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大人、祖父大人,恭候两位大驾。」
后来我与齐尔维斯特联络,表示除了要请他举行加护仪式外,还有事情想与他商量,波尼法狄斯便一起过来了。既然已经来过一次,不知道是否没那么排斥了呢?
我与麦西欧尔带着两人及其近侍们往神殿长室移动,招待茶水和点心,再问起城堡最近的情况。虽然我会在图书馆听取菲里妮与克拉丽莎的报告,护卫骑士们也会向我提供消息,但从复数的管道获取资讯是很重要的事情。
齐尔维斯特身边的人似乎都忙着为领主会议做准备。尤其克拉丽莎将参加与戴肯弗尔格的交涉,所以卯足了劲在做准备,齐尔维斯特还要我好好夸奖她。
「但毕竟她才刚成年,又还没有举行星结仪式,所以只有在与戴肯弗尔格交涉时会让她出席,雷柏赫特也控管着提供给她的情报。不过,她工作时的细心与热情,倒是给周遭众人带来了十分正面的影响。」
好像是因为之前给大家造成了莫大困扰,克拉丽莎非常认真地投入工作,极力想要补偿。这份心意应该不假,但据哈特姆特所说,也是因为若失去了一起去领主会议的资格,就看不到我所举行的星结仪式,她才拼了命地认真工作。
……反正不管理由是什么,她很认真在工作就好了吧?
「骑士团那边正与文官通力合作,研究那块银布的来历。马提亚斯与劳伦斯应该大致向你报告过了吧?」
我点了点头。银布就是麦西欧尔提到的那块奇怪的布。之前轮到马提亚斯与劳伦斯来神殿担任护卫时,向我报告过了,那是块完全不受魔力影响的布。不过,他们的报告十分简略。听说是因为波尼法狄斯想要直接为我说明,所以禁止他们讲解得太详细。两人还说:「波尼法狄斯大人似乎是想以提供银布的资讯为由,让罗洁梅茵大人邀请他去神殿。」看来波尼法狄斯虽然对神殿没有那么排斥了,但如果没有理由或是没有人邀请,还是不会想主动来神殿。
「最先向我问起银布的人是麦西欧尔,隔天马提亚斯与劳伦斯也向我报告过,但我还是不清楚那到底是怎样的布。所以,我一直期待着祖父大人为我说明喔。」
由于得到的资讯太不完整,好奇不已的我于是开口催促。波尼法狄斯先是高兴得咧嘴一笑。
「正好我们在昨日有了新发现。这件事也向齐尔维斯特报告过了,所以我打算趁他去举行仪式时为你详细说明……所以你还不快去。你记性不好,不快点举行仪式的话,好不容易背下来的诸神名字都要忘了吧。」
波尼法狄斯说着非常失礼的话,挥挥手要齐尔维斯特赶快离开。齐尔维斯特非但没有生气,还露出苦笑站起来说:
「你只是不想被我打扰,想单独跟孙女说话吧?反正斐迪南以前也说了,罗洁梅茵想商量的事情常常都是不按常理,会让人脑筋一片空白。在听你说想商量的事情之前,我还是先去举行仪式吧。带路吧。」
「父亲大人,我来为您带路吧。为此我还与近侍们一起记住了礼拜堂的位置,也帮忙准备了供品喔。」
穿着青衣神官服的麦西欧尔兴冲冲地站起来,与近侍们一起移动。「那顺便告诉我你和其他孩子聊了什么吧。之前你说过,在城堡不方便讲这件事吧?」齐尔维斯特这么说着,与麦西欧尔并肩走出房间。
「祖父大人,请为我说明那块银布吧。马提亚斯他们报告的时候,只跟我说了那是块完全不含有魔力的布料,但更详细的说明要问您。」
我雀跃地转向坐在正前方的波尼法狄斯,略微往前倾身追问。「这就是那块布。」波尼法狄斯于是拿出了一块小小的银色碎布。在得到他的许可后,我接过银布,定睛仔细端详。
碎布就和我的掌心差不多大。一边是经过裁剪的笔直直线,其余则是不规则锯齿状,看得出来是被扯破的。由此可知,这块碎布原本应该是整片布料的边边部分,但乍看下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银色布料,我完全看不出有哪里奇怪。
「感觉不到魔力的布料应该很常见吧?像平民编织的布料很多都感应不到魔力,而即使是贵族以魔力染过的布料,魔力也会在消散之后渐渐感应不到啊。这块银布有哪里不寻常吗?」
「这块布并不是因为魔力含量太低而感知不到魔力,也不是因为魔力已经消散。倘若只是品质低下,那应该能借由调合提高品质;若是魔力已经消散,也能重新染上魔力吧?但是,这块布料却是怎么做也吸收不了魔力,更完全不受影响。」
他说文官们判定,这块银布应该是使用了完全不含有魔力的原料制成,制作过程中也完全没有使用到魔力。
「完全不含有魔力的原料吗?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尤根施密特充满了君腾以及各地奥伯与基贝为土地提供的魔力,因此境内所有的原料或多或少都含有魔力。应该没有原料是完全不带有魔力的,至少我从没听说过。虽然有些原料比如皮料能够阻隔魔力,但那也只是反映出了原料来源的魔兽与魔树原先具有的特性,所以能够反弹魔力,或排斥魔力而已,原料本身仍带有魔力。
「我们在格拉罕的夏之馆发现这块碎布时,它就已经被人用力扯断了。但在急着逃亡的时候竟还花时间扯断布料,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情急之下很可能这么做吧?」
就是因为时间紧迫,才会用蛮力去扯断被夹住的布料,我觉得这一点也不奇怪。说话的同时,我还看向自己的护卫骑士们寻求同意。然而,谁也没有表示赞同。
「如果是披风或衣服被夹住了,最快的方法应该是变出小刀砍断吧?骑士们都曾受过训练,能以最快的速度让思达普变形。倘若是力气不大的文官,更应该会选择使用工具。」
他们说从贵族的角度来看,一般根本不会用蛮力去扯断布料,更不会为了扯断布料而浪费时间。所以就是布料被扯断了这一点,让波尼法狄斯心中的警铃大作。
……换作是我的话肯定会硬扯呢。看来遇到突发状况时若不小心一点,下意识就会采取平民时的习惯性动作。
「那么,为什么这块布会被扯断呢?」
「刚才我说过,这块布完全不受魔力影响吧?因此,用思达普变成的武器也无法将其砍断。你们准备一下。」
波尼法狄斯向自己的近侍下达指示后,他们立即叠起几片木板,再把银布放在最上面。波尼法狄斯咏唱着「密撒」将思达普变成小刀,然后伴随「咚!」的巨响刺向碎布。只见底下的木板都裂开了,银布上却是一点破洞也没有。这证明了明明有受到魔力造成的冲击,银布却丝毫不受魔力影响。
「就是因为用思达普砍不断,才只能硬扯。明白到这一点以后,接下来最大的问题,就是只要披上这种完全不含魔力的布料,便能穿过领地边界的结界。」
「咦?」
「罗洁梅茵,你应该也知道,奥伯并不会去感应像平民那样微弱的魔力吧?所以若有人披着完全不带魔力的布料,更可以轻而易举地穿过结界。」
波尼法狄斯告诉我,他还在齐尔维斯特的协助下,用小型的简易结界做了实验。他用碎布包住手指,尝试穿透结界,发现齐尔维斯特一点也感应不到。
「也就是说,前任基贝•格拉罕想要穿过领地边界并非难事啰?」
「没错。穿越领地边界时,他肯定使用了这种布料。只是现在还有许多疑点。比如他是如何从贵族区移动到格拉罕?这种布料又是从哪里取得的?」
波尼法狄斯说完,我也思考起来。
「用这种布料把自己包起来的时候,是否就能假装成物品,使用转移阵呢?」
「不可能。我说过这是种完全不含魔力的布料了吧?既然没有魔力,也就感应不到它的存在,所以转移阵不会发动。不管再小的物品,一旦用这种布包住以后,便无法进行转移。」
据说也有文官提出同样的疑问:「既然可以轻易穿越边界,那是否也能进行转移?」但后来证明,就算假装成物品也无法进行转移。
「只不过在发现银布的秘密房间里,留有烧过什么东西的痕迹。马提亚斯告诉我们,那男人每次做完亏心事使用了转移阵后,一定都会把证据烧毁。所以,我想他很可能使用了转移阵。」
「家父在烧毁用过的转移阵时,都是使用魔导具。说不定他原想烧毁那块银布,却没想到银布并不受魔力影响,所以残留了下来。」
马提亚斯说完,波尼法狄斯点了点头,环抱手臂陷入思考。
「换作平常,他大概无论如何也要抹除所有痕迹吧。但因为地点是在只有基贝血亲能够进入的秘密房间,他才决定不予理会。又或者他并没料到马提亚斯能活下来,而且不仅没有受到处分,还为搜查提供了协助。」
「……但一般如果有幸存的亲人,都会抓起来让他们协助调查吧?」
当时马提亚斯因为人在贵族院,逃过一劫,但后来让他与骑士团同行、协助调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我这么表示后,波尼法狄斯面色凝重地摇摇头。
「想要打开秘密房间,就需要有登记过的人提供魔力,但一旦上了枷锁,贵族就无法使用被封住的魔力。因为没人知道秘密房间里放有哪些危险的魔导具,若为了开门而让罪犯的亲人可以自由行动,危险性实在太高。」
前往搜查的骑士团,并不清楚屋里魔导具的位置与摆设方式。所以若带着罪犯的亲人前往协助调查,却不对他们的魔力设下束缚,他们说不定会不惜一死也要反击或抵抗,这对骑士团来说太危险了。
「一般来说只能在骑士团搜查得到的地方寻找证据,然后奉奥伯之命窥看记忆、加以佐证。但是现在,原本能当关键证据的记忆也被图鲁克抹除了。毕竟若是魔力不合,还硬要窥看记忆的话,被窥看记忆的人绝对会承受不住……基贝•格拉罕大概是连马提亚斯也算在内,自认为完美消除了所有证据吧。」
然而,他肯定怎么也没想到,马提亚斯与劳伦斯会为了保护旧薇罗妮卡派的孩子们,背叛自己泄露情报;更没想到奥伯会下定决心,宣布只要献名就能保住性命、免于连坐──波尼法狄斯如是说。
「多亏了接受献名的领主候补生命令孩子们不得抵抗、要协助调查,我们才能带着他们前往基贝的宅邸。他们也确实帮上了忙,还找到了有力的证据与物品。这些确实无庸置疑。」
波尼法狄斯看着马提亚斯与劳伦斯,用慰劳的语气缓慢说道。但是,实际上就能感觉得出,现场气氛正渐渐变得沉重且严肃。我紧张地看着波尼法狄斯,把背挺直。
「罗洁梅茵,眼看他们并未直接参与犯罪,你多半是心想着,无论如何都想救他们一命吧。于是你提议借由献名,让罪犯的亲人能够保住一命。而奥伯也同意了,并且宣布借由献名可以保住性命。」
「波尼法狄斯大人,并非如此。原本是奥伯……」
哈特姆特说到一半,波尼法狄斯便投去凌厉的目光,外加抬起单手制止,接着道:
「向达道夫子爵如此提议的人是罗洁梅茵吧?善良的你本着慈悲的心如此提议后,对于能够拯救他们的性命,想必松了口气吧?或许还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
紧接着波尼法狄斯停顿一拍,神情肃穆地注视我。
「但是,你千万要记住,背地里也有人因此觉得自己的自尊、誓言和性命遭到了践踏。献名这项行为原本是非常神圣的,不该用来让罪犯的亲人能免于连坐、苟且偷生。直至现在我仍然如此认为。」
我看过这种眼神。罗德里希也露出过这种眼神,说过类似的话。忽然间,我的内心深处变得无比沉重。对于救了马提亚斯他们,我并不后悔。能让并未参与犯罪的人们免于连坐、有机会活下来,我也依然十分庆幸。但是,对于会觉得自尊遭到践踏的人,我却从未深入思考过他们的感受。
「……一旦用过这样的理由,从今往后为了免于连坐,多半还是会有人愿意献名吧。而且不只在艾伦菲斯特,说不定在其他领地也是。因为现在所有领地的贵族人数都处在不足的状态,无法轻易株连全族。等到这种用献名免于连坐的做法传开了,由于不想被人误以为自己是罪犯的亲人,便不会再有人基于原先的意义献名吧。你将彻底改变献名的意义。」
彷佛有盆冷水迎头浇来。从未设想过的后果就这么摊在自己眼前,我放在大腿上紧握着的双拳不停颤抖。我从没想过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只是想拯救可以拯救的性命而已。但是,单纯对于他们能获救感到高兴的我,显然把事情想得太过天真。
「齐尔维斯特说了,关于你想出的那些奇特做法,既然从头到尾都是他下达的许可,那么若因此传出了不好的传闻,就皆由他来承担就好。反正他身上的负面传闻已经够多了,再多几则也无所谓……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这种事我根本不晓得。齐尔维斯特什么也没跟我说。
「对不起,都怪我没有想那么多……」
「罗洁梅茵,你想拯救他人性命的善良是你的美德,我也希望你继续保有。但是,你必须更审慎地思考自己拥有多大的权力与影响力,也要去了解改变原有的习惯后会有什么弊端。恐怕就是像这样的小事,与乍看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再累积之后,最终才导致了神殿与仪式被世人看轻。」
毕竟光是神殿长换人,就能让神殿的气氛有如此大的转变──波尼法狄斯说完,忽然放松紧绷的全身。
「啊~罗洁梅茵,正经八百的说教就到此为止吧,你也别再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了。其实这些话本不该由我来说,因为你已经有好几位应该要负责开导你的父亲与母亲,也要怪本该劝阻你的近侍们太过没用。」
我可不想再扮黑脸了。波尼法狄斯边说边看向近侍们。
「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让主人在暗地里遭人痛恨与埋怨,或是树立更多敌人。」
「实在非常抱歉!」
近侍们齐声谢罪。就在这时,门外响起铃声。看来是举行完仪式的齐尔维斯特回来了。
「哈哈哈!我总共得到了二十一个加护喔!再加上以前得到过的加护,搞不好还赢过罗洁梅茵了吧?」
齐尔维斯特放声哈哈大笑,眉飞色舞地大步走进来,将房内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不过,我一时间当然无法跟上他高亢的情绪。
「是、是啊。果然长年来都有向神祈祷很重要吧。」
「而且多了命属性以后,我变成了全属性喔。虽然不知道得祈祷多久才能增加属性,但这样的结果完全不容忽视吧?」
今后领主一族若继续在为基础供给魔力的时候咏唱祷词,很有可能最终都能变成全属性。
「您说您变成了全属性,难道是得到了埃维里贝的加护!?」
「不,我并未得到大神的加护,而是从命的眷属神道尔勒本、席朗托罗莫,还有……啊,呃,这就不说了。在孩子们面前不太适合。」
……养父大人居然吞吞吐吐,那应该是拜修马哈特吧?
简单来说,就是到了夜晚精力最旺盛的一位神只。虽然不知道我是否猜对了,但毕竟麦西欧尔也在场,所以我只是似懂非懂地微笑以对。
「总之,单是命的眷属,我就取得了好几位神只的加护。话说回来,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刚在外面也听到了罗洁梅茵的近侍们在大声谢罪。波尼法狄斯说了什么吗?」
可能是想转移话题,不再讨论自己取得的加护,齐尔维斯特看向波尼法狄斯与我的近侍们。
「我只是骂了这帮不中用的近侍一顿。他们要是以为现在这样就能保护罗洁梅茵,那简直是大错特错。」
波尼法狄斯没有说明他为什么骂人,我也就保持沉默,没有说出自己已经知道齐尔维斯特一直在袒护我。请齐尔维斯特入座后,我再请法蓝泡茶,然后微微一笑。
「祖父大人开始说教之前,我们讨论到了前任基贝•格拉罕究竟是从哪里取得这种布料。」
「嗯,此事至关重要。这也有可能是尚未公开发表的新魔导具。」
……这种完全不含魔力也不受魔力影响的布料,可以称作魔导具吗?
这个无关紧要的疑惑闪过脑海,同时我想起了在克伦伯格听到的故事。
「那个,养父大人、祖父大人,我听说魔石在其他国家非常罕见,那么说不定他国会有不含魔力的原料喔。」
我分享了自己在克伦伯格听到的有关波斯盖兹的描述。尤根施密特境内或许没有完全不含魔力的原料,但其他国家说不定有。
「但是,我在领主会议上从未听说过有这种布料。政变之前,各地都会与他国贸易往来,但记忆中不曾有这样的布料卖到尤根施密特来。」
齐尔维斯特说完,波尼法狄斯也点点头。
「但如果其他国家都是靠着向尤根施密特购买魔石、带回魔力,那后来突然再也无法取得魔力的话,国内自然也会发生许多变化吧。」
丽乃那时候,在发现石油将会耗尽以后,大家也是拼命开始寻找替代能源。一边有节制地消耗现有资源,一边寻找可以替代的能源,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倘若波斯盖兹的国境门被封起一事也传到了他国去,他们可能会预想到贸易被中止的风险,所以预先想好对策。如果发明出了可以当作筹码的东西,或许就会先当成机密,而不在领主会议上公开发表。
「倘若前任基贝•格拉罕还活着,我只能想到他肯定是去了亚伦斯伯罕。而且,亚伦斯伯罕是唯一国境门还开着的领地吧?说不定他们暗中勾结了其他国家。」
波尼法狄斯思索了片刻后,一边低声说着:「这是斐迪南该思考的事情。」一边缓缓摇头。
「那就找斐迪南大人商量这件事吧。他应该可以帮忙寻找兰翠奈维送来的布里头,有没有类似物品。最重要的是,必须让他知道现在有种布料可以不受魔力影响,以及基贝•格拉罕还活着,而且很可能去了亚伦斯伯罕。因为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一旦敌人拿出这种布料抵挡,魔力攻击就根本不会有效,打起来必输无疑。偏偏斐迪南大人又身在最危险的地方……」
虽然骑士团只找到了这块银布,但说不定基贝•格拉罕或乔琪娜手中还有不受魔力影响的武器和防具,若不预先想好该如何攻击与防御,后果将不堪设想。
「若你想送情报过去,相信齐尔维斯特也不会反对吧。但如果过不了亚伦斯伯罕的检阅那一关,别说是情报送不到斐迪南手中,也只会让亚伦斯伯罕更加警戒。罗洁梅茵,你有什么办法能通过检查吗?」
波尼法狄斯平静地抛来这个问题,我不由得眨眨眼睛。他脸上虽然在笑,蓝色双眼却带着探究。齐尔维斯特也目不转睛地凝视我。我感觉自己正受到测试。可是斐迪南叮嘱过我,发光墨水一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于是我挤出礼貌性的笑容,以手托腮,侧过脸庞。
「我记得养父大人有办法用信传递消息吧?之前用晚餐的时候曾听他说过。至于我与斐迪南大人联络的方式,就只有在贵族院透过他的弟子雷蒙特送信,或是请他帮忙传话而已。另外,就是可以趁着领主会议的星结仪式,偷偷与斐迪南大人说上几句话吧。祖父大人,您还有没有什么好方法呢?」
波尼法狄斯的表情有些放松下来,摇头回道:「没有。」发现他的目光不再那么锐利,我暗暗松了口气。齐尔维斯特则是摩挲下巴,看着我说:
「罗洁梅茵,很遗憾,斐迪南不会出席领主会议喔。听说前阵子奥伯•亚伦斯伯罕已经亡故,所以蒂缇琳朵大人现在必须为基础魔法染上魔力。由于染好前,最好别让魔力产生变化,因此两人的星结仪式要延到明年才举办。」
齐尔维斯特说他收到了斐迪南的来信,信上写着这些事情。除此之外,好像还提到了他在亚伦斯伯罕参加祈福仪式时的情况,并且今后得稍微调整对亚伦斯伯罕的应对态度。
「星结仪式居然要延后一年……那斐迪南大人会怎么样呢?」
「什么怎么样?」
「既然在为基础染好魔力之前都不能结婚,他不能先回艾伦菲斯特吗?或者至少可以让他拥有秘密房间吧?」
光是整整一个季节都没有私人空间能喘口气,这点就够辛苦了,没想到居然还要再撑一年。我焦急地这么追问后,波尼法狄斯却是有些愕然。
「你在担心什么?既然他已经以未婚夫的身分过去了,婚约也没有解除,怎么可能回来?况且结婚之前都不能拥有秘密房间,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虽然要再等一年是有点久,但你无须如此担心。」
……这应该……是需要担心的事情吧?
我来回看向波尼法狄斯与齐尔维斯特,只见齐尔维斯特缓缓吐了口气。
「伯父大人,不如您先去举行加护仪式如何?罗洁梅茵似乎对贵族的婚事不甚了解,我会为她说明。」
「……嗯,那我暂时失陪了。麦西欧尔,带路吧。」
波尼法狄斯走出房间,中途还频频回过头来看我们。等到房门完全关上,齐尔维斯特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罗洁梅茵,你与斐迪南是怎样的关系?」
「什么?」
我一时间不明白他在问什么,把头歪到一边。事到如今,怎么还问我与斐迪南是什么关系呢?
「我想养父大人也知道吧……?对我来说,斐迪南大人就是监护人啊。我认为他是我的保护者,不然还有其他吗?」
听完我的回答,不光是齐尔维斯特,就连在他身后担任护卫的卡斯泰德也像是听到了想要的答覆,表情倏地放松下来。
「我想也是,对斐迪南来说,你也是他的受监护人吧。」
「嗯,是呀。不然还有其他的答案吗?」
我这么询问后,齐尔维斯特「嗯……」地支吾其辞,接着慢慢看向我与我的近侍们。
「从贵族的标准来看,旁人似乎都认为你们……太过介入对方的生活了。」
「哦,是吗?」
总之我先点头再说,但其实我根本不懂贵族的标准是什么。大概是看穿了我压根没明白,齐尔维斯特与卡斯泰德对看一眼,难以启齿似地开口说了。
「其实近来,有传闻说你对斐迪南抱有爱慕之心。」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而且我也没做过会让人误会的事情啊。」
「……咦?」
不知为何,反而是身边的人一阵骚动。坦白说,我不明白为什么连近侍们也做出这样的反应。在贵族当中,斐迪南确实是我最信赖的人,也认为他和家人一样重要。我甚至可以坦荡荡地说「就跟多莉和路兹一样喜欢」,但如果问我是不是男女间的喜欢,我只会歪过头否定。
「为什么旁人会产生这样的误解呢?」
「啊,这是因为……虽然你们的关系是监护人与受监护人,他把宅邸让给你其实也不稀奇,但一般很少有人会继续使用宅邸里的仆人与家具。再加上斐迪南的房间也还维持原样不动,你又会帮他保管贵重物品、照着他的要求把所需物品送去亚伦斯伯罕……呃,似乎让旁人强烈觉得,这样的关系太过介入对方的生活了。」
卡斯泰德回答时几乎是愁眉苦脸。他说管理宅邸、保管贵重物品、照着要求做准备,这些事本该是女眷的工作,不应该由旁人来做。
「咦……?可是,像尤修塔斯与艾克哈特哥哥大人也把贵重物品留在艾伦菲斯特,黎希达与母亲大人也会依他们的要求,把东西送过去吧?而斐迪南大人因为没有帮他保管与寄送行李的母亲,所以我是把他的要求转达给管理宅邸的侍从,再请侍从做准备,难道这样也会造成问题吗?」
我并没有亲手为斐迪南准备行李。况且保管行李的也是拉塞法姆,我就像是一只只负责向拉塞法姆传话的奥多南兹,所以完全无法理解为何会突然传出这种谣言。更何况斐迪南离开后都快要过两个季节了,之前明明谁也没有说过这种话。
「斐迪南是因为接到紧急通知,来不及准备,才会等到季节变换后再把行李送过去。但原本因结婚而前往他领的人,都会在离开时带走所有行李,一点也不留。」
这么说来,之前要去艾伦菲斯特与法雷培尔塔克的境界门收取行李时,克拉丽莎曾说过,她把自己需要的东西都带过来了。另外虽然无关紧要,她还说了衣服因为要配合流行重新订做,所以带的不多,但与流行无关的贴身衣物倒是带了不少。
「因为若把行李留在老家,看起来就像是很想离婚一样,给人的观感不佳。」
「原来是这样子吗!?那斐迪南大人的婚姻没问题吗?春天的时候我也送了一批行李给他,但只有他要求的物品而已,房里还有其他东西喔。」
就连等到安顿下来后,预计要被叫过去的拉塞法姆也还在坚强地等着他──虽然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但一听到他还有行李留在这里,齐尔维斯特与卡斯泰德都瞪大眼睛。
「看来斐迪南的行李最好由我来保管……不能再交给你了。」
「为什么呢?」
「如果交由你保管,最大的问题在于斐迪南已经前往亚伦斯伯罕,不再是你的监护人了。随着时间流转、季节变换,旁人的认知也有了改变。你要了解到旁人已不再视你为斐迪南的受监护人。」
他说由我继承监护人留下的宅邸并无问题,但如果两人的关系在这之后也没有改变,那就有问题了。卡斯泰德面色为难地环抱手臂。
「其实,我们的认知本来也和你一样。直到最近有人提出忠告,我们才惊觉这样似乎不妥,所以对你来说想必也十分突然吧。但是,现在你的外表也长大了,个子高了些,明显已是进入贵族院就读的年纪。就算了解你的我们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在旁人眼中,你也不再只是个仰慕监护人的年幼孩童。」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脚。从尤列汾药水里醒来后,我还没有长大的真实感,裙摆的长度就变得与以往不同;而大家虽然总说「你已经到了要去贵族院的年纪」,但对待我的态度却和以前几乎没有两样。大概是因为我在尤列汾药水里泡了两年,外表还是与受洗前后的孩童差不多吧。就连到了现在,我的身高也还与韦菲利特以及夏绿蒂有段差距,看起来像是比他们还要小。但是即便如此,旁人的眼光似乎还是开始改变了。本来我还单纯地为自己的成长感到高兴,却没有意识到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啊~另外也有人认为,你太过担心人在亚伦斯伯罕的斐迪南了。还说你担心未婚夫的程度,恐怕连斐迪南的一半都不到。」
齐尔维斯特难以启齿似地说道,我倒是干脆点头:
「这么说倒是没错呢。如果有人问我,斐迪南大人与韦菲利特哥哥大人我更担心谁,我当然更担心斐迪南大人啊。」
闻言,卡斯泰德「呜」的一声,说不出话来似地看着我。与此同时,齐尔维斯特也「唔」地扶额。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我看着扶额的卡斯泰德,再看向环抱手臂陷入沉思的齐尔维斯特。齐尔维斯特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往我看来。
「……你难道不能也担心一下未婚夫吗?现在为了应付莱瑟冈古,他好像正在孤军奋战。」
「我当然多少也会担心哥哥大人喔。还曾提议过要与他交换情报,也建议过他,最好等过了一段时间再与莱瑟冈古的贵族们接触。但真要论重要性的话,哥哥大人一定会被我排在斐迪南大人后面。」
「为何?」
被这么反问后,我笔直注视齐尔维斯特。
「韦菲利特哥哥大人虽然是我的未婚夫,但斐迪南大人更是帮我揽下过许多工作的监护人,也是给我书籍、传授知识与贵族社会常识给我的师父,还是最关心我身体状况的主治医师。不光是这些年来他为我做了这么多,相处的时间长短也不一样。」
我完全不懂为何要去比较韦菲利特与斐迪南。两个人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况且,虽然您说孤军奋战,但哥哥大人还有为他如此操心的父母在,也有遇到困难时可以寻求协助的夏绿蒂与麦西欧尔在吧。而且只要不影响到神殿事务,我也能向他伸出援手。有必要像斐迪南大人一样担心他吗?」
我很爱多莉与父亲他们,但不会成天都在担心他们三餐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生命危险、是否平安无事。然而,斐迪南在亚伦斯伯罕既没有秘密房间也没有工坊,能够信任的近侍还仅仅只有两人;日常生活也必须警戒着身边的所有一切,并从早到晚处理公务。再加上他这个人一忙起来,常常就会随便吃一吃,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更会因为担心下毒而不吃从未见过的料理。如此提防着身边众人的他,多半也不会与人敞开心胸,而未婚妻还是与薇罗妮卡如出一辙的蒂缇琳朵。要是斐迪南在亚伦斯伯罕过得快快乐乐、悠悠哉哉,我也根本不会担心他。
「要是韦菲利特哥哥大人也会废寝忘食,一边喝回复药水一边埋头工作,甚至近侍们怎么劝他休息都不听,那我也会和担心斐迪南大人一样担心他喔。可是,哥哥大人现在的生活非常正常吧?」
闻言,不光齐尔维斯特,连近侍们也哑然失声。卡斯泰德用力揉着眉心,低声咕哝:「原来你的担心,是以这种标准来决定优先顺序吗……」
「……父亲大人,我这样有哪里不对吗?」
「呃,一般决定优先顺序的标准,都是根据对方与自己的关系,以及关系有多亲密吧?在你这个年纪,比起监护人,通常是跟未婚夫走得更亲近吧?」
「也就是说,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是在这个年纪变亲近的啰?」
「啊,呃,不是。当我没说。」
卡斯泰德假咳一声,别过头去。看来他与艾薇拉是在大约我这个年纪变亲近的吧。但是坦白说,对我有同样的要求未免强人所难。或许是因为有着丽乃那时候活到大学快毕业的记忆,尽管我该叫韦菲利特一声哥哥,但老是觉得他的年纪比我还小。大概也因为不觉得是同龄人,也就无法把他视作恋爱的对象。
……至少得先等到和丽乃过世时一样的年纪吧。
「那他与莱瑟冈古的关系呢?这方面你总该担心了吧?」
「所以我也说了,我并不是完全不担心喔。我也曾试着想与哥哥大人的近侍交换情报,也做了护身符给他。但不仅他的近侍们拒绝交换情报,哥哥大人收到护身符以后也没有任何回应。」
他既没捎来奥多南兹说他收到了,也没有近侍跑来跟我报告过他很高兴能收到护身符。我根本不知道他收到后是否开心,还是只是自己在多管闲事,所以下次一点也不想再做给他。也因为平常没有接触,在每天都很忙碌的生活中,我最近甚至很少想起有韦菲利特这个人。
「这部分确实韦菲利特也做得不对。」
「还有就是……我也曾考虑过要向哥哥大人提出建言,告诉他在当上奥伯之前慢慢取得莱瑟冈古的支持就好了,现在不必着急。但是,听说哥哥大人在祈福仪式时听到了许多不中听的话,所以近侍们都阻止我,说这样只会刺激到他。」
我看向近侍们这么表示后,齐尔维斯特与卡斯泰德不约而同叹气。
「也难怪近侍们会阻止你。」
「嗯,他们的判断倒也没错……」
看来近侍们的判断并没有错。其实我感觉得出来,大家都不想让我知道韦菲利特的详细近况,觉得我最好与他保持距离,但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于是我先说明了柯尼留斯他们提供的笼统情报,再向齐尔维斯特问道:
「养父大人,韦菲利特哥哥大人现在情况怎样呢?真的如近侍们所说,我最好不要接近他吗?」
齐尔维斯特沉思了半晌。他的近侍们与卡斯泰德也一脸凝重。
「目前的话……是啊。韦菲利特再怎么不满、再怎么恼怒,都有他不得不接受的现实。与此同时,你也有你必须要接受的现实。在你们两人可以正视自己的处境之前,最好还是保持距离吧。」
「我必须接受的现实是?」
我歪过脑袋瓜后,齐尔维斯特那双深绿色的眼睛直直凝视我。
「现在斐迪南已不再是你的监护人,而是他领的人了。如今奥伯•亚伦斯伯罕已经亡故,他必须辅佐得为基础染上魔力的蒂缇琳朵大人,不再是辅佐你。你的未婚夫是韦菲利特。我不会禁止你担心斐迪南,因为我也同样担心他。但是,你已不能再借由为他操心大小事来继续依赖他、向他撒娇。今后要与你共度一生的人是韦菲利特,你必须与他相互扶持。」
正如齐尔维斯特一开始说的,这是我并不想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即便分隔两地,我还是希望自己与斐迪南的关系能维持不变。有事就写信向他抱怨,想知道什么事情就请他偷偷告诉我,我不想要斩断能向斐迪南撒娇的这种关系。
「罗洁梅茵,在斐迪南过度保护你的那段时间,你过得很安逸自在吧?他总会为你指明该前进的道路,让你能毫不犹豫地前行吧?但他离开以后,你是否突然觉得与身边的人难以沟通,或者明明是做一样的事情,旁人的反应却与以往不同?」
「有的……在我心想,如果是斐迪南大人肯定会阻止我的时候,却没有半个人制止我,这曾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闻言,齐尔维斯特放柔表情。
「这点我也一样。他离开以后,我才深刻地理解到自己一直以来有多么思考不周。但是现在,斐迪南已经奉国王之命入赘至亚伦斯伯罕,不会再回艾伦菲斯特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之前克拉丽莎曾告诉我,这次肃清的结果让齐尔维斯特陷入了非常为难的境地。她还说:「我觉得奥伯•艾伦菲斯特想得太天真了。」但是,其实本来进行肃清的时候,斐迪南还会在艾伦菲斯特。他握有着能让莱瑟冈古闭上嘴巴的机密情报,本来也预计在大致收拾完残局后,才前往亚伦斯伯罕。
向来负责居中协调的斐迪南离开后,面对显现在众人面前的裂痕,我们只能自己补救。这是至今太过依赖斐迪南的我与齐尔维斯特,要面对的一大课题。
「罗洁梅茵,韦菲利特是你能留在艾伦菲斯特的必要牵绊,你们必须多加了解彼此。对你来说,与未婚夫韦菲利特增进感情、防范外部的干涉于未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就算一时间还难以接受现实,但也只能自己慢慢消化──听到齐尔维斯特这么说,我慢吞吞点头。
「……可是我该怎么做,才能与韦菲利特哥哥大人增进感情呢?」
「总之先做做样子就好。就从担心韦菲利特开始吧。现在他认为比起自己这个未婚夫,你更加重视斐迪南,那就从这点开始改善。」
对于齐尔维斯特出的任务,我小声回道:「……是。」虽然他要我装出担心的样子,但到底该怎么装才好呢?我怎么也想不到可以担心的事情。毕竟韦菲利特不是孤儿院里的孩子,不需要担心他营养摄取不足;他也不像曾经的路兹那样正离家出走;多莉为了裁缝工作感到烦恼的时候,我是给过她建言,但韦菲利特身边不仅有成群的成年文官,我也没听说过他正为工作感到烦恼。如果要比斐迪南更担心他,那例如像这样子?比如用餐时间一到就捎去奥多南兹提醒他停下工作,或是把他从秘密房间里叫出来,又或者向侍从确认他的睡觉时间?
……但要是他用奥多南兹回我说:「这时间我怎么可能在工作。」我反而会想回他说「那请您再认真一点」就是了。
「那么,你想找我商量什么事?」
齐尔维斯特问起后,我便把孤儿院孩子们的情况告诉他,接着表示我想为那些没有魔导具而丧失动力的孩子们准备魔导具与回复药水。他听完微微蹙眉。
「没有这必要。光是拯救那些还未受洗的旧薇罗妮卡派孩子,再由孤儿院收容他们,旁人就都说这样的处置太宽容了。与其提供那些物品给孤儿院里的孩子,倒不如提供给自己派系里的孩子。」
齐尔维斯特的回答几乎与哈特姆特一模一样,我也回以同样的反驳。
「可是我想帮助的,是在自己管辖下的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只要我们愿意援助这些孩子,那没有魔导具的孩子就会被送到孤儿院来,就可以尽量避免有孩子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死去了。」
「这些孩子都没有钱能够成为贵族,我们不可能照看每一个人。当初孤儿院与儿童室里的孩子们,是你建议可以使用父母的储蓄来支付他们的开销,我也同意了。但是,既然这些孩子并未持有魔导具,代表父母也没有打算为他们存下积蓄。如果要为他们提供魔导具,该由谁来出钱?」
那些有父母帮忙准备教育基金的孩子们,都拥有成为贵族所需的必要物品;但如果父母没为他们存钱,自然什么都没有。可是这样一来,就无法为没拥有魔导具的孩子提供魔导具了。
「呃~可以先借钱给他们,等他们将来长大工作了再还钱……」
比如失去了父母的旧薇罗妮卡派学生,我们也借给了他们足以读完贵族院的钱。我以这件事为例提出自己的想法后,齐尔维斯特一脸无言。
「一边是只借几年的学费,同时要以见习生的身分努力工作,在贵族院赚取零用钱;一边是都还没以贵族身分受洗,就要背负庞大的债务,这两者根本不能混为一谈吧。既然他们往后将是孤儿院出身,代表没有父母也没有亲戚,想以贵族身分生活的话得花更多的钱。要是再背负庞大的债务,他们要如何以贵族的身分活下去?」
「呃……我……」
我一时语塞,答不上来。齐尔维斯特看着我明白宣告:
「对于没有魔导具的孩子,我无意再为他们提供。要留下他们的性命我并不反对。如果拥有魔力,再靠着补助金与自己赚来的报酬,能够维持住青衣神官该有生活的话,那他们要在神殿里以青衣神官的身分活下去也无妨。但是,若要让未拥有魔导具的孤儿成为贵族,我一点也看不出有其必要性。」
「可是……」
「罗洁梅茵,原本从旧薇罗妮卡派那里没收来的物品都已经归属于我,本该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分配给同阵营的贵族们。现在孤儿院里那些获救孩子们手中持有的物品,其实本来也该在他们遭到处分后发给同派系的贵族。所以不要再要求更多了,我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
波尼法狄斯才刚提醒过我,在采用新的做法之前,一定要考虑到对各方面造成的影响,所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辩驳的我只能低下头。即便有心想救,想要付诸实行却不容易。毕竟,我不晓得最后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虽然我很想帮助孤儿院里的所有人,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正确。
「在你想出没用的歪主意之前,先想想自己该做的事情吧。关于领主会议要举行的星结仪式,准备都完成了吗?」
「仪式上负责护卫,以及要陪同前往图书馆的人员都已经确定了。」
「那就好,前一天记得先回城堡来。」
我们讨论着有关领主会议的事情时,波尼法狄斯也举行完仪式回来了。他垮着健壮的肩膀,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消沉。
「祖父大人,结果怎么样呢?」
我开口询问后,波尼法狄斯便不甘心地瞪着齐尔维斯特说:「……我取得了十七位神只的加护。」看来他很懊恼比齐尔维斯特还少了一点。
「我与伯父大人是同时期开始念祷词的,但大概是因为我身为奥伯,为基础染色时奉献过大量的魔力,才多少有些差异吧。但更重要的是,您取得了哪些神只的加护?」
齐尔维斯特因为自己从少见的眷属神那里取得了加护,所以兴致勃勃地追问。波尼法狄斯先是握了握掌,「嗯」地咕哝一声。
「我也变成了全属性喔,因为几乎从所有战斗系的眷属神那里都取得了加护。至于现在变得多强了,得训练过后才知道……」
「师父,那我们马上交手试试吧!」
安洁莉卡的脸蛋猛地绽放光芒,同时柯尼留斯也发出哀嚎。
「祖父大人,您都这把年纪了还变强也太过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