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真之介而言,这将是揭晓命运的一天。他在牢房里等候,锵鎯锵膷的钥匙撞击声中,狱卒出现。
「哟,终于来到今天。」狱卒的话声十分快活。
「你似乎很开心。」真之介应道。
「当然。像这种日子,我会庆幸自己当上狱卒。」接著,狱卒解开牢房的锁,将门打开。
真之介抬起沉重的身躯,不情不愿地走出牢房。
「别沉著一张脸,打起精神!大家都在等你。」
「大家?」
「是啊。大竞技场上挤满观众,大家都渴望刺激。」狱卒双眼发亮。「不过,你真是胆大包天。谁不好惹,偏偏去招惹大人的小妾,实在太乱来。」
「我不知道啊。」真之介以哭声辩解。「要是知道,就算有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碰她。可是,她自称单身……」
狱卒哈哈大笑。
「当然是单身啊。她是小妾,又不是正妻。这一手,不知让多少人上勾。」
「咦,很多人吗?」
「是啊。那个叫阿猎的女人得小心提防。一看到稍微平头正脸的男人,她就会去色诱撩拨,弄入手中。最后事迹败露,男的会遭大人处刑。这一带无人不知。」
「我是最近刚从外地来的。」
「我想也是,真令人同情。」狱卒嘴上这么说,却显得兴致勃勃。
「女人、老虎,或者……」今天要处的是,这个刑。光是听名称会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但刑务官告知内容时,真之介大为震惊,从此夜不成眠。
「以前这刑罚叫『女人或老虎』。」刑务官端起架子,「在罪人面前有两道门,罪人必须打开其中一道。一边是绝世美女,另一边则关著吃人的老虎。要是出来的是女人,罪人必须和那女人结婚,过一辈子。若出来的是老虎……不必我多费唇舌吧,换句话说,是拿命来赌二分之一的机率。你要面对的,基本上是一样的试验。不同的是,有三道门。」
「三道?女人、老虎……另一个是什么?」
「要等打开才知道。不过,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你顺利获救的机率,降低为三分之一。」刑务官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所以,这次多加的一道门,里面的东西在真之介看来显然并非好事。他的心情十分沉重。
跟在狱卒身后,穿过昏暗的走廊时,前方变亮,似乎是通往竞技场。命运的时刻就要来临。真之介不断发抖,牙关根本合不起来。
这时有人从前方走近,是阿猎。她一身花俏的和服,梳得极美的盘发有几缕染红。
「真之介。」她跑过来,握住真之介的手,「对不起,为了我,害你变成这样。」
「没办法,是我不好。」真之介的话声有气无力。很想咒骂她,但谁教自己要上她的当?
「加油,我会为你祈祷。」她只留下这几句,便快步离去。
真之介目送阿猎的背影离开。右手中多出一个纸团,是刚刚她假装握手时塞给他的。
「那女人,刚才给了你一个东西吧?」狱卒嘴角上扬。
「没有。」
「你不用装傻,她每次都会用这一招,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替你保密,借我看一下。」狱卒怂恿、催促般伸出右手。
真之介只好把纸团交给狱卒。狱卒看过后,轻声笑著点头,奉还真之介。「你瞧
瞧。」
真之介看著纸条,上面写的是「选三号门」。
「太好了,她特意来告诉我。她还是爱我的。」慎之介摆出胜利手势。
「这可难讲。」狱卒脸上仍挂著冷笑。「如果那女人真的爱你, 应该不愿你和别的女人结婚吧。与其让你和别人结婚,不如让老虎吃掉你,难道不是吗?」
「咦……」真之介觉得全身血液逆流。「那么,这是代表老虎的门?」
「我自然不敢断定。搞不好,她希望救你一命,告诉你的那道门后是女人。」
「之前都是什么情况呢?依你刚才的话,她这样传递纸条,今天也不是第一次吧?」
「没错,难就难在每次都不一样,有人照她的话去做保住一命,也有人被老虎吃
掉。」
「那么……这张纸条岂不是没有意义?只是令人徒增烦恼。」
「那女人就是为了让你烦恼,才给你这张纸条。而且,这次和以往不同,设有三道门,完全无法预料。」
「怎么这样……」
「好啦,没空和你闲聊,不能让观众等太久。」狱卒以更强的力道往真之介背上推。
一分钟后,真之介伫立在竞技场中央。全场座无虚席,他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比他们的欢呼声还大。
「好,命运的时刻终于来临。真之介究竟会选择几号门?各位观众,请肃静。我们现在就安静下来,看他如何选择。」
司仪说完这番话,太鼓击起细碎而连续的鼓声。眼前并排著三道门,真之介必须选择一道。环顾四周,观众都注视著他。
大人坐在贵宾席, 一手拿著扇了搧脸,身旁围绕一群年轻女子。除了看似正妻的女人,其他大概都是小妾。阿猎也在其中,神情和刚才传递纸条时截然不同,满面笑容。
真之介拚命思考。三道门,哪一道是女人,哪一道是老虎,哪一道又是未知之谜?
他做出决定,不如说,他凭著逃避苦恼的本能,朝前方跑。他的目标,是阿猎指示的三号门。既然被骗,就被骗到底吧,他屏住呼吸,一鼓作气打开门。
门后出现一个女人。看到她,真之介当场瘫软。观众的呼喊声撼动整座竞技场,其中掺杂不少失望。
女人走出来,搭著他的肩膀。
「谢谢你选择我,这辈子就麻烦你了。」
真之介抬头看著女人。她身材略胖,脸也是圆的。鼻子红红,是感冒的关系吗?再怎么看,都很难说是绝世美女。但这个当下,由不得他挑三捡四。这女人确实是幸运之神。
「彼此彼此。」他回答。
当天,真之介获得释放。那个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造访他的住处。她要酒铺送一桶来庆祝。
「那么,为你的平安获释乾杯。」
新娘举起酒杯,慎之介连忙拿起杯子。
一个月后!
真之介下班回来, 一开门碗就飞出来。
「喂,你这丈夫怎么当的!没酒了。不是叫你把酒准备好吗?还杵在那里发什么
呆!」
正在咆哮的,是他的新娘。那天以来,女人不曾少喝酒,也没清醒过。当然,也不做任何家事,屋里乱成一团。真之介拚命赚的钱,转眼就变成买酒钱。然而,无论再怎么糟糕,他都无法和女人分手。这就是那次处刑的结果。
「好啊,居然敢拖拖拉拉,还不去买酒回来!你这个垃圾!」
真之介捡拾著碎碗,忆起决定命运的那一天。然后,他认为当时打开的不是「女人」也不是「老虎」,而是第三道门。
在第三道门里的――不用说,就是「母老虎」(注)
(注:日文中,「虎」有酒鬼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