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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章

-1-

在四周白到令人无法睁开眼睛的无菌研究室里──

金发男子……炽者正躺在手术台上。

「Hey!doctor,麻烦你早点结束好不好。」

一名女医拿着病历表站在一旁,她的脸上带着温暖,或可称为居家型的微笑。

「可是……难得可以拿到实战数据,让我再好好调查一下嘛。」

「OhNo!」

女医的语气听起来虽然轻松,爽朗的美国人脸上却是冷汗直流。

「那么,要开始了喔。」

女医轻描淡写地说着,然后毫不客气地用无数的针头刺进男子体内,有七支针头接上有着编号的电缆,另外七支则是用来注入药剂,最后四支负责抽出体液。

「Fuck!」

男子咬紧牙根忍住疼痛。

「不准骂脏话。你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忍耐一下。」

「Ok,doctor.」

她用像是牙医在哄小孩时的语气安抚男子。

炽者并不讨厌这个叫鸟驾阳的女人。

正确来说,是『无法讨厌』她,因为注入她体内的药剂有影响精神机能的成分。

这是为了令他对这个女人以及组织……史特拉斯保持亲近感的药剂。

并不会扼杀自我的心灵,也不至于丧失对善恶的判断,只是变得无法去憎恨罢了。

即使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个可怕的虐待狂,他也只能乖乖就范。

就如同明知母亲正在做坏事,还是不会加以阻止一样;明知自己在做坏事,仍然会为父亲卖命一样。

只不过他并不晓得谁是他的亲生父母,他一个人坚强地在贫民窟长大,然后被卖到这个岛国来。

「好了,我要开始进行测试和调整啰。」

「Yessir!」

男子才刚开口,电波便立刻流窜全身,并产生有如火焰在体内循环、赐予逐渐溶化般的痛楚。

「Hey……doctor?」

他试图用说话来转移注意力。

「什么事?小心咬到舌头唷。」

「最近的出动次数还真多啊,要不被人发现还满辛苦的。」

「你说那个啊?好像是因为最近G(鱼人)系失控的缘故。」

「失控?」

狭祭市存在着许多『人外』之民,不吃人类就无法生存是身为『人外』之民的宿命,因此它们总是躲在暗处袭击人类。

炽者所属的史特拉斯表面上是间制药工厂,实际上是驱逐『人外』之民,守护城市秩序的组织。

照理来说,『人外』之民只会在暗处袭击,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对人类出手。

「好像是因为从前虽然还有许多鱼人,但是现在快濒临绝种的压力让它们变得越来越暴躁。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也得加快收集样本的速度才行呢。」

「是喔。」

「所以呢,炽者小弟。我不是一直叮咛你不能把鱼人全化成灰,至少带一点回来当样本的吗?」

女医边说边加强电压。

「Ok,doctor────!」

男子从紧闭的嘴里勉强吐出这几个字。

真是愚蠢,管他是鱼人还是什么东西,有时间做这种无聊实验,还不如尽情挥洒自己的生命比较有意义。

可惜想像归想像。

下次出动的时候,自己肯定会活捉几只鱼人回来吧。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

-2-

「是鸟贺阳吗?进来吧。」

「打、打扰了。」

女医的态度和刚刚判若两人,她的声音带着惶恐。

「强化实验体的调整进行得如何?」

在鸟贺岛眼前的是史特拉斯制药的社长,神鹰志郎。

「炽、炽者的情况非常安定,新陈代谢以及思想控制皆无异常,也没有智能水准低下的现象。」

鸟贺阳一口气说完之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其他呢?」

「疾皇(SpeedStar)虽然有智能水准降低的情形,不过可以直接运用了。另外,N1到N6皆无进展。」

「那N9──凡提丝蒂卡呢?」

「凡提丝蒂卡她……还没有回来。」

「今天不是检查日吗?」

神鹰静静地提出疑问,却给人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我、我想她一定就、就快回来了,一定……」

就在这时,鸟贺阳的手机响起轻快的旋律,看到神鹰点头允许后,鸟贺阳才敢接听。

「什么?回来了?好,我知道了,立刻把她送到检查室去。」

鸟贺阳挂掉手机,准备向神鹰报告。

「那、那个……」

「大致上我都明白了。」

「是、是的,只、只、只是洗脑好像还是不够彻底。我会注射更多药剂和进行调整的,所以……」

「别这么做。」

神鹰叹了一口气,这动作让鸟贺阳感到全身紧绷。

「凡提丝蒂卡是我们的王牌,如果现在的情况稳定,就没有必要再注射药物。」

「我、我明白了。那么,我只会惩罚她……」

神鹰冷冷地看了一眼鸟贺阳,示意要她安静。

「照平常的步骤就可以了,可是要用心检查。」

「是,那我先告退了。」

医生……不,科学家鞠躬之后退出房间。

神鹰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个女人确实很有才能,但是除此之外一无是处;只要能够对人做实验,不论对方是谁,她都会乐意在那个人的底下做事。

说穿了,她是个差劲的人。

即使如此,她仍旧是颗不可或缺的棋子。

为了要完全消灭人外之民。

无论要流多少血,所有付出都是为了和平。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得快点将九门克绮抓来。」

神鹰喃喃自语。

-3-

隔天早上。

走出公寓的九门克绮在脑中整理目前混乱的状况。

牧本美佐绘和九门克绮既是异性,亦是相当亲近的朋友,这种情形下两人多半会萌生爱情。

接吻……也就是嘴唇间的接触,这是恋爱的形式之一,或者是为了确认两人间的爱情才会进行的动作。

但是对九门来说这才是难题,惠并没有误解九门与牧本之间的关系,更何况即使两人真的相爱,九门也不会加以否定。

不带恋爱关系的吻似乎伤了惠的心。

完全不懂。

追根究底,这不过是一件偶然发生的意外罢了。

虽然自己必须为此负起责任,但是那并不是故意的。

可是惠受到伤害是事实,这让九门难过不已。

「哥哥,出门小心。」

惠一脸不悦,声音听起来也有气无力。

「嗯,我去上学了。」

九门想不出该对妹妹说什么才好。

他只能踩着沉重的脚步出发去学校。

牧本美佐绘大吃一惊。

那是因为她清楚知道会在前面的转角遇到九门克绮。

那种感觉并不像预感般模棱两可,而是像喝下热饮时胸口发烫的强烈感觉。

她了解单恋的感觉,也明白何谓性欲,但是以上两者都和现在的感受不同,牧本不禁感到迷惑。

「九门同学。」

牧本情不自禁地向着转角呼唤那个人的名字。

「早啊,牧本同学。」

胸口越来越热,好想牵他的手,好想靠到他身边,还差一点,就差一步了。

「怎么了?」

九门的声音让牧本停止思考。

「对不起,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唔,自己的身体得好好照顾,有发烧吗?」

「也许……有吧。」

全身都在发热。

「那我送你回家休息。」

「不、不用了。」

「不需要勉强自己。」

牧本慌张地拒绝,不过九门还是拉起她的手。

原先上升的体温一下变成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那是种十分幸福的感觉,牧本不由得将身体靠在九门的肩膀上。

「怎么了?你还好吗?」

九门着急地询问。

牧本深呼吸之后重新站好。

「我已经没事了。」

「就逻辑上而言,我不认为刚刚才出现晕眩现象的人会突然没事,知道原因吗?」

「不清楚……」

只有一件事她很清楚,那就是在九门身边会让她感觉很舒服。

「我还是送你回家吧,还有记得要去看医生。」

「咦?啊……」

牧本突然想起一件事。

九门不能进去宿舍,该怎么办才好?

「嗨,你们两个怎么啦?」

这时峰雪出现了。

「牧本同学突然身体不舒服,我正想送她回家休息。」

「那可不妙了!」

峰雪皱了一下眉头。

「那我负责帮她请病假。」

「拜托你了。」

「打铁要趁热,赶快送她回去吧。」

「等、等一下……」

「好了,那我先去学校啦。」

牧本连出声阻止的时间都没有,峰雪早已飞奔而去。

然后她看到九门的手伸出。

「牧本同学,你家在哪个方向?」

牧本稍微犹豫了一阵子,最后还是握住他的手。

-4-

牧本牵着克绮的手走到车站搭上电车,时间不断流逝。

「你的脸还是很红,回家休息比较好。」

牧本只能默默点头,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泡在温泉里,被莫名的幸福感包围着一样。

全身上下都明显地不对劲。

「对了……」

九门克绮看了看手表。

「牧本同学通常在几点起床?」

「应该是……七点左右吧。」

脑中一片昏沉的牧本回答。

「那就奇怪了,即使早上七点从这个车站出发前往学校,必定会迟到很久,但是牧本同学和我相遇的时间和地点却与平时无异,因此我推测牧本同学的家并不是在这个方向。」

「嗯、嗯。」

「这就是所谓的翘课吗?」

「也可以这么说。」

「我不懂,牧本同学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翘课的人。」

「不对。」

「我说错了吗?」

「你说错了。」

「其实我也常常有想翘课的念头,只不过因为我是班长……」

「所以应该要做同学们的表率?」

「并不是那样──那个──因为我不太喜欢在班上引人注目。」

「引人注目?」

「该怎么说呢……就是不希望被人当作特别的存在。」

「班上一共有四十人,我觉得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特色。」

「我不是那个意思……」

牧本已经词穷了。

「那么是气氛吗?」

「大概是这个意思,因为班长给人不可以做那种事的印象……」

「若是与之抵触就会受到制裁吗?等等……若是按照那个逻辑来看,那我就不用受到制裁了吗?」

「嗯~~不过,虽然说是制裁,但是并不会遭到殴打之类的对待,而是会……」

「又是气氛?」

「差不多是那种感觉。」

「唔,也就是说,虽然我因为破坏气氛而受到应有的制裁,但是我并没有自觉的意思吗?」

「啊,对不起……我并不是说九门同学很迟钝……」

「不,我很高兴。」

「咦?」

「如果某人心怀不轨,但是并没有危害到我的话,那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是、是吗?」

「假设有一个人带着杀意向另一个人投掷石头。若是击中了就是杀人,加害者将会和被害者一样有着悲惨的命运;反之,如果没有击中,并且连投掷这个动作都没有被察觉,那悲剧就不会发生。这样不是很好吗?」

「好像有点道理……」

被九门的话弄得有点混乱的牧本点点头。

「但是如果感受得到那个人的恶意,可以和他平心静气地谈过之后再和好吧。」

「那是上上之策,像我这样察觉不到他人的恶意只能算是次等而已。」

看着侃侃而谈的九门,牧本突然察觉到一件事。

这个人并非怪人,也不是重逻辑的人。

而是我行我素、固执己见的人。

「那个,九门同学。」

「怎么了?」

「如果有一天,当你发觉只有自己的看法是正确的,而其他人都错了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我并不会对自己的知识抱持过度的信心,会以『众人』的规模以及抽样来决定,若还是受到多数人的反对,我会重新检证自己的论点是否有误。」

「即使如此,还是认为自己没错的话呢?」

「那是定义的问题。若我自认是正确的,那我就会贯彻到底。」

果然没错。

眼前这个人就算与全世界为敌,也会说出『就逻辑而言,我才是正确的』这句话吧。

身体开始发热,胸口的悸动仍未停歇,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真、真了不起。」

「会吗?对我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

毫无迟疑的一句话,就像是在说明天的天气如何的平凡口吻,以及那张侧脸。

在那一瞬间,牧本美佐绘恋爱了。

「……九门同学真的好了不起。」

「何以见得?」

「我一直想当个普通人。」

「那要看普通的定义为何。」

牧本先深吸一口气承受住九门从正面注视她的目光,并且对渐渐习惯的自己摇头苦笑。

「我说的普通,就是指不会特别显眼。」

「原来受到注目也有好处和坏处之分吗?」

「嗯,我觉得即使不受注目也没关系,只要能够平凡又幸福地度过一生就好了。」

「这我可以理解,但是这和你说我了不起又有什么关系?」

「九门同学和我不同,是个非常不普通……或许该说是十分引人注目的人。」

「大家似乎都是这样看我的。」

「但是,总觉得你看起来很幸福。」

「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都不一样。在我的主观认定中,我对目前的生活感到满足。」

「所以我才觉得你很了不起啊。」

「你的论点很不明确。」

「嗯~~一般来说,为了要让自己显得普通,有很多讨厌的事情不得不做,我也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

牧本吸了一口气后继续说:

「所以我觉得九门同学可以活得如此不平凡,是非常有勇气的表现。」

「这不过是天性,我也是身不由己,并不值得你尊敬。况且……」

「什么?」

「我从未见过牧本同学对他人做出让人厌恶的事。」

「那是因为我是班长,就算对人稍微严格一点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但是牧本同学你今天不是放弃普通,选择翘课吗?」

「嗯……对不起。」

「你没有必要道歉,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你要带我一起来。」

「那是因为……」

「嗯。」

「我想跟九门同学一起去游乐园。」

「原来是这样。」

九门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他只是点点头。

「你生气了吗?」

「我并没有生气,只是无法理解你的用意。我觉得你应该先跟我确认。」

「我很抱歉对你撒谎,因为我……」

真希望自己能够多点勇气,任何暗示对九门同学都没有用,只有将内心的感受化作毫无修饰的词句,才能够传达到他的心里。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一般人却难以做到。

牧本用手指轻轻抚摸自己的嘴唇后说:

「也许是因为我喜欢九门同学吧。」

牧本早就知道九门会怎么回答,也做好要花时间说明的觉悟,幸好离游乐园还有一段距离,用这段时间来说明应该是绰绰有余。

九门缓缓开口:

「请你对这个场合之下的喜欢加以定义。」

-5-

走出车站,来到号称梦幻王国的游乐园,但是这个游乐园看起来经费不足,只剩下老朽的建筑物与稀稀疏疏的人潮。

「我先确认一下。牧本同学,你说你喜欢我,对吧?」

「嗯。」

没有事物可以让敞开心胸的少女感到畏惧。

「但是……我并没有尝试过所谓的恋爱。」

「是、是吗?」

「一般而言,所谓的恋爱是一种主观的错觉。」

「错觉!?」

「首先,有种名为喜欢的感情。」

「嗯。」

「这是对特定少数人或事物付出注意力及感情的意思。举例来说,我喜欢惠、峰雪、牧本同学,因此我对你们付出的注意力及感情高过其他人。」

「谢、谢谢……」

「如果是单纯的喜欢,就必须考虑到人际关系的平衡,因为可能出现被惠喜爱,但是却受到峰雪厌恶之类的情况,这时就必须要维持客观的思考。」

「说、说得也是。」

原来九门同学有考虑到这方面的事情啊,牧本心想。

「而恋爱则是将注意力彻底集中在特定人物身上。在这种情况下,由于失去了比较的对象,因此无法拥有客观的视点,容易做出偏向主观的行为,再加上性冲动,会让人在大部分的场合采取非理性的行动。」

「呃……应……应该是吧。」

讲话露骨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今天牧本同学一连串的行为都符合上述的条件,因此牧本同学所说,对我抱有恋爱情感似乎是真实的。

但是,现在的我虽然喜欢牧本同学,不过不带有恋爱的情感,也没想过要爱上牧本同学。」

牧本咬了咬嘴唇,这算是拐弯抹角地……不,是直接拒绝吗?不对,不是这样的。

「我想问牧本同学,为什么你会喜欢上我呢?」

「啊?咦?」

「只要明白这一点,或许我就能了解何谓恋爱,并且加以模拟。」

我得赶快动脑筋,因为还有一丝希望,必须快点把连接到九门同学内心深处的细线找出来。

「九门同学,先从形式开始,你觉得怎么样?」

「形式?」

「来试着模仿正处于恋爱之中的人吧,这样一来,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乐在其中了。」

「唔,还满有道理的。」

「好。那今天我和九门同学就是一对情侣,而我们现在要去约会,懂了吗?」

「当然。」

不知为何,九门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

「两张成人票,还有导游手册。」

坐在柜台的中年女性上下打量着这两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

「祝你们玩得愉快。」

最后小声地说出这句话。

-6-

人烟稀少的道路、园内单调的颜色、墙上斑驳的油漆,还有一群穿着布偶装四处闲晃的员工。

……好像……少了点情调……

牧本忍不住叹气。

非假日的上午,再加上最近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会出门游玩的人相对减少,因此游乐园里的游客当然寥寥无几。

会来到游乐园玩的想必都是相信这里还存在着魔法的人,举凡空气中的味道、光和声音的飨宴皆为魔法,虽然知道这些都是人造物,但是只要有心,魔法就确实存在。

「看来这座游乐园需要不少笃信的心。」

九门轻声地说出感想,他似乎也想着同一件事。

「放心,没问题的。」

牧本握紧拳头接着说:

「因为相恋中的情侣眼里只看得到彼此,不会去在意其他事物。」

「原来如此。」

九门停下脚步直盯着牧本,那双眼睛就如字面上的解释,完全看不到其他事物。

牧本的心里既高兴又害羞,脸也越来越红。

她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和门克绮只是照字面上的意思动作罢了。

即使如此,她仍然无法停止越来越激烈的心跳,牵着他的手也越来越热。

时间渐渐流逝,牧本终于感受到压力。

她在心中数到十,然后将目光移开吐了一口气。

「怎么了?」

「那个,我刚刚只是在比喻,走路还是看着前方比较安全。」

「是吗?」

牧本抱紧九门的手腕。

──我今天真的好奇怪。

我喜欢九门同学,也有了足够的勇气,可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离不开九门同学身上。

──算了,别在意。

和恋人约会也是自己憧憬已久的一种「普通」。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我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见,所以交给你决定就好。」

……虽然好像不是很普通的约会,不过约会就是约会。

先等一下。

「九门同学,我们现在是在约会没错吧?」

「唔……如果所谓的约会是指与恋人共处,并以增进两人关系为前提的时间运用方式,那现在的确是在约会。」

……还好我有先问他。

牧本叹了一口气。

「所谓的约会主要会进行什么样的活动呢?」

「这个……」

牧本急忙四下张望。

「那、那个,九门同学,要不要去那里看看?」

「没有异议。」

牧本随手指到的是「银河刑警贝武夫现场秀历代英雄齐聚一堂!」的看板。

-7-

客席上的观众寥寥无几。

仔细一想,连续杀人事件尚未解决,应该不会有父母在非假日带孩子到游乐园玩。

某个中年上班族正大刺刺地躺在舞台后方舒服地睡觉。

「真令人意外。」

「咦?什么?」

「没想到牧本同学居然会对这种作品有兴趣。」

「九门同学呢?」

「唔,由于我并没有接触过,所以我也无法得知是否喜欢。」

「我倒是有点怀念。」

「怀念?」

「因为我姊姊很喜欢这部作品。」

「牧本同学有姊姊吗?」

「嗯,不过她已经不在了。」

「这样啊。」

九门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没有半调子的同情,反而令人不那么拘束。

「你姊姊喜欢看英雄影集啊?」

「对啊。她也常常模仿影集里的主角,只要一看到有争执发生,就会挺身上前。」

「主动置身于暴力的场合之中吗?这点和牧本同学有点像。」

「……我、我虽然会教训正在吵架的人,可是我才不会把对方打哭。」

「也就是以计谋代替纯粹的暴力?」

「差、差不多就是那样。」

「这很值得夸奖,人们总是希望事情可以和平解决。」

「可是姊姊就算看到街上的不良少年打架,也会冲上去阻止。」

「唔,只身对付体格在自己之上的敌人,看来你姊姊颇擅长战术。」

「嗯……也不是那样,该说她是有勇无谋还是太过草率呢……」

「总而言之,我对你姊姊的性格深感兴趣,见不到她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

「对了,你所谓的不在是什么意思?」

牧本的心抽痛了一下。

「一般来说,这是生离死别的婉转表现。」

「原来如此,语言还真是复杂。」

看来九门好像了解了。

「各位,英雄秀就要开始啰~~!在这之前,可不可以先跟大姊姊约法三章呢?」

台上的主持人以亢奋的声调试图带动现场的情绪,即使来客稀少仍然努力不懈,还真是敬业啊,牧本在心中暗暗钦佩。

「话说回来……」

「嗯?」

「银河刑警贝武夫是个怎么样的故事?」

「嗯……内容出乎意料地艰深。」

「不是给儿童看的节目吗?」

「是这样没错,不过我小时候却完全看不懂故事内容。」

就在此时,旁白开始响起。

──吸收各式各样的有机物、无机物,再使其产生异变的宇宙胞子格兰戴尔。

为了保护地球免于格兰戴尔的威胁,被派遣到地球的液态金属生命体赫伦汀。

大宙翔今天也要与寄生在他体内的赫伦汀同心协力,以银河刑警贝武夫的身分作战。

「原来如此。」

九门在原地直盯着舞台说。

穿着戏服的演员们站在高处摆出帅气的动作之后,在舞台上灵活地演出战斗戏码。

「虽然是擅自邀你来看的……不过九门同学,你喜欢这种表演啊?」

「我十分感兴趣。」

「是吗?太好了。」

节目进行到最高潮。

为了对抗格兰戴尔以及保护贝武夫而出现的历代银河刑警和英雄们,在克服一时的内部不和后,总算到达万恶根源的面前。

但是在大首领「格兰戴尔之母」放射出的邪恶波动影响下,英雄们显得痛苦不已。

「各位,贝武夫陷入危机了~~!大家快点大声呼唤他吧~~!」

现场一片沉默,实际称得上客人的……只有克绮和牧本两人而已。

「贝、贝武夫……」

牧本小声地喊道。

「不喊大声一点他是听不到的!」

九门睁大眼睛大喊:

「贝武夫!」

他把拳头握紧,用力地喊:

「贝武夫!」

牧本也跟着提高声量高喊:

「贝武夫~~!」

不知不觉间,应和的声音逐渐增加,原本在睡觉的上班族,以及在第一排、手持照相机的年轻人们也加入声援的行列。

「贝武夫!贝武夫!」

呼唤英雄的声音响彻寂静的游乐园。

倒在舞台上的英雄就像是被这股声音注入力量般,拼命地向前匍匐爬行。

「怎么了?号称历代银河刑警中最强的你,就只有这点程度吗?」

「贝武夫!贝武夫!」

贝武夫伸长手腕,用指尖将掉在地上的银河剑勾回来,再将它当作拐杖撑起身体重新屹立在舞台上。

台下的观众一阵欢呼。

「我绝对不会让这片草木共生的大地、还有鸟、兽、鱼、人等世间万物被你同化的!」

贝武夫使尽全身的力量呐喊:

「银河剑·银河烈光斩!」

就这样,恶势力被消灭了,四周响起胜利的欢呼。

就在主持人宣布签名活动即将开始的时候,两人站了起来。

牧本轻轻叹气。

「我认为剧情并没有你说的复杂……」

「因为这是英雄秀,所以剧情好像也修改成小孩子也看得懂的内容。」

「那么实际的故事剧情又是如何?」

「嗯……那时候我还小,所以没什么印象。」

牧本开始努力回想。

「主角虽然身为正义之士,但是平时是个很普通的人。」

「普通的概念是……」

「就是指他并不强悍,而且也和一般人一样有许多烦恼。」

「也就是说他的精神方面与常人无异吗?」

「你比较喜欢这种剧情吗?」

「我还没看过原作所以不清楚……不过刚刚的表演我觉得很有趣。」

「太好了。因为是给小孩子看的表演,我怕九门同学会觉得无聊。」

「所谓的适合儿童观赏,指的就是善恶分明的故事。我认为要是眼前有一个正义之士需要我的声援,只要能帮上他的忙,那么要我叫多大声我都乐意。」

「这样啊。」

「声音不过只是声音,还是需要更直接的支援,但是一切还是要从言语开始。呼叫对方名字为他加油,对他而言就是无比的助力了,我觉得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有必要记得这件事。」

「嗯。」

牧本是这么想的。

人们用嘴巴夸奖,用表情背叛,用无言的视线诉说心情。

但是正因为眼前这个人不懂得察言观色,所以他只能用语言表达,用耳朵聆听。

也因此他才会比任何人更重视言语。

笨拙又正直的个性,加上些许的顽固,就成了九门克绮这个人。

「总而言之这是个新奇的体验,谢谢你。」

「不、不客气。」

「接下来要去哪里?」

「咦?我来决定吗?」

「牧本同学比我更了解约会的知识吧?所以我认为现在应该征询你的意见较为恰当。」

「嗯……第一次约会通常是由男性主导的唷。」

「这样才普通吗?原来如此。」

九门皱起眉头,似乎正在全力思索该怎么做才算「普通」。

而他归纳出来的是牧本无法想像的结论。

「不好意思。」

九门出声叫住一个正好路过的清洁员,由于客人稀少、垃圾量也不多,但是老人仍然尽责地在干净的道路上打扫。

「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的笑容里充满沧桑。

「会来游乐园的,我想应该都是家族或是情侣……」

「是、是啊。」

「若是情侣想要增进两人的关系,哪种游乐设施较为恰当呢?」

错失插嘴机会的牧本只能一脸尴尬地在旁看着。

「这个嘛,虽然云霄飞车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过我个人觉昨摩天轮比较适合。」

「摩天轮是吗?真是太感谢了。」

九门向老人行了礼之后转向牧本。

「唔,果然向专业人士询问是最正确的选择。如果没有异议的话,我们就往摩天轮前进吧。」

「说、说得也是。」

牧本一边露出笑容,一边祈祷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会太僵硬。

-8-

「这就是摩天轮吗?」

九门仰望着伫立在前方的建筑物,这似乎最近才完工的,老朽程度比较不严重。

摩天轮的车厢缓缓地回转到最高点之后下降,然后又重新上升,给人象征着某各事物的感觉。

如果将云霄飞车比喻成游走于生与死的边缘,那摩天轮就是轮回,仿佛在有限的时间内,将人类的一生缩放于此。

有点偏离主题了。

「不好意思,两张成人票。」

九门拿出钱包准备付钱。

「我有点事想请教。」

「啊,好的,请说。」

年轻的女服务员点点头。

「先前我向这里的工作人员询问过,想要加深情侣关系的话……」

牧本扯了扯九门的袖子试图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听说摩天轮是很适合的设施。」

「再怎么说游乐园都是个吵闹的场所,想要悠闲地共度两人时光,选择这种安静的地方是最好的。」

「原来如此。」

「向您推荐透明摩天轮。」

「非常感谢你的帮忙。」

道过谢以后,九门从她的手中取走门票。

「好了,牧本同学,你叫我有什么事?」

「那个……算了,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不过还是会令我在意。」

「其实……是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为什么?」

「因为刚刚的问题太直接了……」

「原来如此,是我破坏了气氛吗?但是他们是接待客人的专家,没有必要客气。」

「是我会觉得不好意思!」

「为什么?」

「因为你说……我们是情侣。」

「我们今天不就是设定为一对情侣吗?而且你之前也说过:『情侣不会在意他人眼光的』。」

「我们是才刚交往不久,会在意这些小事的情侣!」

「原来如此,那就这么办吧。」

顾名思义,透明摩天轮的车厢天花板和地板都是透明的,因此视野十分辽阔。

附带一提,椅子并不是透明的,所以没有被偷窥的危险。

「我们已经坐上摩天轮了,接下来只要悠闲地共度两人时光吧?」

「应、应该是吧?」

「具体来说,该怎么共度呢?」

「就、就是……看看风景、聊聊天之类的。」

「还有,那个窗帘是作什么用的?」

九门扯了扯挂在窗户上的窗帘。

「那、那是……」

「唔,让我试着推理看看。这个窗帘是用来遮蔽外来视线,而搭乘摩天轮的游客又是以情侣为主,所以这是为了让情侣可以遮蔽车厢内的所作所为而设计出来的。」

牧本的嘴巴像金鱼一样开合不已,而且连耳根子也都染成一片红。

接着下一个场景令她惊叫失声。

「九门同学,你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我正在拉上窗帘。」

「为什么!」

「我们不是情侣吗?而这个窗帘是为了情侣设计的。」

多么正确的理论,九门用着充满成就感的表情回答。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算了,就顺其自然吧,牧本心想。

将窗帘拉上之后,车厢内变得一片昏暗。

「其他还有什么情侣会做的事吗?我对此并不熟悉,希望你能提出一些建议。」

九门将脸靠过来询问。

牧本好不容易将杂念全部赶出脑中后,支支吾吾地回答:

「像、像是聊天之类的。」

「是吗?有什么话题?」

「只要是跟对方有关的都可以吧……」

「既然如此,那我……」

牧本屏气凝神等待九门的下一句话。

「我想知道有关牧本同学姊姊的事。」

「冬姊的事!?」

「没错。听完你刚刚的描述,她似乎是个相当有趣的人,另外也可以知道关于你孩提时代的种种。」

「呃、嗯。」

「当然,我并没有侵犯他人隐私的意思,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不用勉强。」

「不、不会。冬姊她啊……」

牧本将眼睛闭上,开始回想关于姊姊的往事。

-9-

在记忆中,我总是抬头看着冬姊,会这样做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们的年纪差了五岁,不过冬姊的个子本来就很高。

在我出生之后没多久,妈妈就因病去世了。

另一方面,负责照料妈妈的爸爸也感到心力交瘁,巨额的医疗费用和失业成了他最大的负担,现在我多少能够了解爸爸当时的感受。

但是,对那时的我而言,「爸爸」这两个字跟「恐怖的人」是划上等号的。

「或许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憧憬绘本里的幸福家庭。」

「原来如此。可是这和牧本同学的姊姊有什么关系?」

因为从「恐怖的人」手中保护我的正是「冬姊」。

「有一次,爸爸在我的面前将绘本撕掉,那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姊姊真正生气。」

那时候我才五岁,冬姊十岁。

绘本的内容是在讲一个海豚家族里的小海豚迷路了,它在一路上遇到了各式各样的鱼类,最后和家人团聚的故事。

我对绘本里出现的「妈妈」十分在意,于是年幼的我问爸爸,为什么我们家没有「妈妈」。

对爸爸而言,这想必是个残酷的问题吧。

爸爸一把抢走绘本,那撕裂声至今仍残留在我的耳里,年幼的我只能号啕大哭。

目睹这一幕的姊姊……

她生气了。

姊姊举起拳头全力往爸爸挥去。

接着她对爸爸又打又踢,甚至用头撞。

爸爸只是将已经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抓住姊姊的肩膀将她推开。

忘记流眼泪的我阻止想再度冲上前的姊姊。

看见这副景象的姊姊一边喘气,一边轻轻地抚摸我的头。

「真是个坚强的人。」

「坚强……可以这么说吧。她总是和男孩子一起玩耍,一点也不像个女生,除了棒球和足球外,她也很喜欢看英雄影集。我一直很仰慕这样的她。」

「仰慕?」

「对,我希望自己长大之后可以成为跟姊姊一样的人。」

「唔,看来你是失败了。」

「等、等等,你这么说太过分了!」

牧本在狭小的车厢内猛然站起身。

「依我所见,牧本同学不像是会和男生一起打棒球或踢足球的人,这不就是一般人所说的有女人味吗?虽然我也不太确定。」

「说、说得也是。」

牧本不禁苦笑。

「该怎么说呢,我想成为一个见义勇为、可以尽力完成自己做得到的事的人。虽然没有办法像姊姊一样总是勇往直前……反正做法不止一种。」

「我懂了。这样的话,你和你姊姊就十分相似。」

看见九门诚恳的眼神、听见他真挚的话语,牧本知道自己正被他深深吸引。

她赶紧转移话题。

「那么,换你告诉我有关小惠的事情了。」

「那倒是没问题……只是时间好像不多了。」

他们从窗帘的缝隙看向外头,好像快要到地面了。

「还有什么是情侣会在这里做的事呢?」

「接吻。」

说出来了。

一不小心说溜嘴了。

牧本羞得连忙用手遮住脸。

「我、我只是就一般情况举例,不是真的想跟九门同学……」

「你所说的确实是可能发生的情形,正好也符合现在的处境。」

九门同学又将脸靠了过来,我知道这是他认真说话时的习惯,但是两个人在狭小的车厢内独处,还是会忍不住去胡思乱想。

「惠也说过接吻是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

「嗯、嗯。」

牧本点头之后才发现这是在自掘坟墓。

「当然,我并不是想勉强你,只是做为参考而询问。」

就在九门要坐回座位上时,牧本握住他的手。

「九门同学,你喜欢我吗?」

她从那双温暖的手上得到勇气。

「如同我先前所说,就人际关系而言我对你抱有好感,但是现阶段仍然不带有恋爱方面的情感。」

「闭上眼睛。」

「嗯?好的。」

牧本吸了一口气,身怀必死的觉悟。

──我的嘴唇就快要和他重叠在一起了。

我闭上眼睛、调整脸的角度、身体稍微向前倾。

克绮闭上眼睛的脸看起来好纯真、好令人怜爱,我看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才回过神。

明明只有些微的距离,感觉却是如此遥远。

还差一点。

胸中好像有某个发烫的东西鼓动了一下。

这推了犹豫不决的我一把。

唇上传来一道非常柔软的触感。

受到惊吓的他想要往后退,但是脸颊被我用手捧住,无法逃开。

也许是为了抗议,九门同学将嘴张开,虽然理由不太一样,不过我也跟着张开嘴。

唾液流进彼此的嘴里。

明明只有嘴唇和舌头在互相接触,但是那股美妙的感觉却蔓延到全身。

我无法相信自己正在侵犯九门同学的嘴唇,并且吸吮他的舌头、吞下他的唾液。

九门同学开始挣扎,他只要用他粗壮的手腕微微抵抗就可以将我推开,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不推开我呢?我想一定是因为他很温柔吧。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又抽痛了一下,但是我也更加喜欢九门同学了。

所以,我松开我的手。

两个人深深吸了几口空气。

一直老老实实地闭着眼睛的九门眨了两三下眼睛之后说:

「我无法理解你刚刚做出的行为。」

「我喜欢九门同学,可是九门同学没有对我抱持相同的情感,所以刚刚只是我单方面跟你接吻,九门同学并没有错。」

「原来如此,真是有条理的说明。」

「我只是学九门同学的方式说话,这样的解释你可以接受吗?」

「十分清楚。」

接着九门又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说:

「好奇怪的感觉。唔,或许恋爱的情感本身也具有某种意义吧。」

看到他的表情,我不禁笑了出来,我和他就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相视而笑。

虽然时间不长,但是直到我们坐的车厢抵达地面、服务人员过来敲门前的数秒钟里。

我的确沉浸在幸福之中。

-10-

「牧本同学,你的脸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好红。」

「不、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那可就难说了,说不定和先前的身体不适有关。」

「咦?不是那样……」

在话说出口的同时,我的脚步突然有些不稳,看来是我的身体希望九门同学扶我吧。

「唔,状况似乎不是很好,你先回家吧。」

「嗯~~好吧。」

「再加上还有那个连续杀人案件,我送你回去会比较安全。」

「谢谢。不过现在天色还很早,不会有事的。」

「牧本同学现在是病人,不需要那么见外。所以,你要不要让我送你回家呢?」

……请你送我回家。

我很想这么说,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还是不用了,我有些事想要一个人好好想想。」

「是吗,我明白了。」

九门点点头。

「那我可以陪你走一段路吗?」

「当然可以。」

牧本高兴地点头。

-11-

「哥哥,你回来啦。」

九门才刚打开公寓的门,惠马上就跑出来迎接他。

「你回来得真早。」

「是啊,因为我没有去学校。」

「为什么?」

「因为牧本同学邀我去游乐园。」

「喔、喔,这样啊。」

九门上到二楼,走向自己的房间。

「那、那你们做了什么事?」

「我们在研究有关恋爱的种种。」

九门边说边打开房间的门。

他正想要踏进房间的时候,惠伸出手牢牢抓住九门的制服。

「你可以把手放开吗?」

「在我放开之前,可以请你先告诉我什么是『有关恋爱的种种』吗?」

在惠充满笑容的脸上,散发出连克绮都可以感受到的凌厉气势。

九门克绮的房间里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有一张桌子以及床铺。

两人并肩坐在床上。

「我该从哪里说起?」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说来话长。」

「你先试着说说看。」

「万物运行,太阳的熵(注:熵是一种测量在动力学方面不能做功的能量函数)不断增加,反观地球的熵却不断地在减少。这样的差异造成各式各样的自然现象,影响生物的活动……」

惠紧盯着我,然后深深吸气,缓缓吐出。

这叫做深呼吸,听说有压抑高涨情绪的效果。

「我的话让你不高兴吗?」

「没有,只是我问的方式错了。我想向哥哥问有关牧本姊姊的事。」

「这样啊,一开始这么说就好了。」

「嗯,说得也是。」

「牧本同学,她是我们班的班长,也是除了峰雪之外,班上少数会与我进行接触的人。」

「也就是说,她是哥哥的朋友。」

「没错。」

「为什么她今天会邀哥哥去玩呢?」

我一五一十地将早上牧本满脸通红的事,以及想送她回家却跑去游乐园的事全部告诉惠。

但是一说到「模拟恋爱」的部分,惠的态度马上就出现明显的变化,具体来说,就是她咬牙切齿地握紧放在膝盖上的拳头。

「牧本姊姊说她喜欢哥哥啊……」

「嗯,她说她对我抱持着恋爱的情感。」

「那哥哥是怎么回答她的?」

「我说我无法理解什么是恋爱。」

「然后呢?」

「我们坐上摩天轮后开始聊天,并模拟恋爱中的一环──接吻……」

「咦?」

「她叫我把眼睛闭上,所以我就照着她的话做,接着她就亲过来了。」

「后来牧本同学的脸越来越红,我判断她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于是想要送她回家,可是被她拒绝了。」

惠突然闭起眼睛数数,似乎正在集中精神。

「哥哥有好好拒绝牧本姊姊吗?」

「拒绝?拒绝什么?」

「哥哥,这种情形一般来说叫做告白。若是有人向你告白了,要就接受,不然就应该明白地拒绝对方。」

「接受什么?」

「那个……就是关于往后的交往,两人之间的关系之类的……」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世上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规则,虽然没有写在书上,但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就是气氛。

这已经是常有的事了,九门也早已习惯这些事情,所以他相信惠说的话。

「唔,我确实没有明确地拒绝她的印象。」

「牧本姊姊真是可怜……」

「会吗?」

在九门的眼里,牧本看起来一点都不可怜,反而很开心的样子。

可是气氛的传达力往往是无远弗届的,也许是惠看出他没察觉到的气氛吧。

即使自己是无意的,伤了她的心是事实,那么就必须做出补偿。

「我该怎么做才好?」

「当然是赶快去见她,并且向她道歉啊。」

「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我觉得这种事当面说会比较好。」

「我知道了。总而言之,只要将牧本同学提出有关缔结恋爱关系的申请,以具体而明白的理由否决掉就可以了吗?」

「嗯……大、大概就是这样,可是……」

「可是什么?」

「就是……那个……尽量温柔一点。」

「怎么样才算温柔?」

惠想了想后微微露出笑容。

「哥哥就是哥哥,我觉得你只要将想讲的话说出来就好。」

「我知道了,我会照做的。」

「慢走。」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惠却好一阵子不肯放开克绮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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