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013 我不识我

「芙兰姆姐姐你要是也跟那个绷带姐姐一样害怕,不知道多有趣呢。」

紧抓著芙兰姆衣服,躲在她背后的米露吉特似乎还没摆脱被涅库多掳走的恐惧。

要是做好心理准备倒还能交谈,但突然出现实在让她全身畏缩。

「米露吉特,应该不要紧,那小鬼不会攻击我们的。」

「我知道。我是知道……但身体不听使唤……」

「被你们这样一说,我不就没面子了吗~」

「明明会在意面子,为什么还跑来见我们?想联手了吗?」

「这点已经没差了。既然姐姐决定要跟死灵术师交手,我就来搭便车吧。」

也就是说,他已经决定好要联手。

换个角度来看也像在坐收渔翁之利。不过不管怎样,不会成为敌人就够了。

「欸涅库多,结果艾塔娜小姐说的是不是真的啦?就是第三世代诞生那件事啊。」

「我不回答的话你想怎样?」

「我们会以第三世代存在为前提行动。」

「那我不说还不是一样。对啦,如那个矮子姐姐说的,母亲现在忙著培育第三世代,根本不愿意再理我们了。」

「所以你才担心自己会不会跟茵可一样被拋弃啊。」

涅库多没有回答,倒也没有否定。

「只要拜托艾塔娜小姐寻找移植用的心脏,我想你也能跟茵可一样变回普通人喔。」

「要我们变得跟那个废物一样?」

「第三世代诞生后,其他的螺旋之子也会受到相同对待吧?」

「就算这样,事到如今我们哪可能变回普通的人类啦!」

「除了身体以外还有其他理由吗?」

「我们……是母亲的孩子啊。没有母亲的话就活不下去啦。」

「外面的世界有各种生活方式──」

「不是这个!我们就是被那样养大的!所以就算身体变回人类也没有意义,而且教会也不会放过我们!」

这是跟涅库多以前怀抱的万能感完全相反,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简直是名符其实的「井底之蛙」。他所知晓的世界实在太过狭窄。

「世上有那种为了满足控制欲,靠著扭曲他人的生存方式来沉浸在优越感中的人。」

从前同样生活在狭窄世界的米露吉特开口述说。

「可是一旦心想『逃不掉了』的当下,就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怀喔。」

「都那么崇拜母亲了,真的以为我们能在外面生活吗?」

「外面有许多温柔的人。认为自己改变不了而放弃,是否太早了一点呢?」

「说得一副彷佛亲身体验过耶。」

「是的,多亏了主人,我获得改变了。正是我的亲身体验!」

即便实际案例就在眼前,涅库多仍无法回握伸来的手。

和心理距离不同──其他的隔阂存在于他跟芙兰姆她们之间。

「就算其他人是那样,也不代表我们能变得一样啦……」

如今的他处于一个深邃的密闭空间。

走投无路,更不可能破坏墙壁。

可是其实只是一厢情愿地这么认为罢了。

脱逃出去的方法肯定留在某个角落。

芙兰姆站起身来,走近垂头丧气的涅库多。

「怎么啦姐姐?难道你要跟我来硬的?」

涅库多无力地抬头仰望。

结果芙兰姆把脸凑近他嗅了嗅。

「你突然是在……」

涅库多当然感到讶异,而芙兰姆则皱起眉头,毫不客气地对他说:

「涅库多,你好臭耶。」

「……咦?」

「你有好好洗澡吗?看你衣服也脏兮兮的……」

「这、这种事跟现在无关吧!」

确实是不怎么重要的事,但芙兰姆明白再劝下去涅库多也不会退让。

芙兰姆这时才会想在掌控主导权之下,尽量转换开朗一点的话题。

「有差好吗。难道新设施里没有浴室吗?教会总不会提供那么穷酸的地方吧。」

「当然有啦!只是母亲不允许才没办法洗而已啦。」

「没有获得许可就没办法洗澡吗?」

「洗澡不就是这样吗。」

涅库多说得斩钉截铁。

不过看到芙兰姆和米露吉特一脸愣住的反应,他似乎注意到那种情况并不普通。

「一般来说……不是那样吗?」

「我认为即使没有许可,也不等于绝对不能入浴。」

「这样吗……因为我只知道母亲的做法啊。」

「那我们一起去洗吧。」

「啥!?」

大声惊呼的涅库多错愕到往后仰。

平时虽是个装熟又臭屁的少年,这种时候露出的表情完全是个孩子。

「当然不行好吗!洗澡要一个人洗,而不是和别人一起啊!再说了,那可是要让别人看到裸体耶!?」

「让一个八岁小弟弟看也没差啊。你在小时候不也是让母亲帮忙洗的吗?」

「那是小时候的事好吗。到了我这个年纪,洗澡要一个人洗,不能让其他人看到啦!」

不一起洗澡还有话说,但为何固执在不让别人看裸体这点上──芙兰姆不禁在意。

「该不会是母亲这样告诉你的?」

「……难道一般也不是这样吗?」

「不,我认为一般来说不会让陌生人看自己的身体,一起洗澡也只限于亲密的对象。」

「果然嘛。那怪的是你们!我绝对不洗啦!」

「好,那我来硬的也要带你进去。」

「你没听我说话吗?别过来!我叫你别过来!不然我要连接喔!?就算你有翻转也不能在零距离防住我的能力!」

芙兰姆清楚这只是嘴上说说,现在涅库多不会贸然对她们使用能力。

于是芙兰姆轻松拎起涅库多小小的身躯,硬把他带往浴室。

「不要!快放手!快~放~手~啦~!」

「那么我去速战速决喔。」

「好的,请您加油喔,主人!」

米露吉特紧握双手打气。

芙兰姆则竖起大拇指来回应。

就这样,她带著涅库多来到更衣间。

「总算放我下来……呜呀!欸!住手!别脱我衣服啦!」

「你不愿意的话,用能力逃走就好啦。」

「对啊,还有这招……最好是啦!这样子哪能出去外面啦!?」

「既然你没有真正要逃的意思,表示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吧?」

「你眼睛长在哪里?看我的脸!我的表情!明明都!用尽全力!在抗拒了啊!」

「好再来换裤子喔~」

「喂住手脱那边的话……啊!该死!一个女的哪来那么大力气啦!跟之前见到时差太多──啊啊……要被脱……呜哇!我的裤子!」

更衣间响起的声音吵吵闹闹,倒也带点欢乐。

不过当内裤跟著裤子一起被脱下,芙兰姆忽地停止动作。

「……咦?」

「呜呜……你这女人烂透了啦……」

「欸,涅库多,我要说一句可能很没礼貌的话,可以吗?」

「啥?怎样啦,都干出这种事了,事到如今还管啥礼不礼貌的喔!」

涅库多自暴自弃地扯开嗓门。

不过下一刻,他将会气到面红耳赤。

「原来你──是女生啊。」

芙兰姆一本正经地说。

她一直把涅库多当成少年。

可是既然该有的东西不在眼前,表示涅库多不是「他」,而是「她」。

「你现在还说这种鬼话!我哪里是女的?怎么看都是男的好吗!」

然而涅库多却真的把自己当成男生,激动反驳。

「不是,你又没长那个……」

「没长哪个啦!我可是被当男生养大的喔!」

「被当男生养大的」──这句话让芙兰姆明白了一切。

「……」

「干嘛突然不说话啊?」

「……没事,总之先洗澡吧。」

于是她决定把问题摆旁边,先完成原本的目的。

◇◇◇

洗好澡后,芙兰姆边用毛巾擦涅库多的头发,边对她说:

「好啦,涅库多,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都那样侮辱我了,还想做什么……」

刚才在浴室内,打算随便洗一洗就开溜的涅库多跟想彻底帮她洗乾净的芙兰姆展开了激烈攻防。

不过与其说是攻防,更该称为「嬉闹」的温馨互动,让在房内听著的米露吉特都不禁有点忌妒。

然而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毕竟芙兰姆一脸严肃,似乎要对涅库多说些什么。

「涅库多──你是女生,不会错的。」

「还在说那种话。我就说了,母亲把我当一个男生养育……」

没错,母亲的确时常叮咛涅库多「你是男生喔」。

在不教导她男性的定义为何的前提下。

「以一个、男生……」

涅库多的脑海里掠过了刚才米露吉特说过的话。

『世上有那种为了满足控制欲,靠著扭曲他人的生存方式来沉浸在优越感中的人。』

他看过许多如此经过扭曲的家庭。

也逐渐理解母亲就是那样的人。

「怎么会……这样……」

恐怕对母亲来说,这算是种实验吧。

或许是想确认因奥里金核心受到的影响,会不会随著宿主的精神状态变化吧。

又或者说毫无任何意义,只是他这个能掌控孩子们的人想满足好奇心罢了。

「最好有这种蠢事……我不相信!我才不相信啦!」

不过无论理由为何,为了一己私欲玩弄未满十岁的孩子的自我意识这种事,都是不该允许的。

「我是男生吧!?欸姐姐,你快说是啦!」

芙兰姆什么都不说。

想矫正的话,还是越早越好。

涅库多才八岁。至少在得知真相后还能决定要选择哪条路。

「什么嘛……一声都不吭喔。表示都是真的吧?所以母亲才叫我一个人洗澡……才叫我不能让别人看到裸体是吧!」

一直以来,涅库多肯定认为母亲无论何时都替他们著想吧。

所以才会相信。

一般觉得不自然的规定和禁令,都是在母亲爱著孩子们,而孩子们也爱著母亲的状况下成立的。

然而现在已经不同了。

「这样啊,你的意思是我们大家……弗维斯那么依赖母亲,谬特和路克变成那个样子,全都、全都是母亲他……这么希望的吗?」

涅库多悲痛的叹息,让芙兰姆她们听了都心疼。

母亲给予的是,封闭世界的幸福。

只要什么都不知道,保持盲目的状态,想必也不会受苦了吧。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仍会认识外面的世界。

现在只是这天提早到来罢了。

然后越是提早,伤害也变得越小。

所以自己做的事绝不只是在折磨涅库多──芙兰姆怀著如此期盼。

「不一定全部都是啦……」

「不,全部喔。最近我一直在想……或许真的是这样。可是母亲对我来说就是妈妈,我很想相信他啊。我硬是催眠自己母亲他其实很温柔,总是替我们著想……明明知道这么做根本没用啊。」

这个真相对仍处于还想向妈妈撒娇年纪的涅库多来说太沉重了。

之所以能忍耐至今完全出于她本身的强韧,以及身为螺旋之子──不,兄妹们领袖的责任感吧。

「我觉得涅库多你还是逃离母亲身边比较好喔。我们会尽全力帮你,要不要接受手术看看?」

「不能只有我一个人逃啦……」

责任感除了是一种强韧,也形同一道枷锁。

假如能一个人逃掉,涅库多早已下决定了吧。

但即便看到家人受到母亲暴力相向仍执迷不悟,她还是无法拋弃他们。

「那你带大家过来,我们谈谈嘛。虽然没办法马上说服所有人,但我想我们一定能彼此理解喔。像现在不就在跟你交谈吗。」

「这种事根本……办不到……」

「办得到啦!」

「绝对没有太迟这种事,因为处于相同立场的茵可小姐也重新振作了啊!」

「我们和她不一样……可是……!」

动摇的心逐渐倾向芙兰姆她们。

或许孩子们以前的确犯过错。

但是要叫未满十岁的螺旋之子负起全责实在太过残酷。

当然,芙兰姆没打算原谅母亲。

不只利用大人的立场一再进行违反人道的实验,更破坏了毫无罪过的孩子们的人生。这些罪肯定要他拿命偿还。

话虽如此,至少得让那些螺旋之子们──

「稍微……让我想想。连接吧(Connection)。」

一握起张开的手掌,涅库多脸部瞬间变成血肉漩涡并消失不见。

「啊,涅库多!走掉了……」

「看那个样子应该没有走远呢。我想等她做出结论就会回来了吧。」

「这……希望是啦。」

她留下的那句「让我想想」,感觉已经逼近答应了。

如米露吉特所说,近期她会再来露脸才对。

肯定也将带来乐观的结论。

◇◇◇

用「连接」传送到研究所外的涅库多坐在某间民宅的屋顶,望著逐渐下沉的夕阳。

虽然她没去注意从那间民宅走出来的人影,但这个家的主人似乎不打算放任不管。

只见「他」朝地上一蹬,几乎无声无息地在涅库多身旁著地。

「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大叔啊。明明块头那么大,倒挺轻盈的耶。」

她对突然现身的迦帝欧毫不动摇,平静地说。

「这点程度没什么。」

相对的,迦帝欧也没对涅库多展现敌意,若无其事在她身旁坐下。

「大叔没带武器来啊。太瞧不起我了吧?明明之前我们才杀得难分难解耶。」

「你那种表情是要人怎么不瞧不起。出了什么事?」

「你要听我诉苦喔?你跟芙兰姆姐姐一样都是烂好人耶。」

这是迦帝欧的「天真」,也是他自己正陷入迷惘的证据。

假如还是原本那个满脑子只想著复仇的他,可能二话不说就砍过去了。

「你去跟她聊了啊?」

「嗯,害我知道了不想知道的事。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男生,结果只是被母亲那样灌输,但其实我是女生啊。」

「这样啊……」

「哈哈!要说小事倒真的是小事啦,但还是觉得有点难受耶。」

「自己的身分遭到否定,任谁都会如此。」

「大叔你怎么啦?扣掉你看不起我的态度,看上去变得好软弱喔。」

「我快要迷失自己的生存意义啦。」

「跟我一样啊。」

「是啊,没想到竟然会跟八岁孩子有相同的烦恼啊。」

「你该觉得骄傲啦。我可聪明得很,不会输给大人喔。」

「这种态度就是个孩子啊。」

「说得也对…」迦帝欧一苦笑说完,涅库多也笑得阖不拢嘴。

「你见到死去的老婆对吧?」

「是啊。」

「怎样?做了没?」

涅库多露出符合她顽皮个性的嚣张表情,凑近迦帝欧这么问。

「硬要装大人真的挺像个孩子啊。既然连自己的性别都不晓得,那你也不懂这话什么意思吧。」

「是这样没错啦……可是有喜欢的人就会那么做吧?还有,你别岔开话题啦。」

「我没和她发生关系。因为那毫无疑问是缇雅,但也不是缇雅啊。」

「我听不懂耶。」

「这感觉大概只有我才懂吧。不过恐怕这股感觉是正确的。无论多么微小,一旦人类察觉到不对劲,通常就已犯下某种失误了。」

相对的,「绝对成功的自信」也是不可靠的。

这是迦帝欧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学到的教训。

「你说不对劲喔……」

涅库多兴致缺缺地嘀咕,把视线移回夕阳。

「我打算遵循这股感觉。我不会强迫你跟我一样,不过──」

「蠢毙了,干嘛给敌人这么多建议啊?姐姐也一样,就算帮助我这个敌人也不会收到回报喔。」

「我们正是所谓的『放不下心』啊。如你所说,确实是烂好人吧。但我想芙兰姆看了现在的你,肯定察觉出某些让她不得不那么做的诡异之处。你自己又如何?对现在走的路满意吗?应该已经看到其他条能选的路吧?」

「谁晓得……话说,我很讨厌说教耶。」

「若是以前碰上的那个大言不惭的你,马上就回答得出来吧?」

「……反正我会参考大叔你说的话啦。」

涅库多再次传送,出到镇外去了。

她离开之后,迦帝欧仍停留原处仰望天空。

「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无论是你或者芙兰姆都还有未来。」

他并没有老到非得将未来托付给年轻人。

然而,前途断绝的原因不一定来自衰老。

梦想终结、失去想守护的地方、珍爱之人的死等等。

正因为有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才希望她们能提前发现。

身为「为时已晚之人」的迦帝欧往后将继续提醒她们。

「跟我不一样啊。」

为的是不让她们再犯下跟自己相同的过错。

◇◇◇

芙兰姆一行人进入雪奥尔后已经过了七小时以上。

天色正从橘红逐渐转为紫色,距离太阳完全下山大概还有几十分钟。

目前森林中十分昏暗,夜行性动物开始积极行动。

「森林真不错呀,像俺这样的人也不必一直移动。」

贝尔纳在树上观察著雪奥尔的样子。

他们被安黎叶特指派的任务是暗中看著芙兰姆一行人,并视情况出手保护。

其他士兵也从别的地方监视著镇上。

对于以前不认识芙兰姆的贝尔纳来说,这无疑是件麻烦的差事。

不过也并非毫无利益可言。

「俺是想看到这种满满假道学的无聊研究通通被毁掉,那样才爽啦──好啦,不知大姐会怎么行动哩。」

彷佛被他的自言自语吸引而来,附近的树丛沙沙作响。

从中现身的人物脸上滴下被大浓妆染出的彩色汗水,身穿不合场所的礼服,脚上更穿著高跟鞋行走。

穿这身打扮走动当然不只会弄破衣服、伤到肌肤,也会大幅消耗体力。

原本极度厌恶这些脏污的她,此时虽然不耐烦地拨开缠上身的树叶和藤蔓,却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瑟缇露丝•法兰索瓦兹……原来如此,来这招啊。」

贝尔纳竟然没制止朝雪奥尔去的她,甚至也没出声喊住她。

「俺是没那个责任啦,但拜托你别被发现呀。毕竟顺利的话还可以卖大姐一个恩情啊。」

或许是贝尔纳的祈求奏效了吧──瑟缇露丝的身影一消失,奥缇丽耶就像算准时机似的来到他身旁。

「贝尔纳,你这边状况如何?」

「超和平的喔。什么都没发生,让俺快无聊死啦。是说啊,可以回王都去了──」

「不能辜负姐姐大人的期待喔。直到芙兰姆她们出镇为止都要继续观察下去喔。」

「俺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贝尔纳故意装得垂头丧气。

奥缇丽耶见状便对他递出一颗红色果实。

「这是啥,野兽的食物?」

「慰劳品喔。不过看来你这超没礼貌的家伙不需要呢。」

「不不,你没头没脑就递这种附近采得到的果实过来,也太狂野了呗?啥时成了最爱姐姐大人的大猩猩啊?」

「大猩……!?你不要的话我吃掉了喔!明明是又甜又好吃,而且珍贵的天然果实耶……可是,看到这颗红色果实,不知为何让我想起血呢。血……红色的鲜血……喔,突然好想看真正的血呢……」

「好好好,俺吃,俺吃就是了,快给俺啦!」

贝尔纳几乎要用抢的拿下果实。

「真是的,就算再怎么珍贵,这种果实怎么可能会甜──」

芬芳香气和甘甜果汁在嘴中扩散开来。

「……该死,有够好吃的啦!」

「我一开始就说了啊。」

「不是,俺以为你是想来找碴嘛。」

「你有做什么会被人找碴的亏心事吗?」

「俺贝尔纳大爷可是王都最老实的人,没有这回事喔~」

「是王都最可疑的人吧。真是的,看你这样子,有好好在监视吗?」

「什么监不监视,根本没有动静啊。别说人影了,连只老鼠都没看到呀。」

贝尔纳说得理所当然。

一点都看不出可疑,表情中更丝毫没有罪恶感。

怀著「他是同伴」这个大前提的奥缇丽耶,根本不可能看穿贝尔纳的谎言。

「那样就好。那麻烦你继续监视啦。」

留下这句话后,奥缇丽耶就离开去找其他士兵了。

「喔,一切包在俺身上啦~」

贝尔纳随意挥了挥手,目送她离去。

「嘿嘿~」等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便露出连肩膀都跟著抖动的贼笑。

「这下对艾奇朵娜大姐算是仁至义尽啦。这下应该快要出事,那家伙大概也──喔,果然来啦。」

彷佛跟瑟缇露丝换班似的,一名男子抱著行囊慌慌张张逃出雪奥尔。

正是达斐兹的助手,葛恩•佛根。

他跟贝尔纳曾在王都的非法赌场内见过几次面。

「那家伙还是没变耶。又为了钱背叛朋友喔。也罢,俺也说不了别人就是啦。」

这么说完后,贝尔纳又露出奸笑。

夜幕即将降临。

深邃黑暗逐渐笼罩整座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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