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笹宫银,最喜欢的就是弱者了。
正确来说,我喜欢的是巧妙运用弱小能力战胜强敌一事──如果是乍看之下毫无用处、差劲到极点的能力,那更是无可挑剔。甚至可说是棒到极致。
无论是在进入空白画布之前,还是进入组织后的现在,我还是喜欢阅读这种故事──主要描写弱小主角的轻小说或漫画。
我也希望能拥有此类作品的主角相似的遭遇。
就在我这种想法特别强烈的国中时期,空白画布成立了──这是与被称为图像的怪物对抗的组织。
这种怎么看都像是幻想却又毫无疑问存在的现实,理所当然吸引了我,因此,我国中毕业就跑去加入组织。
然而──我取得的能力是威力高到无法想像的〈七式〉。
正因为这个超乎寻常的能力,让我在取得能力的三天后就攀上了今天的地位。
我成为在当时仅有两名、比一级还要高阶的特级抹消者。
以及空白画布富山分部防卫室『室长』。
我那利用弱小能力与伙伴一起战胜图像并慢慢提升地位的梦想,为此背道而驰、宣告破碎。
但我得到了天启。
纵然荣登高位已无可转圜──纵然我不是弱者,但组织内还有很多能力弱小的人!
只要锻炼这些人,不但可以提升空白画布的整体战力,同时也可以满足我的梦想,堪称一石二鸟的妙计。
我率先挑选了某个三级抹消者作为样本。
第七期最优秀的训练生•口原琴音。
她拥有乍看之下毫无用处的涂鸦能力『将物体弹开三公分』,过去也是组织里的废材──
◇◇◇
──然而,她果然还是没有胜算。
「……哎,你也别伤心了,口原。老实说,连我都觉得这场战斗很难获胜。」
「……笹宫学长……」
我对著垂著肩膀漫步在走廊上、气氛加倍低迷的口原耸肩。
──水濑和口原的决斗刚刚结束。
结果是口原落败──战斗过程也称不上奋战。
开场时确实势均力敌。甚至还出现口原抵挡水濑的攻击并借力反击的场面。当口原凌空跃起躲避攻击,身体还在空中就被枪弹般的雨水──水濑的涂鸦〈天水创造〉追击。口原利用雨伞和涂鸦挡下雨水,也引起在场观众一阵骚动。
尽管如此,我们事前建立的作战全数被击退,水濑最后甚至用雨云做为掩蔽。口原追丢水濑的身影后,身体被从背后死角伸出的剑刃抵住,当场结束比赛。
话说回来,凭口原的〈三弹枪〉想要对抗水濑能一再发动攻击的〈天水创造〉也太强人所难了。思及这点,我认为没有从头输到尾已实属难得。
「对啊,小琴已经很努力了。可以不用这么难过。」
飘逸著栗色头发的女孩安慰著口原。她是二级抹消者•平上新奈,拥有文静气质及柔和笑容,但嘴里不时会口吐恶言。
「不过啊,笹宫实际上是怎么看待这场战斗呢?你觉得口原有多少胜算?」
问我这句话的是,如在下雪天寒冷的室内把夹克的袖子卷到手肘的大个子。
隔著衣服都能看出他手肘以下的手臂练得满是肌肉。他就是与水濑同样列属一级抹消者的肉体派男人•飞鸟壹彦。
他们都是口原的队友──正确来说,口原和平上是以飞鸟为队长的队伍成员。如果再加上封印班的「年长萝莉」朝森雪子,整支队伍就到齐了。不巧的是,朝森不擅长团体行动,今天依旧独来独往。
「这个啊……百分之三左右吧。」
「好低!」
我感觉身边传来嗖然中箭的声响,应该是错觉吧。
「胜算有这么低吗?」
平上一脸意外地问道,我点头回答。
「对。如果是一个星期前,我评估会有六成胜算──基于水濑轻敌大意、不瞭解口原的涂鸦价值等因素。」
一星期前的决斗的作战是让口原挡下水濑的第一波攻击,趁著水濑震惊时一鼓作气压制。
但在决斗开始的瞬间,发生了五十多个半二次元同时出现的大事件。
根据情况来看,极有可能发展成席卷全日本的严重状态。口原和水濑在事件中并肩作战。即便口原没有向水濑讲解自己的涂鸦,但她的涂鸦能力的效果也已经曝光。
最重要的是──
「这次决斗中,水濑一点都不大意……」
她的态度傲慢、充满自信。
仅管如此,今天的她丝毫没有疏忽大意的模样。当我们靠事前拟定的作战躲过攻击时,她尽管惊讶,但之后的应对精彩到令人拍手叫好。
那是唯有心态冷静才能办到的动作──换言之……
「经历过上次的事情,水濑的心态也起了变化吧?」
──让人在意的是,她在决斗最后使用的简易武装。任何抹消者只要申请都能获得这项装备,但是拥有强力涂鸦的抹消者鲜少有人实际配戴。理由很简单,嫌弃身上多个累赘。而我的涂鸦本身就是刀剑,同样认为没有配戴的必要。
一如往例,水濑以前没有配戴武器──这代表她认为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近战。这样的人竟然会刻意配戴近战武器……
这也代表她在面临危机后,于精神层面有所成长吧。如果我想得没错,那可是很恐怖的事情。
「……无论如何,她要是认真起来,口原就没什么胜算了。胜算只怕要比捞金鱼用的纸网还稀薄。」
「哈哈,捞金鱼的纸网当场开了洞。不愧是『水』濑啊。」
「壹彦,你觉得这句话讲得很巧妙吗?亏你有办法笑著讲出这种无聊的笑话。」
「……你的嘴还是一样毒呢~新奈。」
顺带一提,他们的态度会这般亲昵,好像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据说平上的姊姊和飞鸟同届,三个人从小玩在一起。话虽如此,被吐槽的人面露苦笑,这种状况究竟是否算亲昵,就见仁见智了。
「嗯~总之,虽然很抱歉,但我不意外口原会落败。」
「……」
「笹宫室长,发言时请多顾虑小琴的心情。她都快要哭出来了。」
「等等,新奈。没关系,不用这样帮我……」
平上拉著口原的肩膀,让她面对我。我看到口原转头避开时的眼角蓄积著泪水,心里也觉得很过意不去。
「啊……我没说输了不好。口原也照著作战计画行动了吧。实际上场时能跟练习时做出同样动作的人不多,这一点倒是不错。」
「呜……谢、谢谢。」
口原低声说完就背对我开始擦眼泪。看到这些动作,平上不禁替她打抱不平。
「为何不一开始就这样告诉她呢?真是够了。笹宫室长给糖给得太慢了。」
「……你才是只会挥鞭,连糖都不肯给呢。」
当我反唇相讥时,平上带著文静的笑脸挺起丰满的胸部说道:
「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光是有自觉地挥鞭,问题就很大了……先别提这个。最诡异的是水濑的要求。」
口原的肩膀不禁抖了一下。
我是胜利的奖赏兼打赌的对象。我必须照水濑提出的要求做一件事──结果水濑却这么说──
『……奖品先保留。我另外找时间跟你说。』
要说意外,这件事才真的在意料之外。
我还以为她会要我去死──虽然事情应该不至于此,但她至少会说『以后全心全力工作』之类的话。
水瀬会讨厌我的原因,八成是我为了获得弱小的能力在训练过程放水,而且成为室长后也没有什么功劳。
真糟糕,不知道那家伙在打什么主意。
「嗯~如果涂鸦可以更换,像小琴这种为了能力而困扰的人应该会少一点吧~」
平上突然说了这么一段话。
「你说得对。如果可以,我也很想把〈七式〉让给别人。」
「笹宫室长就是因为爱讲这种话才会惹人厌。你没有这种自觉吗?」
「……算有吧。但平上你的说话方式不觉得可以再委婉点吗?」
「笹宫室长没有资格说我。」
真是受够了,这家伙好可怕。
当我觉得斗嘴实在没有胜算,想赶紧结束这段对话时,口原小声地说道:
「确实,截至几天前我还想要换掉……事到如今却无法这么说了。」
「嘿~这又是为什么?」
「咦、啊……!」
口原露出不小心说溜嘴般的狼狈样。她将略微泛红的脸颊撇向一旁。
「没、没有,没什么重要的理由。」
「是吗?」
虽然我搞不清楚口原在想什么,但本人都这样说,我也不好意思点破。于是我也放过这个话题。此时平上叹了口气,我搞不清楚她是为了什么叹气。
「虽说交换是不可能的,但难道不能多取得一种涂鸦吗?」
飞鸟提出这个突发奇想的疑问,口原与平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啊~这个是办不到的。」
「为什么?要是再拿一本禁书,不就能多拿到一种能力吗?」
所谓禁书是以文章或图画的形式将图像封印的书籍。人在阅读禁书后,就能取得被封印的图像的能力,亦即『涂鸦』──
飞鸟听到我的回答后露出一副不解的样子。这时口原问他:
「……壹彦学长,你没听说过吗?」
「听说?听说啥?」
「你有听过『第二涂鸦获得实验』吗?」
飞鸟听到平上的话后歪头沉思了一会儿。
「啊,好像有这么一件事。那时好像有招募人员。」
原来飞鸟对此事的认知是这样啊。虽然当时此事应该相当引人注意──抑或者飞鸟对此事没有多大兴趣。我猜状况大概会是后者。
「那又怎么样呢?」
「关于那个实验,其实──」
我说到这里时,口袋内的手机开始震动。
萤幕显示『中滝小姐』。
「是,请问怎么了?您会特别打电话来还真是少见。」
『呿。』
我获得的回应就是一声呿。糟糕,因为我无自觉地用了敬语。
中滝小姐是我的室长秘书,年纪比我大──今年二十岁,就立场而言算是我的部下。但中滝小姐非常注重上下关系,逼我不能用敬语……虽然我觉得,逼我不客气地说话其实也很奇怪。
倘若我不小心用敬语跟她说话,见面时就会被瞪,像现在这样隔著电话就会换来咂舌声。
「……抱歉。什么事?」
『笹宫室长有访客。对方虽然表示不急,保险起见还是向您通报。』
「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我挂断电话。
「抱歉,好像有人在等我,我先走了。」
「我知道了。啊,训练怎么办?」
「今天你已经跟水濑打过一场,可以休息啰。好好保养身体。」
「明天会继续训练吧?」
「当然,老地方集合。」
我向口原交代完便离开现场。
我在回房途中思索著可能前来的人物,但始终没有头绪。
◇◇◇
──令人跌破眼镜的是……
在笹宫室内等著我的是熟悉的面孔。
「呀呵,笹仔。」
「……」
两个访客之一看到我回房间立刻露出纯真无邪的笑脸挥手。嘴角透出的小虎牙给人容易亲近的形象。
相对的,和我穿著同款风衣的人则是保持缄默。在像是飞行船般鼓起的报童帽下的脸孔毫无表情,代表他甚至有点不悦。
「好久不见了──织仓、笼目。你们怎么会突然跑来?」
这两个人是富山分部的第五期生──没错,是与我同期的抹消者。
个性天真的是织仓香。是个性……天真浪漫……的人吧?个性孩子气到令人无法相信跟我同年,也时常做些出人意料的言行。
戴著报童帽的人叫做笼目纯,是个说话方式有点奇怪的家伙,为此好像也格外引人注目。当然我也没资格批评他。
两人挂著『Ⅱ』字胸章──代表皆为二级抹消者。
「──其实呢,笹仔……」
织仓才说了这几个字,笼目就伸手把她拦下。笼目往前踏出一步用略带求助的眼神看著我,他开口说道:
「──听说,你在设法将弱小的抹消者锻炼得更强。」
他装模作样的语调使我不禁挑起眉毛。我在询问这句话的来由之前,内心先浮现了一个疑问。
「……这是听谁说的?小喽啰强化计画应该还没公开发表啊。」
「是我们队长说的。」
「你们的队长……是基羽吧。」
我吐出这个名字时,嘴里彷佛泛起一丝苦味。
──尽管心知肚明没必要这样在意。
「对对,基羽圆治。基羽说他是从心明日香那里听来的。」
「心、心明日香?这个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织仓说出这个让人意外的名字后,我忍不住这样反问。
──空白画布有五个单位,其中最为异类的就是编辑室。
编辑室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筹措经费。
具体来说是出版某些杂志刊物。
其中销路最好的是月刊情报志以及双月刊的娱乐杂志──前者刊登的是图像和抹消者的相关资讯。当然,刊登内容会经过某种程度的资讯管制。例如「图像是从人类的想像中创生」的情报就不能刊登。虽然我们对图像的存在机制一无所知,但要是有人因此胡思乱想,日后很可能会衍生麻烦。
后者刊登的则是小说与漫画。
作品中也混杂了封印班的创作。据说是为了提升绘图能力跟文笔。
防卫室的封印班平时会磨练封印图像用的文笔和绘图能力。并且还会在封印班内募集有意在公共场合磨练的人选──通过甄选的作品能够被刊登或作为特辑主题,总之营运方向大致上是如此。
两份刊物的经营目前基本上算是上了轨道。
这些内情姑且先放在一边──
在后者的娱乐杂志中,有位小说连载作者是心明日香。
她隶属于富山分部的防卫室,是位实力挂保证的自由封印班,也是空白画布编辑室的招牌作家。
……这样一来,我更看不穿他们的关系,迷雾反而更深了。
「基羽说,心小姐是从她妹妹那里听来的。」
「……妹、妹妹?」
「嗯,妹妹。」
到底是谁……?知道我的小喽啰强化计画的女生顶多只有口原、平上、实依和雪子四个人──嗯?
说到这我想起来,平上好像说过她有姊姊……?
◆◆◆
「哈啾!」
「喂,新奈,你怎么啦?」
场景转移到入口大厅。我们围坐在桌旁闲谈,坐在我身边的新奈突然打起喷嚏。
「嗯……鼻子有点痒~是不是有人在讲我的闲话?」
「你该不会是感冒吧?记得多穿几件衣服。」
「壹彦才没资格说人家呢。」
尽管只是随口吐槽,但是新奈讲得颇有道理。入口大厅虽然有开暖气,但在飘雪的季节会把夹克的袖子卷到手肘的人,大概只有壹彦学长吧。
「所以,啊~刚刚讲到哪里?」
「讲到希望笹宫学长不会被不合理的命令刁难。」
「啊,对哦,刚刚讲到这种小事。」
「还小事……也许对新奈来说真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大多数的问题,笹宫室长都能应付。」
「不,我担心……万一我害得他处境很凄惨……」
「处境怎么凄惨法?比方说,笹宫室长跟飘飘学姊交往之类的吗?」
「啥──不、不,这不可能吧。」
新奈无预警说出的突兀内容把我吓得说不出话──不过冷静一想,这两个人万无可能这样发展,我又安下心来。
……姑且将我想像这两个人真的交往时内心涌现的浮躁搁在一旁。
「耶~不过小琴不是很怕笹宫学长吗?怎样发展都没差吧?」
「嗯、啊、这是……要说有没有关系……」
新奈一脸调侃地对我说了这些话,使我顿时觉得脑内激烈动荡。我的确怕笹宫学长,他要跟谁交往确实跟我没关系……才对。但为什么我会这么……
从实际角度来说,万一水濑学姊真的提出这种要求,笹宫学长确实可能会说「毕竟是讲好的」,然后正式开始交往。
……不、不不、没有……这种事吧?
「倒是心奈那家伙还好吧?新奈。我跟她差不多一个月没碰面了。」
话题在壹彦学长的提问下完全转变了。我悄悄抚著胸口,有种得救的感觉。如果我继续想些没必要的事情,再被新奈追问,很有可能会发展出不好的局面。主要是对我的精神面很不好。
「我上次跟她碰面也有一个星期了。因为姊姊不怎么外出呢。」
空白画布有不少成员来自外县市。组织为了这些人员设有男女宿舍。住在宿舍的人,原则上必须和室友分享房间,但也有些人能够住单人房。如果真的有心要隐居,确实可以过著回避他人的生活。
「她依然很忙碌,不过跟她聊小琴的话题时,她看起来很感兴趣,还会打破沙锅问到底。但她好像累积了不少压力。」
「哈哈,那就不能去找她了。我怕她会踢我出气。」
「壹彦应该没问题吧。」
「为什么?新奈才没问题吧?」
「……唉,真迟钝。虽然也要怪姊姊不坦率……」
新奈边嘀咕边看向壹彦学长的脸。
「我就不解释了,改天请带点礼物探望一下姊姊。她应该会开心。」
「是吗?既然新奈这样讲,我改天就去看看吧。」
「话题里好像夹带著危险的词汇……话说回来,没想到新奈的姊姊就是那个心明日香,我第一次听到时真的吓了一跳。」
空白画布编辑室的招牌作家•心明日香──本名平上心奈。
现年十八岁的青年才俊,以巧妙词句玩弄观者的文风吸引到不少忠实读者。连载小说已经有两本汇整成册,另外还出版了四本单行本,是超级忙碌的富山分部封印班领袖。
而且依照她现在的生活情况,似乎该形容为在执笔写作的空档执行图像的封印……考虑到她是以封印班的身分加入组织这点,目前的状况似乎有点本末倒置。
「她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既然她是小说家,是不是穿著和服悠闲地在书房写作?」
「小琴,你的印象太过时了。」
我接到不折不扣的吐槽和略带怜悯的视线。真是有够打击人。
「这个时代没什么人会用纸笔写小说吧。实际上,姊姊是穿著运动服用电脑打字。而且因为卡著工作没办法安心写稿,老是搞得情绪紧绷。我想她是与悠哉无望了。」
「哦~是这样啊。」
「呵、呵、呵,那家伙穿和服……我想她会嫌动作不方便,打死都不肯穿。」
壹彦学长笑著这样说。
「啊,对了。一直离题,那件事到底怎么了?就是第二涂鸦所得实验还是什么。」
「是第二涂鸦获得实验。涂鸦所得是什么?抹消者的收入吗?」
新奈马上纠正他的用词。
「难道壹彦学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有对名称有点模糊的印象。内容是什么就不清楚了。反而是口原为什么会知道?」
「上课时有教过……」
「我们的课没有啊?」
「啊,我想起来了,实验刚好是在一年前实行。所以我们课堂有讲到结果,可是壹彦那届就没有机会讲到了?」
原来如此,我总算懂了。
「难怪会不知道实验结果。」
「这就是所谓的世代经济嘛。」
「壹彦,你讲的那个叫做世代差异。」
新奈一如以往的吐槽,接著半推半就地竖起了食指。
「真是受不了你。接下来由我做说明。不过这些消息只要你有留意周边的人,其实老早该知道了。听讲的时候注意一点啊。」
「哈哈哈,麻烦你了。」
「──那么开始了。第二涂鸦获得实验,顾名思义是要测试已经取得涂鸦的抹消者,取得第二本禁书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在空白画布成立大概一年后,每个人都对于这点感到疑问,也流传很多臆测。有人说涂鸦会被改写。有人觉得应该能使用两种涂鸦。又有人说,涂鸦会超出抹消者的容量,化身为有实体的图像──为了结束这些疑问,去年的十二月终于开始执行实验。
理所当然,实验过程非常谨慎小心。
如果能够取得两种涂鸦能力,当然可以大幅增加战力──不过大多数的意见认为『一个人只能有一种涂鸦,若想贪求更多,抹消者本身很有可能发生状况』。
因此募集人员时仅限发生意外时对战力影响较小的三级抹消者。
亦即宁可冒险也希望获得力量的人。在开始招募后,最后找到了三个实验对象。
最后──以结论来说,实验算是失败了。
「失败──那些人还好吗?」
壹彦学长在新奈说到这里时开口问道。新奈摇了摇头。
「嗯,据说没有生命危险。」
「这样啊。」
「只有生命安全──反过来说,涂鸦能力发生巨大的变化。这场实验的试验对象,每个人的涂鸦都变弱了。」
在取得第二件涂鸦后的能力测试之中发现了这点。
三个人的能力都改变了形态──三个人的涂鸦威力、效果都比以往的涂鸦还要差。
也就是说,并非因人而异,而是任何人只要取得两种涂鸦,都一定会有这种结果。
「……这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说,从实验得知,一个人只能得到一个涂鸦──这是绝对无法改变的规则。另外还知道了一点,如果想要取得第二种涂鸦,之前拥有的涂鸦会和后来取得的涂鸦结合。」
「怎么,结果是合成吗?」
「简单来说没错。不过就像刚刚说的,涂鸦效果会变差。用一加一再除以四来形容应该会比较好懂?」
「1+1÷4……不是1•25吗?变强啰!?」
……呜哇。我听到这句话连笑都笑不出来。只想退避三舍。
「……壹彦,麻烦你从小学重新读起。到了十八岁连计算都不会,是无法出社会的哦。」
「咦,为什么?我的四则运算没算错吧?」
新奈用「鄙视你这只笨狗」的眼光瞄著壹彦学长……照刚才的叙述判断,答案应该是0•5吧。
……我突然想到。如果利用这项实验,连〈七式〉应该都会变弱。
笹宫学长应该会第一个抢著尝试,为什么没看到他有类似的行动……?
「……都说到这里了,我就全部讲完吧。简单来说,若想要取得两种涂鸦能力,涂鸦会被整合,能力本身会变差。自从确认这个结论后,想要取得第二种涂鸦的行为就被严格禁止──懂了吧?壹彦。」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啊。你一开始就这样讲不就好了?」
「啥啊?」
我彷佛听到笑脸面具出现裂痕的霹啪声。新奈的额头开始浮起青筋。我的背感到一阵凉意,脸色也变得苍白。就算知道事情不会连累到我,但令人恐惧的对象是光站在那里,就足以对周遭产生影响。
「唉呀,新奈?」
「……奇怪,刚才是我不对吗?不,说得也是。依照壹彦的水平,根本不需要多余的前言呢。我是该反省,刚才是我不对。」
「新、新奈?」
「什么事?壹点贰伍彦。你的名字增加四分之一了,脑容量有没有稍微增加一些啊?没增加吗?啊啊,对哦,对不起,因为你没大脑。要是原本是零,增加四分之一也还是零。抱歉抱歉,是我疏忽了。」
「……新、新奈……」
「你怎么啦?壹点贰伍彦,你的表情怎么这样好玩?是遇到什么奇妙的事情吗?如果你没大脑,头壳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肌肉?骨头?别跟我说是装满梦想与希望之类的无聊答案哦。长著里头装豆沙馅还比较有益的空洞脑袋,真佩服你竟然能活到今天。我说壹点贰伍彦,麻烦告诉我,你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哎,别默默跟我磕头,快点告诉我嘛。来啊,看著我说出答案啊。你要我踩你吗?别开玩笑了,没有智能的人比虫子还不如。我才不要踩呢,那多恶心啊。喂、喂、喂,壹点贰伍彦,你怎么啦?该不会退化到失去语言能力了吧?」
「那、那个,新奈,差不多到这……」
我战战兢兢地搭话后,新奈长长吐出一口气,停下了机关枪般的谩骂。
……新奈平常无意间都能口出恶言,当她卯足了劲要骂人时,那内容可不只是刻薄而已。
「唉,总而言之,从解除长年疑问的角度来说,实验算是成功了。要是这样解释,这场实验并非一无所获。但从『取得两种涂鸦』的观点来看,很遗憾的是完全失败了。」
「……那这些人怎么了?涂鸦能力不是变差了吗?这样还有办法当抹消者吗?」
壹彦学长停止磕头,跪坐在地提出这个疑问。我回答了他:
「……从名义上来说,因为在实验中获得有益的资讯,所以将三人都晋升成二级抹消者当作酬劳。至于他们后来在哪里做什么就没听说了。」
「我倒是听过一点传闻。据说有一个人在富山分部哦?不过要是这种人立功,应该会成为传闻,我想应该没有多大的战力吧。」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有个想法。
这个人应该是为了追求力量才会报名实验。
但实力反而变弱,而且在战斗中没办法发挥什么功效。
「……那个人应该很痛苦吧。」
我想起不久前的自己。
虽然对那个人而言也许是多管闲事。但我还是我忍不住同情他。
◆◆◆
「──原来如此。」
我让两人坐在访客用的沙发上喝著请中滝小姐泡的茶。听完他们的叙述后,我如此回应。
笼目一副不甘愿的表情,织仓则是盯著我的脸。
他们会来找我的理由非常单纯明快。
亦即──
「希望帮第二涂鸦获得实验的实验对象•笼目增加实力。」
──笼目虽然挂著二级抹消者的阶级,但只是因为协助实验而获得的酬劳。真正实力别说是二级,在三级内的排行恐怕都非常低。最近完全没听说他在战斗中有活跃表现,就是最好的佐证。
至于我面对该请求的回覆,自然是想都不用想。
「当然好啊!超级欢迎!」
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看到我毫不犹豫地接受,笼目反而以怀疑的眼光看著我。
「……你是在暗示要培养我,所以我该对你言听计从吗?」
「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啊?」
别把我跟水濑混为一谈……这句话是我先说出口的。
「不愧是笹仔!谢谢!」
「被你如此坦率地感谢,我反而有些困扰。」
看著跟笼目态度完全相反,满脸笑意只差没跳起来庆贺的织仓,我开始担忧她的将来了。这家伙完全不考虑人心的黑暗面也不太好。
「这才是我该说的。你如此简单地随口答应,我哪能轻易相信。」
疑神疑鬼的笼目,毫不猜忌的织仓。
该怎么说呢?我忍不住觉得他们很不搭调。
唉,也许这就是他们会混在一起的原因。
「咿呀,真是让人期待啊。」
我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在正式推动小喽啰强化计画之前,我也希望能多找一个样本。如果能加强第二涂鸦获得实验的实验对象,那就会更容易让人理解这个计画的效果。
最重要的是,没想到这么快又让我碰上另一个出手锻炼没用废材的机会……让人怎么忍得住不笑呢。
然而──笼目看到我的表现却嘀咕了几句。
「……有能力的你倒好。你没办法瞭解没有能力的我的烦恼吧?」
「这是我必须在意的事吗?话说回来,无论是否有这方面的烦恼,笼目应该是讨厌被人同情的性格吧?」
「……我就是讨厌你这点。」
笼目从沙发上起身。
「──我想早点强到可以杀死图像。说实在的,向你求助有违我的本意呢。」
笼目丢下乾脆得让人反而生不起气的怨言,便走出房间。
……我被讨厌了啊~虽然我知道大多数人都讨厌我啦。
大概是无法容忍我这种人获得〈七式〉这样强大无比的能力,也就是对涂鸦能力的典型嫉妒吧。
「……抱歉呢~笹仔。」
「嗯?织仓不需要道歉吧。」
织仓看著笼目走出房间后对我略表歉意。我则这样回应她。
「小纯恨不得杀光图像,但他原本的涂鸦能力就不太适合攻击……而且能力在实验后又变得更弱了。」
「恨不得杀光……说起来,他确实是图像的受害者。」
我在训练期间听说过,笼目是为了向图像复仇才会加入空白画布。
尽管如此,但目前高层认为图像是无法杀害的对象。就算将封印著图像的禁书烧掉也无法确认是否能造成死亡。而在二半内击退图像,也只是让它们回到世界的另一头。
他理应不会不晓得这么普遍的常识,即使如此还是天天喊著要杀图像……看来他真的对图像有深仇大怨。
「……趁这机会顺便问一下。织仓为什么要加入组织呢?」
「我吗?……哦,你该不会以为我也是为了找图像复仇才来吧?」
──不是、不是。她笑著摆手否认。
「我是因为担心小纯才来的。」
织仓香用像担心小弟的大姊──或是不放心小孩的父母亲般的口吻说完后就起身。
「我要去追小纯了。抱歉来得这么突然,笹仔。」
「啊,对了。你帮我告诉他,明天就要开始训练。明天上午九点在训练馆三楼的第二训练室集合。」
「知道了,我会告诉他。今天谢谢你,笹仔。」
◇◇◇
等到织仓走出房间后,原本在默默处理工作的中滝小姐开口说道:
「笹宫室长。」
「嗯?怎么,中滝小姐?」
「小喽啰强化计画这个名称烂透了。」
「这是现在该说的话吗……?」
活动计画突然被人打枪,于是我的剩余时间全都花在重新思索计画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