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部同学,你的黑烤蝾螈咖啡好了。」
一杯咖啡伴随著英气凛然的声音摆在我眼前的桌上,黑漆漆的液体在里头晃荡。
以咖啡而言,好像有点浓稠,会是错觉吗……?
我抬头望向站在身旁、在制服外面围上围裙的马尾少女。
「呃~~铃木……为什么要给我这种东西?」
「我们一年B班要借用班会时间,在烹饪教室把咖啡厅的菜单试做一遍啊。」
「对喔,我都忘了……那咖啡厅哪会有这种鬼东西啊!」
「真奇怪……是祖父跟我说咖啡厅卖这个一定行的啊……」
「那要卖给谁啊……」
我傻眼地叹息,环视烹饪教室。
一年B班学生各自分组,试做大家想出来的饮品和菜肴。虽然做得嘻嘻哈哈,其实态度都很认真。顺道一提,我们放牛吃草型的导师留下一句「要加油喔」之后就不知飘去哪里了。
敲定校庆活动一个月后,时间来到十月中旬,可以感到冬天的脚步近了。
经过这一个月,身上穿的夏季制服也换成冬季制服了。
可是日夏高中的整体温度反而上升,甚至有股热气。进入日夏庆一个月倒数,各班级、社团更显干劲。
「总之,你就先喝喝看吧。这是把蝾螈磨成粉煮出来的,一定很好喝。」
铃木将咖啡一把推到我胸前。
「抱歉,我心领了……」
「唔……那天海同学和河野同学来喝吧。」
「我、我也心领了……」
一被铃木问到,樱马上拒绝。
河野也肯定不会喝。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喝蝾螈咖啡吧。
可是河野眉头一皱又睁大眼睛,逼过来说:
「阿部啊,怎么办……!平常难得有机会喝到大美女泡的咖啡,可是我野性的本能却叫我千万别喝……!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啊啊啊啊……」
「随便啦……」
受不了,这家伙真是无药可救……
「真是无药可救……」
身旁的樱替我代言般说出我的心声。
我不禁转向她,她也下意识转过来,跟我四目相接。我们吓了一跳,别开视线。
搞什么,难得有机会和樱说话耶。
或许是最近说话机会减少,没说几个字就会紧张得出现这种举动。
好怀念初夏时那样天天有樱陪伴,一起放学回家的日子。
……真想回到那时候。
「丽奈师父──!」
「……!」
尖锐的喊声响遍烹饪教室,一口气赶跑我的思绪。
往门口一看,看到的是扎著双马尾的黑发娇小女生,身穿日夏国中的水手服制服。
「九舞,你这么激动是怎么了?」
铃木朝她走去。
这个鬼叫著闯进烹饪教室的国中生,是我自幼分开,直到三个月前才知道有这个存在的亲妹妹九舞。
九舞和我一样是熊人混血,和我不同的是她从小跟著爸爸接受训练,能够抑制熊化到一定程度。只要能集中心智,不会因为一点点蜂蜜香就熊化。
「丽奈师父!为什么你最近放学后都不来参加捕熊队的活动?我们也要准备日夏庆的东西耶!」
九舞大步走近铃木,激动地说。
如同日夏高中的社团允许当地国中生参加,对校庆也一样宽容,九舞参加捕熊队活动项目有正式书面许可。
「九舞……对不起。我都在忙著开日夏庆的会,走不开。」
铃木刚才的活力不知上哪去了,沮丧地向九舞道歉。
她忙著准备日夏庆的确是事实,几乎每天放学后都和她一起行动的我可以拍胸脯保证。她责任感很强,肯定是认为自己的时间管理能做得更好,就有余力替捕熊队准备校庆活动。
可是,我关切的是另一件事。
「喂,九舞,你该不会是为了讲这种事就跷课了吧?」
「对呀,第六节课是自习嘛。」
这家伙怎么能这么大言不惭啊。
算了,她直到三个月前都住在熊之乡,不懂也没办法。
「九舞,你现在马上回去。就算是自习,上课时间就是上课时间。」
「哥哥说再多也没用,今天我要留下来跟丽奈师父和捕熊队一起训练!」
「我说你啊……」
「九舞。」
铃木以严肃语气慢慢说:
「很抱歉,我现在要和同班同学试做菜单,放学以后也要准备校庆。不过做完以后,我一定会到捕熊队那里,你愿意相信我吗?」
说完,铃木的眼睛仍直视九舞圆圆的眼睛。
「丽奈师父……」
铃木的眼神使九舞不禁哑口无言。
这时,一个女同学靠过来问:
「这个女生是谁,是阿部同学的妹妹?好可爱喔~~!」
「呃……那个……」
女同学无视九舞的不知所措,摸起她的头,并递出装试做甜点的袋子。
「啊,饼乾请你吃。」
「不用啦,我是来,那个……!」
九舞挣扎著想躲开她的手。
然而,又有一个女同学惊喜地叫起来。
「哇~~!这个妹妹好可爱喔!」
「好像是阿部同学的妹妹喔!」
摸九舞头的女同学回答。
「是喔~~阿部同学有妹妹啊~~」
或许是因为她们太大声,又引来更多女同学嚷嚷著:「什么什么?阿部同学的妹妹来了?」纷纷靠过来。
「欸欸,你叫什么名字?」「读国中吗?」「今年几岁?」
「啊哇哇哇……」
接二连三的问题让九舞头昏眼花。
一个女同学给她一支汤匙,舀的大概是布丁。
「你吃吃看这个~~!」
「好……呃,这好难吃!」
布丁一送进嘴里,九舞的表情就傻住了。
「咦~~不会吧~~!有这么难吃吗?」
给她布丁的女生皱著眉回去。
「那也帮我吃吃看!」
「唔唔……有点怪怪的。这是什么东西?」
吃下另一个女同学递来的神秘东西后,九舞表情为难地问。
「你猜呀~~啊哈哈哈~~」
「咦~~……」
女同学毫不惭愧地说。
「吃这个清清口吧!是有加蜂蜜的点心喔!这个比较好吃。」
「好、豪。」
九舞敌不过女同学的热情,乖乖吃下被塞到手里的饼乾。
等等,她刚刚是不是说蜂蜜?这下糟了,九舞会熊化!
「可、可以放我妹走了吗!」
我对女生集团大喊,将她们的视线全拉向我。其中一个人歪头问:
「咦,为什么!你妹妹才刚吃好吃的东西,把怪味道清掉耶。」
那个女同学说完又转向九舞,其他人也不愿意放开她。
这样只好强行拉走九舞了。没别的办法!
「哇~~!」
一个女同学尖声大叫。
糟糕!在我蘑菇时,九舞熊化的样子已经被人看见了。
我这个白痴!动作怎么这么慢。现在至少要从女生堆中救出九舞,想办法蒙混过去才行……!
「毛茸茸的耳朵,还有毛茸茸的手套!这是熊吗!讨厌,怎么这么好看~~!」
女同学惊喜地说。
奇怪?女同学说得没错,九舞头上有圆圆的耳朵,手也毛茸茸的,摆明已经熊化。然而,她们却是这种反应……似乎是幸运地自己合理化了。我暂时松了口气。
不过,突然有个女同学怀疑地皱眉歪过头。
「妹妹,你是什么时候戴上去的……?」
糟糕,果然有人发现不对劲……!
「管他的,可爱就好~~」
但疑惑的女生表情立刻放松下来。
变化快得我差点跌倒。
总之,嗯,看起来没出事,太好了。
「耳朵让我摸一下~~!」「毛茸茸的好可爱~~!」「我也要摸~~!」
「啊哇哇哇哇……」
九舞就这么被大群女生围著乱摸好一阵子。
对不起,九舞。很遗憾,我就是拿班上女生没办法。
愧疚地守望她之余,我不经意往站在身旁的铃木瞄一眼。
「…………」
铃木以羡慕的眼神望著狂摸九舞的女生群,难耐地动来动去。
这家伙曾经见到熊化的九舞而失了魂似的疯狂追著她跑,应该是很想混进那群女生当中偷摸两把吧。
话说,为什么我光是耳朵熊化就会被她拿猎枪射,对九舞就是这种反应?我们在你眼里到底有哪里不同?但我不能真的问出口就是了。
我叹了口大气,向铃木道歉。
「我家小妹给你添麻烦了。」
「嗯?不会,是我不好。最近我的捕熊队出席率实在太低,以后我该多找点时间参加活动才对。」
「我会替你转告九舞,她听了应该会很开心吧。不过……」
「?」
「你不需要太勉强自己。当执行委员的我很清楚你很忙。」
结果铃木自信满满地微笑著说:
「不用替我担心,阿部同学。我的字典里没有『勉强』两个字。」
她说完哈哈大笑。
看来她就算在现在的工作以外加上捕熊队的活动,也能轻松胜任。对铃木丽奈这名少女而言,或许真的没有勉强这两个字。
「我、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了啦~~……」
九舞成功逮到机会脱逃,漫画似的眼睛转得像漩涡,摇摇晃晃地走掉了。我朝她的背影说:
「路上小心喔。」
「好~~……」
她头也不回,无力地举手回答。
大概是累坏了吧。她来是为了带铃木去参加捕熊队活动,却忘了原先的目的。这让我有点担心她能不能平安回家。
「我送你回去好了。」
「不用~~我自己回得去~~……晚、晚点见。」
眼睛依然在转圈圈的九舞回过头,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烹饪教室。
聚成一堆的女生也意犹未尽地返回自己的小组。
「啊~~阿部同学的妹妹好可爱~~」「可是她妹妹也觉得不好吃耶。」「不过总归是照食谱做的,又只是在校庆卖,应该没关系吧?」「是吗~~……」
听了这些话,铃木自言自语般嘀咕:
「大家好像都觉得还差一步呢。」
「好像是……谁教我们都是没知识又没经验的外行人。或许大家说的也没错,只要算好吃就可以了吧。」
「知识和经验……」
铃木若有所思地盯著地板,最后找到结果似的说:
「对了,天海同学家不是开咖啡厅吗?」
这句话让散去的女同学又起了反应。
她们快步凑到樱旁边,挺出上身问:
「咦!天海同学家开咖啡厅吗!」
「呃,啊……」
樱的眼睛仿徨地飘移。可能是一次太多人找她问话,脑袋变得一片空白了,连一句「对啊」都说不出来。
自从户外教学以来,她一直很努力想交朋友。尽管到了最近,她已经能和同学有一两句对话,但这么热情的场面对她而言难度或许还是太高了。
然而同学们仍一个接一个逼近过来。
「什么,天海同学家开咖啡厅?」「那就教我们咖啡怎么冲才会好喝嘛!」「教我们蛋糕烤到怎样刚刚好!看书都看不懂!」
同学们不分男女包围著樱问个没完。
「那沟……那个!轮流,拜托轮流问……!」
铃木见状,有点过意不去地说:
「我好像做了对不起天海同学的事。」
「真想不到你也会有这样想的时候。」
「唔,当然啊。」
铃木表情不太高兴,似乎很不服气。
可是──
「不用担心那个啦。你看樱,虽然有点不知所措,但也愈来愈放得开了。」
樱应付得团团转,看起来很辛苦,但脸上不时闪现真心的笑容。
「阿部同学,你很了解天海同学嘛。」
「也没了解到哪里去啦。」
「对了,阿部同学,天海同学在说什么?」
樱的嘴巴拚命地开开合合,好像有话想对我们说。
铃木仔细观察唇形,并念出来:
「……给、我、弥、勒……什么!天海同学想射弥勒吗!」
弥勒是铃木的爱枪名字。
樱用力摇头。
「好像不是耶。」
她的嘴又开始张张合合,这次换我猜了。
「嗯~~我看看……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什么!天海同学在求救?」
樱点点头,做出往脸搧风的动作。
「一定是紧张和被人包围的热气让她流汗了……!」
聚集在樱周围的同学也要证明这点似的四处张望。
「咦,好香甜的味道喔……」「真的耶。」
烹饪教室里,因为制作糕点而充满香甜味道,不过同学们很快就发现有股气味不同凡响,特别有魅力。
其中还有人开始吵架。
「拜托!不要随便靠近天海同学啦!」
「你才离她太近了咧!」
樱的蜂蜜香气具有引人好感的奇妙力量。受她吸引的人会暂时对她百依百顺,而这也是樱直至今年初夏都试图回避他人的主因。
「糟糕……!」
应该是受樱吸引的学生开始排斥他人接近樱了。若不设法处理,那些人的争执恐怕会愈演愈烈。
「各位请安静!你们造成天海同学的困扰了!」
铃木大声一喊,可是被樱吸引的人实在太吵,听话的只有外侧一部分。
「很抱歉,我太没用,他们似乎已经听不见我的声音了。阿部同学,能助我一臂之力吗?」
「别这么说,我才要请你帮我呢。」
听我如此回答,她轻笑一声。
「不愧是阿部同学,真可靠。你想到好方法了吗?」
于是我对她说出我打算怎么救走樱。
「铃木,你替我引开全班同学注意,我会趁机把樱拉走。」
「知道了。」
铃木点了头,不知从哪里掏出猎枪。
呃,猎枪?
──砰轰!
「「「!」」」
雷鸣般的巨响吓了全班同学一大跳。铃木朝天花板开枪了。
不过天花板上没有任何弹痕,应该是空包弹吧。
「抱歉,手滑了。」
铃木放下枪口冒著硝烟的猎枪。
到底要怎样滑才会扣到扳机啊……
无论如何,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铃木身上。快趁现在带樱走。
我拨开人群往樱那边挤。
接著铃木对围在樱周围的同学们说:
「对了,各位,有空的就来试喝我冲的黑烤蝾螈咖啡吧。谁──」
「好~~!努力做松饼喽~~」
「我还要烧滚水煮咖啡呢!」
「洗、洗碗洗碗~~!」
樱周围的人瞬时做鸟兽散。
这样要接近樱就容易多了。
然而被樱吸引的同学依然留在原地,而且有六七人之多。
我从同学之间向樱伸出手。
「……樱……!」
「阿熊……!」
樱也伸手过来。
可是就在指尖差一点就能碰上的时候,一个站在我们中间的男同学阻止了我。
「阿部同学,可以不要乱碰天海同学吗?」
「你、你闪边去……!」
我手往旁边挥想推开他,但他一动也不动。他在体育课时明明是个运动白痴,哪来这种力量啊?
这时,其他同学也靠过来想赶走我。
「不、不要……!」
「天海同学,你后退。」
樱想阻止他们,却被站在身旁的女同学拉住。
虽然被吸引的人会对樱百依百顺,但是没办法听清楚她说的话就没效了。
「可恶……!」
我继续靠近樱,却被同学组成的墙推回来。
这样根本接近不了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怦通!
胸口猛然一震。
我知道这亢奋昂扬的感觉代表什么。
现在我才发现周围充满了樱的蜂蜜香。
「糟糕……!」
熊化开始了。
我急忙伸出手盖住头,毛茸茸的熊耳正好冒出头顶。
即使想溜,也不能就这么丢下樱不管。
于是我蹲下遮掩逐渐熊化的脸,钻到附近调理台底下去。
其间,蜂蜜香仍不断将我变成熊的模样。
「唔、唔哇!有熊!」「什么时候跑进来的?」
周围同学忽然大声惨叫。
他们见到终于完全熊化的我而惊慌逃窜,烹饪教室里其他听见叫声而看过来的同学也陷入恐慌。
虽然在烹饪教室正中央熊化非常危急,但这或许是个机会。
我站起身,果然见到围绕樱的同学都散了。
我便伸出长满黑毛的手,抓住樱的手臂。
「樱!我们赶快跑!」
「……好!」
我拉著樱穿过人墙密集处,冲出烹饪教室门口。
就这样在笔直的走廊上一路奔驰。
──砰轰!
枪声回响,但同样没有弹痕,所以也是空包弹吧。
「臭熊,你又出来了!这次我一定要把你做成火锅吃掉!」
铃木背起猎枪,掏出不知从哪来的野战刀跑过来。
因为怕射到樱,所以用刀子吗……!
凭她的身手,只用刀也猎得了熊吧。
再不跑快点,就要被她大卸八块了。
不,等等。
我停下来,注视著樱。
「阿熊你做什么!快点逃啊!」
樱露出可怕的表情这么说。
她的体温温柔地传到我的掌心。这是我这几天梦寐以求的温暖。
我却放开了樱的手。
「咦,阿熊……?」
樱的眼神像在问我为何放手。
铃木的目标是我,那么樱摆脱被她吸引的同学以后就完全不必跟著我逃,而且万一铃木的刀伤了她也不好。
「掰啦,樱!我要一个人跑!」
「等等,阿熊!」
我丢下樱,拔腿就跑,以熊的脚力全速狂奔。所幸现在是上课时间,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
「别想跑!」
背后传来铃木举枪的声音。既然樱不在我身边,她就不必搁置猎枪不用了。
但我一定要躲过这一枪……!
「铃、铃木同学!」
「什么事,天海同学!我现在很忙!火锅料要跑掉了!」
樱当场抱住铃木。
多亏如此,铃木停下了动作。
太好了,我看准这个机会,开窗跳进中庭。
然而乱跑恐怕会增加目击者。
于是我紧贴著校舍墙壁,窥探铃木的下一步动作。
铃木当然想继续追我,但樱的手紧紧拉住了她。
「我、我怕熊又回来抓我……留、留下来陪我啦。」
我彷佛能听见铃木的心被樱乞怜的眼射穿的声音。
铃木立刻高高竖起大拇指说:
「知道了,没问题。」
我总算是放心了。
真得感谢樱的美貌和铃木的单纯。
等樱用湿纸巾擦完脖子和手,铃木陪她回到乱成一团的烹饪教室去。
既然有铃木在,暂时可以不必为樱的蜂蜜担心了。
「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呜喔哇!呃,是九舞啊!」
九舞不知何时来到我身旁,一脸疑惑地歪著头。她的熊化已经解除。不愧受过抑制熊化的训练,解除得很快。
「你没有回去啊?」
「我本来要回去啊,可是烹饪教室突然很吵,我就躲起来看看状况了。」
「原来是这样。」
「对了,是不是需要我帮你一点忙?」
我往烹饪教室看一眼。
明显是恐慌状态。几个同学不断往窗外瞄,确认安全与否。事情好像会闹很大……
「不介意的话,我就去帮你把有熊出没的事蒙混过去吧?」
「可以吗?」
「可以。」
九舞笑咪咪地点头。
「那不好意思,交给你喽。」
「包在我身上!」
九舞挺起洗衣板胸脯用力一拍,接著从窗口进入校舍,急忙跑向烹饪教室。
大约十分钟后,她回来了。脚步摇摇晃晃,飘忽不稳。仔细一看,她又熊化了,而且嘴边沾了很多饼乾之类的碎屑。看来她又跟先前一样,被人又喂又摸的了。
「……还好吗?」
「啊~~哥哥~~……」
精疲力竭的九舞傻笑著看我。
「我完全帮你混过去喽,所以今天晚上要不围浴巾跟我一起洗澡澡喔~~呀~~哥哥的肉体美~~!」
「那是两回事……呃,喂,等等,九舞!」
九舞散发著闪亮亮的光环,摇摇晃晃地走掉了。
说到洗澡,九舞现在还是每晚都会在我洗澡时闯进来,想和我一起洗。我当然都会抵抗,可是有时候就是会累得没力抵抗。尽管如此,我还是会在重要部位围上浴巾,也会尽可能避免看见九舞的身体。
毕竟我们虽是亲兄妹,实际上还是直到最近才相认。即使不会把她当异性看,还是很害羞。
「今晚洗澡好像会特别累……」
今天乾脆不要洗澡算了。不,也不能不洗澡啊,今天跑来跑去流了很多汗。那么,该怎么办……
思考如何躲过妹妹时,熊化解除了。
我决定先回烹饪教室。
一进教室,铃木就来迎接我,不过表情非常阴暗。
「阿部同学,你到哪里去了?你不在的时候有熊跑进来,搞得一团乱呢。」
「奇怪了,铃木,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有熊出来,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那只熊的真面目好像只是穿著布偶装的九舞……我的熊雷达居然会出错……唔,太可耻了……!」
熊雷达又是什么鬼,这家伙该不会是生化人吧。应该没这种事。
这个布偶装应该就是九舞为了替我掩饰才瞎掰的。幸亏有她,我才能顺利混过去。不过见到铃木因为用来保护我的谎言而大受打击,良心仍会隐隐作痛。
「不过,雷达(?)这种东西总有故障的时候嘛,不需要这么难过。再说九舞应该没受伤,这样不就好了吗?」
「唔……」
铃木似乎一时还无法接受,但我的安慰让她多少镇静一些了。
「对了,樱在哪里?」
「那里。」
铃木指向烹饪教室里其中一组。
樱在女同学身边教她做东西。
虽然不像先前那样围一整圈,不过她也不习惯这样一对一指导,很辛苦的样子。
「樱还真努力。」
「是啊。」
这时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樱的手艺不是毁灭性地差吗?她和枫比赛做甜点时,我就领教过了。
「不过……真的没问题吗?」
「你在担心什么?」
「就是……樱的手艺其实是毁灭性地差。」
铃木拿起旁边桌上的咖啡杯给我,里头装满冒著蒸气的黑色液体。
「阿部同学,你把这个喝下去。」
「这不是黑烤蝾螈咖啡吗……?」
「不是,你喝下去就对了。」
我战战兢兢地将咖啡拿到嘴边,啜饮一小口。
剎那间,咖啡的芬芳通透口鼻,接著是细微的酸苦,还能感觉到深奥的浓醇。
「……好喝。」
「这是天海同学教我泡的即溶咖啡。」
「咦?」
「只是在杯子里用少量的水拌匀咖啡粉,然后加入热水。不要沸腾,80~90度就好,最后用微波炉加热。这都是天海同学教我的。只是稍微加几个步骤,即溶咖啡也能变得这么好喝。」
「所以樱还是有知识啊,怎么会……」
「怎么了吗?」
「没事,别在意。」
我的视线回到热心教学的樱身上。
她的笑容盖过了眉间的难色。或许是和同学一起试做餐点,逐渐舒缓了她的紧张。
樱和同学们说话的样子真的很愉快。
从她开始尝试交朋友,她就盼著这一刻,心里当然高兴。
她将以此为契机,慢慢融入这个班级吧。
「樱好像教得很开心,太好了。」
「……阿部同学,你那是真心话吗?」
「咦?」
「啊,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表情有点怪怪的。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忘了吧。」
「喔,好。」
我的表情怪?我不是真心为樱和班上同学相处融洽感到高兴?
……唉,或许真是如此。
经铃木一提,我发现了心中刚萌芽的某种情绪。
觉得樱会就此离我远去,产生了失落与孤寂。
以往会和樱说话的几乎只有我,今后可能就不一样了。这让我寂寞得不得了。
眼见樱得到幸福,我却不能由衷为她感到开心────我真是个「人渣」。
「铃木……说不定真的被你说对了,真有你的。」
「因为我们是这一个月天天一起做事的伙伴嘛。要说我不会看错熊和阿部同学也不过分呢。」
铃木说得很得意,但那并不是事实,不然我早已被射死做成火锅了。不过这还是让我明白她真的很了解我。
「嗯嗯,所以我知道你其实很想喝这个。」
铃木端来不知哪冒出来的咖啡杯。
杯中有点浓稠的黑色液体相当眼熟。这是蝾螈咖啡。
「我实在搞不懂你到底了不了解我耶!」
在我们推来推去的时候,第六节课结束了。
今天放学后依然得为准备日夏庆而忙碌。
◇◇◇
「辉、辉夜姬……呃~~你为何望著月亮掉眼泪呢?」
我对著深绿念台词,语调僵硬到不行。
深绿跟著以泫然欲泣的哭腔说:
「其实我原本住在月宫里,并非凡人。现在时辰已到,我不得不回去了。本月十五,月宫的人就会来接我。一想到要和爹娘分离,我就悲痛万分。」
放学后,学生会和执行委员会在体育馆排练校庆要表演的话剧。
穿著运动服的我和深绿站在台上,一手捧著剧本扮演各自的角色。
「你说什么!我绝不让他们带你走!」
我也模仿深绿,在台词里多加点感情,结果变得很做作。
而深绿则是有如辉夜姬上身,表情满是惆怅,甚至让我觉得只是有深绿的外表,内心完全是另一个人。
「我的亲生爹娘都在月宫里,可是我在人间待得太久,连他们的长相都记不清了。对我而言,离开这个世界使我痛心疾首,然而……我还是不得不回去……」
「好,卡!休息十五分钟~~」
一听学生会长拍手这么说,我便忍不住吐出长长的气。
接著下台,往体育馆边缘放东西的地方走。很多原本在舞台边或舞台底下的学生为了喝水、看手机,也来到体育馆边边。
我对就在身旁喝瓶装水的深绿说:
「你演技好厉害喔,跟你一起演,我也会被你感染耶。」
深绿旋上宝特瓶盖,贼笑著对我说:
「哎呀,你有在演戏吗?我还以为你在朗读呢。」
「随便你怎么说啦。」
「不过我的演技还差得远呢。这种表现,演出不会成功的。」
深绿表情抑郁地盯著前方几步的地板看。
她为何会这么要求自己呢?
「不需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吧?」
「那怎么可以。要是搞砸了,家父绝对不会原谅我。」
深绿以稍强的语气这么说。
「你爸妈很严啊?」
「很严啊,应该说──完全不准违背他们的意思。」
深绿的语气不只是害怕,更像敬畏。
「他们从以前就要我什么都要争第一,所以为了不辜负他们的期待,我也总是全力以赴。不管是幼稚园赛跑、小学音乐会、国中作文比赛,我做什么都会全力争取第一,所以这次也不能失败。」
深绿以坚定的眼神遥望远处,彷佛怀抱某种强烈决心或使命感。
话说回来,原来如此,这下我懂了。
她是为了争第一才打算竞选学生会长,将对手铃木视为眼中钉吧。不能违抗父母的意思,使她无法容许障碍的存在。
总之,父母的话对她而言等于命令吧。
「说不定你跟辉夜姬有点像喔。」
「哪里像啊?」
「因为辉夜姬也无法违抗父母的命令,要回月宫去嘛。」
「这……是没错。」
深绿的眼眸蒙上阴影。
「抱歉,伤到你了吗?」
「没、没有!怎么会呢!」
「可是辉夜姬如果想留在地球,怎么不跟父母讲清楚呢?」
「哪、哪有那么简单……!月宫里的父王和母后是绝对不能违抗的!」
深绿话说得像在要求同学遵守校规的班长。
可是父母说的话和校规不同,不是非遵守不可。
「父母要你做这做那,都是为了让你幸福吧,不过孩子偶尔照自己的意愿行动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我就是……就是不能那么做……!」
深绿猛然逼近,抓住我的肩用力摇晃。
「如果那样,家父会对我……!」
竹叶的清香和女孩特有的幽香扑鼻而来。
她美丽的脸庞近在眼前,我感到心跳愈来愈快。
呃,糟糕。要是别人看见这种状况,恐怕会造成误会。
「等一下!放开我,深绿!」
「啊,对不…………起。」
深绿的手忽然一软而放开,但眼睛仍愣愣地注视著我。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头顶有耳朵……眼睛有黑眼圈……」
在深绿接近的状况下长出耳朵和黑眼圈,我只能想到一件事。
「我猫熊化了吗!」
心跳加速不是因为深绿靠近我,而是她的发香刺激了我的熊……猫熊本能。
「要、要赶快躲起来……!」
「先躲那边吧……!我想办法帮你!」
深绿往体育馆后方指,体育器材室就在那里。
虽然有一小段距离,不过舞台边可能有人在,也没其他地方好躲。
于是我和深绿互点个头,掩著脑袋走向体育器材室。
尽可能不引人注意,尽可能自然……
「深绿,你们怎么啦?」
附近有个女学生找上深绿。
我立刻缩身遮脸。
「小嘎……阿部同学眼睛好像有沙子跑进去,我要带他去洗手台冲一下。」
深绿说得行云流水,不慌不忙。
不愧是深绿,演技和饰演辉夜姬时一样完美。
女学生盯著我的脸问:
「是喔,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深绿掩护我般上前一步回答:
「不用了,没那么严重。既然有得休息就好好休息吧。」
「好~~」
女学生就这么信步走掉了。
我们一起吐出一大口气。
接著再也没引起任何人注意,顺利抵达体育器材室。
小心翼翼推开厚重的铁门,尽量压低声响。
最后钻进门缝,背靠门板。
暂时能松口气了吧。
『呃~~再过不久就要继续排练《竹林公主》了,请演员到舞台上集合。』
当深绿也进门,广播喇叭响起学生会长的声音。
「糟糕!我这样回不去……!」
「我、我要怎么帮你?」
「深绿,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好了。」
我对慌张的深绿这么说。
熊猫化的我不能回去,可是她没义务陪我。
不过深绿的责任感比我想像中强多了。
「我怎么能自己回去!小嘎嘎是因为我才有危险的耶!」
「别管我,快回去。」
「不要!」
真是个倔强的大小姐。
这样和我躲在这里,她又能怎么…………嗯?等等。
「那么深绿,为了帮我,你什么都愿意做吗……?」
「什么都……?小嘎嘎,你该不会想对我做下流的事吧……!」
深绿抱著自己缩成一团,以轻蔑的眼神瞪我。
「这种时候我哪会做那种事!」
「这种时候?那、那什么时候就会做!」
深绿满脸通红地大叫。
「啊~~你很麻烦耶~~!深绿,让我舔你的头发!」
「…………你、你说什么!为为为为什么要舔我的头发!这种要求就够下流了啦!简直无耻!你想都别想!」
「我可能需要舔你的头发才能复原啊!」
「啊~~?」
从没见过深绿这么不知所措的样子。这也难怪,毕竟我一开口就要求舔她头发,她肯定以为我是个大变态。
『辉夜姬和老公公~~休息时间结束喽~~请马上回来~~』
广播喇叭又传来学生会长的声音。
看来少了我们无法继续排演,所有人都在乾等。
深绿因而恢复镇定,轻声问:
「你真的……真的那样就会复原吗……?」
「不晓得……不过我觉得很有可能……」
「……唔唔~~~~……………………知道了啦。」
她紧闭著眼,决定豁出去似的这么说之后,解开扎成丸子的头发。
金发舒展,化为及腰的双马尾,柔顺飘逸得看不出到刚才还是一团圆球,在阴暗的体育器材室中也散发出光辉。
「来、来吧,随便你怎么……舔。」
深绿羞怯地垂下双眼,将右侧马尾抬到我胸前的高度。
从这距离看,她的头发真的好美。
我立刻将那缕秀发塞进嘴里。
「开动了……!」
窜过鼻腔的清爽香气,滑溜柔软的口感。
猫熊化猛然加剧,我现在看起来肯定是穿著制服,用两只脚走路的猫熊。
或许是因为没有嚼,几乎舔不出味道,但隐约有种微微的甘甜,有令人上瘾的潜力。那究竟是山白竹的味道还是深绿自己的味道呢……现在还是别想这个好了。
「……」
「……」
舔啊舔啊舔。整间体育器材室里只有舔头发的声音。
没多久,深绿似乎已经受不了这种状况,开口说:
「那个……小嘎嘎,可以让我摸一下吗?」
我的猜想差得远了。
她的眼睛像被禁止做喜欢的事的孩子,想摸我又不敢摸,扭来扭去。
「我、我忍不住了啦……!嘿!」
「~~~~~~!」
深绿不等我答应就摸起我的猫熊耳。
酥麻与妙不可言的舒畅从耳朵遍及全身。虽然动作和某人很不一样,不过这个大小姐倒是摸得很熟练。
深绿备感幸福地感叹:
「啊……这些毛、这个体温,根本就是小嘎嘎嘛!啊啊,小嘎嘎…………小嘎嘎、小嘎嘎、小嘎嘎!」
「嗯哈!……别、别这样,深绿……!」
我松口吐出深绿的头发,想挣脱她的魔掌,可是办不到。她纤细的手臂紧紧缠住了我,不让我逃跑。
这么一来,就只能尽快解除猫熊化了。我加快舔她头发的速度。
「哎呀,耳朵缩回去了……」
深绿甚感遗憾地说。
「呼……呼……总算恢复了……」
猫熊化解除得比想像中早,会与深绿摸我有关吗?不,不可能。
总之现在可以确定,下次猫熊化可以舔深绿的头发帮我恢复人形。虽然我不太希望再有下次,但事情发生时就这么做吧。
──喀啦……
「「咦?」」
体育器材室门开启的声音使我们转过头去。
有个穿体育服的女生站在门口。
「猫熊……」
她喃喃地说。
糟糕,被第三者撞个正著了……!
那个女生有浅棕色鲍伯头和圆滚滚的紫色眼睛,长相酷似樱……
「……呃,这不是枫吗!」
她是我认识的人。
这个解开双马尾的模样是社团活动时的发型。
「猫熊……大猫熊耶!」
枫笑嘻嘻地开始解说。实不相瞒,她是个只要扯到熊就什么都不管的超级熊痴。
「大猫熊只栖息在中国一小部分地区!体长约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公分,体重八十到一百五十公斤!刚出生时全身是粉红色的,只有薄薄的白毛,可是只要大概四周就能看清楚花纹了!主食是筇竹或箭竹的叶子,手很巧,可以抓著竹子吃,样子非常可爱!熊熊,这些你都知道吗!」
这个人激动的登场方式,使深绿不知所措地往我看。
「这、这个人是怎样……?」
「她是一个有点……不,非常奇怪的人。你就忍忍吧……」
我转向枫问:
「枫,你怎么会来这里呀?」
「因为我今天练跑比较早结束,就来帮其他项目的人拿器材。这不重要啦,为什么熊熊会变成猫熊啊?难道这个女生也和我们一样有那种体质?」
樱以充满好奇的眼神来回看我和深绿。
「体质?小嘎嘎,体质是什么意思?」
枫的话引起深绿的注意。
既然都说出来了,枫和深绿也很难隐瞒彼此的秘密吧。
「啊~~……好吧。枫,等社团活动结束到校门口来,我会说明你们的体质。我们要先回去排练话剧。」
「知道了。」
枫活力十足地点头。
「深绿可以吗?」
「我是很想请你现在讲啦,但也只好这样了。」
深绿不太情愿地说。
就这样,我们暂时解散。
决定等各自活动结束再集合。
我和深绿在学生会长喊集合之后很久才回去,又像上次开会时那样被会长大肆调侃一番。
可是深绿又发挥演技,说我是眼睛有东西跑进去,一直弄不出来,最后总算是没有造成什么误会。
◇◇◇
完全离校时间就快到了。
我和深绿在校门口望著学生们纷纷离校,很快就在结束社团活动的学生中发现枫的身影。
「枫……」
想喊她时,我发现她身旁还有人。
「呃,樱?我以为你已经回家了耶。」
樱陪枫步出校门并解释:
「因为枫突然要我留下来呀。看这情况,你好像是想『撇开我』,只跟她们两个讲体质的事?」
樱对我投以疑惑的目光。
「我、我跟她们说完之后就会跟你说啊……」
「是喔,天晓得。」
樱哼了一声,转向另一边。
「这、这种事不能在这里说,我们找个地方吧。附近有哪里合适的吗~~?」
我主要是为了转移话题才这么说,而枫跟著回答:
「学校附近有间不错的店,我们就到那里说吧。」
「好!那就先到那里去!」
我们在枫的带领之下,来到所谓学校附近的店。
那是一间咖啡厅。
外观和樱她们家走近代风的咖啡厅「SWEETNESS」完全不同,属于前卫现代风。
窗户很大,很有开放感,能看见时髦的柜台和桌椅。
进了店内,我们找了靠窗的四人桌位坐下。我旁边是深绿,对面各是樱和枫。
我和樱先点咖啡,枫点红茶,深绿点乌龙茶。接著是一段谁也不吭声的时间,等到各自的饮料上桌,我先开口:
「好、好啦~~!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好了。我就没必要了,所以从枫先来吧?」
「好~~!我是天海枫,一年A班。社团是田径队,和熊熊是摸摸的关系。来,换姊姊。」
枫活泼地向深绿介绍自己,并交棒给樱。
樱看也没看深绿就做起自我介绍。
「我是枫的双胞胎姊姊樱,和阿熊一样是一年B班,和他是会一起吃午餐、一起放学的关系……还有秘密的互助关系。」
「你们为什么最后要补上跟我是什么关系啊?话说,摸摸的关系是怎样……?」
「我比较在意的是那个秘密互助关系。你们两位到底是什么关系?」
深绿有点不敢领教地问。
「啊~~怎么说呢……等等就会解释了,你先自我介绍吧。」
深绿不再多问,点了头转向樱和枫。
「我名叫李深绿,班级是一年D班,目前很荣幸担任副学生会长的工作。和小嘎嘎的关系是……」
「等等,小嘎嘎是谁?」
枫在深绿介绍途中插嘴问。深绿眼睛一亮,想夸她问得好似的说:
「那是我家以前养的猫熊。它毛茸茸又圆滚滚的……唔呼呼。啊,因为阿部同学猫熊化以后很像小嘎嘎,所以我这样叫他。」
「猫熊化……?」樱表示疑问,却被枫活泼的声音盖过。
「咦~~有这种事啊?话说回来,你取的名字还真特别。」
「叫他熊熊的人还好意思说我喔……」
深绿苦笑著如此结束自我介绍。
「总之,我和小嘎嘎的关系大概就是一起准备校庆的伙伴吧。」
这时,樱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似的抚了抚胸口。
我搞不太懂,就继续说吧。
「那么我要履行承诺,解释我们的体质了。」
接下来,我将樱、枫和深绿的体质;我是熊人混血,会变成熊或猫熊,舔了蜜汗或竹发之后可以快速恢复人形等事大致说明一遍。
「你会舔蜜……舔女生的汗……」
深绿冷冷地瞪著我。
「我、我也没办法啊!要快点解除熊化就只能那样嘛!」
「你会舔竹子……舔女生的头发……」
这次换樱冷眼瞪我。
「我、我也没办法啊!要快点解除猫熊化就只能那样嘛!」
两人都用害怕的表情看我。
其实她们还挺有默契的嘛。
「话说,你们对蜜汗跟竹发怎么一句也没吐槽?适应力真的很强耶。」
樱和深绿同时回答:
「也没什么好吐槽的呀……」
「因为我们都是那种体质……」
说得也是。由于我们体质异常,见到不是太夸张的都能无条件接受。这里体质最怪异的我最了解这一点。
「对了,深绿同学。」
樱转向深绿,以字字带刺的感觉说:
「我家阿熊好像很受你照顾喔。」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家阿熊了?」
「不过让他舔头发只会带坏他,请别再那么做了。」
「不理我喔!」
樱无视我的吐槽,眼泛敌意地注视深绿。
深绿也准备吵架般回嘴:
「你说你家的?那么你们两个是男女朋友吗?」
「不、不是那样啦!」
樱红著脸反驳。
「那我没义务听你的话。」
「既然你这么说,表示你想继续让阿熊舔你头发吧?」
「什么跟什么啊!我才没想过那么下流的事咧!」
樱和深绿大眼瞪小眼,火花四溅。
事情好像一发不可收拾,该趁早喊停吗?
但在我插嘴之前,枫先开口了。
「对呀,姊姊。」
「枫……?」
想不到枫居然选择站在深绿那边。
樱表情不安地看著枫。
结果下一刻,枫兴奋地逼近到樱面前说:
「深绿的头发可以让熊熊变成猫熊耶,很可爱又毛茸茸的猫熊耶。有办法不让她把熊熊变猫熊吗?当然没有啊!」
「咦,啊,说、说得也是。」
樱不知如何回答,一脸仿徨。枫接著转向深绿。
「以后要用你的头发多让熊熊变成猫熊喔,深绿。」
「咦,我……没问题。」
深绿也因为姊妹俩说的话完全相反而一脸为难。
我傻眼地叹口气,一掌轻轻劈在枫头上。
「不要跟人乱约定。」
「嘿嘿嘿。」
枫搓著捱了手刀的额头傻笑,不晓得在开心什么。我实在搞不懂这家伙的习性。
深绿小声问我:
「小嘎嘎……这两个姊妹真的很奇怪耶……」
「我也无法否定……」
──嘟噜噜噜噜、嘟噜噜噜噜。
店里忽然响起手机铃声。
大家都看来看去,寻找手机的主人。
最后深绿从制服口袋取出智慧型手机,接通电话。
「喂…………爸爸。」
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啊,对喔,刚刚那是中文吧。
深绿离席,走到店外。
隔著大玻璃窗能见到她讲电话的模样。
主要是在听对方说话,而且表情愈来愈阴暗。一会儿后她结束通话,快步返回座位,重整心情般换上笑容。
「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好像有人要来学校接我。」
「咦~~再待一……」
枫想挽留深绿,但我出手制止并问:
「深绿,你爸找你呀?」
深绿明确地颔首。
「所以我不得不回去了。」
她说这句话的神情彷若今天排戏时演出的辉夜姬。
对她而言,父亲是不可反抗的人。假如她的双亲是老公公老婆婆那样的人,应该留得住她,可是我和她只是一起筹备校庆的伙伴关系,没有置喙的余地。
「是吗?那就这样吧,再见喽,深绿。」
「嗯,明天见。」
我们目送深绿离开。
不久,樱和枫也偕伴离去,我独自踏上归途。
仰望夜空中的满月,想起深绿告别之际的脸。
她看起来很想再多留一会儿。
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我只能怀著郁闷的心情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