
「你……为什么来救我?」
「就说……我的心也被您震撼了吧?我跟在场各位一样,都看到了很大的机会。她和巴尔蒙克先生都是。」
芙罗妮望向油机微笑,镜也跟著看油机,油机抖了一下,似乎很后悔跟随来栖。
「……好久不见啦。」
「那个……镜先生?」
「我不会说什么不要介意,但是你救了我,我要感谢你。」
所有人听了都大吃一惊,大家以为玛瑙丧命会让镜更加愤怒,结果镜就像个圣人一样道谢,简直判若两人。
「你……是怎么了?前阵子应该不是这样看我的吧?」
巴尔蒙克看了这样的镜,感觉有点不舒服,但也感到放心。轻笑一声。
「因为我发现了很多事情,大家又告诉我了……就是我忘掉的本性,有没有?」
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镜看来丧气又烦恼,至少第一个担心的问题是解决了。除了镜之外都松了口气。
「那你们呢?都原谅油机了吗?」
「这个就之后再考虑吧。要先想办法应付来栖……是不是?就是他们三个把我们叫来,还把状况解释清楚啊。」
「三个?」
库露露微笑解释,镜听了转头去看,芙罗妮和油机点头。
「油机小姐、巴尔蒙克先生……还有洛特先生。没有他们的帮忙,就没办法找人求救。光靠我一个……不可能骗过到达者的耳目,开出最终堡垒。」
三人似乎还在怀疑这么做对不对,但是巴尔蒙克转念一想,做都做了何必烦恼?芙罗妮则是摇摇头看开,油机一脸五味杂陈地看著镜。
「拜托……救救小丽吧!」
油机很快就搞懂什么是第一优先。
「或许你会觉得我厚脸皮……我也是烦恼很久,还想过要放弃……但是最后反悔了。我受不了小丽死掉……我在这个绝望的世界里,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一起开心过的朋友啊。」
油机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对镜低头求救,镜看了从床上下来,拍了油机的头。
然后镜下定决心,看看在场所有人,所有人也下定决心点头。
「这次我不会逃,也不会放弃任何人。为了同伴,为了我喜欢的人们,我要尽力而为!」
蒂娜背起放在房间角落的背包,手上拿起圣经,表示自己准备齐全。
「这次……换我救大家了。」
库露露也做好准备,手拿法杖。乌鲁加跟皮塔没说话,但都明白,所以微笑点头。
最后是大卫用力拍了镜的背后给镜打气,朝房间外面歪歪脖子,作势要大家跟著走,就离开了。镜跟著大卫来到一楼,出门却看到难以置信的光景。
「这……什么啊?」
原来留在诺亚地下设施的十架最终堡垒都在这里,还有一批大部队。由于搭乘人员有限,总人数不到一百,但是包括了诺亚里面的阿斯克利亚冒险者,反抗军的普通人,还有兽牙族人,全都等著镜的到来。
镜懂了,为什么暖炉有火有烟,但守护城的到达者们却没有马上打过来。
「除了有段距离之外,他们也搭乘最终堡垒放哨警戒,争取时间。我们以为你还要多花点时间才会醒……幸好很快就醒了。」
芙罗妮微笑说:「他们不顾生命危险,一起来帮您喔!」似乎很羡慕镜这么有声望。
在场部队接连大喊「你要改变世界对吧?」「再秀个奇迹来看看啊!」「好不容易有了未来的希望,赌一条命算什么?」对镜展现自己的意志。
「你们……是什么时候被找来的?」
「大概就是半夜……算两天前吧。镜先生单独对抗一万人大军,今天是第七天了……这段期间我们没有作为,实在抱歉。」
「够了啦……我还活著呢。」镜看芙罗妮深深鞠躬,连忙要她抬起头来。此时大部队往两边分开,出现一名镜不敢相信的人物。
「呼……你还想继续孤军奋战?」
「你………………咦?嗯?耶?真假?」
镜一看到这人,连忙转头看身边的库露露,库露露害羞地点头说:「真的。」
眼前这人正是赫基萨鲁多利亚王国的王,西蒙•赫基萨鲁多利亚。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咦?国家呢?」
「大卫邀我来的。放心吧……王位已经推给我国自豪的第一公主了,她听说可以当女王,可认真的呢。」
「啊,王位可以推的喔,呃……没见过库露露她姊,真同情她啊……」
西蒙把王位推给别人倒是毫不愧疚,看了镜的反应就放声大笑说:「你还是老样子啊。」镜则是看看库露露,皱起眉头。
库露露则是羞红了脸,嘟哝说:「父王……」
「大卫和国王……你们两个怎么来的?」
「我也在喔!」
接下来现身的人拿了个水瓶,应该是去替西蒙打水喝。这人正是赫基萨鲁多利亚王国的公爵,米利塔里亚•瑞摩特。
「怎么……你也在?」
「你忘了?我是为王而生啊。王在哪,我就在哪……之前不就因此跟你战过一场?」
国王是管理人,知道阿斯克利亚与外部厄斯世界的事情,米利塔里亚知道国王的沉重使命,发誓效忠国王。「多了三个老伯喔?」镜看了既糊涂又惊讶,这个画面实在太不赏心悦目了。
「说是大卫邀你来的……什么意思?」
「那就让我来解释吧?」
大卫呵呵笑,总算找到机会开口,摸摸嘴边的小胡子,走到镜的面前。
「我与各位诀别的那天……暗黑龙把我一个人送回地上,当时我就下定决心。要安排好赌场,即使我不在也能顺利营运,然后奋力锻炼增强实力……总有一天要追上各位。」
「那国王跟米利塔里亚又怎么会来?」
「我也是国王侍从,出发前先向国王报告,再也不会回来。有人即将要改变世界的一切,我也舍命相随……结果呢。」
大卫欲言又止,边捏著胡须边看西蒙,西蒙懂了,轻声笑说。
「你是我唯一看上眼的人,这人要赌命去改变世界,我又赌你这个机会,怎么可以坐在宝座上冷眼旁观?或许我是知道真相的管理人,但终究只是个人……我想,这辈子为了希望冲一回也不赖。这可是场大冒险啊!而且……我女儿也在这里呢。」
西蒙说了前来这世界的理由。
库露露听了按著头大叹一口气说:「想想您的年纪好吗?」
「原来……你也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绝望是吧?」
「是啊……但是上面不准我说出来。我想你们应该是会找到真相才对……你想知道吗?包括来栖大人为什么坚决不肯告诉你们?」
「不用了,我打算当面问他……就只差一步了。」
镜说了,坚定地看著守护城的最高层。
「可以吗?我才刚到这里……就碰到这种状况。听说佛罗堤尼亚王国的人远比赫基萨鲁多利亚王国人更优秀……你面对这样一万个人,有人么方法对抗?」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不觉得会输。重要的是……我不接受自己放弃去抵抗。」
「喔?在场所有人当然也不放弃,大家都相信你有办法才会前来……只是呢──」
西蒙瞥了大部队一眼,还是不太放心,因为有不少人都显得担忧。就算镜多次创造超越等级999的奇迹,光靠不到一百人要挑战一万人,大家还是觉得太过莽撞。
「你得让大家瞧瞧。」
「是啊……我知道。」
西蒙催镜上前,镜踏出一步,看著在场所有人。
「我先讲……你们应该都知道,那一万大军把我打得束手无策,落花流水。老实说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我不想杀人。」
众人听说镜已经败阵好多次,都皱起眉头心慌起来。
只有熟知镜的蒂娜、库露露跟大卫,真诚地看著镜。
「当我珍惜的人被来栖杀死,我满脑子都想著无谓的报复。什么都没打算……就跑到俄罗斯找来栖,心想无论如何都要问清楚,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我以为我问得出来,我骄傲……以为自己很强。」
看来镜真的是被打到体无完肤,一旁的蒂娜跟库露露想到自己没能陪同,不禁有些后悔。
「可是我误会自己很强,大家都看到了……面对一万人我也是被海扁。我感受到绝对力量的高墙,一个人面对大部队,就跟垃圾一样。等级999也不例外。」
众人听了都担心起来,镜说的话不仅没能打气,还像个输家在自我反省。
「我被来栖耍得团团转,一起来的好伙伴也被抢走……我以为完蛋了,想说这就是输家要面对的现实了……可是啊,我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想杀人……因为艾莉丝她告诉我,杀人没有意义,只会制造恶性循环而已。所以我不想杀任何人,努力去面对……然后就被大家救回来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对抗?不是赢不了吗?」
「那当然是……」
西蒙发问,镜听了这么说──
「当然是因为……我吞不下这个现实啊!」
众人看著镜,脸色大变。有人瞪大眼,有人张大嘴,有人害怕,有人尊敬。
因为镜全身发出微微的苍白色的光,宛如天神下凡。
「镜先生这是……」
镜突然发生变化,库露露疑惑指著镜。镜似乎没发现,等他低头看著自己,才吓得仔细审视身体。
「嗯……镜大人,失敬!」
大卫使出初级魔法,用小火球打向镜,火球还没碰到镜就被弹开,掉在雪地上把雪融化开来。
「这一试就确定了。这道苍白光……正是镜大人的『反魔意志』技能,能够反弹所有魔法是吧?」
「咦?不对吧,镜先生的『反魔意志』……应该每次只有一个部位吧?可是刚才怎么看,都是全身发光啊?」
蒂娜说得没错,熟知镜的技能的人看了这神秘光芒,都一头雾水。其他的部队队员也看著镜,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并不意外……应该说正如我、艾斯特拉以及暗黑龙所料。」
只有西蒙一个人看了镜的样子,依然保持冷静。
「你应该有听说来栖大人怎么安排阿斯克利亚人的技能吧?对……每升一百级就会注射旧时代超人的基因,激发特殊的力量。但是这药剂……最多只会注射九次。」
「……什么意思?这又是什么?」
镜糊里糊涂地这么问,但是不显得烦躁,反而显得轻松自在。
「搞不懂吗?系统只要判定人物升了一百级就会自动注射药剂,但是阿斯克利亚世界里的等级最大只到999,所以阿斯克利亚的系统……最多只会对一个人注射九次药剂。」
「果然没错……这下就确定了。」
芙罗妮似乎明白内情,闭上眼点头。
「那……这到底是什么力量?我的身体会变怎样?」
「不是会变,是已经变了……对,你的等级一直停在999,没有继续注射基因药剂,却获得了第十个,甚至第十一个技能……想想看阿斯克利亚的系统,给你的第十个技能是什么?」
镜记得第十个技能是「与神对抗之人」,在等级999的时候学会,内容是获得经验会继续累积,超越等级限制。镜就是有这个技能,才能以村民的职业走到这个地步。
「照理来说不会有第十个技能,你的变化只能说是……异常。你的身体超过等级999之后还是不断强化,阿斯克利亚系统面对这种异常状况,只好判定成技能。」
「异常状况……?」
「你不靠阿斯克利亚的系统,没有注射旧时代英雄的基因,只靠自己获得的经验强化身体,不断克服障碍继续进化。我想这个进化不仅影响肉体……也影响你的技能。」
镜听到这里才发现,跟暗黑龙交战时获得「反魔意志」技能,这时机也太巧了。
镜一路走来只获得一堆派不上用场的技能,但是碰到了会全方位发射魔力弹的暗黑龙,却获得足以抗衡的反魔意志。就像克服了眼前的障碍一样。
接著他想,自己身上发出的光是怎么回事。
如果与暗黑龙交战获得的技能,其实是本身进化来对抗数不清的魔法弹呢?那么当他咒骂自己的无能,希望「只有自己一个,也能对抗上万个有特殊能力的对手,足以颠覆所有局势」,是不是就出现这道光?
这里不是阿斯克利亚,所以镜眼前看不到能力值视窗,但是镜能感觉到自己获得新的力量。
这充满全身的力量很像是「解除限制」,但是发动了几分钟还是没有消退的感觉,不仅如此,手指上累积的能量也是前所未见。就连伤痕累累的身体,才休息了短短三小时,就恢复成毫发无伤。他知道这些力量是怎么回事。
技能……觉醒
效果……此人永不放弃,其心意使所有力量进化至更高点。
「上吧……!」
西蒙喊了一声鼓舞,镜缓缓点头,望向矗立在远方的要塞。面对令人绝望的战力,同伴被抢走,只能孤军奋战,但镜仍然不放弃。多次游走生死关头,多次打算放弃,却还是忽略所有危险往前冲。如今他依然在挑战,无畏于死亡与失败的恐怖。
因为他还活著,因为他还能反抗。
「这就行了……即使毫无胜算,也要不断反抗命运,不断挑战。有人因此在最后关头创造奇迹,这种人……」
镜再次往前踏出一步,为了达成拯救世界的目标,为了打造一个跟心爱友人笑著过生活的世界。
「就叫做英雄!」
当镜迈开脚步,他身后的皮塔、库露露、蒂娜、芙罗妮、油机、西蒙、米利塔里亚、大卫、乌鲁加、巴尔蒙克,以及兽牙族和诺亚反抗军,全都静静地、默默地跟上。
面对这样气势磅礡的大人物,没必要问他行不行。这个人绝对有办法搞定,光看他的背影就没来由地相信。
「对……我不再放弃了。」
镜的心里只有这个念头,脸上完全没有怕输的阴影。
镜身后的众人被这气势感染,化为战士,脚步声响彻大地。
目标是俄罗斯的据点,守护城。前进,只为了贯彻永不放弃的信念,为了导正完全扭曲的世界,为了推动凝结的时间。众人与一位英雄,要去一决死战。
「空洞的复仇,职业的能力跟极限,数量的差距……都不重要。会输,不是我停下来的理由……在我死之前,都要为了给她的承诺而战……不对,为了我要实践的梦想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