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黎明前的微光当中,四周尽为晨雾笼罩。
「今早的雾真浓。」
赛莲在通往城堡山道所筑起的阵地内这么说道。她全身重铠的模样,搭配凛然的容貌,简直就像是一幅名画。
虽然季节已是春季,但山区的清晨仍相当寒冷,赛莲的身子也微微发颤。
「那些人今天会来吗?」
提著弓的查加略这么问道。和赛莲相比,查加略选择方便活动的打扮,装备的是以链甲为主体的轻装。
「不会错的,对方在昨天就已经布阵完毕,肯定会有一波攻势。」
在答覆查加略疑问的同时,赛莲也环顾己方——公主军的阵地。
这座阵地是以阻绝通往拉古尔城狭窄山道的方式建造。阵地外挖了陷坑,在内侧则用挖起的土筑起土垒,在土垒上头还有插上木桩连成围栅,是简单但却坚固的构造。
在浓雾中的骑士们只能隐约看见模糊的身影。在这座阵地当中的骑士跟士兵相加刚好一百人。这已经是占城堡全部军力半数的兵力,而这支部队正是由赛莲负责率领。
「雾开始散了!」
听到在瞭望塔的骑士这么呼喊,赛莲站了起来。群山彼端开始透出曙光。雾气迅速由浓转薄,最后彻底散去。
而在浓雾散去后,浮现在眼前的,是山脚下的原野,还有在该处布阵的敌军——宰相军的身影。
「数量真多……」
在一旁的查加略这么咬牙说道。
「骑士一千骑,加上士兵与押粮兵共五千人。这里则是仓促成军的三百人。」
相较于表情扭曲的查加略,赛莲则是处之泰然地这么说道:
「这没什么,论骑士的数量是一百对一千。只要每个人杀十个人就够了。」
「能够办到那种事的,大概只有你可以吧?」
「会吗?我跟你要射倒十骑左右的敌军,应该易如反掌吧?」
「……我会尽力而为的。」
当两人在进行这番对话的时候,在阵地各处也产生动摇。
「这种战力差没胜算的。我们早该主动发动夜袭才对。」
「分割原本就吃紧的战力太愚蠢了。我们难道不该回到城里,将兵力集中才是吗?」
「我们该先趁这个时候,想个能至少让萝洁丽安殿下活下去的——」
大家完全乱了阵脚。
状况相当不妙,必须尽快安抚军心才行。正当赛莲感到著急的时候。
「所有人,别自乱阵脚!」
这响亮的叱喝声撼动了整座阵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说话的人身上。
「亚特伦爵士。」
看见正沿山道下到阵地中的军师身影,赛莲这么脱口说道。
「在这座阵地迎击敌军,是在军议中决定好的事,并且也获得萝洁丽安殿下的批准。如果现在不战而逃,有失骑士的颜面。」
「可、可是——」
「敌军只能从这条险峻的狭窄山道进攻!」
亚特伦爵士用夸张的动作指向山道。
「我军有围栅土垒保护,只须将单列上山的敌军从前方一一击溃。加上左右的陡峭崖壁,无须担心会遭到围击。这里是以少击多的绝佳地点,碰到实在无法坚守的时候,也能退到后方阵地重整旗鼓。」
「这种阵地我们可是总共建了六个,还真是费了不少功夫呢。」
查加略用满怀感慨的语调这么帮腔。
「实在没想到满身大汗的挖土,会是那么累人。这下我们总算体会到那个从平民变成宰相的阁下,究竟吃过什么苦头啦。」
查加略的玩笑话立刻引起哄堂大笑。尽管是贬损他人的恶质笑话,但只要能提升士气,其他都是次要的。
「很好,那么各位务必坚守岗位,敌军应该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是!」
在骑士们迅速前往各自分配到的岗位时,亚特伦爵士来到赛莲身边。
「让军师看笑话了。原本应该是我必须要稳住军心才是——」
「别放在心上,这种事情是很讲经验的。」
亚特伦爵士隔著面具发出低沉的笑声。对此更加感到羞愧的赛莲为了转换话题,对亚特伦爵士提出一个先前就浮现的疑问。
「我从昨天晚上就一直没有看到席昂。军师知道他上哪去了吗?」
面对这个疑问,亚特伦爵士转头看了看左右的崖壁。
「要让有一定数量的部队上山,势必得走这条山道。但如果是少数部队,就有可能会穿越无路的山地,袭击我军的侧背。」
「的确。」
实际上赛莲自己也曾利用山中的兽径打猎。听到这里,赛莲也明白了亚特伦爵士的意思。
「莫非是军师为了迎击那么做的敌军,将席昂安排在山中吗?」
「正是。你不放心吗?」
「不。这是个适合那家伙做的任务,他肯定不会辜负使命。」
「你对他的实力这么肯定吗?令我有些意外呢。」
听到亚特伦爵士这么说,赛莲发出轻笑声。
「姑且不论平时,在战场上的席昂,是个我能放心将背后交给他的男人。」
赛莲此话一出,立刻红了脸颊,将头别开。
「刚、刚才我说的话,可千万别让席昂知道。要、要是他得意忘形,或是对我有什么误会,那可就麻烦了。」
「……我明白了。」
亚特伦爵士的答覆,有一段莫名的间隔。
事实上,席昂本人就在赛莲面前听到她刚才说的话语。
(……刚才那种状况,实在不太妙。)
在军师面具底下,席昂的双眼正左顾右盼。因为赛莲坦率展现的信赖与好意,让席昂有些不知所措。
席昂过去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谢这个能够遮掩自己表情的军师面具。
「您怎么了,亚特伦爵士?」
「没什么,我只是在观察敌阵的动向而已。」
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的席昂,重新以军师身分将意识专注于眼下的敌阵。
安排在山中迎击敌军的突击队,其实是迦南,并非是席昂。席昂自己则是要以亚特伦爵士的身分掌握战局。
在眼前布阵敌军五千名将兵当中,那个人是否也在里面呢?不,这是愚蠢的疑问。
(你一定也来了吧,奥马。)
在此同时,在山脚布阵的宰相军阵中——
察觉到视线的奥马停下了手边的工作,转头望向后方。
(席昂,你正在看著这里吗?)
没有人答覆奥马的这个疑问。然而一阵吹过身旁的凉风,让奥马感受到旧友的意志。
「喂,新来的,别偷懒!」
「对、对不起,大哥!」
遭到怒叱的奥马连忙陪笑道歉,继续手边削马铃薯皮的工作。
原本作为干粗活的押粮兵潜入讨伐军的奥马,不知为何却被配属到负责炊事的单位。奥马在处理堆积如山的马铃薯时,也自然观察周围的状况。
出炉的面包陆续被送出,在大锅里正炖煮著口味浓厚的炖汤。看来要喂饱五千名部队的兵粮相当充足。
武具防具等各种物资应该也一样充分。
这让奥马再次想起提米若斯是在三年前的战役中负责掌管东部联军后勤调度,为联军带来胜利的重要功臣。对于能够调度总数十五万大军后勤的他来说,管理这种程度的资源或许易如反掌。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奥马这样在内心暗暗佩服。
可是真正困难的问题是,是否召集到大军,规划好后勤补给就能打赢战争,依旧是让人难以断言的事。
不管怎么说,现在奥马什么事也不能做。无论要暗杀萝洁丽安公主或亚特伦爵士,还是要生擒席昂,都是要藉著战场上的混乱作为掩护才能够实行。
在那之前,自己就只能在削马铃薯皮这件事上付出努力了。
(就先让我见识你用兵的本事吧,提米若斯阁下。)
望向阵地中央本营大帐的奥马,暗暗露出笑容。
正好在同一时刻,宰相军的本营正在进行军议。
「由波瑟姆爵士领两百骑担任先锋!」
提米若斯默默坐在位置上,由担任副将的布雷斯托将军朗声发号施令。
「是!」
秃头巨汉跪下领命。
「奥雷昂爵士挑选二十名精锐骑士,从山中进军。尽可能迂回到敌阵侧面或后方,为主力提供掩护。」
「得令!」
有浓密胡须的骑士也跟僚友做出相同动作。
由宰相的两名心腹打头阵,这也符合大多人的预期。布雷斯托将军接著分派了负责第二阵与第三阵的部将。
「宰相阁下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听布雷斯托这么说,提米若斯站了起来。
「要赢得这场战役,靠的不是歼灭敌军,也不是攻陷城堡。而是要排除万难,将萝洁丽安殿下毫发无伤地纳入我军的保护之下。」
尽管听起来像是不切实际的虚伪要求,但在场并没有人这么想。
「如果殿下有什么万一,我们才真正是落败的一方。负责打头阵的两人,务必将此事牢记在心。动身吧!」
两名近卫骑士在行礼之后,便快步离开营帐。
「阁下似乎有很多心事呢。」
大步穿越阵地的波瑟姆这么说道。在他身旁的奥雷昂也点头附和。
「似乎是从陛下清醒那件事之后就变成那样。不过这也难怪。」
奥雷昂在这么说的同时,眼睛也仔细打量同僚的表情。
「话说回来,波瑟姆,你脸上也有类似的表情喔。真难得。」
「什么,你说我吗?唔——」
表露出困惑的巨汉骑士原地停下脚步,他接著用大手摸了摸自己的秃头。
「怎么啦?」
「奥雷昂,我跟赛莲•柯迪纳两度交手,但两次都输了。」
「…………」
「第一次或许还能说我当她是个女娃,太过轻敌,但是第二次我肯定自己是全力以赴,但我还是在跟她正面对决时,被她用实力压过。她真不愧是达尔坎将军的女儿。」
看到波瑟姆苦恼的模样,奥雷昂不禁皱眉。
「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在想,如果还有第三次机会,我一定要抱持相当的觉悟才行。」
「公主殿下!」
露露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拉古尔城的大厅当中。
「别慌慌张张的,这样成何体统?露露,你未免太不像话了,身为淑女,无论在任何时候——」
「等等,婆婆。」
萝洁丽安开口制止了就连在这种时候都不忘教导侄女宫廷礼仪的女官长。
「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是亚特伦爵士要露露来传话!他要露露告诉殿下,敌军开始行动了!」
听到这个报告,萝洁丽安默默地与涅莉对望了一眼。
(终于开始了吗。)
「亚特伦爵士说他之后也会留在阵地内指导迎击——以上!」
「辛苦你了。」
听到公主的慰劳话语,露露脸上露出开心笑容。看到露露的笑脸,让萝洁丽安心中产生一个疑问。
「露露,你不害怕吗?」
「害怕?——不会啊,一点都不怕。」
露露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摇头否定。在她脑袋两侧绑成马尾的金发也随著她摇头的动作晃动。
「因为这里有赛拉姊姊跟席昂先生在嘛。他们一定会给宰相阁下一个教训,把陛下跟父亲救出来的。」
露露的天真、单纯,还有毫无保留的信任,让萝洁丽安内心感受到一股冲击。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露露,你过来。」
当露露小跑步来到萝洁丽安身边,萝洁丽安便将露露娇小的身子紧紧抱了起来。
「公、公主殿下!?您怎么了?」
「谢谢你,露露,你说得没错。」
露露虽然对萝洁丽安的举动感到吃惊,但是在公主柔嫩温暖的怀抱中,露露脸上仍露出舒服的表情,并缓缓闭上眼睛。萝洁丽安接著用手温柔轻抚露露的柔顺发丝。
「现在就全心相信大家吧。」
2
「来了!」
在阵地瞭望塔上的查加略用紧张的声音大声喊道。
赛莲将身子蹲低在土垒旁,表情紧绷地回望在身后的军师。
「亚特伦爵士——」
「冷静点,你才是这里的将领。」
被这么告诫的赛莲不禁羞红了脸。赛莲立刻让自己深呼吸了几下,让心情维持平静。
接著赛莲从土垒后微探出上身,确认山道的状况。有了。确实能看到排成纵队的敌兵大举沿著山道上山。
由于战场是狭窄险峻的山道,因此骑士们也都被迫下马。在队列几乎中央的位置,仅有一名应该是敌将的秃头巨汉仍骑在马上。
「是波瑟姆爵士吗?那家伙真是缠人。」
当赛莲用略显不耐的语气这么说的时候,在瞭望塔上的查加略再次高喊道。
「敌兵数量骑士约两百,士兵是骑士的倍数!光是这批先锋,兵力就超过我们总数了!」
「我知道。先用弓箭迎击。所有人听我号令放箭!」
赛莲在发出指示的同时,也开始目测阵地与敌军的距离。敌军的队列正大举进入事前决定好的箭战距离。这样紧盯著敌军逼近,让赛莲感觉胃部隐隐作痛。
是否已经可以放箭了?还太远了吗?自己的一个判断攸关著阵地内百名骑士与士兵的生死。相较于这种压力,作为一介骑士冲入百万敌军当中要轻松太多了。
「差不多了。」
听到亚特伦爵士沉著的声音,赛莲立刻将自己的思绪拉回现实。
敌军前端与事前决定的箭战距离,还有约百步。自己只要在敌军踏进那个距离的时候下令放箭就行了。这是个十分简单,没有丝毫难度的工作。
「谢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从那隐约带有笑意的声音来看,军师八成早已看出了我的焦虑。而他仍维护我作为阵地将领的身分,给我协助。我绝对不能辜负这份信赖。
还有二十步——十步——
赛莲紧握爱用的大剑,静静等待时机到来。
三步——两步——一步——
赛莲瞬间站直身子,将大剑剑尖指向敌军。
「放箭!!」
几乎在命令下达的同时,敌方领头的骑士便应声倒地。那是在瞭望塔上的查加略用强弓居高临下的一击。
紧接著又陆续有两人倒地。查加略迅速的连射,转眼间就让宰相军的部队折损五人。但赛莲这时反而焦躁地发出警告。
「傻瓜,那样太醒目了!」
几乎就在赛莲发出警告的同时,敌军也朝瞭望塔发动反击。只见敌军射出的无数箭矢往高塔倾泄而下。
眼看著查加略就要像刺蜻般遭无数箭矢贯穿——然而就在箭矢命中的前一刻,查加略先从塔上跃下。他让凝聚源力的双脚先行著地,接著在地上翻滚分散冲击,最后在傻眼的赛莲身旁重新站起身子。
「刚刚超危险的啦!」
「那从一开始就别冒险啊!」
赛莲立刻对脸色苍白的查加略大声怒叱。在一旁的亚特伦爵士则赶紧打圆场。
「冷静点,刚才那应该要称赞查加略先生身手了得才对。」
公主军在箭战方面取得优势。因为查加略不仅在敌军面前展露了过人本领,而且在敌军将反击集中在查加略身上时,也让公主军的主力能顺利放箭。抢得这个先机,也让防守方得以掌控局势。
加上阵地位于高处,让公主军得以藏身在土垒之后。虽然宰相军也以盾牌相连作为临时防壁,但地利让公主军根本无须顾虑数量上的不利。
不过在此同时,敌军骑士仍在交错的矢弹下持续朝阵地逼近。
「唔,这些家伙真难缠!」
虽然查加略在土垒后方持续放箭,但也不可能拦下所有敌军。
这样下去就会变成只能靠数量硬拚了。敌军穿越陷坑,翻越土垒,接著有两名骑士开始攀爬围栅——
「休想!!」
赛莲的大剑接连闪动,划出两道锐利剑光。攀爬围栅的宰相军骑士,一个是人头落地,另一个则是脑袋被大剑当头劈开。
赛莲所展现的俐落身手也让敌军战意锐减。看出敌军动摇的赛莲,立刻高声喊道:
「就是现在!全军,跟我上!」
赛莲的喊声才刚结束,阵地各处便紧接著响起震天杀声。藏身在土垒后的骑士纷纷起身,在围栅后用剑尖枪刃向敌军刺击。敌兵就这么在此起彼落的哀号声中接连被刺倒在地。
而在这段时间,赛莲毫无惧色地让自己暴露在土垒上方,在敌阵中左右冲杀。每当发现有可能遭敌军突破的围栅,赛莲就会赶去斩杀敌兵,并将从天而降的箭矢悉数斩落,保护友军。看到赛莲如此表现的亚特伦爵士低声说道:
「虽然有些笨拙,但冲劲十足。真是个有趣的将领。」
目睹赛莲所展现的刚勇及胆力,友军发出了胜利欢呼,而敌军则是发出败北的呻吟。没过多久,宰相军的骑士就像退去的潮水般连连后退。
「退得也未免太快了。看来对公主动兵这件事,对敌方的军心也有不少影响。」
当亚特伦爵士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在面具底下也露出些微笑意。
在与山道及阵地有一段距离的山林中,也正要开始一场寂静的战争。
「都给席昂大人料中了。」
藏身在茂密树丛中的迦南这么小声说道。在她眼前有一群宰相军的骑士,正试图穿越无路的山林。
对方看来都对探索山林相当熟练。那群骑士正确地判读地形,清除路上的灌木,并俐落地攀爬陡峭山壁。步调虽慢,但动作相当确实。
如果放著不管,对方就能一路绕到阵地的侧面甚至后方。那样就算仅是约二十骑的骑士,也能制造不小的损害,而且可能还会有其他部队循著他们开辟的道路加入。
这支部队必须立刻铲除。值得庆幸的是,这边也早已为这种状况有所准备——
只见走在前方的骑士身影突然消失,紧接著便听到沉闷的哀号。
「有陷坑!?」
宰相军的骑士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状况。这让迦南浅浅露出得意笑容。
席昂在事先就预料「敌人可能会在山林中选择的路线」,并设下陷阱。
当然,陷阱不会只有一个。被陷坑带动的机弩也接连启动,自动从四面朝骑士们射出弩箭。
「别慌!组成圆阵,留意四周!」
一名看似指挥官的骑士这么高声说道。迦南认得那张嘴边有著鬅须的骑士脸孔。他是宰相提米若斯的心腹,记得是叫奥雷昂。
骑士们立刻听从奥雷昂的指示组成圆阵,细心观察周围的状况。不过迦南此时早已来到骑士们没有设防的上方,藏身在突出的树枝上。
迦南调整呼吸,右手夹握四柄短剑,并在其中注入源力。
身为武门吉尔瓦家随从的迦南,她纯熟的武技远凌驾于一般骑士。其中她最为精通的,就是投掷术。
迦南不发一语,无声无息地掷出短剑。只见四柄短剑全部随著迦南的意思没入目标颈部。瞬间丧命的四名骑士,都在没机会发出哀号的情况下瘫软倒地。
「什么!?」
「在上面!」
似乎是从短剑的角度判断出敌人的方向,只见奥雷昂立刻仰头察看。不过此时迦南的身影已经从树上消失。
从树上跃下到落地前的瞬间,迦南不忘用左手再掷出四柄短剑。这次她所瞄准的四名骑士中有三人丧命,仅有奥雷昂在被短剑命中前侧身闪避,让原本瞄准自己咽喉的短剑深深刺入右肩。
「唔!」
迦南没有对屈膝倒地的奥雷昂多看一眼,立刻跳进树丛藏起自己的踪迹。
「奥雷昂大人!?」
「我们被设计了,先撤退吧。」
听到奥雷昂这道认清己方处于劣势而下达的命令,部下们也不再恋战。
近半数遭消灭的骑士们扛起负伤的同袍狼狈撤退。迦南也刻意不追击,任由对方离开。
「这样应该就行了吧?席昂大人。」
从前线传回宰相军本阵的报告,全都是坏消息。
「波瑟姆爵士的第一阵仍未突破山道的敌阵!」
「奥雷昂爵士负伤归阵!在山中确认有敌军埋伏!」
「辛苦了。」
在幕僚及部将不安的耳语声中,提米若斯并未显露出内心的动摇。他转头对身旁的布雷斯托说道:
「放弃迂回之计吧,将兵力集中在山道上。」
「下官也有同感,坚持迂回只会平白折损兵力而已。」
「关于进攻山道的主力,是不是差不多可以派出第二阵作为援军了?」
「关于这件事——我想乾脆先让第一阵撤下来吧。」
布雷斯托先是想了一下,接著提出这个建议。
「那样不会太早了吗?」
「下官认为该趁第一阵还有余力的时候,先退到后方休息。这样我方接著让第二阵、第三阵轮番进攻,不给对方有时间喘息,待一巡之后,再将恢复锐气的第一阵投入战局。要在那种狭窄地形活用数量优势,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原来如此,有道理。就那么办吧。」
「是!」
布雷斯托行礼之后,便接连下达指示。幕僚们也连忙开始行动。
而在这个时候,提米若斯再次站了起来。
「我打算与第二阵同行。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敌人会让我军如此棘手。」
听到这句话,让本阵里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布雷斯托用慎重的语气进言:
「这太冒险了,阁下。如果您想提振将士士气,下官愿意亲赴前线。」
「别担心,我只是想看看亚特伦爵士的长相罢了。只要看过一眼,我就会立刻返回本阵。毕竟在三年前那场战役时,我跟那位鼎鼎大名的军师偏偏无缘会面呢。」
虽然提米若斯的语气像是说笑,但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笑意。
在陷入苦战的宰相军第一阵当中,也能看见奥马的身影。他穿著在阵中找来的盔甲与长枪,混在士兵当中。
「那个女骑士挺厉害的嘛。」
当周围同袍(?)在死命奋战的时候,只有奥马一人带著不符眼前情势的悠哉。他的视线紧盯著在敌阵中挥舞大剑的赛莲。
那是凡人望尘莫及的实力。每当那有人高的大剑剑光闪动,就会多出一具摔落到陷坑内的骑士亡骸。
「如果再多加以磨练,实力恐怕不在黑天之下——」
原本抱著看戏心态的奥马,这时眼神突然变得异常锐利。因为他在敌阵中发现了要找的目标。他看见一个身穿黑衣,脸上带著面具的身影,那个人正是格拉尼亚的心腹大患,军师亚特伦爵士。
现在该立刻动手吗?正当奥马如此犹豫的时候,后方响起一个声音。
「是援军!」
「宰相阁下亲临前线了!」
姑且不论援军到来这件事,提米若斯会亲自现身,让奥马感到颇为吃惊。军师亚特伦爵士与宰相提米若斯,眼看著两军实质上的主将,即将战场会面。
(要是碍了这场好戏,未免太不识趣了。)
(你来了吗,奥马?)
短暂感受到的锐利杀气,让席昂——亚特伦爵士在面具下的表情不禁扭曲。
「军师大人,您看那里!」
在一旁拉弓搭箭的查加略指向围栅外头的山道。只见从狭窄山道彼端,出现一批增援的骑士与士兵,而其中仅有一人单独骑马,走在队伍最前方。
那是一名年纪约三十多岁,身材高挑的男子。只见先前一直在负责指挥进攻的波瑟姆匆忙策马来到那名男子身边,并在马上举起大盾提供掩护。
「那个人就是宰相提米若斯。」
「喔,真年轻。」
明明年纪在对方之下的亚特伦爵士这么说道。
「我名叫提米若斯•法克斯!我乃耶路萨姆王达马纳3世陛下之臣,以宰相身分管理国政!军师亚特伦爵士在阵中吗?」
提米若斯朗声这么说道。他的声音十分宏亮,就算在战场的喧哗声中,也能清楚传到敌阵。
「要我射杀他吗?」
「别那么冲动。既然对方指名找我,我也没有避不见面的道理吧。」
亚特伦爵士劝阻杀气腾腾的查加略后,便站到土垒上。
「亚特伦爵士?」
看到亚特伦爵士站到阵前,站在土垒上的赛莲先是感到吃惊,但也立刻来到他身旁,举著大剑留意四周动静。
「宰相阁下多礼了。我名叫亚特伦。这次是应萝洁丽安殿下招聘前来助阵。」
「您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假面军师吗?幸会。」
听到双方主将这番对话,让两军士兵都吃惊地停止厮杀。
「您名不虚传的军事策略著实令人佩服。但相信军师大人肯定明白,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据守城池,肯定毫无胜算。趁著不败名声尚未留下污点,开城结束战事,不知您以为如何?」
「虽然你说得慷慨,不过我亚特伦还得靠著跟格拉尼亚打仗来混饭吃。因此若是作为东部要冲的贵国降于帝国,实在不是我乐见的事啊。」
「我国不是向帝国投降,仅是对等的议和。你如此胡言乱语,实在令人不快至极!」
「原来如此,在名目上是议和啊?」
亚特伦爵士这时决定在这场舌战中亮出一张底牌。
「话说回来,阁下您似乎跟帝国亲密过头了一点。这样说吧,彷佛就连帝国的蜘蛛都在您头上结了网似的。」
「————」
提米若斯脸色并没有变化,也没有冒出冷汗。不过有那么短暂的瞬间,他的眼角微微抽动。尽管是十分微小的迹象,但这已经足以让亚特伦爵士明白自己的推测与事实相符。
他真是个老实人。产生如此想法的亚特伦爵士接著说道:
「在战端已经开启的此刻,若是还试图用舌尖左右胜败,未免太不识趣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别后悔!」
提米若斯丢下这句话,随即调转马首。他熟练的骑术同样让人难以想像是乡士出身。
「那位似乎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他是棘手的对手。」
听到亚特伦爵士的话语,赛莲严肃地这么说道。
3
宰相军毫不间断的攻击,直到傍晚才总算停歇。看到敌军花费一整天都没法突破阵地,只能黯然沿山道退兵的模样,让公主军的将兵大声欢呼。
「嗯,太容易了!」
「想试几次都没问题,反正你们每次都会被打回去的!」
而在庆贺声中,赛莲对身旁的亚特伦爵士说道:
「要追击吗?」
「现在还不是冒无谓风险的时候。比起那个,得趁现在让骑士跟士兵休息才是。」
「知道了。我会指派人手轮流站岗。」
不久之后,从阵地后方的休息处升起了炊烟。而在炊烟当中,还混有另一种不同的热气——
「洗澡水烧好啰!」
在休息处并排摆放了数个装满水的大木桶,在木桶底下则有火堆将水烧热。当负责顾火的卡罗此话一出,查加略立刻兴奋地高举拳头。
「太好了!这比什么美食都要重要!」
看见查加略夸张的反应,让亚特伦爵士在面具下露出微笑。
「查加略爵士,今日一战是由您的弓术立下首功。因此我希望能以首位入浴的荣誉来慰劳您。」
「那我就不客气了!」
查加略立刻就脱下盔甲,随手丢在地上,这让赛莲连忙将头别开。
「你是小孩吗!?这未免太难看了!」
「哈哈哈,有什么好害臊的嘛!」
赛莲的反应让查加略夸张地大笑,不过他的笑声突然冻结。
「萝、萝洁丽安殿下!?」
看见公主毫无预兆地突然从山道现身,让查加略连忙整理盔甲下凌乱的衣物并下跪行礼。亚特伦爵士与赛莲也同样跪了下去。
「大家不用拘束。」
身边有涅莉与露露随侍在侧的萝洁丽安这么说道。
「我听说今天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所以才来到阵中探望各位,不过来得似乎不是时候呢。」
「不、不会,殿下多虑了。」
当查加略惶恐地做出回应时,萝洁丽安向涅莉使了一个眼色。只见个头矮小的老妇卸下了背在背上的东西。
「这是……?」
「我带了一桶葡萄酒来,希望能藉此慰劳各位的辛劳。」
「呃,可是在战阵中喝酒……」
正当查加略感到困惑的时候,萝洁丽安已经亲手将葡萄酒倒进露露递到面前的酒杯当中。
「当然,在这种时候不便喝醉,因此以一杯为限。请容我用这杯酒来庆贺您所立下的战功吧。」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查加略从萝洁丽安手中接过酒杯,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葡萄酒。此举也让周围的骑士齐声发出欢呼。
看见众人如此反应的萝洁丽安,用眼神向露露与涅莉示意。
「来,大家都轮流排好,露露会帮各位倒酒喔!」
「喝完酒后,请各位好好泡个澡,让身体休息。不过由于人数关系,也请不要泡太久。」
将事情交给两人接手的萝洁丽安,招手示意亚特伦爵士来到自己身边。
「这招还挺高明的,这样大家的士气想必会有所提升吧。」
「在战事当中,我也只能为大家做这点事了。话说回来——」
萝洁丽安看著阵中正无事可做的赛莲说道。
「泡澡这件事,她要怎么办?总不能让她跟著男人堆一起泡澡吧?」
「在有点距离的地方,有准备另一处女性专用的浴室。」
「原来如此。」
理解状况的萝洁丽安在点头这么应声之后,突然露出笑容。
「席昂,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浴桶的热水水温让人感觉相当舒适。
「真是舒服。」
将肩膀浸在热水中的赛莲用满意的语气这么说道。在白天战斗中疲惫紧绷的身躯,正在热水中逐渐获得舒缓。
这里是设在阵地外缘的女用浴室,在浴桶四周有屏板围绕,让人无法从外面窥视。由于没有屋顶,因此可以看见在日落后逐渐有星光闪烁的夜空。
「这样也别有一番情调呢。」
「真的好舒服喔!」
和赛莲一起泡在浴桶中的萝洁丽安及露露发出这样的赞叹。
虽然浴桶内的空间颇为宽敞,但三名女子同时入浴还是不免有些拥挤。因此三人的柔肌也自然会在热水中相互碰触。
「真不好意思,赛莲,我这样硬要你与我相伴。」
「殿下太客气了。」
当公主与骑士互相对话的时候,那半泡在热水中的四颗丰盈果实就会在水面缓缓飘动。这让露露只能圆睁著双眼看著如此光景。
「哇……」
露露那藏有深意的语气及眼神,令赛莲不禁苦笑。
「不用那么在意。就女性来说,我个头太高,肌肉也太多了。拿我和你或萝洁丽安殿下比较,我只有羞愧的分。」
「……为什么有人可以这么不知足!」
露露看著自己仍相当单薄的胸部,嘟著嘴这么说道。露露甚至连语气都变得跟平常不同。
「哇,真是可爱!」
「呀!?」
突然被萝洁丽安从身后抱住,让露露轻声发出尖叫。
「别担心,你有天一定也会遇到跟你登对的人的。」
「和露露登对的人吗?」
「对啊,好比说——」
当萝洁丽安在露露耳边轻声耳语的瞬间,露露立刻满脸通红。
「殿下,露露还是个孩子,请别太戏弄她。」
尽管赛莲这么劝阻,但萝洁丽安脸上却带著毫无反省意思的笑容。
「说到这个,赛莲你又如何呢?」
萝洁丽安伸出白纤细的手指,轻抚过赛莲的颈部。
「殿、殿下!?这种戏言——」
「你身为柯迪纳家的继承者,总有一天得迎来夫婿吧?你现在有找到能容许对方看见自己肌肤的男性吗?」
「这——」
这次轮到赛莲变得面红耳赤。赛莲努力想要甩开某个在脑中闪过的面孔。
「我、我是天生的武痴,在其他方面也不机灵。而、而且在这种战乱时期,我没有心情去想那种事!」
「也好,那我就当作是这样吧。」
带著笑意的萝洁丽安,这时将垂在自己后颈的发丝轻轻拨回盘起的头发中。那充满优雅与高贵气质,同时又带有无比迷人魅力的动作,让赛莲及露露两人的脸颊都不禁泛红。
「她们到底在搞什么啊?真是的。」
在女用浴室围墙外负责顾火的席昂这么说道。此时席昂已经脱去亚特伦爵士的面具与服装,而是一身刚从山中游击战归还的便服打扮——至少是假装成那样。
席昂一边确认水温,一边往火堆里添加薪材。少女们传到围墙外的对话,在许多方面都刺激了席昂的想像。
这对在附近劈柴的查加略及卡罗来说,似乎也是一样。
「在那道墙后,萝洁丽安殿下及赛莲正在入浴——啊!?不、不妙!!」
「……查加略大人,原来您是个闷声的色胚子啊?」
「少、少胡说!!我……呃、就是……那种想一窥殿下玉体的粗鄙念头,我可是丝毫都没想过!真的!!」
「嗯,这样看来是没药医了。」
听到这种欠缺紧张感的对话,让席昂也忍不住失笑。
「真是的,我们可还在打仗呢——」
4
从开战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有余的时间。位在山脚下的宰相军本营大帐内,正弥漫著异常沉重的气氛。
「以眼前的状况,该将暂时性的撤退也纳入考虑。」
布雷斯托将军的进言有近半数的幕僚点头附和。
「为什么要撤退?虽然我军蒙受的损害确实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但通往城堡的阵地,也已经有半数被我军攻陷了。现在不正该是一鼓作气发动攻势的时候吗?」
「问题就在这里。」
布雷斯托语气平淡地说道:
「我军有一千骑,而公主殿下的骑士最多也不过一百骑。如果连士兵都计算在内,差距还更加悬殊。然而我们以这样的数量优势持续进攻,光是通往城堡的山道,就还有一半没能拿下,那么要将城堡攻陷,究竟又得耗费多少时间跟伤亡呢?」
在这个时候,其中一名部将低声说道: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与那么值得信赖的同袍为敌呢?」
「注意你的措辞!公主殿下还姑且不论,其他狐假虎威之辈,只不过是叛徒而已!」
奥雷昂立刻对那名部将大声叱喝。然而布雷斯托接著开口:
「其实我也有类似的想法。」
「将军阁下,您讲话可要想清楚啊!」
「能以百敌千的亚特伦爵士所展现的军事策略,尽管他是敌人,也实在令人佩服。如果能将我剑十字骑士团五千骑交由他来指挥,那么就算是格拉尼亚十万骑大军,或许——」
「战争不能用那种单纯的算术来评估!!」
提米若斯激动地挥拳槌打圆桌。
「布雷斯托将军,难道我必须对身为武人的你,解释那种初步的战争理论吗!?拜托你别再让我失望了!」
「是下官……失言了……」
布雷斯托将军认错时颤抖的声音,不知是对自身的过错感到羞愧,还是将宰相的斥责视为羞辱。
不管事实如何,原本大帐内沉重的气氛,在此刻变得更加难堪。
「说起来,这里根本不该是议论国政的地方。陛下已经表明了旨意,吾等必须竭力实现陛下的心愿。撤退根本无须考虑。」
这样的军议内容,全都被奥马的窃听给掌握。
「看来那个忠义的宰相,日子不太好过呢。」
此处是距离宰相军阵地有一段距离,且四下无人的山林内。奥马藉由暗地连接的丝线掌握本营中的对话,并用事不关己的态度出言嘲讽。
「看来该是我出马的时候了。」
此时奥马身上正穿著他偷偷带来的黑天骑士盔甲。看来黑天之间的战斗,还是得亲自动手才像话。
攻城战正陷入胶著。既然这样,那么自己就在对手的屁股上踹上一脚,让战况有所变化吧。
好,动身吧——奥马在双腿上凝聚源力,开始奔跑。他那如风般的速度,让人几乎感觉不到盔甲的重量。
防守拉古尔城的复数阵地,构造全都大同小异。
挑选地形狭隘的位置,以堵住山道的方式设置陷坑及土垒,再立起围栅。成为眼下战场的第四座阵地也是类似构造。
「来了喔,赛莲!」
在土垒后方微探出上身的查加略这么喊道。沿著山道上山的宰相军队列,现在已经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光景。
「要放箭吗?」
尽管查加略早早就已拉弓搭箭,但赛莲摇了摇头。
「等对方再靠近一点。弓箭的数量让人不太放心,这次先省著点用。」
「原来如此,也对。」
同意赛莲意见的查加略立刻拉开嗓门对周围叫唤:
「各位,先看我射箭之后才准放箭!我们要先等对方靠近,再确实射杀敌军!」
这是出自骑士团顶尖弓箭手的话语,因此自然得到周围应声同意。
「看来查加略也变得可靠许多了。」
这么说的赛莲也不忘慎重掌握己方跟敌军的距离。对方先发动了攻势。敌军射出的箭矢纷纷在土垒上落下。
「赛莲。」
「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好,就是现在!放箭!」
随著查加略率先射出的箭矢,其他骑士与士兵也陆续射箭还击。赛莲则是紧握著爱用的大剑,提防敌军突击。
但事实上,赛莲这样的准备并没有多大意义。
虽然宰相军很快就从箭战转为突击,但双方兵刃在近乎敷衍的相交之后,宰相军便立刻开始撤退。敌我双方几乎都没有损失。
「那些人真的有心想要打仗吗?」
「毕竟对方用十倍的数量进攻,却日复一日地给我们击退,这样耗在这里超过半月之久,也难怪会欠缺士气了。」
正当两人说到这里的时候。
「刚才赢得很漂亮。」
「亚特伦爵士,您从城堡那里回来了啊。」
看到黑衣军师的身影,让赛莲脸上露出信心满满的笑容。
「你刚才的指挥十分纯熟,这样就不需要我在旁边多话了。」
「这全得归功于亚特伦爵士在策略上的胜利。而且这次的敌人也稍嫌太过软弱了。」
「看刚才的状况,敌军的战意确实衰退得要比我预期中更加严重。」
亚特伦爵士盘算著当前的状况这么说道:
「或许差不多是机会了。我们试著主动出击一次吧。」
「终于——」
听到亚特伦爵士的话语,赛莲跟查加略两人的表情都瞬间充满光彩。
毕竟尽管已经连日击退无数敌军,但只能处于守势的状况并没有改变。因此听到主动出击这句话,让两名年轻骑士都感到相当振奋。
「话虽这么说,还是得慎重掌握分寸。我们先从——」
亚特伦爵士这时突然转头。在面具下那如同箭般锐利的视线,注视著阵地右侧的方向。
「怎么了,亚特伦爵士?」
「莫非是敌军的奇袭吗?」
就算赛莲与查加略如此询问,军师也没有答覆。
迦南察觉到异状,是在更早之前发生的事。
「来了。」
迦南身为密探的敏锐感觉,掌握到了闯入山林内的敌人气息。
对方动作相当迅速,对手无声无息地沿著树梢跳跃前进。迦南如鹰般锐利的双眼,紧盯著那在山林中前进的身影。
速度很快。对方完全不受茂密灌木与陡峭岩壁的影响,以惊人的速度在险峻的山坡上奔窜。最令迦南感到惊讶的,是那包覆全身的全黑盔甲。
(是黑天骑士——〈蜘蛛〉!)
迦南在理解对手身分的同时从怀中取出短剑,并在短剑上凝聚浑身源力,接著从对方身后掷出。
然而黑衣骑士甚至没有回头,只将手中长剑一挥,就轻易将短剑拦下。
不只如此,理应伴随坚硬声响遭击落的短剑,竟然沿著迦南掷出的轨迹逆行,以惊人的准确性朝迦南飞来。
「——!?」
迦南连忙在空中扭转身躯,勉强避开短剑,这才逃过被自己招数及武器杀害的丑态。就在迦南落地的同时,黑天骑士用爽朗的声音对迦南说道:
「唷,我还想说是谁呢,原来是迦南啊。好久不见了。」
虽然头盔让迦南没法看见对方的样貌,但那是迦南所认识的声音。
「奥马大人,三年不见了。」
「我想找席昂,你可以带我去他那里吗?」
「很不巧,我另有要事在身,您请回吧。」
「这可不行,我也是为了要事在找席昂啊。不好意思,那我就自己去找他吧。」
奥马说话的语气开始产生些微变化。
「视情况,就算得来硬的也无所谓!」
话才说完,奥马便以惊人的速度冲向迦南。迦南也迅速跃向后方,试图保持距离。但奥马进逼的速度明显要比迦南退后的速度快上许多。
奥马高举过头的长剑笔直朝迦南挥落。迦南则让双手的短剑交错,阻挡对手的斩击。
迦南的短剑伴随著沉重声响应声碎裂。迦南顺势跃向后方,躲过奥马的剑刃。但那记斩击还是从迦南的颈部掠过胸口,将迦南的衣服划破。迦南光滑的肌肤与诱人的颈部曲线,还有束起的胸部都暴露在外。
「喔,这下可失礼——」
当破碎的衣服布料短暂遮住两人交错视线的瞬间,迦南决定孤注一掷。
迦南用左右手各握住四柄短剑的方式,一口气完成四次相同的投掷。令人眼花缭乱的三十二柄短剑各自带有会变化的速度及轨道,宛如一阵剑刃形成的暴雨。
「哈——!」
奥马发出接近笑声的喊声。
短剑有从正面、有从左右迂回、有从头顶落下。面对争相逼近的短剑暴雨,奥马毫无惧色地挥动手中长剑。
下一瞬间,接连响起连串震耳欲聋的巨响。如果迦南的投掷术是暴雨,那奥马的剑技就是雷光。只见奥尔用惊人的速度与精密性,将逼近的剑刃全数击落。
那是迦南在虚实交错的三十二柄短剑中,全部灌注致命源力的夺命招数。然而奥马竟在瞬间就将所有短剑全数击落——而紧接著掷出的第三十三柄短剑,准确地朝奥马的脸部射去。
只见奥马的上身猛力后弓,头盔也遭短剑冲击裂成两半并掉落地面。
一击得手的感觉让迦南确信自己的胜利。
先前俐落的连掷,其实仅是花俏的欺敌伎俩。而在那花俏招式之后,才是藏起所有动作及呼吸的真正杀招。那是从正面仍可攻其不备,带有密探特性的招数。
但有件事迦南并不知道。就是拥有黑天称号的真正意义——
迦南原本认为即将往后倒下的奥马身躯,竟在上身后仰的状态下停止不动。
「什么?」
而在惊讶的迦南面前,奥马仅凭藉腹部与背部的力量重新挺直上身。
「好招式,真是可惜了。」
迦南掷出的短剑,竟被奥马紧咬的牙齿夹住。那威力令头盔破裂,对准颜面射去的短剑,奥马竟靠著强韧的下颚力量挡下。
那因为其中源力仍微微颤动的短剑,在下一刻被奥马轻易咬碎。只见奥马接著吐出带有剑刃碎片与鲜血的唾液。
「我原本以为密探会用的招数,不过就是把雕虫小技东拼西凑而已。我得为此道歉。」
奥马在这么说的同时,也高高举起左臂。从他护臂中伸出的细丝反射著穿透林荫阳光。
正当迦南想跳开争取距离的时候——迦南一脸愕然。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右腿竟无法动弹。仔细一看,从草缝间延伸而来的丝线,不知何时已缠住了右脚脚踝。
那是利用伸出的丝线为媒介,靠自身源力压倒他人,限制对手行动的〈蜘蛛〉丝线。
除右腿之外,其他部分还能活动。迦南立刻掷出短剑将丝线切断。获得解放的右腿立刻恢复自由。但这短暂浪费的时间,导致了相当致命的后果。
「专心撑住,迦南。否则的话……会死喔。」
瞬间欺近到迦南面前的奥马,这么低声说道。奥马紧接著挥出的右拳,深深陷入迦南的腹部。
迦南感受不到疼痛。剧烈的冲击从腹部瞬间窜至头顶,让迦南的呼吸顿时停止。
「席……昂大人……」
在意识消失前的前一刻,迦南脱口说出心爱主人的名字。
奥马没有理会倒地发出沙哑喘息的迦南,继续在山间奔驰。
奥马认为既然已经分出胜败,就没有必要特地取其性命。更不用说迦南还是自己旧友的随从。
「就是那个吗?」
奥马翻过一个偏高的山口,越过棱线。在茂密树林后面,可以看见一座样式古老石造城堡。那就是奥马要去的拉古尔城。
不过就这样闯进去,未免太过单调了。这么想的奥马在山口上改变视线,俯瞰城堡下方。在那里能看见蜿蜒的山道,还有占据山道的公主军阵地。由于那些阵地还在战场后方,因此完全没有损伤。
以顺便处理的对象来说,是个相当合适的目标。
「快赶来吧,席昂。可别等到一切都来不及挽回喔。」
奥马脸上露出冷笑。
事态的变化相当剧烈。
「那是什么状况!?」
在阵地一角,一名骑士突然这样拉开嗓门大喊。那名骑士所指的方向并非敌方会攻来的山脚,而是城堡所在的山顶方向。
山道正陷入一片火海。正确来说,陷入火海的是设在山道后方的预备阵地。猛烈的火势及高窜上天空的浓烟,就算从远方也看得十分清楚。
看火势烧成那样,那座阵地肯定没法再发挥阵地的作用了。
「……竟有这种事?」
「看来似乎是让敌军从山中迂回到后方了。」
对状况感到愕然的赛莲在听到亚特伦爵士的话语后,才猛然理解了状况。
对,那肯定是宰相军的奇袭。正因为这样,亚特伦爵士才会提防敌军从山中迂回,派人在山林中监视。
然而敌军却还可以在阵地后方进行骚扰,这代表——
「席昂该不会出事了吧?」
「很难说。不管怎么说,继续据守在这种阵地里已经没有意义了。赛莲女士,请尽速率领将士回城。虽然有些抱歉,不过请你们一定要撑过今天。我会利用这段时间另外安排对策。」
「遵命——大家,我们退回城里去!」
听到赛莲拉开嗓门发号施令,让原本慌乱的骑士们立刻集合起来。
「对了,亚特伦爵士,你到底打算怎么——」
转头向亚特伦爵士说话的赛莲,在这时惊讶地睁大眼睛。因为刚才明明还在自己身旁的亚特伦爵士,转眼间已经不见踪影。
发生异变的事实,就算是在山脚的宰相军本营的人,也能一目了然。
「城堡失火了!?」
「发生什么事了?」
「萝洁丽安殿下不会有事吧?」
在一片混乱当中,布雷斯托仍冷静地确认状况。
「火光看来不是从城堡那里出来的。是在山道,多半是阵地失火了。」
布雷斯托才刚说出这个想法,提米洛斯也在这时现身。
「将军,是你未经我的允许,擅自派部队去进行骚扰吗?」
「下官正巧也想对阁下问同样的问题。」
两人虽然用强硬的眼神四目交会,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不管怎么说,这是绝佳的进攻机会,我们一举进攻吧。」
「这个……的确。」
虽然布雷斯托迟疑了一下,但也很快就点头同意。
「那就趁现在全军出击,由我来负责指挥。」
「不,我也要上前线。」
「阁下要亲自上阵吗!?」
布雷斯托对此感到相当吃惊,不过提米若斯的眼神是认真的。
「这也是政治的一环。如果不尽快将萝洁丽安殿下纳入我军保护,就无法平息混乱。」
「可是——好吧,那就按阁下的意思!」
提米若斯的主张也不无道理,最重要的是现在不该浪费时间争论。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获得布雷斯托同意的提米若斯,缓缓对他低下头。
5
公主军撤入拉古尔城的这个行动,在没有意外下顺利完成。
直到士兵都穿过城门,赛莲才总算能稍微放心。话虽这么说,真正的麻烦才要开始。因为宰相军肯定立刻就会攻到城堡来。
跟之前交战时所利用的阵地相比,城堡在构造上更加坚固。在墙外有更深的陷坑,城壁也是石造,铁制城门也已经修复完毕。
不过不同于只须防守狭窄山道的阵地,尽管城堡周围有山林环绕,但仍是处于开阔地形。因此敌军可以将城堡四面围住,以更强调数量优势的方式进攻。因此接下来要面临的战斗,很可能要比之前的所有战斗都要艰难。
然而偏偏在这种时候,骑士们的士气又格外低落。
「亚特伦爵士到底哪里去了?」
一名骑士这么说道。这样的话语很快形成骚动,并扩散到全军。没过多久,另一名骑士脱口说出了决定性的话语。
「军师大人该不会逃走了吧?」
「不——」
赛莲虽然想出言否定,但内心却有所迟疑。
「不可能!」
而在这关键时刻能大声喊出这句话的人,却是查加略。
「大家想一下,之前我擅自带人鲁莽行动的时候,可是亚特伦爵士特地率领大家来救我回去的!」
瑟汀等几名当时跟随查加略的骑士,这时难掩脸上的尴尬。不过查加略本人并不以为意。
「如果只是要达成原本救出萝洁丽安殿下的目的,他根本无须特地冒险来救我们。因为他只要利用我们这些遭到宰相阁下设计的人作为诱饵,救出殿下就足够了。尽管这样,亚特伦爵士还是来救我们了。」
查加略这时突然提高音量。
「军师大人绝对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临阵脱逃,我相信他!」
受到查加略的激情感染,让另一波新的耳语在阵中扩散。就在这个时候,查加略悄悄对赛莲使了一个眼色。
(谢谢你,查加略。)
赛莲怀抱感激之情用视线向查加略行礼。这次该轮到自己来稳定军心了!
「大家都听到了,各位,你们愿意奋战到底吗?」
经过连日苦战,此时还能战斗的人,骑士与士兵相加仅有百余人还能算成战力。跟开战时相比,几乎仅剩半数。
然而所有人都以点头作为答覆。
「很好。那就立刻到各自的位置上!现在正是让世人见识骑士不屈斗志及荣誉感的时刻!!」
城堡大厅的大门被人推开,公主军的骑士匆忙进入大厅。这个景象让随侍在萝洁丽安身旁的露露紧张到全身僵硬。
「传令。殿下,关于目前的战况——」
正当骑士才说到这里的时候。
「多谢你带路了。」
一个从上方跃下的黑色身影,一剑就取走了骑士的性命。
「您想必就是萝洁丽安殿下吧?」
眼前那名全身黑色装扮,并有著童颜的年轻陌生骑士,带著诡异笑容这么说道。涅莉在这时站到萝洁丽安与露露前方。
「这种时候应该是你要先自报姓名吧?年轻人。」
「哈哈,有道理。在高贵的公主面前,我真是太失礼了。」
黑衣骑士这么说完,便用夸张的恭谨动作行礼。
「我名叫奥马•杜内尔。我是格拉尼亚帝国之臣,隶属于黑天骑士团,拥有〈蜘蛛〉称号的末席骑士。今日小人乃是领命欲取萝洁丽安殿下首级而来,礼数不周之处,还望公主多多担待。」
黑衣骑士虽然用繁琐措辞表明来意,但内容完全是杀人预告。
「黑天骑士……所以说这次的混乱,果真是格拉尼亚在暗中牵线啰?」
「废话就到此为止吧。」
这么说的黑衣骑士——奥马将剑举起,而在同时也以徒手摆出拳法架势的涅莉,突然跪倒在地。
「这是……?」
在露露眼中看来,奥马只是轻挥左手就制住姑姑的行动。而在此时高高跃起的奥马,就这样越过涅莉头顶。
「纳命来。」
「住、住手——」
露露看著奥马逼近萝洁丽安的光景,发出凄厉的哀号。
「谁都可以,请救救公主殿下!」
「没问题。」
从旁边突然伸出的长剑,稳稳架住了奥马的斩击。目睹两人就在自己面前兵刃相交的景象,让萝洁丽安那如白瓷般的脸颊冒出冷汗。
「刚才还真的让我有些紧张呢,亚特伦爵士。」
「还望公主见谅。」
假面军师在这么答覆的同时,也挥动手中长剑。明白自己没法完全抵挡挥剑力量的奥马,顺势跃向后方,拉开距离。
「各位,这里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奥马此时的思绪相当混乱。
因为他实在没想到面对战历超过三十年的军师,自己竟会在力量上输给对方。
「殿下,请先逃离此地。您的战场并不是这里。」
「我了解了。」
奥马看到属于自己目标的萝洁丽安,在女官们保护下快步离开大厅。尽管奥马想立刻追击,但却被亚特伦爵士刺出的剑刃给妨碍。
然而奥马也在此时发现对方用的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架势。
「…………席昂?」
「我就知道你看得出来。好久不见了,奥马。」
假面军师突然改变说话音色,并取下面具。出现在面具底下的,是奥马挚友的面孔。
席昂将面具丢到一旁,重新用长剑摆好架势。
起先发愣了好一阵子的奥马突然笑了出来。
「什么,原来你是在当那名军师的替身吗?我还真是被吓了一跳呢。」
「可以这么说。」
虽然实际情况不同于奥马的解释,但席昂也没理由说实话。
「三年不见吗,可真久呢。」
「看来我们彼此都经历了不少事情呢。没想到你竟成为现任的〈蜘蛛〉了。」
「这是新任〈狮子〉的方针。我只是走运捡到发达机会罢了。」
「谦虚可跟你的形象不合喔。」
两人交谈的语气虽然感觉跟三年前没有两样,但席昂却感觉其中充斥著虚伪与空洞。
奥马多半也有相同感受吧。只见奥马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僵硬、沉痛,并带有些许迷惘与犹豫的面孔。
尽管这是席昂初次看到的好友样貌,但同时却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席昂,回格拉尼亚吧。」
这是奥马一直想说的正题。
「三年前的吉尔瓦之狱,〈狮子〉遭到杀害,而〈天鹅〉与〈蜘蛛〉也一并丧命,至于〈乌鸦〉——也就是你活了下来。在〈狼〉成为〈狮子〉之后,黑天当中有四个空位。可是只有〈天鹅〉、〈蜘蛛〉、〈狼〉有找人递补。〈乌鸦〉的称号一直空著。之所以会这样,正是〈狮子〉亲自向皇帝陛下求情后的结果。」
「〈狮子〉——库尤•苏朗。」
他是席昂尊敬的前辈、师兄,也是妹妹的未婚夫,理应会成为席昂妹夫的男人,而现在对席昂来说,他是跟自己有灭门之仇的死敌。
「你说那个人在等我回去吗?」
「没错。」
看见奥马点头,让席昂突然想起在何时看过奥马此刻的表情。
没错,就是在兰与库尤在一起的时候。席昂记得当兰在未婚夫身旁,脸上带著幸福笑容时,奥马偶尔就会露出那种表情。
「吉尔瓦之狱发生的时候,我人不在帝都。在你跟兰孤立无援时,我这个朋友却没法为你们做任何事。这件事让我至今都十分懊悔。」
奥马的这番话语看来并不是谎言。
他曾是席昂的挚友。两人在一起学习、一起玩、一起笑,甚至一起从战场生还。从懂事以来,超过十年一起共度的记忆,就像是宝石般一直留在席昂心中。
就算是遭到格拉尼亚追杀的现在,那颗宝石的光辉也没有褪色。
「虽然你或许真的拋弃了祖国,可是——」
「我拒绝。」
尽管如此,席昂还是毫不犹豫地如此断言。
席昂心中的记忆宝石,并不是只有跟奥马的。父亲艾杜、母亲沙雅、妹妹兰、迦南等吉尔瓦家的许多随从,甚至是库尤本人。
将这一切剥夺、践踏的那些人,席昂怎样都无法原谅。
「你别弄错了,奥马。我并没有拋弃祖国,是祖国拋弃了我。」
席昂说出了十分简短的拒绝话语。而奥马肯定也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答案。只见奥马用戴著黑色护臂的左手遮住自己的脸。
「是吗——我想也是……」
从底下流泄出的嘶哑声音,彷佛正在哭泣——
「既然这样,那就怨不得我了!!」
奥马在发出吶喊的同时挥动左臂。察觉从护臂中射出的〈蜘蛛〉之丝,席昂立刻挥剑将丝线斩落。
「遗憾,真是太遗憾了。」
相较于这说出口的话语,奥马脸上却带著笑意。
「你嘴上说遗憾,但心里似乎挺高兴的嘛。」
「是啊,因为这也是我的真正感受。」
奥马乾脆承认自己的感情。
「我一直都想与你一战。我想藉著跟你交战,知道我在这三年究竟变得有多厉害,我跟你的差距缩短了多少,我是否追过你了?我一直都想知道答案!!来,拿性命跟我一较高下吧,〈乌鸦〉!」
奥马的声音异常亢奋。身为格拉尼亚力量象徵的黑天骑士,此时奥马脸上正挂著与他那个身分十分相称的战士笑容。
「也对,这样正好。」
相较于奥马的亢奋,席昂却显得异常平静。
「我要消灭格拉尼亚。因此剩下的十一名黑天骑士,也全都要死在我的剑下。」
突然刮起的强风让亚特伦爵士的服装随风飘动。席昂平举的长剑剑尖对准了旧友的胸口。
「你就是第一个,〈蜘蛛〉。」
两名黑天骑士同时踏出步伐。
此时赛莲也正在持续苦战。
城堡的坚硬程度不成问题。宰相军没法攻破城门,因此选择用梯子等工具攀爬城壁。至于公主军则是在城壁上布阵,运用标枪、弓箭,甚至石块迎击敌军。
负伤的敌兵陆续从城墙上摔落地面丧命。然而后续的敌人仍跨过尸体不断逼近。
「数量太多了!」
赛莲提著大剑在城壁上四处支援。赛莲努力判断友军会陷入苦战的地点,然后亲自前去支援,让敌军在该处的攻势如字面般遭到斩断。赛莲就这样不停重复做著相同的事。
(继续这样下去,会撑不住的。)
话虽这么说,赛莲心中其实也有一个扭转局势的计策。不对,那其实是一个难以称为计策的鲁莽办法,可是眼前的现状——
「快看,那个旗帜!」
跟著赛莲四处支援的查加略为所见景象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是提米若斯宰相的旗帜。看来敌方大将亲自出马了。」
赛莲从城壁上方探出身子,观察敌阵。那个刚刚才出现在敌阵中随风飘扬的旗帜,确实是属于提米若斯的旗帜。进一步仔细观看,还可以看见宰相高痩的身影。
由于马匹实在无法穿过崎岖山道,因此就算是宰相,似乎也只能徒步来到城堡附近。
「干得好!只要从这里将那个人射杀,我们就等于打裸这场仗了!」
相较于赛莲兴奋的反应,查加略却对这个说法抱持怀疑。
「不好意思,以这种距离,就算靠我的弓术,也没法把箭射到哪里喔。」
虽然立于前线,但提米若斯仍保有慎重与冷静。看来他打算留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全心进行指挥。
「这不成问题。」
然而赛莲却给出这个答覆,只见她将长剑插在脚边,伸手取下背上的杆状兵器。
那是一根带有反覆使用痕迹的标枪。
「你难道忘记掷枪也是我的强项吗?」
两名黑天骑士的交锋不知何时打到了大厅之外,转移到城堡屋顶上。由于主战场仍停留在城壁上,因此没有其他人能够目睹两人的激斗。
「哼!」
席昂一声低喝,从剑刃相迫的状态下一个扭腰,顺势让右肘往奥马脸部招呼。然而席昂立刻察觉得手的感觉太浅,由于奥马瞬间让上身后缩的关系,令席昂的肘击仅能微擦过额头。
「可恶,你的手脚还是一样不乾净。」
后仰上身的奥马左手一挥,从极近距离射出的丝线也朝席昂而去。
「你没资格说我吧?」
席昂连忙后跃闪过丝线。但奥马射出的丝线瞬间围住席昂四周,彷佛像蛛网般等待席昂自投罗网。
如果在空中的席昂就这么让自己落在网中,身心肯定会遭〈傀儡〉之丝束缚,最后只有死路一条。脱险之路只有一条。只见席昂迅速将风聚集在自己脚下,接著全力往下一蹬,以风为施力点再次跃起的〈乌鸦〉,就这么往身后的城堡高塔跃去。
然而奥马也不甘示弱,他将自己的丝线射向屋顶,利用丝线跳跃,紧追席昂而去。
两人在空中的轨道及剑光互相交错。剑刃相抵的两名黑天骑士就这样在高塔屋顶上落下。
「我们就在这里做个了结吧。」
「嗯。」
就在席昂点头同意奥马提议的瞬间,周围的大气突然猛烈震动。从高塔所能俯瞰到的城壁一角,一名骑士所散发的强烈源力,就连位在塔顶的席昂都能感受其强大。
「这是——是赛拉吗!?」
在城壁上的赛莲以右臂高举标枪,接著将标枪猛力掷出。
赛莲所凝聚的莫大源力在流遍全身后聚集到标枪上。强烈的内压让赛莲右臂的盔甲从内侧爆裂。
「这太惊人了!」
看见赛莲脚下的石材出现裂痕,并有著脚印形状的凹陷,让查加略忍不住发出赞叹。
赛莲锐利的视线完全捕捉到目标。
「受死吧,宰相大人!!」
伴随这高亢的吶喊,赛莲掷出了必杀的一击。
当提米若斯来到拉古尔城附近时,身为心腹的波瑟姆也立刻来到他面前。
「阁下特地前来督战,令属下倍感荣幸。」
「客套话就免了。城门还要多久能够攻破?」
「关于这——」
异变就在这个瞬间发生。
「————唔!?」
一股异常的恶寒让提米若斯混身打颤。那彷佛心脏被人用手紧紧揪住的感觉,来自于锐利无比的纯粹杀意。
「不妙!阁下——」
似乎同样察觉到异状的波瑟姆出声警告。就在同时,一个莫名的物体从城堡方向疾射而来。那个物体以惊人的速度与准度朝提米若斯直进。
如果胡乱闪躲必死无疑——这样的直觉让提米若斯决定抽出腰间配剑并倾注源力,以浑身之力迎击那逼近的杀意。
强烈的冲击让麻痹的感觉不仅占据提米若斯握剑的右臂,甚至传遍了全身的骨髓。轰!震耳欲聋的巨响撼动大气,仅是余波就让周围的骑士不支倒地。
(这是……标枪!?)
提米若斯的源力仅在十分短暂的瞬间能与那股力量抗衡。他试图招架的剑刃瞬间断裂。
啊,看来我得死了——提米若斯内心莫名冷静地浮现出如此判断。
时间感觉变得异常缓慢。在停滞静止的世界当中,那朝自己逼近的标枪枪尖,还有从城壁上掷出标枪的女骑士身影,深深烙印在提米若斯眼中。
「阁下!!」
伴随这声刺耳的吶喊,一个身影从侧面将提米若斯撞开。而同时提米若斯也看见有某个像是高墙般的物体立在自己面前。
——爆裂。
猛烈的冲击让倒地的提米若斯甚至来不及发出哀叫。彷佛全身骨头被拆散般的剧痛,让提米若斯就像垂死的昆虫般在地上挣扎。
但是,自己还活著。
世界总算又动了起来。提米若斯用模糊的双眼抬头确认眼前的墙壁。不,那并不是墙壁。那是挺身保护自己的忠实心腹——
「波瑟姆!」
就在提米若斯呼喊出这个名字的同时,巨汉骑士原地倒了下去。从胸膛贯穿到他背后的标枪,也在他倒地时断裂。
「所有人快保护阁下!」
迟来的奥雷昂一声令下,周围的骑士便立刻在提米若斯身边组成盾墙。奥雷昂自己则是赶到倒地的僚友身边,在确认过状况后,摇了摇头。
「他走了。」
「是吗,我想也是。」
这是两人已经知道的结果。
「不好意思,麻烦谁来扶我一下。」
提米若斯发现自己这么下令的语气,冷静到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提米若斯阁下,这究竟是……!?」
这时才总算能勉强起身的布雷斯托也赶了过来。周围的惨状让他瞬间忘了呼吸。
「别慌。这是敌人的垂死挣扎。不用理会,继续让全军进攻。」
「是!下官必定会为波瑟姆讨回公道!」
奥雷昂用压抑愤慨的声音这么答覆之后,便迅速投身新的战场。而提米若斯则用冰冷的眼神仰望那名站在城门上的骑士。
「是赛莲•柯迪纳。」
当布雷斯托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也抽出自己的配剑。
「你要过去吗,将军?」
「是。就用这波攻势来了结这场无益之战吧。」
站在城墙上的赛莲发出无力的懊悔声。
「……输了。」
波瑟姆•奥兰克。那名与赛莲两次交手,并且两次都惨败给赛莲的巨汉骑士。也因为这样,让赛莲内心产生已与对手分出高下的懈怠想法。
没想到自己竟会因为那个对手,在这关键时刻尝到决定性的败北。
不,还没有输。赛莲在心中努力给自己鼓舞。虽然起死回生的一击没能得手确实令人失望,不过肯定也足以令提米若斯宰相受到打击。再来只要想著如何坚持到最后一刻就是了。
「各位——」
赛莲这么打定主意之后,决定向大家表明自己的意志。但她开口的时机稍微晚了一点。
「那是什么!?」
一名骑士从城墙上探出身子,发出这样的惊叫。转头确认状况的赛莲,也同样惊讶地睁大眼睛。
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正沿著高耸城墙垂直奔驰而上。那是靠强大源力支撑的精湛体术,而拥有这等本事的人,在剑十字骑士团当中也不到十人。
「布雷斯托将军阁下!?」
布雷斯托利用奔上城墙的速度顺势跳跃。他在空中斩落查加略连忙射出的箭矢,并往赛莲跃去。
面对布雷斯托将剑高举过顶正面劈落的强烈斩击,赛莲很勉强地用大剑招架。然而先前施展的标枪绝招,已经让赛莲消耗了许多体力与源力。承受不住冲击的赛莲在承受斩击时,也被迫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到此为止了,赛莲•柯迪纳。」
从缓缓这么宣告的布雷斯托身后,能看见宰相军的其他士兵陆续登上城壁。
而在瞭望塔上跟奥马交锋的席昂也同样目睹了这个光景。
「赛拉——」
目睹女骑士陷入险境,让席昂的动作有些僵硬。
「你在分心什么!」
面对奥马如怒涛般射出的丝线,席昂也用剑与风一一招架。但在下一瞬间,一道从死角靠近的丝线缠住了席昂的右上臂。
席昂的右臂立刻失去控制。只见不听使唤的右臂反握长剑,将剑尖朝自己的咽喉全力——
——叩喀!
伴随著这声闷响,长剑从失去力量的右手中掉落。原来是席昂在情急之下用左手手刀打断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然而在此同时,奥马凌空的飞踢也击中席昂脸部。
「唔啊!」
席昂狼狈地摔倒在塔顶地板上,随即便看见奥马的剑尖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下你没招了吧?」
「……唔!」
席昂手按著自己骨折的手腕,脸上满是痛苦。奥马冷冷地看著席昂的狼狈模样,透露出露骨的失望。
「真是太扫兴了。你在这三年所累积的东西,就只有这种程度吗?凭你这点本事还想报灭门之仇?还想消灭帝国?作梦也该有个限度。」
「你的身手进步许多。我没想到你能把〈蜘蛛〉的丝用得如此得心应手。」
席昂用充满愤恨的语气称赞奥马。
「你说不定已经要比前任〈蜘蛛〉——天业爷爷要厉害了。那个爷爷虽然操控人偶的本领相当高明,但在演技方面可就完全不行了。」
「喔,你是指那件事吗,真被你看出来啦?」
「我当然看得出来。就是你控制这里的国王,让他在众人面前说出要除掉公主的话语吧?」
听到席昂说出这些话,让奥马的嘴角得意上扬。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对方是个长睡不起的对象。我只是借一个昏睡国王的嘴,对嘴说话罢了。像是跟格拉尼亚维持和平是朕的意志,反对朕的公主不得轻饶之类的。说穿了,跟街头艺人的腹语术也没什么两样。」
「别那么说,我是真的很惊讶。因为我没想到你竟有模仿一国国王的本事。」
「那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剧本是倒楣的提米若斯宰相负责准备。我只是照念台词罢了。不对,因为实际念台词的人,也算是那个国王才对。」
奥马似乎认为自己说了个高明的笑话,发出低沉的笑声。
「那个场面真是太滑稽了。一群高官全都像白痴一样,毕恭毕敬地听从假造的敕命。要忍住不笑还真不容易。因为那会让我想到那些家伙嘴上的忠义,其实也就是这种程度的玩意。」
只见席昂目不转睛地望著自己好友那用手遮著脸,弯腰大笑的模样。
「你似乎有些变了。」
「算是吧。让你不是滋味吗?」
「不,我不会那么想。要说有变,我自己也是。而且——」
席昂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得意微笑。
「多亏你变成这样,让我省事多了。」
在城墙上的战斗大势已定。相较于陆续登上城墙的宰相军,公主军的骑士只能节节败退。而最先听到那个声音的人,是正在交战的赛莲与布雷斯托将军。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战场激烈的喧闹声中,突然听到那窜进耳中的人声,让布雷斯托不禁皱眉。
「这声音是什么东西?」
『——毕竟对方是个长睡不起的对象。』
这莫非是公主军试图让我军混乱的计策吗?不对,公主军的骑士们也都将手放在耳旁,感到困惑。
在自己面前的赛莲也有相同反应。
『——我只是借一个昏睡国王的嘴,对嘴说话罢了。像是跟格拉尼亚维持和平是朕的意志,反对朕的公主不得轻饶之类的。』
「什么!?」
刚才的人声,让布雷斯托不禁发出惊呼。这份震惊令他的思绪与剑路都变得凌乱,空挥出无谓的斩击。当赛莲趁机反击时,布雷斯托也只能勉强招架。
『——说穿了,跟街头艺人的腹语术也没什么两样。』
那诡异的人声仍没有停止。
「布、布雷斯托阁下——这是什么状况?」
一名在布雷斯托右侧挥剑战斗的骑士,表现出明显的动摇。别被这种儿戏迷惑!正当布雷斯托想这样怒叱的时候,又有另一个人开口:
「看、看那里!」
一名在布雷斯托左侧的持枪骑士这么喊道。那是一名个头彷佛女孩般娇小,布雷斯托自己也叫不出名字的骑士。那名骑士正伸手指向一座几乎位在城堡中央的高塔。
布雷斯托仔细观察高塔顶部,发现在那里对峙的两名骑士当中,有一个自己曾看过的面孔。那是自己唯一一次与提米若斯宰相同行,参与跟格拉尼亚使者的密谈时,站在达克外交修士身边的——
「奥马•杜内尔——他竟是格拉尼亚的黑天骑士!?」
布雷斯托喊出的这句话,让周围的人都停下动作。
『——那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剧本是倒楣的提米若斯宰相负责准备。』
嗯,不会错。是那个黑天骑士奥马的声音。既然这样,那么他所说的内容,也都是事实吗?是他用了某种奇妙的诈术,大胆假借国王之口,下达讨伐萝洁丽安公主的指示吗?而且还是跟提米若斯宰相勾结——怎么可能!
「席昂,为什么你会跟黑天骑士——」
哑口无言的赛莲脸色苍白地回望布雷斯托。
「阁下,那是真的吗!?那名骑士——黑天骑士所说的话,难道——」
「————」
呆立在原地没法给出答覆的布雷斯托,并没有察觉先前指出格拉尼亚骑士存在的那名娇小骑士,早在不知不觉间失去踪影。
因此他当然也无从得知,那名骑士其实是一名年轻少女,而且还是公主军军师亚特伦爵士随从的事实。
(老实说,情况很糟。)
迦南身上穿著从战场上找来的骑士盔甲,在内心这么说道。
先前遭奥马击打的关系,让迦南的下腹部仍剧烈疼痛。尽管现在靠著秘传的药与源力强行让身体活动,但感觉只要稍有松懈就会失去意识。
但在达成主人的命令之前,自己还不能倒下。迦南就这么维持宰相军一员的装扮,在拉格尔城的战场中穿梭。
『——我只是照念台词罢了。不对,因为实际念台词的人,也算是那个国王才对。』
「……我们是不是都给宰相阁下欺骗了?」
迦南配合奥马的声音,在敌阵中用耳语声加速敌军的动摇。
『——那个场面真是太滑稽了。一群高官全都像白痴一样,毕恭毕敬地听从假造的敕命。』
「……话说回来,为什么在这个战场上,会有格拉尼亚的骑士在呢?」
奥马与迦南两人的声音,转眼间就在宰相军中扩散。
『——要忍住不笑还真不容易。因为那会让我想到那些家伙嘴上的忠义,其实也就是这种程度的玩意。』
「……宰相阁下是打著把公主殿下出卖给格拉尼亚的主意吗?」
话虽这么说,公主军的将士其实也同样感到震惊。敌我双方就在无法确信自身正义的状态下,失去了战斗的理由。
在战场中出现的奇妙停滞与混乱,自然也都被两名黑天骑士看在眼中。
「席昂,你该不会——」
「嗯,你猜对了。」
在奥马面前的席昂,尽管脸上带有因痛苦冒出的汗水,但却带著笑容。
「这是我应用〈风阵〉的小技巧。风是大气的流动,声音是大气的震动。所以要藉由风来控制声音,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就是这样让你的声音可以让整座城堡听到的。」
「…………唔!」
奥马懊悔地咬牙。除了〈风阵〉的应用之外,还有诱使自己招出对耶路萨姆王使用〈傀儡〉事实的辩才与心战,最关键的还是能想出这种计策的才智。这跟奥马所知的席昂•吉尔瓦简直判若两人。
不对,计策有可能是亚特伦爵士安排的,但是——
「难道说——」
看见奥马震惊的模样,让席昂脸上露出得意笑容。同时席昂也用左手捡起长剑,将剑尖往屋顶的石铺刺去。
席昂所释放的浑身源力,让高塔的屋顶整个崩落。
「什么!?」
在弥漫的粉尘当中,席昂与奥马都被拋到半空当中。
「席昂!」
看见眼前光景的赛莲发出近乎哀号的呼喊。
「你快走吧,赛莲。」
布雷斯托用缓慢地语调这么说道:
「你快去到萝洁丽安殿下身边,无论如何都要保护殿下。我则要去向提米若斯阁下确认事情真伪。至于其他人,全都立刻停止这场厮杀!」
布雷斯托对两军的骑士这么下令之后,便纵身从城墙上跃下。
被留在战场上的骑士们也在困惑中收起了剑。
「事情变得奇怪了。赛莲,该怎么办?」
「这还用说,我们得快去公主身边!」
赛莲这么答覆查加略的疑问之后,便快步跑了起来。
席昂与奥马伴随著崩塌的屋顶石材,坠落到变成中空构造的瞭望塔内部。
「唔!」
懊恼呻吟的奥马将丝线射向贴著内壁的阶梯。奥马让自己紧贴内壁稳住姿势后,重新握稳了右手的剑。
而席昂也同样靠风控制落下的方向,让自己落在阶梯上。由于右手骨折的关系,席昂是用左手握剑摆出架势。
只见奥马这时仔细打量著席昂那身穿军师黑衣的模样。
「你就是亚特伦爵士吧,席昂。」
「嗯,你说对了。」
看见席昂点头肯定,让奥马的表情猛烈扭曲。
「这未免太狡猾了吧?我想以骑士身分超越你,但你却又到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高度。真是太狡猾了。」
尽管奥马肩膀微微颤抖,但他手里的长剑剑尖却稳稳地直指席昂。
「你应该还要打吧?」
「当然要!」
奥马怒喝道。
「身为骑士的我还没有输,你还没见识到我的全力!」
「是喔——也罢,好,那我们就打到最后吧。」
两人已经不需要再多费丝毫唇舌。席昂跟奥马都利用内壁跃向对手。
两名黑天骑士正准备迎接最后的交锋。
当提米若斯目睹战场的奇妙停滞与混乱时,正位在拉古尔城的城门前。
「这是怎么一回事,阁下?」
从城墙上跃下的布雷斯托用压抑激动情绪的语气追问提米若斯。他的脸色就像白纸般毫无血色。
在靠近提米若斯的同时,布雷斯托的手也已经搭上腰间的剑柄。
「别、别冲动!像布雷斯托将军这样的人物,岂能给这种——这种……流言?岂能给流言欺骗呢?」
站到两人中间的奥雷昂努力安抚布雷斯托的情绪。但提米若斯自己却愕然地呆立在原地。
(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
眼见真相遭到揭穿,让提米若斯眼中的景物严重扭曲,浑身冒出大量冷汗。
「流言——你说是流言!提米若斯阁下,真是那样吗!请您明确答覆!」
「啊、啊啊——」
布雷斯托的怒喝将提米若斯的思绪拉回现实。
提米若斯感觉全城将士都将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训斥自军将士,扭转局势。那种荒诞无稽的状况,只要大家稍微冷静下来,肯定没有人会相信的。尽管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也一样。
然而提米若斯却没来得及开口。因为伴随著沉重声响,城门正从内侧开启。
「你大势已去了,提米若斯。」
伴随这从容的话语,萝洁丽安从门后现身。
此时在拉古尔城瞭望塔中,正进行一场远超乎骑士常识的超常斗争。
「喝!」
伴随锐利的吆喝声,奥马接连射出丝线。奥马有时用丝线让自己垂挂在空中,有时用来牵引身躯,有时作为立足点,他陆续切换用途不同的失陷,对席昂发动攻势。
〈蜘蛛〉将整座高塔都变成自己的巢,在其中迅速舞动。
「哈!」
迎战对手攻势的席昂,同样也超越了体术的极限。他伴随强风的动作,让每次跳跃都更像是飞翔。
〈乌鸦〉振翅在高塔中复杂交错的丝线中穿梭。
风与丝相互较劲,而在其中闪动的剑刃迸出火花。原本感觉永无止境的死斗天秤,突然急速倾斜。
「唔!」
在空中与奥马交锋的席昂发出痛苦呻吟。席昂单靠左手抵挡不住奥马的攻势,整个人被远远震到后方。
虽然席昂勉强让自己坠落在阶梯上,但却明显失去了平衡。奥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从上方纵身往席昂跃去。面对奥马连绵不绝且千变万化的连击,让只有左臂可用的席昂再也无法招架。
席昂像是要掩饰颓势的左腿回旋踢,被奥马轻易闪开。不过这其实仅是虚招,只见席昂顺势用右脚在狭窄的阶梯上一个借力,便让踢腿瞬间转变成翻身肘击。眼看那出乎奥马意料之外的右臂肘击,正对著他的颜面——
「啊!」
然而伴随一声闷响发出哀叫的人,却是席昂。
「你想太美了。」
原来席昂这招肘击早已被奥马料中。因此奥马配合对手的肘击,用剑柄的柄头回击。席昂的右臂在手腕骨折之后,现在连肘骨都被击碎。
「公主殿下,呃……您打算做什么?」
看著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状况而一脸困惑模样的露露,萝洁丽安则是带著微笑,轻抚露露的头。
「别担心,接下来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萝洁丽安让露露待在涅莉身边,自己从城门走了出去。
从这里开始,是一场得由自己来打的战争。
「萝洁丽安殿下……」
「是公主殿下。」
在停滞的战场上,光是萝洁丽安在眼前现身,就让两军的骑士骚动起来。现在的自己必须要做的,就是只用事实来欺骗在场的每一个人。
「在这场战争开始前,有某人告诉我一件事。就是有会操弄邪恶妖术的格拉尼亚骑士潜入我国,在背后引发这场战争。对于那个说法无法置信的我,那个人也向我承诺,一定会把证据呈现在世人面前。他承诺会让格拉尼亚派〈蜘蛛〉所牵引的阴谋蛛丝,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那个人——亚特伦爵士没有食言。」
「是亚特伦爵士?」
「真的是那位军师吗?」
这样的开场白,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在内心确认自己话语效果的萝洁丽安,接著摆出沉痛的模样。萝洁丽安细心留意自己低头时的角度。
「仔细回想,我当时或许并不是无法置信,可能只是不愿意相信。我不愿意相信的,并非是世界上真有如此骇人的邪术。而是不愿相信在我国当中,竟然会有著迷于那种邪术,并密谋使我国屈服于格拉尼亚淫威之人。」
萝洁丽安在说这段话时抬起了头,双眼直视目标。在她双眼中带著些许泪光,而那不卑不亢的话语声中,则带有些微颤抖。
「提米若斯,那个人就是你吧?」
这时不能摆出纠弹的态度。必须表现出仅是自己满怀哀伤,寻求答覆的模样。这样才能误导听者以为自己所言就是事实。
「我一直相信你是一名真正的忠臣。尽管我们在政治见解上彼此相争,但也都是出于我们都真心热爱耶路萨姆。我一直相信我们只是内心爱国的形式有所不同,才会走上不同的道路。」
「请等一下,殿下!!能够蛊惑人心、操弄躯体的邪术,只是在流言蜚语中产生的妄语。那种荒诞无稽的——」
提米若斯忍不住大声辩驳。以他的立场,自然也是必须如此抗辩。这也是正确的应对。正因为这样,萝洁丽安也打出最后的底牌。
「殿下——」
提米若斯突然停止了话语。因为他看到了那顺著萝洁丽安白脸颊滑落的清澈泪珠。
「为什么,提米若斯?」
眼泪仅能以一滴为限。过多的泪水会被人视为懦弱。
「你为何要让陛下……让重病的父王遭格拉尼亚的邪术摆布呢?」
尽管哀叹忠臣的背叛,但仍坚强面对悲剧的公主——必须要呈现出这种样貌。
除了要让周围的骑士如此深信,最重要的是让提米若斯也深信不已。
「喔、喔喔喔——」
只见提米若斯突然发出懊悔呻吟。他双手掩面,原地跪了下去。
没错,自己早知道会是这样。提米若斯是毋庸置疑的忠臣,尤其对国王达马纳3世更是抱有坚定的忠义。然而他让主君遭格拉尼亚秘技当成傀儡摆布的不忠行径,无论怎样用理性让自己接受那种行径的必要性,但他在感情上肯定会怀抱难以承受的纠葛。
萝洁丽安所认知的提米若斯就是这样的一名骑士。既然这样,只要动之以情,用女人的眼泪作为武器就行了。
就这样,收到了令人满意的成果。提米若斯无力缩起身躯的模样,让周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就连应该是身为他心腹的奥雷昂也不例外。
提米若斯•法克斯,这个男人暴露了他身为人的善良人性,这同时也是他身为为政者的界限。
「各位,把武器放下。让这场空虚的战争就此结束吧。」
听到萝洁丽安这句话,骑士们先是不安地面面相觑,接著接二连三地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无论是公主军还是宰相军,此刻已经不再重要。
而在这个瞬间,也决定了胜败。
(我赢了!)
当奥马对在阶梯上步履蹒跚的席昂挥剑时,内心已几乎确定自己的胜利。
席昂融合剑术与体术的独特战法,是传承自他的父亲艾杜。虽然棘手,但在仅有一臂能用的现在——
「哈啊啊啊!!」
面对奥马使出的浑身一击,席昂试图仅用左臂横剑招架。没用的,我要连剑带人一并摧毁!
在剑刃相交的瞬间,奥马吃惊地睁大眼睛。
席昂并不是想正面承受奥马的斩击,而是斜摆剑身,用绝妙的角度化解对方的力量。
大量火花飞溅。奥马力道逐渐消散的剑刃贴著席昂的剑刃滑动,被席昂用剑柄护手挡下。只见席昂迅速翻转手腕,用刀身与护手交错的十字部分扣住奥马的剑,并顺势缠住剑身。
那让人难以相信是单用左臂施展,纤细且华丽的剑技,激起了奥马的记忆。
(怎么可能!)
奥马受制于对手的长剑脱手飞出。而席昂也顺势朝无从闪避的奥马推出剑刃,让剑身没入奥马左腋的细微盔甲缝隙中。
奥马此时感受到的并非疼痛,而是灼热。他感觉眼前的景物瞬间染成鲜红,双腿也没了力气。
「————咳!」
奥马吐出涌上咽喉的大量鲜血后倒了下去。
「经过这次的乱事,让我确信一件事。那就是我一直以来拒绝屈服于格拉尼亚的立场,绝对不是错误的决定。」
此时在拉古尔城中庭内,萝洁丽安仍继续著她的演说。
「这块大陆的未来绝对不能交到会用那种恐怖妖术操弄人心的格拉尼亚手中。尤其我身为耶路萨姆公主,同时也是在现代拥有旧艾托夏之血的后裔。」
听萝洁丽安说到这里,提米若斯猛然抬起头。因为他瞭解到萝洁丽安接下来要说的话。
「因此我萝洁丽安•拉赛尔•乌纳特•耶路萨姆在此宣言!作为我身为艾托夏皇室后裔的义务,为了阻断格拉尼亚的霸道,我耶路萨姆要寻求王道,以大陆再统一为目标!!」
这么宣言的萝洁丽安也不忘让自己的银发紫眸——那艾托夏皇室象徵在阳光下展现璀璨光泽。
「耶路萨姆的骑士们,诸位也都是有高洁志向的艾托夏武人之后。还望诸位能不吝奉献心力,助我实现理想。」
短暂的沉默很快就被如怒涛般的欢呼及如雷的掌声取代。
「萝洁丽安殿下万岁!!」
「耶路萨姆万岁!!」
「格拉尼亚不足为惧!」
不久前还分成敌我彼此厮杀的骑士及士兵,此刻竟互相勾肩搭背,挥舞拳头齐声高呼。
萝洁丽安就这样紧紧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竟有这种事……)
正当提米若斯一脸茫然的时候,萝洁丽安带著微笑向他伸出纤手。
「提米若斯•法克斯。你也是耶路萨姆之臣。你愿意为我的理想,再次奉献你的才智吗?」
听到萝洁丽安对自己说出这些话,让提米若斯的身躯激动颤抖。此时自己体内所涌现的感情,是如假包换的喜悦。
如果自己能够回握那支手,不知是多么美好的事。
痛改前非,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美丽英明的主君,穷尽己身才智实现理想与野心。如此充满光辉的荆棘之路,光是想像就足以令自己兴奋颤抖。
可是——
「殿下此言,是要宽恕我这个与格拉尼亚私下密谋,设计陛下与国家的罪人吗?」
提米若斯回应的语气,显得异常冰冷。
「没错。这就是我所追求的王道。」
「我想也是。」
这是一句带有拒绝意图的话语。
「阁、阁下,无论如何,您应当先接受萝洁丽安殿下的慈悲——」
提米若斯不理会奥雷昂的建议,往前站了一步。
「殿下,您此举既非宽容,亦非慈悲;而是天真,也是懦弱。您以这般觉悟竟妄想与格拉尼亚争夺大陆霸权,实在可笑至极。耶路萨姆绝不能交到殿下手中!」
提米若斯说到激动处,伸手抽出腰间配剑。
「阁下,您先冷静!」
「您丧失理智了吗,提米若斯大人!」
奥雷昂已经打算挺身上前压制提米若斯,而布雷斯托更是拔剑出鞘。不过两人都慢了一步。
「认命吧,萝洁丽安殿下!」
提米若斯运用源力瞬间向萝洁丽安疾奔而去。
尽管提米若斯急速逼近,但萝洁丽安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畏惧与动摇。她只是平静发出简短的命令。
「——赛莲。」
「是!!」
金发的女骑士应那平静的命令一跃而出。
「宰相大人,得罪了。」
「————」
两人在转眼间就分出胜败。
赛莲高举过头所挥下的大剑,让提米若斯手中长剑应声断裂,并从左肩一路往身体右侧劈落。那是致命伤。提米若斯伴随一阵鲜红的血雾瘫倒在地。
「很好……这样才对。」
他在临死之际,嘴角露出了满足微笑。
席昂不发一语地望著仰躺在地上的奥马。
那席昂左手仍残留著明确的得手感触。现在不管做什么都已经回天乏术了。在奥马苍白的脸上,已经透露死相。
「需要我给你一个痛快吗?」
当席昂低声提出这个问题,奥马微微睁开了眼睛。
「不,不用了。我们三年没见了。我想在临死之前,跟你再多说几句。」
「是吗。」
尽管置身在步入死亡的痛苦中,奥马脸上仍带著笑容。
「刚才的招数,是你的母亲——沙雅大人的双剑技吧?」
「真亏你看得出来。那种让左手能跟右手一样灵活用剑的本领,可是我偷偷练成的呢。」
只不过会被迫得在实战中运用的状况,今天其实是第一次。
「连对我都不能透露的训练吗?你果然是个狡猾的家伙。」
「也许吧。」
两人的对话中断了。说起来,自己还能说什么呢?自己该如何面对眼前身处不同立场,被自己亲手斩杀,正即将迎接死亡的好友?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你不是要杀死所有黑天骑士吗?你才刚杀第一个就这幅模样,后头该怎么办?以你这个样子——」
奥马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话语。
「怎么了?」
「不告诉你。」
奥马开始咳嗽。尽管因为临死的痛苦口吐鲜血,但奥马并不想停止说话。
「你就等著在知道那件事之后,尽量烦恼吧……苦恼、挣扎、狼狈不堪,但却不知停止的前进吧……」
奥马断断续续地说出这样不知是咒骂还是激励的话语。
「没错……要一直……走下去……席昂,你是我——」
声音就此中断。那失去神彩的空虚眼珠,无神地望著天空。
席昂只是默默呆立在化为冰冷亡骸的奥马身旁。
「——席昂大人。」
从身后叫唤自己的,是忠实随从的声音。
「辛苦你了。」
席昂没有转头,背对著迦南说出慰劳话语。
现在自己不能回头。
不能让迦南看到自己现在的面孔。
「……」
迦南也没有再多说任何一句话。她只是默默走近席昂身边,从身后紧紧拥抱。
「迦、迦南!?」
迦南只是默默拥抱席昂的身心。就像她以前曾做过的那样。
一股灼热的感情涌上心头。席昂用左手遮住眼睛,努力压抑那股冲动。
——如果现在在这里落泪,自己就再也没法站起来了。
然而一滴单独落下的泪珠,仍在死去挚友的脸颊上四散。
赛莲在死去的提米若斯身旁屈膝低下身子,为他合上那未能闭上的双眼。在一旁的萝洁丽安则将自己的外衣脱下,覆盖在遗体上。
「辛苦你了。害你做了这个讨厌的工作。」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
赛莲起身对提米若斯的遗体行了骑士礼。萝洁丽安也在一旁深深低下头。
「刚才提米若斯认为我向他伸手的举动,是天真及懦弱。他或许是正确的。可是我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因为那个想法正是我所相信的王道。」
萝洁丽安抬起头,接著继续说道:
「往后我应该也会继续伸出我的手。无论是曾与我为敌的人,还是其他想加入我的人。对,就像是跟他一样的人。」
当萝洁丽安说到这里,城堡主馆的入口也在同时开启。看见从门后现身的黑衣身影,让城堡中掀起一阵骚动。
「喔,是亚特伦爵士!」
「是军师大人!」
众人对胜利功臣发出发出毫不保留的喝采。
「亚特伦爵士真是名不虚传。」
赛莲也难掩内心的兴奋。赛莲将兴奋泛泪的双眼望向假面军师所在的——
「席昂!」
就在这个时候,赛莲在假面军师身后发现一个疲惫蹲坐在地上的骑士身影。
「你快过去吧。」
萝洁丽安这么小声说道。赛莲虽然稍有犹豫,但还是在行礼之后立刻跑了过去。
「席昂先生!」
露露也同样跟了上去。
「唷,赛拉妹跟小妹妹。」
席昂带著疲惫笑容这么对两人说道。
「您的右手——伤得好重。」
「看来是骨折了。虽然有经过处理,可是……」
「这没什么,死不了人的。」
席昂接著将背靠向身后的墙壁。赛莲也立刻弯下身子,搀扶席昂的身子。
「发生什么事了?」
「我跟亚特伦爵士一起把格拉尼亚的黑天骑士诱到城堡屋顶上。」
「!——原来如此,所以那个声音是你跟亚特伦爵士设计的吗?」
这是个虽然令赛莲感到惊讶,但还是能够接受的说法。
「军师大人是说那个地方正好有条山风会通过的风道。如果算对时间,在上面的说话声似乎就能让整座城堡的人都能听到。我们就是靠著那个东西,再加上亚特伦爵士的三寸不烂之舌,设计那家伙把自己把跟国王及宰相有关的事情全招出来。」
「原来如此,听起来是个相当高明的计策。」
「后面比较难搞就是了。因为我得负责跟发现自己遭到设计而气到抓狂的黑天骑士,来一场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苦战,连我自己都以为这次真要没命了呢!」
听到席昂这番话,让赛莲相当惊讶。
「难道你——把格拉尼亚的黑天骑士给杀了吗?」
「嗯。」
听到席昂低声做出肯定答覆,让赛莲咽了一下口水。
赛莲自认自己明白席昂拥有一流骑士的实力。可是她实在没想到席昂竟然强到足以将黑天骑士,将格拉尼亚的力量象徵击败——
「赛拉姊姊?」
此时赛莲就连露露不解的声音都听不进去。她突然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彷佛像是某种未知的怪物。
——你到底是什么人?
正当赛莲想要脱口说出这么疑问的同时,察觉到残留在席昂脸上的泪痕。
「席昂,你刚哭过吗?」
「唔……」
这个疑问让席昂顿时语塞,并别开视线。
「只是一些烦人的问题罢了。」
席昂只给出这个答覆。
然而只是这样的对话,便让那股紧抓住赛莲身心的恐惧在瞬间消散。
「是吗,只是些烦人问题啊。」
赛莲这么说完,就蹲在席昂身边。她接著抱住席昂的身子,并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
「哇!」
看见赛莲这样的举动,让满脸通红的露露发出暧昧的惊呼声。
「喂、喂喂,赛拉妹——」
「你就会让人操心,傻瓜。」
赛莲没有抬起头,只是用微弱的声音这么说道。看见赛莲这样的反应,席昂伸手轻抚著赛莲的金发。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