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心急如焚地等著证据充足、可以前去逮捕达道夫子爵夫人的我,在听到斐迪南说「可以了」之后,立即冲出神殿长室。除了护卫骑士,哈特姆特也将与我们一同前往。因为他主张:「身为新任神官长,为神殿长罗洁梅茵大人找回重要的圣典,可说是最紧要的任务。」
「因为得把我的圣典拿回来才行嘛。」
「是的,毕竟圣典对圣女来说不可或缺。」
这种时候,哈特姆特真是可靠的同伴。我倾注魔力更是强化身体,以最快速度跑到屋外,没想到才这样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但是,我绝不能就此力竭倒下。
……为了拿回圣典,就算要进行血祭我也在所不惜!
坐进骑兽里后,我牢牢握紧方向盘,精神振奋地心想著:好,出发吧!但忽然间停下动作。糟糕。虽然很想赶快拿回圣典,但我根本不晓得达道夫子爵的宅邸在哪里。
「呃,神官长,达道夫子爵的宅邸在哪里呢?」
「咦?罗洁梅茵大人,您根本不知道在哪里就冲出来了吗………!?」
「优蒂特,最重要的是我想拿回圣典的魄力。」
周遭的护卫骑士们一致垮下肩膀时,跟得上我最快速度的斐迪南则是一脸受不了,骑著骑兽开始移动。
「你跟在我后面吧。若让你先走,感觉事态会变得非常麻烦。」
达道夫子爵的宅邸似乎已经派了骑士在看守,我们一抵达便有两名骑士现身,走向斐迪南悄声报告:「目前在宅邸里的,果然只有子爵夫人一人。」这时期达道夫尚未降雪,所以其他家人似乎都还在夏之馆。
「不知她是为了避免连累更多人,还是为了能够单独行动不受打扰……」
斐迪南低声说完,接著向骑士们下达指示。我以眼角余光看著他们,自己则是站到玄关大门前,要哈特姆特敲响门环。
……因为如果我自己敲,神官长一定会斥责我这不是淑女该有的举动,所以我才交给哈特姆特,绝没有为自己的手构不到门环感到不甘心喔。绝对没有!
我一边这样心想著,一边仰头瞪著形状像牛的门环,这时门打开了。一名疑似是首席侍从、看来不苟言笑的中年男性走了出来,瞠著双眼环顾近侍。最后他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眨了眨眼睛。
「这不是罗洁梅茵大人吗?目前基贝尚未回到此处,我也未曾听说您与夫人有约,请问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我是要来抓人的,怎么可能预先约好了会面时间。我甜甜一笑。
「我想与达道夫子爵夫人见一面,能麻烦你带路吗?」
「既然您未曾有约,恕难从命。罗洁梅茵大人,相信这点您也明白的吧?」
首席侍从用毕恭毕敬却又不容反驳的态度回道,我立刻以思达普变出光带将他捆起来。因为斐迪南说了,敢反抗的人通通可以抓起来。而且居然有人想阻挠我拿回圣典,我当然不再跟他客气,直接捆成一团往旁边丢。
「罗洁梅茵大人!?」
突然被光带捆起的首席侍从无法保持平衡,「咚」地倒卧在地,一脸难以置信。我对著他再问一次。
「我问你,达道夫子爵夫人的房间在哪里呢?」
「恕我无法回答。」
就算被人绑起来,对方还是坚决不肯回答,职业操守非常值得嘉许。看来再怎么逼问也得不到答案吧,我立刻放弃追问,直接从他旁边走过,快步进入宅邸。
「很遗憾你不愿告诉我,但反正贵族宅邸的构造大同小异。只要从主人的活动空间一间间找起,很快就能找到。」
「如今家主不在,您又并未约好时间,还将仆从捆起来擅闯他人宅邸,即便罗洁梅茵大人是领主的养女,也不该这么不讲道理吧?」
尽管倒在地上动弹不得,那名首席侍从仍抬起头向我这么控诉,两眼带著凌厉光芒。我低头看他,一边轻笑一边让全身盈满魔力。
「哎呀,真是的。这不就是你们达道夫的作风吗?达道夫子爵夫人明明没有与我约好时间,却趁著我不在的时候掳走守门神官,擅闯神殿长室,还偷走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喔。亏我还特别配合达道夫的行事作风,怎么可以反过来指责我呢。」
「什么!?」
首席侍从瞪圆双眼,这时我以魔力稍微向他施加威慑。真的只是稍微而已,因为这男人并不是我的敌人,甚至是十分重要的情报来源。
「达道夫子爵夫人的房间在哪里呢?可以告诉我吗?」
「唔……呜咕!?」
明明我只是稍加威慑,男人却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唉,好吧。
就算他晕过去了,我该做的事情还是不变。朝著女主人房间所在的三楼,我「嘿咻」地跨步踏上阶梯。
「罗洁梅茵,你用骑兽比较快吧?」
斐迪南不耐烦地开口建议时,楼上突然传来「咚!咚咚!」的巨响。难以想像贵族的宅邸里头会出现这种声响。
「是从女主人房间传来的,动作快!」
「优蒂特、安洁莉卡,你们保护罗洁梅茵!」
斐迪南留下两人担任我的护卫,带著其他护卫骑士飞快上楼。速度快到我完全跟不上。我连忙变出小熊猫巴士坐进去,追上大家。
「艾克哈特!」
「是!」
所有护卫骑士都已经变出思达普,艾克哈特更是举剑砍向房门。就在他们踹开门板的时候,我正好赶到。
下个瞬间,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味从屋内流泻而出。站在门前的斐迪南与艾克哈特都张大双眼。
「罗洁梅茵,退后!」
「是!」
这声厉喝让我马上后退,驾驶著小熊猫巴士拉开距离。所在位置可以看见房内景象的柯尼留斯与达穆尔也都面无血色。
「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有尸体。屋内血迹斑斑,共有三名女性倒卧在血泊中,而且头部几乎消失不见。」
「呀啊!我不想知道得这么详细!」
我立刻低头,用力闭上眼睛。我想像中的血祭可不是这种血淋淋的惨状。
……完全超出我预期的血祭就这么开始又结束了!
「发现我们来了就自杀吗?还真是当机立断。」
斐迪南叹了口气,走进房内。尤修塔斯、艾克哈特与我的男性近侍们也跟著进屋。女性骑士们则是留下来,保护著在看不见房内的走廊角落上瑟瑟发抖的我。
……真正的血祭实在太恐怖了。
「罗洁梅茵大人,这似乎是达道夫子爵夫人留下的讯息。」
哈特姆特从房内拿来了一张字迹非常潦草的信笺。上头除了写有她对一族的怨恨,还非常挑衅地写道:「我不会把记忆交给任何人,找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吧。」
倘若无法找回圣典,不只害得斯基科萨被处刑的我与神官长将颜面扫地,弄丢了领内唯一一本圣典的领主也将为此头痛不已,她说光是可以达到这个目的就非常满足了。此外,斯基科萨遭到处刑时,家人的反应也令她感到绝望,因此就算一族会受到牵连,她也想向害得自己儿子丧命的我与斐迪南报仇。光是看著沾有斑驳血迹的信笺,也能感受到达道夫子爵夫人内心强烈的情感与憎恨。
「……一族的人完全是无辜受到牵连呢。」
「与她一同死去的侍从也是吧。既然是为了让人无法读取记忆,代表那些侍从应该也参与了这次的行动。」
不光她自己,与调换圣典计画有关的人也跟著丢了性命。这样一来,圣典势必很难马上找回。
「……这下子就查不到圣典的下落了。」
本来还以为只要逮捕达道夫子爵夫人就能得到线索,现在却是不可能了。如今我们根本不晓得圣典在哪里。
「从子爵夫人是临时决定自杀这点来看,她多半也没料到我们的反应会这么快。所以说不定圣典还在这座宅邸里,即便被送去了其他地方,也应该还有迹可循。」
虽然哈特姆特这么说,但要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寻找圣典,我觉得难如登天。万一达道夫子爵不愿意帮忙,我们就无法打开子爵夫人的秘密房间,而那些极有职业操守的仆从们感觉也不会轻易提供证言。就算一一查看记忆也是个方法,但这么做只会搞得这次的事情人尽皆知。
……怎么办?必须想办法让达道夫子爵愿意帮忙寻找圣典,但他不可能欣然提供协助吧?
「罗洁梅茵,你去叫外面的骑士进来帮忙,然后带著护卫骑士先回城堡吧。麻烦你向奥伯提出会面请求,到了城堡后再向他说明情况,并请他传唤基贝。等我把现场完好保存、搜集完情报以后就会过去。因为虽说有尸体,还是得确认是否为达道夫子爵夫人本人。」
斐迪南下达完指示,再度走回房间。这时候再怎么苦恼也找不到圣典,所以我立即向齐尔维斯特送去奥多南兹说:「我想紧急请求会面。」也捎了奥多南兹给黎希达,说我即将返回城堡。接著请守在屋外的骑士们进去协助斐迪南后,我便带著自己的护卫骑士们往城堡移动。
关于圣典遭窃以及已将艾格蒙逮捕等消息,斐迪南先前就已经屏退他人,向齐尔维斯特禀报过了。在他查探艾格蒙记忆的时候,卡斯泰德想必也报告过了这件事。因此齐维斯特接到我寄来的奥多南兹后,似乎马上就意识到发生了紧急情况。斐迪南一到城堡,我们立刻被叫到领主办公室,抵达时屋内也已经屏退所有人。
「发生什么事了?」
齐尔维斯特的深绿色双眼绽放锐利光芒,往我们看来。斐迪南往前站了一步,开口回道:
「达道夫子爵夫人及其侍从皆已身亡。而且头部全都毁损,无法读取记忆。我也已经确认过没有他杀之嫌,以及在场的侍从都是被子爵夫人以魔力杀害。」
「你说什么?」
听完斐迪南的报告,齐尔维斯特先是紧紧闭上双眼,再缓缓吐了口气。
「接下来得马上传唤基贝,调查一族有多少人牵扯其中,然后予以处分……冬天的计画全被打乱了。」
他们曾说旧薇罗妮卡派贵族的排除行动将在冬天进行。这次如果处分达道夫一族,想必会对旧薇罗妮卡派带来某些影响。冬天的计画究竟会因此产生什么变动,实在难以预料──齐尔维斯特沉下脸来。
「养父大人,您打算处分达道夫一族所有的人吗?」
「因为他们不仅偷了圣典,还企图暗杀领主的养女,当然要连坐受罚。」
「说当然或许没错……可是,如果因为连坐就处分掉没有真正做错事的人,会不会变得和现在的尤根施密特一样,导致领内贵族人数不足,结果无法维持正常运作呢?」
明明我之前才说过,居然为了肃清就杀死那么多贵族,害得国家无法正常运作,简直愚蠢至极──要是连我们自己也这么做,我更觉得蠢得无药可救。
「……那你认为该怎么做?」
「我们可以利用舒翠莉娅之盾,检查达道夫一族的人有无恶意或敌意,再要求他们以献名的方式表达忠心,这样就能让他们活下来了吧?」
有些魔导具只有奥伯能够发动,同样地,也有些魔导具只有管理土地的基贝可以发动。尽管现在因为学习了魔力压缩法,魔力有所提升的人变多了,但艾伦菲斯特领内的贵族人数还称不上充足。
「贵族院的孩子们可以藉由献名,免于连坐受罚吧?那如果我们有办法确认对方有无敌意,也应该给大人一个能够免于连坐的机会。」
我说完,齐尔维斯特还没作声,骑士团长卡斯泰德率先一脸肃穆地摇头。
「这么做的话,对于至今那些因连坐而受罚的人来说并不公平。」
「父亲大人,只是一族里的某个人怀有敌意,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有敌意。一个人犯的罪,应该他一个人去承担罪责,否则恶意与憎恨的延续只会永无止尽。既然能用舒翠莉娅之盾去判别对方有无敌意,我认为还是不要处分无辜的人,中止这种恶性循环吧。」
如果是无法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的情况也就算了,但其实我们只要使用舒翠莉娅之盾,就能辨别对方是否怀有敌意。因此我认为应该积极采用这个方法,尽量让贵族有活命的机会。
「但他们企图暗杀领主一族,这样的处分未免太过温和……」
「父亲大人,您忘了吗?只要能拿回圣典,这件事情就会当作没有发生过。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大肆问罪。他们私下献名以后,一切便能划下句点。」
齐尔维斯特听完思考了一会儿,接著以带有探究意味的眼光笔直注视我。见他突然露出领主的表情,我不由得挺直背脊。
「罗洁梅茵,明明达道夫子爵夫人试图谋害你,为何你还这么想保住她一族的人?倘若就此放过他们,往后你仍有可能再度身陷险境。现在先将他们铲除,也能保障你的安全。」
「因为如果有机会能让一族的人得救,我想他们会更认真地寻找圣典。」
不管是向仆从问话,还是搜索子爵夫人的秘密房间与宅邸,要是知道还有活命的机会,提供协助时的认真程度也会截然不同。说不定还会动员一族所有的人,倾尽全力寻找圣典。再加上我们完全不了解子爵夫人,与其茫无头绪地瞎找,倒不如交给了解她人际关系、性格与喜好的人,我相信会更有效率。
「现在就处分掉对我们并无敌意的人,我认为不是明智之举。最好的方法应该是留条活路,让他们愿意鞠躬尽瘁。」
将人处死,确实可以轻易地除掉后患,但我觉得这么做带来的坏处也不少。而且一旦知道一族的所有人都将被连坐处死,有的人可能会自暴自弃不愿帮忙。但如果还有活路,以保护一族与土地为己任的基贝肯定会想方设法拯救一族的人。
听完我的想法,卡斯泰德一脸错愕,齐尔维斯特则是饶富兴味地嘴角上扬。
「……那好吧。其实我也正为排除掉旧薇罗妮卡派后,贵族人数会减少太多这个问题感到头痛。那就用你的风盾进行检测,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插图013)
由于圣典遭窃一事不能公开,与达道夫子爵的谈话必须秘密进行。齐尔维斯特说要亲自去一趟子爵的宅邸。加上他是私自外出,所以说好了在某个房间与我们会合。
「虽然奥伯说他会甩掉近侍,但他要怎么成功做到这种事情呢?」
莱欧诺蕾一脸百思不解,但我也不晓得齐尔维斯特有什么偷溜的绝招。我待在他指定的房间里等候,眺望窗外。所在之处是间客房,偌大的阳台外是片明亮青空。
「让你们久等了。走吧。」
明明大门根本没有打开,齐尔维斯特与卡斯泰德却凭空出现。
「两位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我同时用了下人在用的捷径与只有领主知道的出口,你们是模仿不来的。」
齐尔维斯特得意地挺胸哼笑,但我实在不懂这种事有什么好得意的。我正傻眼时,齐尔维斯特打开阳台的落地窗,回过头来说:
「罗洁梅茵,变出你的骑兽吧。因为我的骑兽太醒目了,我和卡斯泰德坐你的骑兽。」
的确,领内就只有齐尔维斯特的骑兽是三头狮子。不但醒目,也会马上被人发现是奥伯在移动。我把小熊猫巴士稍微变大,让齐尔维斯特与卡斯泰德坐进来。
「噢噢!」
齐尔维斯特双眼发亮地在车内来回张望,但由于副驾驶座上坐著优蒂特,所以其实他相当克制,不忘保有领主的威严。要是没有优蒂特,他肯定会疯狂提问吧。
请两人系上安全带后,我驾驶著小熊猫巴士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