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从兰翠奈维带来的危险物品全部洗掉吧!
就算银筒里面装的不是即死剧毒,反正只要全部洗掉就好了。这么心想的我往广域魔法的辅助魔法阵咏唱「瓦须恩」,倾注大量魔力。接着理所当然地,多道巨量的水流如同瀑布一般从天花板浇灌而下。
「这么多水是怎么回事?!」
中央骑士团的人惊愕大叫时,我的护卫骑士们也大声叫喊:「呜哇?!变成漩涡了?!为什么?!」当初辅助魔法阵在制作时,就设定了足以清洗整个大礼堂的水量,所以用魔力唤出的水自然是盈满了大礼堂内部。到这部分为止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原本以为水盈满大礼堂以后,直到水流消失为止,都只要捏着鼻子等待就好了。
然而,大概是在我想着要冲掉所有危险物品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了洗衣机的想像画面,结果现在大礼堂内不分敌我,所有人都被卷进了水流当中,甚至开始在高速旋转的漩涡里打转。「罗洁梅茵,这是怎么回……咕噜噜噜!」就连亚纳索塔琼斯也被卷了进去,声音遭到淹没。这时的我也无法再维持站着的姿势,整个人浮起来,被巨大的水流冲得东倒西歪。
……呀啊啊啊啊啊!失败了!救命啊!
但幸好我在完全没进水里前捏好了鼻子,真是值得表扬。然而无论是施术者的我,还是我的护卫骑士们、劳布隆托、亚纳索塔琼斯还有中央骑士团员,全都像衣物一样在漩涡里头翻滚。这实在不在我的计画之中。
……头好晕!呼吸!我没办法呼吸了!呀啊!
我在心里发出无声的呐喊时,突然间被抛到了半空中。卷住自己的水流消失后,空气从张开的嘴巴涌了进来。能够顺畅呼吸以后,视野急遽变得清晰。明明上一秒还在水流当中,但此刻的我已是全身干爽,发丝还在空中飘逸飞扬。
……咦?天花板?
连同发丝一起映入眼帘的还有天花板,而且距离近得彷佛伸出手就能碰到。我这才发现水流将自己冲到了很高的地方来,但是下个瞬间,身体就开始遵循重力往下掉落。眼看自己与天花板的距离硬生生被拉开,我吓得浑身血液凝结。
……要掉下去了!
「哇、哇哇!」
明明身体循着重力在往下掉,我却觉得周遭景物的流动变得格外缓慢。我伸长了手想要找东西抓住,却什么也抓不到。
正当这个时候,下方传来了某个人「唔!」的痛苦呻吟声,以及斐迪南带着焦急的呼喊:「罗洁梅茵!」与此同时,我手腕上有两个护身符产生了反应。在我意识到可能是自己遭受到了攻击前,护身符便率先释出反击的光芒,紧接着忽然有光带捆住了我。这也是攻击吗?我正这么思索时,身体被人用力一拉,不同于重力的另一股力量改变了我坠落的方向。
「呀啊啊啊啊啊啊!」
当我还在惊声尖叫,整个人似乎就已经被祭坛上的斐迪南牢牢接住。之所以能这么判定,是因为我听到斐迪南的声音说:「吵死了,安静。」而且他也没问我有没有事,一开口就训斥:「笨蛋,你到底在做什么?」
「呃、呃,因为我看到杰瓦吉欧拿出银筒对着斐迪南大人,就赶紧施展洗净魔法,结果却被出乎预料的巨大水流卷了进去,还被抛到半空中开始往下掉。但被斐迪南大人认真这么一问,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呢。」
「听完你说的我就明白了,但你以为同样的招数我会中第二次吗?」
斐迪南不高兴地沉下脸,扬起下巴示意正捣着脸呻吟的杰瓦吉欧。我当然不是不相信斐迪南,只是一时心急就施展了洗净魔法,所以真希望他的表情别那么臭。我一方面因为他的平安而感到安心,一方面又因为他的说教而心惊胆跳,心脏非常忙碌。
「话、话说回来,为什么只有我被抛到这里来呢?大家都还在水里打转……」
为了回避斐迪南的怒火与说教,我急忙别开视线,却发现其他人都还在化作大型洗衣机的大礼堂内旋转。看来我的洗净魔法并未施展到祭坛上来,水流被阻挡过劳布隆托的透明墙壁拦下,只在另外一边汹涌奔腾。
……结果我卯足了全力施展的洗净魔法根本没用嘛。
不仅洗净魔法没派上用场,斐迪南也早就靠着自己轻松化解危机。而我却中了自己施展的术法,还掉到祭坛上来,最后被斐迪南训了一顿。这结果真教人心灰意冷。
「你只是因为有资格到祭坛上来,所以打转期间没被那道结界弹开,就直接被抛进来了吧。我倒是好奇,为何你施展的洗净魔法现在还未消退。你究竟是想着哪些脏污必须洗净?」
斐迪南消除光带,将我放了下来。然后他再次将思达普变形成水枪,瞥了眼长达好几秒钟都还未消失的洗净漩涡。
「就是从兰翠奈维带来的所有危险物品喔。因为万一银筒里面装的不是即死剧毒,那就危险了嘛……」
「原来如此,倘若图鲁克也包含在危险物品内,可能要花点时间才能洗净。」
斐迪南扣下水枪扳机,试图妨碍拿起了回复药水的杰瓦吉欧,同时思索着现在的情况。这个时候,大礼堂内的漩涡转眼间就消失了。和我刚才一样被水流冲到半空中的骑士们开始往下掉落,身上的铠甲发出响亮的金属碰撞声。
「危险!」
「骑士们都穿着铠甲,平常训练也习惯了,所以就算往下掉也不会丧命。」
「但我的近侍里面还有文官喔!」
「别往外倾身,不然就换你从祭坛上掉下去了。」
斐迪南这么冷静提醒后,我先是让自己站稳,再急忙搜寻起哈特姆特与克拉丽莎的身影。有些近侍因为比过迪塔的关系,知道我在施展广域的洗净魔法后会是什么情况,所以都十分镇定地采取应对。被水流冲到高处的柯尼留斯与莱欧诺蕾,很快就变出骑兽来;安洁莉卡则以众人在半空中变出的骑兽翅膀为踏板,身轻如燕地跳回地面。
「贵为梅斯缇欧若拉化身的罗洁梅茵大人此刻正站在祭坛上,这幅画面真是太和谐了。」
「多么的神圣庄严啊!看最高神只……」
……啊,哈特姆特两个人看起来都活蹦乱跳,完全没问题。
也许是没有被冲到太高的地方去,只见哈特姆特与克拉丽莎指着我们所在的祭坛,兴奋地叽哩呱啦。至于他们详细在说什么就不必听了。
……平安无事当然最好,但真想拜托他们安静一点。
我察看着场内披有艾伦菲斯特披风的人,安心地松了口气时,突然听见亚纳索塔琼斯的怒吼:「你好歹提前知会一声自己要做什么吧!」发现声音从奇妙的方向传来,我转动目光,在观众席上看见了疑似是王子的人影。看来就算被卷进了水流里面,人还是平安无事。
……那么劳布隆托在哪里?
原本一直守在祭坛前的劳布隆托,此刻早已不在本来的位置上。被冲去其他地方了吗?可是身穿银色披风的敌人太多了,很难找到人——我保持着强化过的视力,环顾起大礼堂。正当这个时候,大礼堂的门扉被粗鲁推开。
……这次又是什么人?!
我不由得看向大门,只见披着蓝色披风的大量骑士蜂拥而入。错不了,那正是戴肯弗尔格的骑士们。
「为罗洁梅茵大人与斐迪南大人助阵!」
「噢噢噢噢噢噢!」
理所当然般站在最前方的人正是奥伯・戴肯弗尔格,而他身旁似乎是一位女骑士,叠加地披着黑色与蓝色的披风。由于戴着头盔,看不清楚容貌,但从铠甲的胸型来看无疑是位女性。
「劳布隆托,你身为守护君腾的骑士团长,竟敢向特罗克瓦尔大人下毒,我绝对饶不了你。如今丈夫无法前来,就由身为妻子的我来讨伐你。」
那名女性马上就找到了我没能找到的劳布隆托,举起武器。尽管身上同时还披着中央所属的黑色披风,但她说出口的话语与拿着武器站在奥伯・戴肯弗尔格身旁的姿态,在在让我联想到了战场上的汉娜萝蕾。
「……那一位难道是第三夫人玛格达莉娜大人?」
「她都称呼特罗克瓦尔大人为自己的丈夫了,还站在奥伯・戴肯弗尔格身旁,理所当然地拿着武器,这样的女性还有可能是其他人吗?」
……就算成了君腾的妻子,行事作风还是一样呢。戴肯弗尔格果然是戴肯弗尔格。
「奥伯・戴肯弗尔格,劳布隆托与中央骑士团的叛徒就交给您逮捕了!」
斐迪南一边在祭坛上下达指示,一边继续攻击变出盾牌防卫的杰瓦吉欧。戴肯弗尔格的骑士们参战后,我方的战力一下子提升许多。看来下方的战场可以直接交给戴肯弗尔格与亚伦斯伯罕的骑士们。
「没问题!……不过,阵形还真是乱七八糟,根本分不清谁是敌是友!总之把披着银色与中央骑士团黑色披风的人都抓起来!事后再个别问话与认人!」
看到戴肯弗尔格的人前来会合,我才刚感到安心,这下又非常不安。奥伯做事还是这么鲁莽又草率。戴肯弗尔格的骑士们遵照指示,开始在水流肆虐过后,敌我双方皆混在一起的大礼堂内迅速动作。
「……斐迪南大人,看样子亚纳索塔琼斯王子他们也会被戴肯弗尔格的骑士们抓起来喔,这样没关系吗?」
「当务之急是抓住劳布隆托与他的同伙。既然玛格达莉娜大人也与戴肯弗尔格的人一起行动,你不必担心亚纳索塔琼斯王子。」
……真的不用担心吗?
彷佛听见了我心里的担忧,斐迪南刻意地大叹口气。
「与其担心亚纳索塔琼斯王子,你现在应该要尽快抓到杰瓦吉欧,才能好好构思自己的图书之都计画吧?」
「说得也是呢!」
斐迪南说得没错,反正本来就是保险起见才把亚纳索塔琼斯他们叫过来,现在当然是图书之都计画更重要。而我因为已是奥伯・亚伦斯伯罕,所以有义务要上场参战,逮捕兰翠奈维一行人。但是坦白说,这些战斗我只想全部抛到一边,赶快拟定图书之都的建造计画。
……我想向除了建有巨大图书馆外,还附设有药草园的古代亚历山卓看齐,设计一个全新的图书之都,里头包含了古腾堡伙伴们负责的印刷与制书工坊、斐迪南大人的研究所还有我的图书馆。
紧邻大海的亚伦斯伯罕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土地。但是在此之前,我得先抓住或是打倒率领着兰翠奈维一行人的杰瓦吉欧,结束这场战斗。
「由于我们的魔力量不相上下,用魔力很可能无法束缚住杰瓦吉欧。在我蓄积魔力时,你要负责防卫。」
「是!司掌守护的风之女神舒翠莉娅……」
我轻轻闭上眼睛,才刚开始咏唱祷词,杰瓦吉欧冷不防道:「你……是梅茵吧?」听到他叫自己「梅茵」,我吃惊得睁开双眼,正持续地施展攻击牵制他的斐迪南立刻斥道:「他只是在妨碍你,集中精神。」
「侍其左右的十二眷属女神啊……」
「梅茵,你为何不杀了库因特,还与他携手合作?」
杰瓦吉欧诧异地问道,同时举着盾牌抵挡斐迪南的攻击。想来是艾尔维洛米对他说了什么吧。会说出「杀了库因特」这种可怕发言的人,我想不到第二个。
……我明明就当场回绝了艾尔维洛米大人,他都没在听吗?还是没听见?
我一边念诵祷词,一边想着无关紧要的其他事情来填满大脑,尽可能不去理会杰瓦吉欧所喊出的「梅茵」。不知道艾尔维洛米从多久以前就在创始之庭里了,但如果从建国开始就存在的话,现在要是耳朵不灵光了也不奇怪。即便曾是神只,肯定也抵挡不了岁月的侵蚀吧。说不定尤根施密特的魔力逐渐枯竭以后,也影响到了艾尔维洛米的各种感官功能。
「……阻绝一切怀有恶意之人,为吾立下风盾。」
「锵」的清脆声响,舒翠莉娅之盾完成了。下一秒,斐迪南便消除了一直用来牵制杰瓦吉欧的水枪,将思达普变作长剑,开始蓄积魔力。两人间这种不需要言语就知道彼此该做什么的默契,让我有种难以形容的安心感。
「库因特不是你该保护的存在。你反而该杀了他,取得所有知识才对。梅茵,艾尔维洛米大人不是这么命令你的吗?」
「少废话,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斐迪南平静地说道,挥下长剑。虹色的魔力团块自长剑飞出,冲击使得举着盾牌的杰瓦吉欧与神像都飞离祭坛。
「呀啊?!」
神像飞到半空中后,身上的神具忽然全部大放光芒。光柱接着自神具升起,在半空中旋绕交错。过于耀眼的光芒让我不自觉用力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