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希达快步走出房间,脸色十分苍白。由此可知韦菲利特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情。房内弥漫著教人窒息的沉默,所有人都紧皱著眉头,脸庞低垂。打破沉默的,是被安洁莉卡压制在地板上的韦菲利特。
「兰普雷特,你是我的护卫吧!?到底在做什么!?还不来救我!」
被指名的兰普雷特不甘心地咬了咬牙关,缓慢摇头。
「韦菲利特大人,从去年秋天以来,您再也没有背著我们偷偷跑出去过,也一直勤勉认真地学习与练剑。看著您努力表现出下任领主应有的样子,我真的引以为豪。然而,为何您却做出了这种事情……」
兰普雷特这番话,似乎是服侍韦菲利特的所有人的心声。每个人都露出了和兰普雷特一样焦急又不甘,而且悔恨不已的表情。
「您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又为何做出这种事情?直到厘清之前,都不能解开韦菲利特大人的束缚。」
「什么!?兰普雷特,我与祖母大人见面是这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吗?」
韦菲利特像对这些话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在无法恣意动弹的姿势下,他只能转动眼珠,注视著自己的近侍。近侍们面色沉痛地点头。
「……是。」
以黎希达为首,齐尔维斯特、卡斯泰德、斐迪南、艾克哈特都走了进来。所有人都是看不出情绪的面无表情。齐尔维斯特先看向在门口处被安洁莉卡压制住的韦菲利特,再看向脸色惨白的韦菲利特的近侍们。然后,他再看向如今已无法举办茶会的我与夏绿蒂,垂下目光。
「先报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罗洁梅茵,抱歉,得直接在你的房里进行了。奥斯华德,把韦菲利特的近侍都叫来……艾克哈特,把在场罗洁梅茵与夏绿蒂的侍从带到韦菲利特的房间,直到谈话结束为止,不准离开半步。啊,黎希达留下吧。」
在艾克哈特的指示下,侍从们肃然恭敬地走出房间。只有我的护卫骑士被留下来,负责守卫。达穆尔与布丽姬娣站在门外,房内则有柯尼留斯以及还压制著韦菲利特的安洁莉卡。
由于齐尔维斯特的表情严肃,气氛又非常凝重,侍从还都被带走了,独自一人被留下的夏绿蒂显得非常不安。我朝她招招手,她轻轻点头,靠到我身边。
黎希达一个人俐落地准备著座位,让监护人们能够与我们谈话。眼看著开心的茶会变成了严肃的问话大会,我暗暗叹气。难得举办茶会,真是太可惜了。
「失礼了。」
黎希达快要准备好时,大概是在处理其他公务的芙萝洛翠亚也来了。她先是看向被安洁莉卡压制著的韦菲利特,再注视著齐尔维斯特。
「罗洁梅茵大小姐,这边请。夏绿蒂大小姐请坐这儿吧。」
黎希达引导我们到圆桌旁坐下。圆桌旁已依序坐著斐迪南、齐尔维斯特、芙萝洛翠亚,黎希达让我坐在斐迪南旁边,夏绿蒂则坐在芙萝洛翠亚旁边。此外,在离我与夏绿蒂有段间隔的地方还摆有一张椅子。那里应该是韦菲利特的座位,但目前无人坐著。
「我们接到紧急传唤,前来晋见。」
「奥斯华德呼唤我们过来,是在这里没错吧?」
韦菲利特的近侍走进房间。所有人看到被按压在地的主人,全震惊得瞠大双眼,看见领主夫妇后更是倒吸口气,在桌子的一段距离外跪下。每多一个人走进来,都能够感觉出气氛变得越加肃穆又沉重。
「全员都到齐了。」奥斯华德说,目光一直紧盯著韦菲利特不放的齐尔维斯特才把脸庞转向我。
「罗洁梅茵,能放了韦菲利特吗?我想问话。」
我下令放开韦菲利特,安洁莉卡轻轻点头,立即松手,随后移动到门口继续执行护卫任务。
「韦菲利特,坐吧。」
齐尔维斯特说完,慢吞吞起身的韦菲利特轻点了点头,一脸不满地往黎希达拉开的椅子坐下。
短短几秒钟内,房内始终笼罩著沉重的静默,与教人如坐针毡的氛围。我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握成拳头时,坐在旁边的斐迪南开口了。
「凡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看法。必须查问清楚,再作判断。要知道,所言不实也是一种罪。」
齐尔维斯特慢慢地看向韦菲利特的侍从与护卫骑士。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跪在成排近侍前头的首席侍从奥斯华德身上。
「奥斯华德,我已经好一阵子都没再接到过韦菲利特偷溜出去的报告,那么你告诉我,你们是什么时候跟丢了韦菲利特?」
「……在我们守著工作岗位的时候,从来不曾跟丢过韦菲利特大人。这一年来,韦菲利特大人确实非常认真,态度也十分诚恳地尽著自己的本分。向您报告过的内容绝无半分虚假。」
奥斯华德抬起头,笔直地望著齐尔维斯特回答,韦菲利特的侍从们也点头附和奥斯华德所说的话。
「我反而想问韦菲利特大人,究竟是如何逃过了我们的眼睛。」
「奥斯华德,我才没有骗你们!」
韦菲利特生气大叫,微皱著眉的齐尔维斯特从侍从们身上移开目光,看向韦菲利特。
「……倘若你不认为自己欺瞒了侍从,也没有做出不该做的事情,应该能如实说出自己做了什么吧。韦菲利特,你是何时见到了母亲大人?」
「是狩猎大赛那时候,父亲大人。」
韦菲利特爽快回答,瞬间众人都变了脸色,只有我摸不著头绪。大家为什么脸色丕变呢?
「请问狩猎大赛是什么呢?我好像没听说过……」
我歪过头说,斐迪南开口回答。
「罗洁梅茵,收获祭时你以神殿长的身分前往各地,所以没听说过吧。顾名思义,就是在城堡的森林里进行狩猎。规模非常盛大,每年都在冬季的社交界开始前举行。猎物既能做为冬天的粮食,也能依据个人猎到的猎物数量得到赏赐,所以是贵族区里的骑士们最摩拳擦掌的活动。」
原来是一种为过冬进行准备的活动,挑在各地举办收获祭的时候举行,并增加城堡的储备粮食。不只骑士们,文官和侍从中也会有人自愿参加,在打猎的同时互相较量。骑士以外的女性和孩童则会在外围一边加油,一边举办优雅的茶会。应该就是齐尔维斯特在假扮成青衣神官时说过的,那个「大家只会拍马屁又无聊」的打猎活动吧。
「狩猎大赛那时候,你不是和芙萝洛翠亚在一起吗?」
「只到中途而已,后来有冬季认识的学伴来邀我,我们一起玩了小孩子玩的游戏。」
「当时应该是奥斯华德陪在韦菲利特身边,因为我叫他紧紧看著韦菲利特。」
芙萝洛翠亚笔直地看向奥斯华德。奥斯华德说他直到有人来交接为止,都与韦菲利特一起陪著学伴。
「在我还跟在身边的时候,并未发生任何异状,随后交接给了林哈特。」
后来韦菲利特与学伴们一边嬉闹一边到处奔跑,林哈特拚了命地追在他们后面,却被爱恶作剧的男孩子们绊倒,结果受了伤。听说在他处理伤口的时候,直到其他人来交接为止,都是由学伴们的侍从代为看顾韦菲利特。
「林哈特去包扎伤口以后,我们就开始玩捉迷藏。而且还要不被大人发现,穿过举办茶会的广场。为了不被抓到,我们打算躲在桌子底下穿过去,我就是在那时候听到了好多贵族都在说,因为罗洁梅茵和斐迪南的关系,祖母大人和舅公大人才会被逮捕。」
「是谁说的?」
「在场所有人都这么说。不管是男人还女人,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一直摇笔记录著证词的斐迪南低声说道:「听起来不像是误闯进了旧薇罗妮卡派的贵族聚会,更像是被那个孩子带过去的。」想起了黎希达曾经提醒过我,孩子背后一定有他的父母存在,我微微垂下目光。
不过是孩子们在玩鬼抓人和捉迷藏,真不敢相信还得去考虑这种阴谋。换作我是韦菲利特,大概也不会有任何怀疑,就和那孩子一起玩吧。也不会觉得刚好聚在那里的大人们是旧薇罗妮卡派,有这么多人都那么说,一定会相信事情就是这样。
……我本来也很有可能坐在韦菲利特现在的位置上。
只因为我很长时间都待在神殿,没有参与过城堡的活动,也没有与人交际往来,才会没有做错事情。要是不认真了解贵族间的关系,我一定会犯下和韦菲利特一样的错误。
「韦菲利特,我应该已经说明过了。当时舅舅大人明知我禁止他领贵族入城,却还是怂恿母亲大人,母亲大人便擅自使用领主的印章,邀请了他领贵族进入城市。母亲大人因为擅用领主的印章伪造公文,又违背领主的命令邀请他领贵族,所以才被问罪。你都没有听进去吗?」
齐尔维斯特面色凝重,注视著韦菲利特。比起父亲的话语,你更相信其他贵族所说的话吗?被这么一问,韦菲利特如波浪鼓般摇头。
「我那时候立刻从桌子底下冲出去,告诉他们父亲大人对我说过的话。可是……他们接著就说,祖母大人确实如父亲大人所言犯了罪,但都是因为罗洁梅茵的关系,她才会犯下罪行,还有是斐迪南在背后操控一切。说他们两人想把艾伦菲斯特占为己有……」
有那么多不认识的大人对自己这样滔滔不绝,我能明白韦菲利特当下不安的心情。倘若他们彻底否定了齐尔维斯特说过的话,韦菲利特会反驳抗议吧。但是,他们先是肯定了齐尔维斯特说的,再提供给了韦菲利特新的资讯。韦菲利特一定是毫不抗拒地听进了那些话。
而且,他们补充的资讯也不算是完全没错。薇罗妮卡是为了把我卖给宾德瓦德伯爵才犯下罪行,所以要说是因为我也可以;斐迪南则是为了铲除前任神殿长,四处奔走搜集证据。本只是犯下一桩罪行,却揭出了连本人都不记得的微小恶状,看起来确实会觉得当中有什么阴谋。
「后来在场有个人说了,如果能直接去问祖母大人,就能知道谁说的才是真话。」
齐尔维斯特紧紧闭上双眼。我觉得这诱导真是太巧妙了。我听说韦菲利特是由祖母抚养长大。比起相处时间不多的母亲,拉拔他长大的祖母,对韦菲利特来说更亲密且重要吧。如果他无条件信赖的家人就是祖母,那当然会相信祖母说的话。
「之后又有一个男人说,祖母大人被关在了白塔。我就问那个白塔在哪里,有个女人就回答:『您要不要至少去看一下在哪里呢?』然后把地点告诉了我。我们就当作是探险,跑去了那座白塔。」
这是探险、只是要确认是不是真的有那座白塔而已──韦菲利特与学伴们这样说服著彼此,依著女性指示的方向前进,果真找到了一座白塔。有个男人还站在塔前,对他们说:「这扇门扉只有领主和领主的子女方能开启。」
韦菲利特看著其他人想开门却开不了,于是当众人喊道:「韦菲利特大人……」并投来充满期待的眼神时,他半是感到好奇地试著上前开门。
「明明其他人把手放在门上也打不开,但换成我把手放上去,门真的就打开了。」
「这也是当然……所以,你进去了吗?还有谁和你一起进去?」
齐尔维斯特无力地问。这只是确认而已。因为任谁都知道,韦菲利特在开门后就走进去了。否则的话,不会出现「祖母大人都告诉我了」这句话。
「他们说和别人开不了门一样,其他人也进不去白塔,所以只有我进去而已。后来我真的在白塔里面找到了祖母大人,她才告诉了我真相。」
说完,韦菲利特狠狠地瞪著我和斐迪南。
「祖母大人会被关进那种地方,过得那么痛苦,全都是罗洁梅茵和斐迪南害的!」
眼看著韦菲利特为薇罗妮卡说话,指责我与斐迪南,芙萝洛翠亚的表情像正强忍著难以承受的巨大痛苦,紧紧闭著眼睛。
「父亲大人,求求您。请您放了祖……」
「住口!不准再说下去!胆敢对我的裁决提出异议,等同是反叛领主的重罪!」
齐尔维斯特「磅!」地拍桌打断韦菲利特。突然被这么粗鲁地打断,韦菲利特张大眼睛。
「……父亲大人?」
「韦菲利特,查清母亲大人的罪行,依其罪状下达判决的人是我。不是罗洁梅茵也不是斐迪南,而是奥伯•艾伦菲斯特。」
一直重复祖母说过的话,声称都是我和斐迪南不好的韦菲利特,吃惊得双眼圆睁。看他的表情,似乎是虽然知道祖母在犯罪后遭到幽禁,却并未理解到下达这个判决的人是父亲。说不定在听到都是我和斐迪南不好以后,也一并改写了记忆,以为是我们把祖母抓进去。
「你想被人称作是反领主派,和我还有你的母亲芙萝洛翠亚为敌吗?」
齐尔维斯特声色俱厉地问,韦菲利特忙不迭疯狂摇头。
「我从来没想过要反抗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
「然而一旦你为母亲大人说话,向我提出异议,旁人就会如此认为。我早已经多次提醒过你……不可祸从口出。」
「……祸从口出……」
韦菲利特不甘心得咬了咬牙,瞪向我和斐迪南。
芙萝洛翠亚站起来,走到韦菲利特面前,脸上带著悲伤的微笑,轻柔地抚摸韦菲利特的脸庞。
「韦菲利特,你知道了祖母大人,也就是薇罗妮卡大人口中的真相。但是,真相不只一个而已。正如斐迪南在开头说过的,凡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看法,与自己眼中认定的真相。我所知道的真相,是罗洁梅茵遭到了薇罗妮卡大人的迫害。策划了阴谋,为领地带来混乱的人,是薇罗妮卡大人才对。」
「母亲大人,您在说什么!?」
韦菲利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不停摇头,像在抗拒母亲说的话。芙萝洛翠亚张手抱住儿子,语音颤抖。
「在你出生之后,薇罗妮卡大人马上从我身边带走了你。我从来不能像这样抚摸你,也不能像这样抱著你。岂止如此,现在竟还让你犯下了如此重大的罪行。这才是我知道的真相。」
韦菲利特倏然僵住不动。他讶异地眨了眨眼睛,仰头看著泪水随时要夺眶而出的芙萝洛翠亚。
「……我、犯下了罪行吗?」
韦菲利特的这个问题,得到了「对,没错」的回覆。
「那座白塔用以囚禁领主一族中犯了重罪的罪犯,若没有奥伯我的许可,擅闯者将被视为有意反叛领主和协助罪犯逃亡,该当问罪论处。」
「什么!?在场根本没人对我说过这种事……」
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韦菲利特的脸色越来越惨白。我也觉得自己面无血色。我从没想过薇罗妮卡被关在这么不得了的地方。还以为顶多是类似离宫的地方,也没想到只是见个面说几句话,会是这么严重的罪行。
「这也许是把你带到白塔的人们所策划的阴谋吧。但是,犯了罪的人是你。那些只是把传闻告诉你,为你指出白塔所在位置的贵族们,并不构成任何犯罪。」
只是在茶会上讨论听到的传闻而已。只是回答了韦菲利特问的问题。只是一起玩耍,在森林里探险。只是因为看到真的有座白塔,才问韦菲利特要不要试著打开大门。就算打开了,只要不踏进去,也就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他们既没有强行拉著韦菲利特过去,也没有把他推进白塔里,更一步也没有走进白塔里头。
「当时在场的人当中,会被问罪的,就只有韦菲利特你一个人。倘若以有意协助领主囚禁的重大罪犯逃亡为由,向你问罪,恐怕惩处不只是废嫡而已吧……我又要与你分开了呢。」
好不容易你终于回到我身边──芙萝洛翠亚呢喃说著,泪水滑下脸颊。我忍不住看向齐尔维斯特。他似乎正在拚命动脑思索,想要设法解救韦菲利特,但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如今韦菲利特自己都坦白了,罪证确凿,要包庇他难如登天。
「唉……真麻烦。所以我早说了,应该废除他的继承权。」
斐迪南语气淡漠地这么说道,韦菲利特浑身一震。
「怎么会、可是……是罗洁梅茵策划了阴谋……」
斐迪南停下不断写字的手,抬起头来。
「有多少人,便有多少种真相。罗洁梅茵,告诉韦菲利特你所知道的真相吧。因为韦菲利特的祖母,你失去了不少东西吧?」
韦菲利特听了像是恍然大惊,扭过头看我。
「罗洁梅茵知道的真相?……不对,明明是罗洁梅茵策划了阴谋……」
「这并不是我知道的真相,韦菲利特哥哥大人。」
虽然不知道斐迪南在想什么,但我搬出之前准备好的设定。我对韦菲利特说了,我其实是被藏在神殿里抚养长大;前任神殿长误以为我是平民,还到处向贵族散播这个谣言,更拜托自己的姊姊薇罗妮卡,邀请他领贵族入城,我险些就被卖掉;护卫和侍从还在保护我的时候受了伤;为了保护我,不让被魔力量吸引来的他领贵族把我带走,领主才把我收为养女。
尽管知道祖母犯了重罪,但韦菲利特似乎不知道这件事与我有什么关联,所以听完以后一脸愕然。
「那、那么,罗洁梅茵究竟失去了什么东西?」
家人──我在心里头回答,默默垂下双眼。
「……我失去了自由,韦菲利特哥哥大人。在那之前,我一直和平民区的居民一起制作书本。可是,如今我再也不能前往平民区,也不能与平民密切来往。而且为了当个举止合乎身分的领主养女,我也接受了严格的教育。洗礼仪式结束以后,我马上就任成了神殿长,也是为了填补不足的魔力。韦菲利特哥哥大人应该也知道,这份工作有多么辛苦吧?」
「怎么会……这跟祖母大人说的不一样……」
韦菲利特咬著唇低下头。真是个坦率的孩子。尽管嘴上一直说这是我的阴谋,却很坦率地听进了我的话语。芙萝洛翠亚神色落寞地看著这样的韦菲利特,温柔地爬梳他的头发,对他说道:
「韦菲利特,因为薇罗妮卡大人犯下的罪行,罗洁梅茵遭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即便如此,她也从来没说过这些全是薇罗妮卡大人害的吧?在你陷入废嫡危机的时候,她还倾尽了全力帮助你。这难道不算是你知道的真相吗?」
韦菲利特像是当头棒喝,一边看著我,脸庞一边胀得越来越红。
「罗洁梅茵,对不起。我、呃,真是忘恩负义。明明你帮了我那么多忙……」
「没关系的。因为对我来说,薇罗妮卡大人只是个听从前任神殿长的要求,便犯下罪行的头痛人物。我既没有见过她,甚至在最近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是在韦菲利特哥哥大人心目中,她却是重要的家人。比起我,您当然更相信她。」
如果是韦菲利特和多莉,我百分之百会相信多莉。而且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大概都会坚决地站在家人那边吧。无法像韦菲利特这样,坦率地听进对方说的话。我觉得他拥有的这份坦率,十分令人佩服。
「然而,你还是相信了那套说词,出言侮辱罗洁梅茵,踏进了禁止进入的白塔。应该已经做好接受处分的觉悟了吧?」
听了斐迪南冷冰冰的话语,韦菲利特喃喃复述:「处分……」
「我想最妥当的处置,一是废嫡后送进神殿,二是与祖母一同关进白塔吧。」
虽然芙萝洛翠亚也说过类似的内容,但和她在担心儿子未来下所说出的话语不同,斐迪南的话声不带任何情感,听来非常冰冷。
「养父大人,韦菲利特哥哥大人会被问罪吗?他明显是受到引诱,虽然走进了白塔里面,但什么都还没有做……」
齐尔维斯特没有张口说话,瞥了眼斐迪南的方向。他的表情彷佛在说,他也希望可以不用问罪,但一旦有人追究,还是非得做出处分不可。只要不说服斐迪南,他也无能为力。我于是转向斐迪南。
「韦菲利特哥哥大人只是被他人教唆了而已!而且,如果换成我是韦菲利特哥哥大人,可能也会做出一样的事情。因为对韦菲利特哥哥大人来说,薇罗妮卡大人是重要的祖母大人……是他的家人。」
说到最后,我的音量越来越小。只因为「我也可能做出一样的事」这种理由就替韦菲利特说情,我也知道这样很愚蠢。可是,我实在没办法怪他。我也有自觉,只要牵扯到亲情,我就很容易心软。
斐迪南的眉头皱出了深刻的纹路,非常厌恶地板起了脸,嘀咕说著「你果然太天真了」,并看向韦菲利特。
「韦菲利特,如今你听到了三个人所说的真相。一个是你的祖母,也就是前任领主夫人;一个是你的父亲奥伯•艾伦菲斯特;最后一个是罗洁梅茵。听完了这些真相,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感受,又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吧。」
在斐迪南的注视下,韦菲利特微微低著头,手抵著下巴整理自己的想法。思考了好半天后,韦菲利特慢慢抬头,笔直地回望斐迪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