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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溅的鲜血洒到地面之前,彷佛就开始广播了。
『由于先前发生撞人事故,电车目前停止行驶。』
这世上还有造成更多人困扰的死法吗?从高处跳下来或许会波及他人,跳海时也可能连累周边居民加入搜索,但是死亡时停止电车运行,影响的人数相差太多了。只能选择这样的死法, 一定是因为家教不好的关系。
电车行驶到月台中央附近时辗过了人,然后又继续前进十几公尺,车身一定沾满
了血迹。清洗车身也要花钱。不过换一个想法,这笔费用也算是有意义的支出,因为可以让无法自我管理行为的人早早从这个社会退场。
迎接傍晚交通尖峰时间的吉祥寺车站月台上,充斥著低沉的喧嚣。眼前有人死
了,但是在这座第四月台却没有人发出尖叫,有些人为了寻求绕道途径而离开月台,缓缓走下阶梯,在这座城市 撞车事故并不稀奇,大家都习惯了。虽然习惯,但所有人都皱著眉头成到焦躁,刚刚在轨道上被辗过的人,大概一直都让正常人感到焦躁吧?不过今天也是最后一次了。
『……目前还无法确定重新运行的时间,很抱歉造成各位乘客的困扰……』
为什么人类总是分为令人焦躁的一方,以及感到焦躁的一方呢?教育问题占很大
分量,不过不仅如此,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不正经的双亲会养出不正经的孩子,而这些孩子长大之后,又会养出不正经的孩子。然后这些不正经的人类增殖,就会啃光社会基础,让接受良好教育的正常人负担起负债,怎么想都有问题,恶币会驱逐良幤,要阻止这样的连锁,不能等待别人来处理。每个人都要具备身为当事人的意识,清楚明白自己能做什么,从自己身边改变世界,至少我有这样的自觉,也具有付诸实践的行动力。
最早跑过来的站员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或许是去呼叫支援。月台上有几名好事者
正在窥探电车和月台间的狭小空间。尸体被卷入电车下方,但他们或许在寻找有没有露出手臂之类的,这种行为虽然低俗,但是思看恐怖画面的好奇心本身并不算危害。他们只是不习惯发生撞人事故。不久之后,当他们遇到自己搭乘的前方车厢辗死欠缺思虑的人,他们不仅不会替死者哀悼。还会为他的不负责任而感到焦躁。已经习惯的人则纷纷打电话,通知预定行程被打乱了。
『……目前中央线停止运行。请稍候……』
在骚动的第四月台,我突然看到令人想吐的景象。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准备离开月台的时候,有一个女人蹲在月台边缘,把手伸入放在脚边的包包。女人的脸颊泛红,嘴角浮现笑容。那副露骨的低俗表情令我感到心寒。我立刻明白她不是凑热闹的一般民众。那女的打心底感到喜悦――太好了,让我遇到好场面――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上呈现这样的想法。
女人首先从袋中取出小小的笔记本,用笔写了一些字。她写字的速度快得惊人,转眼间就翻了好几页。她看著手边、电车、手表、不断记下笔记。
接着女人拿出手机。把身体探出去,似乎想要设法拍摄停止的电车下方,在喧嚣
声中,我隐约听到好几次向周围宣告自己按下快门的悠闲电子音效,她或许看到部分尸体,像是手部之类的吧。
女人又凑上前,接近到距离紧急停车的车厢只有几公分,车厢中的乘客聚集在一
处,由于「撞人事故」。车门仍旧紧闭,乘客就算想下车也无法下车。他们有的面露不安。有的则不满地看著月台。留在月台上。不知何时才能等到电车重新运行的乘客也是同样的心情,在险恶的视线交错的月台上。这个女人却丝毫不在意他人眼光,只是不断地用手机拍照,彷佛在宣示只有自己得到许可做这种事。
看她的样子大概二十几岁,不是学生。怎么说呢?那种老成的气质和学生有著本
质上的不同。她身上穿著皱巴巴的T恤和膝盖部分磨破的旧牛仔裤,给人不修边幅的印象,不能正常打扮的人通常都没什么常识。她放在脚边的包包也是黑色尼龙制的,一看就是便宜货,她的眼睛底下有黑眼圈。窥视著被压扁的尸体。脸上表情越来越兴奋。
那最一张不知耻的脸孔。
接著 从包包拿出小型录音笔。在混乱的车站中,对著录音笔高声说『事件记录』。大声说出来的只有这几个字,接下来就低声不知在喃喃说什么,到这里我大概
就猜到女人的身分。她是记者。她大概觉得眼前发生的「电车撞人事故」可以当作新闻题材吧。
我穿过身穿西装和制服的人群。悄悄近那个女人。我想知道她录下什么样的内
容,她是出版社的人,报社的人、电视公司的人,或者是自由业者?虽然是常有事,但是在失去一条人命的「撞车事故」现场喜孜孜地做记录。这种女人我想听听到底是用什么口吻在说话,但是更重要的是,女人的用语让我感到在意。她说的不是「事故」,而是「事件」。
女人仍旧蹲在地上,有些脏的运动鞋往电车又接近一步。这时一直播放著电车运行资料的广播突然插入其他句子。
『为了避免危险,请不要太靠近月台边缘。』
这句话怎么听都是在制止这女人的行动。然而她却只是稍微抬起视线,毫不在意地继续接近电车,把上半身探到轨道上方,对著录音笔说话。她到底哪来那么多话?
我绕到女人身后。和从远处观察时得到的印象相较,她的声音并没有特别小声。
不,应该说,她大概完全不觉得会被其他人听到。声音大到旁若无人的地步。
她的黑发从月台垂下。广播再度播放:
『为了避免危险,请远离电车。』
这次很明显地是在警告这名女子,她总算抬起头,皱著眉头环顾左右。朝著挤满
人的月台上,不知站在何处的站员高高举起手机,彷榜拍照是一切事情的免罪金牌。
女人用连我都听得见的声音「啐」了一声,她显然对制止的广播饭到焦躁,实在
是太滑稽了,这女人明显不属于「感到焦躁的一方」,而是「令人焦躁的一方」。她这种不负责任的举动,过去一定曾让许多人感到焦躁,这种女人竟然对站员理所当然的提醒感到焦躁,宝在是厚脸皮到极点。只顾自己、不能为自己行为负责的人,为什么这么多呢?这种人如果还以为自己有什么特权,那么大概真的是某种本质上的错误。
女人只有聊表意思地往后退,再度开始录音。这时我总算能听清楚她的声音。
「晚间八点四十二分发生事件。被害者立即死亡。地点是四号月台,六号车厢停
车位置附近。四十五分,警察还没到达。现场没有特别混乱,由于是傍晚尖峰时间,影响极大。」
她的声音很沙哑。
现在还不知道被害人是不是立即死亡。最终结果当然是心死无疑,可是警方还没
有正式发表,未免太随便了。她刚刚说成事件而非事故,大概也是毫无根据地随口说。
实在是太难看了。
广播仍在宣布:
『……很抱歉造成各位乘客的困扰。目前因为本站发生撞人事故,中央线暂停运行……』
这时女人似乎突然发现什么,看著手机。刚刚没听到铃声,所以她大概是转成静
音。她遵守了最低限度的规则,这点倒是值得称赞,遭遇「撞车事故」的男人在搭电之前……不,即使在上车之后,也一直朝著手机用骯脏的言语吼叫。
女人迅速打开手机贴在耳朵上,她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似乎立刻要向电话另一
端得意洋洋地报告,「撞车事故」那么值得高兴吗?
就在这个时候――
女人闭上嘴巴「她脸上的喜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淡锐利的表情。周围的气
温甚至感觉下降了,她一动也不动地继续蹲著,手机贴在耳朵上。
不久之后,她缓缓回头,视线梢微向左右飘移之后,停在我的脸上,和我视线交
接。
她站起来。嘴上泛起微笑。这是那种不习惯笑的人为了职务不得已而学会的不自
然表情。
她对我说话。
「你好,我是记者。我希望能够听听你的感想。」
她一步步走近我,在数百、数千人喧哗的车站内,她的声音虽小,但不知为何却
很清晰。
「把人推下铁轨,你有什么感受?」
这时后方突然有人抓住我的肩膀。
2
结束一小时的询问,走出车站办公室、中央线已经恢复运行。然而留在车站的人数太多。令人感到窒息,我们决定先离开车站。
在外人眼中,我们应该是很不协调的两人,我穿著上过浆的笔挺衬衫及细条纹外
套'系著不算朴素,而是太过安全的深蓝色领带,另一个人则穿著有些脏的T恤和磨损的牛仔裤,肩上背的尼龙包也是只重实用,毫不洗练的造型,她的脸上大概只涂了防晒乳。我们望向计程车招呼站,不过看到大排长龙的人群。便面面相觑,互相摇头。
我们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来,我点了咖啡。她点了烤牛肉三明治套餐,当
湿热的毛巾送上来。她像拿著卷筒般捧起来,叹了口气。
「我想早点回家……」
「船老大,难得听你说这种泄气话。」
船老大是她――太刀洗万智――高中时代的绰号。她一开学就把手肘拄在桌上打
瞌睡(注7),因此被称作船老大。过了十几年,现在只有在开玩笑的时候才会使用这个令人怀念的称呼。
(注7:日文打瞌睡可以说成「划船」。)
太刀洗把手肘拄在白色餐桌上。
「这次有点辛苦。我只有在回程的电车上昏昏沉沉睡了一小时左右。」
「在那之前睡了多少?」
「过去七十二小时当中,睡了两小时左右。」
我又叹了一口气。
「你又这样子乱搞,怪不得一脸疲累的样子。我们两个都不会一直保持年轻,弄
坏身体就得不偿失了。」
「……的确。谢谢你。不过有些事情,即使弄坏身体也得去做。」
我和她的人生道路虽然曾经重叠,但现在却各自生活,虽然不排斥彼此,不过关
系也没有密切到没事也会见面。她今天到我的公寓也只是为了工作。由于我目前进行的工作对她有用,因此约在有空的时间见面交付资料,没想到却在事后遇到这样的事件。
咖啡,沙拉、三明治端到桌上。她拿起叉子,但似乎没什么食欲。缓缓地戳著生菜。
我喝了咖啡,忽然问:
「刚刚那个男人好像没有太大的抵抗。」
「……是啊。」
「你是怎么威胁他的?」
太刀洗狐疑地说:
「也没有吧?我并没有威胁他的意思。」
在吉祥寺站发生「撞车事故」之后,被太刀洗搭讪的年轻男子脚步蹒跚地转身想
要跑走,但是在他混入人群之前,被跑过来的站员和铁路警察抓住肩膀,把他带到办公室。
先前有人发出不成声的叫声跌落铁轨、被中央线的橘色电车辗过之后,太刀洗立
刻对我说:
――这不是自杀,要不是意外,就是谋杀。你来帮我一下。
她要我帮忙的有三件事:第一,去叫站员。第二,观察有没有人在注意她并且接
近。如果有的话,就用数位相机拍下那个人的脸。第三,前两件事做完之后。打电话通知她。
接著太刀洗蹲在月台上,从包包取出东西,当她拿出手机假装在摄影时,即使是习惯她做事方式的我也感到困惑,真的会有人接近她吗?
结果真的有人出现,那个男人明显带著轻蔑的表情,嘴角扭曲,瞪著太刀洗,当
她拿出录音笔,那男人便逐渐接近。我确实地把他的脸孔拍下来。那是个身材过瘦气色很差、大约三十出头的男人。
「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太刀洗正不情愿地把番茄放入嘴里,没有细细咀嚼就吞下去。
「嗯?什么事?」
「为什么那样就能引出犯人?」
「……哦,对不耙。你帮了我的忙。我却忘了对你说明,我大概真的很想睡吧。」
她的动作虽然缓慢,但没有停止用餐,对我创:
「自杀应该在月台后端进行才对。电车即使要靠站,因为没有完全减速,所以还
是能够确实达成目的,而且那里通常人比较少,不会被阻拦。最不可能选择的就是月台中央,那么到底是意外还是杀人?如果是后者。应该不是预谋杀人,在人 群中虽然没有人会去注意彼此。但毕竟是在几百人面前执行,一股来说应该会选择更适当的埸地,这件事比较可能是一时冲动,末经思考的随机杀人,之前我写过类似案件的报导。」
我点点头说:「嗯。我有读过。」
「真的?你特地读了那则报导?」
「对呀。」
她皱起眉头,然后表情忽然变得柔和。
「……谢谢你。话说回来,你对被害人有什么样的想法?」
她唐突地改变话题,让我有些错乱。她从以前就是这样,总以为大家都能跟得上
緪思考的飞跃速变,我只能回答:
「我甚至连被害人是谁都不知道。」
「你没发现?死掉的就是在井之头线中途上车的人,就因为是那个人,我才认为
杀人的可能性比意外更高。」
「中途上车?」
如果是一般中途上车的男人,就算太刀洗的记忆力再怎么强,也不可能会一一记
住。也就是说,那个男人一定给人很强烈的印象。这么说,一定就是那个人。
「……就是那个好像在明大前车站上车、很吵的男人?」
太刀洗点头。
如果是他,那么感觉有点奇怪。
「你怎么会知道?死者在电车底下,应该看不到尸体的脸。
太刀洗忽然移开视线。
「虽然有点远,可是我听到那个男人在中央线月台上还是继续讲手机,我正想著
他怎么还在打电话,就听到『哇』的声音,然后又听到有人喊电车辗过人了,所以立刻知道发生什么事。」
「我没有听到。我明明就在你身边。」
「周围很吵杂,声音当然容易被掩盖,所以听不到也很正常。我只是刚好在注意
他的声音。」
我无从判断这是不是偶然。或许是因为她在日常生活中磨练出对异常状态的注意
力。才分辨出那个男人的声耷,我深深靠在椅背上,回想起在井之头线上车的那个男人。
以东京都内的路线来说,井之头线的拥济程度不算严重。不过到了傍晚。电车仍旧几乎客满。在明大前站上车的男人大约五十多或六十多岁,身材有点矮,体型中等,一开始并没有异状。但是不久之后接了手机却突然开始怒骂。不仅如此。他还开始踢电车门,使得车厢内圈浸薯险恶的气氛。由于声音太过激烈。有小孩子开始哭,也有看似母亲的妇人从人群缝隙挤到隔壁的车厢。
没有人阻止那个男人。我也一样,一方面是因为不想牵扯到可能是黑道的男人,一方而也因为从明大前站到吉祥寺站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不过,无疑地:
「那个男人真的很扰人。」
「我也觉得……后来他在几百个不知名的乘客当中。 被机杀人的凶手挑上,也
是因为这一点。」
「因为他造成困扰?」
「是的。他那副旁若无人的举动。即使被其他乘客憎恶也很正常。我也感到很焦
躁。」
「所以就杀了他?太残暴了吧?」
太刀洗喝了咖啡,继续说:
「这纯粹是我的想像。或许凶手一开始没有打算要挑选对象杀人,只是到了中央
线月台,那个在井之头线做出扰人举动的男人刚好站在凶手面前。如果就这样推下去,那么凶手是基于某种信念杀人。他认为自己的行为是正当的。虽然不敢说百分之百,但是我认为凶手大约有一半的机率会留下来检视行为的结果。」
听她这么说,就觉得好像也有道理。被害人上平之后,一直到电车抵达终点都在
怒骂、踢门,听到那声音,我心中也产生了很微薄的,但类似想杀人的感觉。
然而……
「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你假装在采访,凶手就会接近你?」
听到这个问题,她露出一抹微笑,轻描淡写地回答:
「犯人自以为是正义之士,把一个在电车上造成其他乘客困扰的人推下月台
那么看到不顾他人困扰进行采访的记者,应该更觉得不能原谅吧?我心想,他很有可能会过来看看我的长相。」
这么说,太刀洗是把自己当作下一个猎物,引诱犯人上钩吗?
她若无其事地补充:
「而且我一开始大声说这是一场『事件』,所以他大概担心自己的犯行会不会被
目击了。」
「……如果凶手还是没有出现呢?」
太刀洗放下咖啡杯,以毫不在意的表情说:
「那就只是我会很丢脸而已,不过就是挥棒落空,在这一行很常见。」
我把数位相机还给太刀洗,刚刚就是用这台相机拍下被带到办公室的男人侧
脸。她接过相机,检视档案。
「谢谢你。」
太刀洗做出吸引凶手注意的举动,让他留在原地。在这段时间,我去找站员说明
情况,请他们准备好抓住凶手。
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要是凶手稍微具备一些观察力,或许会发现太刀洗布下
的陷阱。她的「采访」毕竟是本职。所以表演得很逼真。但是在包包里准备了录音笔的人,竟然不是用相机、而是用手机拍摄现场,未免太不自然了。如果凶手这时发现「她平常使用的相机已经托付给别人」,或许就会发觉到自己在盯著太刀洗的同时我也在注视著他。
我看看手表。电车停止运行、还有事后提供证词的经过虽然足以做为迟到的理
由,但是我差不多也该走了。我预定要与人开会用餐。
「拍得很好嘛。」
数位相机萤幕显示著我拍的照片。画面中表情轻蔑的男人正走向太刀洗,她看著
照片,低声说:
「我问你。」
「嗯?」
「你相信我是为了引诱凶手才开始采访吗?」
她的个性的确很难懂,不过十年以上的交情很长。不论是再怎么复杂的人,也能
隐约察觉到对方的内心深处,我点头说:
「我相信。」
可是她嘴角泛起的却是远观的笑容。
「可是你看。」
指的是自己假装在采访的侧脸,即使在数位相机的小画面上,也看得出她面带
喜色,握著录音。
「你不觉得这个表情很讨厌吗?」
「……你是装出来的吧?
她没有回答。
然而沉默却是最强烈的雄辩。她无疑是这么想的:
――我自认是装出来的,但是果真如此吗?我难道完全没有因为遭遇眼前的事件而感到欣喜吗?
虽然知道她的想法,但我却无法闭口。对于她的工作和这项工作的业障,我一直感到无力,今后恐怕也是如此。
太刀洗操作相机,删除我拍摄的照片。
「你要把它删除?」
「嗯……虽然是你特地拍的,感觉有点过意不去,可是自己既然参与逮捕嫌犯,这张照片就不能拿来当作报导。」
「那也没必要删除吧?」
或许这张照片日后会成为某种证据。然而太刀洗摇头说:
「如果留下来,我就会犹豫能不能透过某种形式发表。我没有自信能一直抵挡诱惑。毕竟我不是一直都有工作。」
太刀洗看看手表。
「我该走了。很高兴见到你。」
车站前已经没有留下「撞车事故」造成的混乱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