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加德满都既不热也不冷,虽然是人口稠密的都市,夜晚却笼罩在舒适的静谧中。我在拼贴花样的棉被中闭上眼睛,但睡眠却很浅。
我猜是因为做梦的关系。梦境的内容几乎忘光了,只记得不是好梦。我在全黑的房间醒来,因为呼吸困难而按着自己的胸口。我觉得好像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被人看到不名誉的行为,心中充满着沉重的不安。
我下了床。觉得自己如果不喝水就无法再度睡着。加德满都的自来水并不安全,要喝之前必须先煮沸。我拿着房间设备的电热水壶,前往洗手台。
这时我听到有人的声音。
那是类似呻吟的短促声音。
这间施舍的墙壁虽薄,但声音并不是从隔壁传来的。应该是别的楼层。我等了一会儿,但没有继续听到声音。
睡意完全消失了。我想要确认是谁发出的声音。我把电热水壶放在桌上,迅速脱下睡衣,穿上卡其裤和白衬衫。为了预防万一,最好带个可以防身的东西。我迅速扫视房间,首先看到的是撒卡尔卖给我的库克力弯刀。我想了一下,还是放弃。拿着那么大的刀,反而可能有危险。不过我也找不到可以替代的东西,最后只好握着一支原子笔。虽然可能派不上用场,但至可以心安。
我走出房间,锁上了门。门锁降下来的「喀喳」声意外地响亮。走廊上没有灯光,或许是为了省电而熄灯了。不过多亏罗柏房间门框透出来的光线,习于夜晚的双眼还能看到东西。
我觉得好像听到声音,便竖起耳朵……是人声。有人在不断说话。似乎不是英文。我虽然这么想,却听不清楚。
我花了些时间判断声音的来源,声音似乎来自上方。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向楼梯。踏板在我脚底下发出嘎嘎声。
到了三楼,我仍旧没有看到发出声音的人。这么说,声音应该是从最高层的餐厅传来的。楼上的灯的确是亮的。我查看后方,确认发生任何事能够立即逃跑,然后迅速上楼。餐厅的照明是橘色的灯泡,光线微弱,因此眼睛很快就可以适应。餐厅里有个男人。他坐在椅子上,面对餐厅的小圆桌。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天空色的墙壁。
我看过这个人。他就是白天在大厅打电话的男子。男子穿着法兰绒的宽上衣与裤子,大概是睡衣吧。他面前的桌上放了小小的银色收音机。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男人站了起来,我不自觉地采取防备的姿态。他以生硬的声音说:
「啊,抱歉。我吓到你了吗?」
「没有。」
「白天我们也见过面吧?对了,我当时也因为打电话而造成你的困扰。不过……」
他转向收音机,说:
「这个新闻实在是太可怕了。」
收音机传来的似乎是尼泊尔语。听到迥异于新闻播报风格的急促口吻,虽然听不懂内容,但我也感受到四肢僵硬的紧张。
「什么样的新闻……先生?」
「我叫舒库玛,来自印度,贩售餐具并购买地毯。」
「谢谢你,舒库玛先生。我叫太刀洗,是日本人。新闻好像是尼泊尔语,我听不懂。」
舒库玛似乎想说什么,但又闭上嘴巴,缓缓摇头。
「你还是自己听吧。请等一下。BBC也会播放英文。」
「BBC?」
我忍不住问。
「该不会是英国的广播公司吧?」
「正是如此。尼泊尔和印度一样,和英国有很密切的关系。第一次印度独立战争的时候,尼泊尔人还曾经加入英国军队,你知道吗?」
「……不知道。J
「或许也因为有这层关系,BBC才会在尼泊尔设置广播电台。」
舒库玛坐在椅子上,拿起收音机。我也和他一样拉了一张椅子。他调整旋钮,新闻播报声变成杂讯,接着杂讯中又掺杂着语言。我首先听到「King……」这样的单字。
杂讯突然消失,语言变得明晰。节目彷佛从这个瞬间才开始,播报员开始传递讯息。
『毕兰德拉国王与艾西瓦娅王后被狄潘德拉王储杀害。王储在杀人之后也自杀了。』
报导中听到「Killed」的字眼……我是否误解了某个英文中的俚语?
『昨天在纳拉扬希蒂王宫,国王与王后出席例行的宫中晚餐宴会,遭到王储枪杀。除了国壬与壬后,也有多人伤亡。王储后来似乎自杀了。从王宫只传来片断的讯息。再重复一次。国王夫妻遭到王储杀害……』
我望向舒库玛。他沉重地点头。
「我也不敢相信,但一直重复着同样的新闻。你了解我会喊出来的心情了吗?」
我问:
「BBC以外的其他电台也在播放同样的新闻吗?」
舒库玛摇了摇头。
「不,目前还没有。」
或许是因为我的出现让他从震惊中恢复,他双手放在餐桌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因为生意上碰到麻烦,睡不着就把收音机带到这里打开,可是每一家电台都只有播放音乐。我感到奇怪,到处转台,结果就听到这条新闻。真难以想像……」
舒库玛说完摇摇头。我感到脑袋有一部分冰冷地开始活动——国王被杀了。
我想起了自己的身分。
「很抱歉,请问现在几点?」
「现在是……两点半。」
日本和尼泊尔的时差是三小时十五分钟。日本现在是上午五点四十五分。即使现在打电话给老东家东洋新闻,也赶不上早报的出刊。最快刊登的报导会是在六月二日的晚报。无法使用手机令我感到懊恼。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因此没有准备可以在尼泊尔使用的手机。
「从旅舍也能打国际电话吧?」
舒库玛皱起眉头说:
「当然……可是必须要有旅舍的人在旁边才行。难道你要在这种时间叫醒查梅莉吗?」
市区的电话店当然也没开。虽然有些过意不去,但也只能叫醒查梅莉吧?
我吁了一口气。得先冷静下来。
即使我叫醒了查梅莉,把消息告知日本的报社与杂志社,他们或许也早就知道了。专门报导最新消息的通讯社网路遍及全球。BBC的广播都已经报导了,路透、法新社等通讯社应该也早就发布新闻。即使我在当地得知事件发生,也并不代表能够传递比路透更详尽的资讯。
我再度倾听收音机。
采访的基础是4W1H。何时、何处、谁、什么、如何。「为什么」在一开始的阶段并不考虑,否则会沦为猜测。
BBC反覆播放的新闻包含了基本的4W1H。当然也不能完全接受最初的报导。天亮之后或许还会有修正过的资讯。我正这么想着,突然发觉到一件奇特的事情。
「……没有提到消息来源。」
广播并没有告知王宫事件的新闻是由谁发表的。譬如「根据内务省」或是「根据发言人」之类的语句都没有出现也就是说,这条新闻大概是BBC的独家。
这意味着政府有可能刻意延迟发表。BBC以外的广播电台完全没有提及,有可能是因为还没掌握资讯,或是受到压力。从其他电台一直播放音乐的情况看来,或许是后者。不过如果情报来源只有BBC,正确性不能算非常可靠。如果是在日本,还可以联络认识的警察或医院进行确认……
虽然令人懊恼,不过今晚没办法做任何事。我从敞开的窗户往外看,只看到黑暗的街道。
「新闻快报:毕兰德拉国王与艾西瓦娅王后遭到狄潘德拉王储杀害。在这之后王储似乎也自杀了……』
舒库玛喃喃地说。
「这下子会变得很严重。」
今晚能够确定的只有这件事。
虽然我先前的睡眠很浅,才会在半夜醒来,但是接获重大新闻回到房间之后,整个人却像昏迷般睡熟了。我从以前就是这样。想到明天有事要做、今天得好好休息,不论在任何状况都能熟睡。或许是体质的关系,不过仔细想想,这一点倒是很幸运。
我昨天得知这个国家的人不吃早餐。但是当我醒来,梳洗完毕,首先还是前往四楼的餐厅。如果舒库玛又在听收音机,我也想要一起听。不过到了餐厅,看到住宿客只有八津田一人。查梅莉也坐在旁边。
餐厅内设置着昨天没有的电视。附轮子的桌上摆了十六寸左右的电视机。看来平常这台电视被收起来,有需要才会拿出来。说到需要,没有比今天早上更需要的时候了。八津田前方摆着马口铁的马克杯,里面装满了饮料。
八津田看到我上来,就对我说:
「早安。」
我也向他打招呼。电视上有一名年轻女人以严肃的表情在念原稿。她说的是英文。果然是在报导国王夫妇的死。
八津田立刻发觉到我并没有显得很惊讶。
「你知道了?」
「是的。我昨晚透过舒库玛的收音机得知的。」
八津田摇晃着袈裟的袖子,缓缓交叉手臂。
「我是今天早上知道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只听说,在昨天的晚餐宴会上,王储射杀了国王夫妻,然后自杀了。尼泊尔政府有没有做其他的发表?」
八津田注视我的脸,然后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
「对了,你是记者。」
我默默地点头。
八津田瞥了电视一眼,然后整个人转向我。
「不,政府仍旧保持沉默。不过如果你只知道这些,那么还有两件新的情报。」
他慎重地说着。
「第一,王储或许还没有死亡。」
「……是误传吗?」
「还不知道。总之,电视上说狄潘德拉试图自杀,但虽然失去意识,却还没有死亡。」
「有没有提到他的情况会有什么样的发展?」
「没有……还有第二点,死亡的不只是国王夫妻。」
「还有谁?」
八津田深深皱起眉头。
「其他的王子和公主……也就是王储的弟妹似乎也被枪杀了。死者数字从五人、七人到十二人,每当有新的原稿传到主播手中就会变化,所以并不清楚。」
「这真是……」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怎么会有这种事?竟然会杀死自己的双亲与弟妹……
但我不能沉浸于冲击当中。我咽下口水,问道:
「昨天的晚餐宴会似乎是例行活动。除了王室以外,电视上有没有提到还有哪些人出席?」
宫中晚餐宴会在我的印象中,应该是邀请国外宾客举行的仪式。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会发展为国际问题。
八津田思索片刻,回答。
「……这个嘛,好像没有提到这方面的事情。关于晚餐宴会,她应该最清楚。」
他从日语切换成英语,对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的女主人开口。
「抱歉,查梅莉,可以告诉她情况吗?」
「情况?」
「嗯。她是日本的记者,想要知道昨天的晚餐宴会是什么样的聚会。」查梅莉仍旧眷恋地不断把视线瞥向电视,并问我:
「太刀洗小姐,你是记者?」
「是的。」
听到我回答,查梅莉瞥了电视最后一眼,然后像是下定决心般转向我。
「王室的成员每个月第三个星期五都会聚会。」
她缓缓地开始解释。
昨天是六月一日。不论在任何月历上,昨天都不可能是第三个星期五。查梅莉首先解答这个疑问。
「虽然说是每个月,不过不是西历,而是依照尼泊尔历……维克拉姆历来计算。昨天是维克拉姆历第二个月『Jeth』的第三个星期五。我听说在第三个星期五,王室成员会聚在一起共享晚餐。」
「晚餐(dinner)?不是晚餐宴会(dinner party)?」
「既然是王室的晚餐,大概就像宴会一样豪华吧?不过就我所知,只是用餐而已。」
这么说,或许类似家庭聚会。如果是这样的话,卷入外国人的可能性较少。
「有帮助吗?」
「嗯,很有帮助。」
「那就好。呃……太刀洗小姐,你要不要来一杯早上的『奇亚』?」
我不知道「奇亚」是什么,不过大概是八津田面前的饮料吧?虽然这个提案很吸引人,但我现在得赶时间。我看看手表,已经八点多了。这里和日本的时差是三小时,所以那家杂志的编辑部应该有人在。
「谢谢。不过很抱歉,可以先借用电话吗?我想要打电话到日本。」
拒绝奇亚的客人大概很少见,查梅莉显得相当诧异。
住宿客人能够使用的外线电话果然只有大厅的那一具。我跟随查梅莉迅速走下楼梯。戈宾也在大厅,正在擦拭柜台桌面。查梅莉指示戈宾离开。
「国际电话是一分钟一百六十卢比。可以吗?」
「好的。」
查梅莉听我回答得如此干脆,瞪大眼睛,又说:
「呃,不过日本的客人特价,一百五十卢比就可以了。」
我没想到电话费也可以交涉。或许其实可以更便宜一些,不过现在不是尝试尼泊尔式讨价还价的时候。
「好的。拜托了。」
查梅莉进入柜台后方拿出马表。我翻开记事本。在日本订房的时候,我曾记下东京旅舍的电话号码。我找到那一页。
「我有可能会请对方再打来,到时候可以请对方打这支电话吗?」
「可以。」
「请问可以收传真吗?」
「这个嘛……」
或许是因为没有前例,查梅莉显得有些困惑。
「如果可以支付实际费用的话。」
「我知道了。号码和电话一样吗?」
「是的。」
我拿起电话筒,按下代表国际电话的两个零、日本国码八一、东京区码三。在日本时虽然已经比较常用手机的通讯录打电话,但是重要的号码我还是会背起来。
我拨起头发,把电话筒贴在耳朵。电话筒传来几声不太稳定的「噗、噗」声之后,接着开始响起接通的铃声。铃声才响两下,对方就接起来了。
「喂,这里是《深层月刊》编辑部。」
音质虽然不好,不过我听出说话者是谁。算我运气好,接电话的是主编。
「牧野,我是太刀洗。」
「……哦哦!你应该已经到那边了。没事吧?」
牧野邀我参与制作八月开始的亚洲旅行特辑。也就是说,他是我的客户。他知道我现在到了加德满都。听他劈头就问我有没有事,应该已经得知王宫事件了。
「我没事。」
「是吗?那就好。有办法回来吗?」
「还不知道。不过我不打算立刻回去,想要再多待一会儿。」
「……我知道了。」
他大概猜到我是为了工作,口吻变了。
「你能采访吗?」
「可以。」
《深层月刊》是综合性新闻杂志。虽然以国内新闻为主,但是内容范围从运动到政治包罗万象,也常刊登国际新闻。
从电话中传来的声音,我似乎能猜到牧野的动作。他大概换了一只手拿电话,手肘靠在各种资料堆积如山的桌子边缘,摸着嘴上的胡须。
「你有带相机吗?」
「有的,虽然是数位相机。」
「数位相机?那很好。你可以传送相片档案吧?有办法上网吗?」
「可以。」
我昨天才刚在城里的电话店确认能够上网。「是吗?你知道我的e-mail信箱吗?」
「我有记起来。」
「好。那就可以随时传照片来。等等……这样吧,我会空下六页给你。」「拜托了。」
「照片三张。一张跨页大张的。」
我在报社的时候主要都是写隔天登在报面上的新闻,因此对于月刊杂志的工作进度还不是很习惯。不过我也知道,在校对日逼近的这个时期能够得到六页版面,可以说是非比寻常的待遇。
接着牧野用锐利的口吻说:
「话说回来,发生了弑君事件,要怎么切入呢?」
日本人一般对尼泊尔不是很了解。也因此,或许得从这里是君主制国家开始说明。
「我听说犯人是王储,并且已经自杀了。没有错吗?」
「BBC是这样报导的。不过虽然试图自杀,但似乎没有死亡。」
「英国的BBC?尼泊尔也有BBC吗?」
「有的。」
「这样啊,那么应该可以信任。」
度着他沉默一会儿。我姑且告诉他。
「牧野,这电话一分钟值一百五十块日圆。」
他笑着回应。
「我知道。我会替你付款,别忘了拿收据。」
「我会的。」
我听到他叹了一口气。
「到了二十一世纪还发生王子杀死国王的事件,实在是太震撼了。要写得多煽情都可以。不过我们不是那种杂志。虽然有点可惜……首先从国情概要开始,然后以事件经过为主干,并传达当地的声音。当然,如果有新的情报也要弹性因应。这会是一篇很正统的报导文章,你能写吗?」
「我会写。」
「截稿日期的话……赶不上这个月的销售就没意义了。」
他完全没在听我的回应。
月刊几乎不会要求新闻的新鲜度。但即使如此,如果能够赶上当然希望赶上。不重视即时性是一回事,把这个月可以刊登的报导挪到下个月又另当别论。不过这下子就没多少时间了。
「你知道我们家的校稿日吗?」
「是十日吧?」
「可是这个月的十日是星期天,怎么办呢?」
行事历的日期很不凑巧。星期日印刷厂会休息,所以校对时间必须提前。
对于自由工作者的我,通常为了预留一些时间,会告知较早的截稿日期。不过牧野却斩钉截铁地指示。
「没有讨价还价空间,六日截稿。」
「我会用传真寄出去。」
「校正稿是七日,当天回传。那时候你还在尼泊尔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一定会在可以收传真的地方。」
「好,告诉我那边的电话号码吧。」
我看着记事本,报出电话号码。我一边留意着查梅莉盯着的马表,一边补充:
「这是旅馆的号码,所以不知道谁会接。打电话来请告知要找我接。」「知道了。有什么事情是我们这边可以帮忙的吗?」
「各国政府应该会发表评论。如果日本政府的说法出来了,可以请你记下来吗?」
「知道了。」
这时我想起八津田在天妇罗店说的话。尼泊尔国王过去虽然亲自主政,但十一年前就经历了民主化。我把电话筒换到另一只手,继续说道。
「关于毕兰德拉国王的经历,希望可以尽可能调查之后寄传真给我。这样会帮我很大的忙。传真号码和电话一样。」
「真会使唤人。不过看你那边的情况,大概也没办法做这些事。知道了,交给我吧!」
「拜托了。」
牧野最后说:
「太刀洗,你这个人异常地有决断力。如果感觉不妙,即使夹着尾巴逃跑也不算可耻。等到国境封锁之后,想要逃也来不及了。」
「……谢谢关心。」
「你刚刚说一分钟一百五十日圆吧?那就自己保重了。」
他说完就挂断电话。
我继续把电话筒贴在耳朵,稍微思索了一会儿。我已经得到版面和经费支出的承诺,接下来就只有行动了。不过还真没想到,成为自由工作者后实质上的第一份工作竟然会遇到这种大事件。
我放下电话筒,查梅莉立刻把马表递过来。
「七分三十秒,一共是一千一百二十五卢比。」
电话挂断之后沉思的时间当然也被计算在内。真糟糕。我从单肩背包拿出钱包,把刚刚好的金额放在柜台。
「请给我收据。」
我拿到写了〈收到一千一百二十五卢比 东京旅舍〉的字条。看来他们大概没有专用的收据用纸。
我付帐之后,查梅莉仍旧留在原处。她似乎有话想要对我说,而我也想要和她谈谈,毕竟目前我熟悉的尼泊尔人只有撒卡尔。我想要听听大人的观点。
「没想到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件。」
我先从很普通的台词切入。查梅莉点点头。
「太可怕了。接下来是游客变多的时期,却发生这种事……我已经接到好几通电话说要取消订房。」
现在有几个人住在这里?」
「四个人。这个季节只有四个客人,根本没办法经营。」
这么说,住宿客除了我之外,只有罗柏、舒库玛和八津田。
对于生意确实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尼泊尔是以观光立国。抱头苦恼的应该不只是东京旅舍。
「太刀洗小姐,你是记者吧?可以请你告诉大家加德满都没有危险吗?」
「这一点……我还没看到外面的情况,所以还无法保证。」
「是吗……」
「对了,我有几件事想要请教。」
我没有办法帮上查梅莉的忙。没办法在进行任何采访之前,就向她保证会写「加德满都很平安」。但是我却想要问她话。
不过查梅莉抬起头时仍面带微笑,说:
「什么事?」
「……我想要更深入了解事件,请问你认识可能知道详情的人吗?」
我并没有太期待。不过从事这个工作,有时会深切感受到人与人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产生连结。她思索片刻,有些胆怯地回答。
「我先生的熟人被派到王宫工作。」
「王宫?」
我不禁拉高声调。
「是的。他是军人,昨晚应该也在执勤。他可能知道一些内情。」
如果是负责王宫警卫的军人,那会是很完美的情报来源。我不禁激动地说:
「查梅莉,你有办法和那个人取得联络吗?尽可能越快越好。」
「应该可以。他总是很帮忙,应该可以拜托看看。」
我打开记事本,拿起原子笔。
「请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拉杰斯瓦。拉杰斯瓦准尉。虽然个性有点古怪……」
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