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Knight
人言唤子鸟唯春时方有,然此鸟究系如何鸟,从未见载于书。某真言宗著作云,唤子鸟鸣时,行招魂之法,次第有序。此处谓唤子鸟即鵺。
『徒然草』第二百一十段
1
从溜池山王站下了车,刚回到地面上来,就发现了走在前面的小樱。
追了上去的鸟子出声叫住了她,小樱也回过了头。
她穿着丧服。黑色的连衣裙下是配对长筒袜,外面还披了一件开襟夹克。露出了胸前装饰着的黑色花边设计。脚下穿着一双样式简单的黑色浅口鞋。发现了是我们的小樱,也渐渐放松了眉眼。
「你这是什么打扮」
「这不是因为我没有丧服嘛……」
既然说了要举行葬礼,所以直到昨天晚上为止,我其实都只是在想还是要穿那种风格的衣服比较好。但是说实话,我只是觉得将闰间冴月永久送葬之后会很方便,所以没怎么考虑到形式方面的问题。我家里没有恰好合适的衣服,就算立刻去租好像也来不及了,而且我也觉得那样挺麻烦的,所以直接穿着普通的探险装备就过来了。
小樱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而且看你这样子也像是不准备戴黑纱什么的」
「姑且我还是避免了颜色过于鲜艳的穿着或是迷彩,选择穿上黑色的卫衣」
「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也是这样穿的,难道不能这么穿吗」
鸟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说道。她看起来穿的比我还要像平常那样。鸟子平时都会带些衣服,探险装备也时不时地会换,其中就不乏存在着一些暗色系的。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是穿着礼服过来的呢」
「在我们加拿大,是没有那么严格的葬礼着装要求哦」
「事情发展一旦不顺你心意,就只知道伪装成加拿大人」
也就趁着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很快便来到了D S研究所所在的大厦门口。进门之后就这样沿着地下停车场的进入通道下到了里面。我们从来也没有从正面入口进入过这座大厦。
我们向着停车场的深处走去,在到达了电梯门口时给汀打了个电话。
「我们到了,和小樱姐也会合了,现在是我们三个人在一起」
「辛苦你们了,我马上就下来」
见我挂掉了电话,鸟子便询问到。
「是要让我们上去吗?」
「好像是让我们等着就行了」
过了五分钟左右电梯终于下来了。从打开的电梯门中走出来的是,之前被汀带走的润巳露娜。
露娜现在穿的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穿的那种水手服,外面套了一个对襟毛衣,面上还披着一件亮色外套。并在右肩挎上了一个帆布背包。自从被D S研监禁后,就一直穿着那像浴衣一样的病院服,好久都没有看到过她穿正常衣服的样子了。但是正常的也只有衣服。而脸的下半部分,却隐藏在黑色的真皮口枷之下。
「恭喜出狱」
本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的,却对上了她那回怼过来的不高兴的视线。
「嗯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毕竟也不能让你在这边的世界里自由的说话,那可是很危险的呢」
「嗯嗯—!」
「你要是能老实一点的话,我一会儿就帮你把它给拿下来」
「嗯嗯—……」
「空鱼,你能听懂她在说什么吗?」
「应该是吧,马马虎虎」
「嗯嗯~~~~!!」
「我们又不是去玩—— 给我认真一点」
这下不只是露娜,连小樱也生气了。
「说要办葬礼的就是小空鱼你自己吧?你还说为了除掉冴月并将其镇压,就有必要将完整仪式的框架呈现出来,所以我才勉强说服自己跟来的,你再这样吊儿郎当的,那我就直接回去了啊!」
「啊,好……」
真的到了自己被骂了的时候,就算是我也真够尴尬的。当我把目光转向鸟子的时候,却发现鸟子那边也向我传来了责难的目光。
「空鱼你啊,就是有这种一得意就忘形的坏毛病。还喜欢捉弄不会说话的人」
「唔……抱歉」
「不是向我,你得向她们道歉」
被鸟子撇开后的我,没办法只好转过身去。
「对不起」
「嗯嗯」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露娜用像这样的眼神回答道。怎么样,不甘心吧?
话说回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被骂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接下来要去参加葬礼的四个人中,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三个人都是对闰间冴月抱有巨大幻想的女人。我又在那里傻呼呼地开着玩笑,不被她们批评才有鬼了呢。不过对我来说她只是一个麻烦的敌人罢了……。
无视掉这尴尬的氛围,汀一脸平静地递了一把小小的钥匙给我。
「这是口枷的钥匙,暂时就交给你保管了。还有润巳小姐的其他所持物品就在她背的包里」
「所持物品?她还带了其他的东西吗?」
「她带着的是从<牧场>回收回来的钱包和学生证,还有一些换洗衣物和日常生活用的小物件什么的。这些也都是护士交给我让我代为转交的,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
也就是说,毕竟是要出去的了,总之就是先把出门所需的物品该带的全都带上,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吧。
「我知道了。那事不宜迟……我们就先走了」
「你们可要小心点啊」
汀恭恭敬敬地向我们行了一礼。
「鸟子,拜托了」
「OK」
鸟子摘了手套,朝着离我们稍远一些的地方走去。在那边的地面上有一半位置都画着一条长约三米的白线,那表示的就是gate 所在的位置。
毕竟已经来过好几次了,看样子鸟子也习惯了不少。手搭在了空中,像是拉开一层厚厚的窗帘那样抓着空气往旁边走去。她走过的那片空间就像是被扭曲了一样,我们就看着gate在那一片被银色磷光包裹着的空间中慢慢地打了开来。
「我们进去吧」
说完后我便第一个走进了gate。穿过来了以后,我们就来到了位于五十公里外的<牧场>地下室———有那个被设置成了gate的巨大铁制圆环存在的宽广的混凝土空间里。空气夹杂着灰尘的味道扑鼻而来。少量钻入皮肤的冷气让我感觉到了气温的下降。进去的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一片漆黑,这时安置在〈圆洞〉旁的人体感应传感器感应到了我,感应器旁的灯便亮了起来。因为是施工现场用的那种灯,所以照亮范围虽小,但是光线却很强,如果一不小心直视向灯的话肯定会被刺眼到头晕眼花的。
待我看清四周的情况后,便回到了gate前对着里边催了一下。
「OK了啦,快点过来吧」
看着战战兢兢跨在gate上的小樱终于穿过来了以后,紧接着的露娜却仍能保持沉静自若的态度跟着穿了过来。最后负责殿后的鸟子也自行跟上穿过了〈圆洞〉,站定之后便松开了左手,之前被撕裂的空间就会像原来那样封闭回原样。
「这里就是……」
小樱不快地嘟囔着。这没办法的事啊,这个被露娜所喜欢的地方,对她来说就只有讨厌的回忆吧。
「嗯! 嗯!」
露娜疯狂地用下巴控诉着,好像是在示意我们:快把口枷给我解开啊!
「等进到里世界后我再给你摘下来,现在先忍耐一下哈」
「嗯嗯~!」
露娜愤怒地呻吟着,转身打开了帆布包,从里面拿出了在病房时使用的白板。
《取下来!事到如今我已经不会乱来了》
「为什么啊?难道你在这里是有什么说的吗?」
「嗯嗯!」
话已至此,拿不定主意的我和其于两人面面相觑着。从她们两人紧皱的眉头中,让我察觉到了二人的言外之意,她们在担心。
「如果是可以用那块白板传递的事情的话,那你可以写出来」
「唔呣呣…」
露娜愤怒地用马克笔在白板上大力写道。
《那是什么》
「哪个?」
顺着露娜手指的方向回过头去,便看到了堆积在后方墙壁前那大量的工程用机械设备和建筑材料。
「啊啊!那个不就是你这家伙在创造邪教时,为了让车能开进去停到里面来,才叫手下把建筑物挖通的嘛。我打算把工程接下去,能让车直接从这里面开到地上去。」
《为什么》
「使用这里的时候,如果能把车开进来的话,应该会很方便吧。好不容易能直接联接到D S研的停车场。」
《你打算怎么用?》
「怎么说呢,你们不是做了很多gate出来嘛…… 」
这样说明之后,我突然想到,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都没有提前和露娜知会过。
「对哦,抱歉抱歉。那个,你听我说,这栋建筑物已经被我接收了」
露娜眨了眨眼睛。
《哈?》
「这里已经归我了」
《我压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给你了?》
「对你来说,已经不需要这里了吧?」
《这根本就不是需要不需要的问题吧? 这里是我的对吧??》
「这里也不是露娜你的吧?应该是不知道是谁建造在这里的,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废弃了后,被你顺手拿来用的吧?」
「嗯嗯—」
看着旁边的露娜发出不满的声音,我说道。
「我已经让汀先生调查了一下,似乎并没有什么人表示不满。我才接手的」
露娜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继续用马克笔在白板上写着。
《你是在糊弄我吧?》
《就因为建筑物的使用者不在了,你就可以鸠占鹊巢?》
《请问纸越小姐,你是战国时代的那什么人吗?》
「噗嗤—」
鸟子笑喷了,那声音和她的脸完全不相称。不知是怎么的,鸟子像是被人点了笑穴一样,一时半会儿无法自控,呼哧哧地笑了好一会儿。
「这有什么好笑的……」
「因、因为,我觉得露娜说的对,空鱼她就是这样的……」
「我懂我懂。小空鱼的这种行为,从根本上来讲就是蛮横无理啊」
「嗯嗯—!」
「小樱姐……蛮横无理,这样的词语可不能这么随随便便的就说出来啊」
我好心的给出了忠告,小樱却对我嗤之以鼻。
「小空鱼居然能说出这么符合大学生身份的话来,我是真的很欣慰啊」
「你都成为大学生好几年了吧?」
「为什么不能用啊?」
鸟子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笑声并和我们问道。
「你知道十九世纪殖民主义的反省吗」
「你要意识到她这是在嘲讽你的逻辑思想还停留在十九世纪」
「这不是比战国时代还要先进嘛」
「嗯嗯—!」
就算露娜有什么不满,我也不打算理睬。从实际情况来看,能管理<牧场>的,也就只有我和鸟子了吧。
「听我说……像这么危险的地方,我们绝对不能交给任何人。不然附近的建筑物肯定会更糟糕的。不管是哪个房间里全都有gate,那样的地方不知道普通的人进去了会变成什么样。」
「嗯—嗯?」
「嗯。虽然我没见到过,但是我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放任不管的话,你也不可能会全身而退的。不过如果能够施工把洞口扩大的话,就可以直接从D S研开车出入,这样我们也能把从外面地面上下来的路封锁起来,这样任何人都不可能进得来」
「嗯嗯—」
「这还不是都怪你,把我们带到了这么一个混帐地方来……」
小樱颤抖着身子说道。
「尽早解决掉吧。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去上层找个gate ,进去里世界吧。然后把闰间冴月召唤出来」
「要怎么做?」
「从现在开始,就轮到露娜出场了」
「嗯嗯?」
「就由露娜来叫吧,叫“冴月大人”」
见三人都一脸诧异地看着我,我便告诉了她们我一直以来思考着的那个计划。
「露娜的〈声〉究竟是个怎样的能力呢?我一直都觉得那很不可思议。光是出声说话就能给人洗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它的确十分强大……可意思是只要和里世界接触了,就能获得这样方便的能力吗?」
「你是想说有副作用的这件事吗?」
鸟子看着自己的手问道。
「有点不一样,就拿我的眼睛来举例,我的眼睛确实能让人发狂,但这应该只是一种附赠品吧?这只眼睛的第一能力就是透过里世界的现象看清物体的层次,还能够识别出部分物体隐藏着更深层次的本体。被看到的人会变得疯狂,我想这应该只适用于一小部分的人,就是偶尔会发生而已」
「不如说那个才是副作用吗…」
我点头回答了小樱。
「是的。不过我还是不知道那些分层,是在现实生活中就存在的阶层,还是仅仅只是覆盖在我大脑表层的纹路」
「那、我的手也是———」
「我觉得是一样的。你那只不过是可以通过触觉感知里世界的一种能力,只是偶尔也能深入到人的身体里。相反,我们不知道它能做什么,所以也许可以进一步探究一下」
「是、是啊……」
鸟子含糊其辞地说着,一看就知道她不愿意。
「嗯嗯—?」
「是啊,所以说,我想露娜和我们应该也是一样的。如果我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露娜就能够通过〈声〉召唤出存在于里世界的生物」
小樱不寒而栗地瞪大了双眼。
「这不糟透了嘛……」
「就是这样啊」
「本来光是洗脑就已经很糟糕了,这下……更糟糕了。」
鸟子似乎也注意到了我话中的意思。
「也就是说,我们要去到里世界深处才能接触到的里世界生物,一旦被召唤一下子就会……」
「是的,只要进到一进gate就召唤,说不定就能把她召唤到里世界浅处来」
「简直糟糕透顶……」
《那由露娜我来召唤,冴月大人就真的会出来吗?》
「其它的我到不是很肯定,但至少我认为那个以闰间冴月的姿态出现的某种生物会来的可能性很大」
露娜刚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小樱就急急忙忙地插嘴道。
「等一下等一下,都给我住口。如果小空鱼的推测正确的话,不就等同于那个存在在里世界深处的可怕家伙会以冴月的姿态被召唤出来嘛!你们几个都给我好好的思考思考,那可是稍微想想就会让人发狂的家伙啊……」
「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要是那种东西会出来的话,那不就和上次一样了吗!? 别说举办葬礼了,所有人都会被弄得乱糟糟的,那会死人的啊」
「如果没有想好什么对策就把她召唤出来的话,就会变成那样的吧」
「……意思就是你有对策了吗」
我点头回答着。如果不是因为有了相应对策的话,我是根本就不会执行这样的计划的。
「如果召唤出来的东西会因为我们的认识改变而改变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利用起来反其道而行之」
「就是说要把冴月变成其他样子吗?」
「是的」
「即使外表改变了,但是内在却不会改变吧。就像上次那样,外表即使是冴月,但是内在却是怪物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打算把它变成什么样子的?变成布偶那样的?」
「那样的话,那我可能就会遭遇到让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想见到布偶的可怕经历」
我摇了摇头说道。
「我反正觉得绝对不能是什么滑稽的样子。就算把这种姿态强加给它,只要不能说服自己,就可能会因为没有说服力,而被对方强大的气场给吞噬掉,要是这样我们就完了。可怕的东西会来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那我们就只能找找,有没有什么样子是既恐怖又无害的那种」
「样子既恐怖又无害……?真的有恰巧这么合适的东西吗?」
「怎么可能会没有? 那样的怪谈」
我环顾了三人一眼,说道。
「你们听说过〈牛首〉吗?」
2
有传言道世界上最可怕的怪谈———那就是〈牛首〉。
据说那是一个无论是谁听到,都会打从心底就开始发颤的那种恐怖故事。
有个人在听了这个故事之后没过几天就死了,还有人讲了这个故事之后立刻就遭殃了。
那么,其内容是什么……。
没有。
什么都没有。
〈牛首〉被作为恐怖故事被传开时,是没有内容的。
———有一个非常恐怖的故事,叫做〈牛首〉。你听说过吗?不,没有。真的有那么恐怖吗?是啊。那是个,只要听过一次就无法忘记的故事,之后还会后悔如果不去问就好了……不只是这样,似乎不管是讲故事的人,还是听故事的人都会遭遇到可怕的事情。这真是个可怕的故事啊———
除此之外,就绝对没有其他的内容了。
也就是说,〈牛首〉只是传说中的非常恐怖的怪谈。是一个关于怪谈的怪谈,也可以说是元怪谈。
当我解说到这里时,一直用双手堵着两边耳朵的小樱突然像泄了气一般放下手说道。
「…就只有这些?真的就只有这么多吗?」
「就这么多,不会再有其他补充了,尽管放心」
「这与其说是怪谈,我更觉得它像一则小故事吧」
「不过,以这个故事的叙述方式来说,不就很让人感觉到害怕嘛?」
听到鸟子这么说着,我不禁高兴了起来。
「是啊是啊。所以它才会被当做怪谈来对待呢。结果却只是以“好可怕啊——好可怕啊——”就结束了,这也让人放松下来,还会让人觉得就只是这样啊。有一个你从来没有听到过的非常恐怖的故事,不过这个故事这么容易就说出来可不行……如果顺利的话,这样就能引起大家的兴趣。所以它虽然不是实话怪谈,但是却是我很喜欢的一个故事呢」
「所以,你打算怎么样来利用这个元怪谈呢?」
小樱用冷漠的眼神望着我,斥声讯问道。
「啊,好的…」
我竞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回过神后我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始解释道。
「首先……我们可以假设里世界是通过读取我们所拥有的怪谈知识,尽力扮演好文中的形象,通过重现上下文的场景现象,来尝试着以恐惧为基础同我们进行交流。到目前为止的这个过程,只是来自于对方的单方面接触。选用闰间冴月的形象出现,大概也只是想和我们进行交流的其中一环,它应该会把这个当作是有效的手段从而反复使用」
「有效……对什么有效?」
鸟子歪着头问道。
「现在我们知道的这些,还不足以当作推测对方判断标准的材料。但简单来说,看到扮成冴月的它后我们的反应会变大,这应该就是理由。与被无视、被迫放下手枪不同,而是出现了另一种复杂的反应。什么肋户美智子啦,< T先生>啦,它使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探寻着我们,我想它很有可能已经注意到了,在探寻的过程中注意到了我们见到它使用的闰间冴月时的那种反应」
听完我的话,鸟子和小樱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露娜因为戴了口枷,所以很难读懂表情。但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因此我继续说道。
「但是,前提是这个闰间冴月的样子是假扮的,那么我们应该就可以进行干涉。只要小心不被对方给吞噬,我们就可以将自己的认知改写一下,让那个以闰间冴月的形象出现的生物,顺应着我们的想法改变。我的眼睛可以让里世界的图层发生改变切换,这些在其他地方已经证实了」
「真的吗?不是还有很多即使小空鱼用右眼看也不会改变样子的怪物吗?」
「那就是我的说法还不能够确定的地方吧,在大宫时看到的闰间冴月,她的样子也没有变化」
「好不安啊」
「只是,我在用右眼看清怪物的“真实身份”的时候,我总觉得里面混杂着的很多东西都是我之前在暑假期间看到的怪谈里的要素。也可能是因为每个认识图层的厚度和重叠方式不一样,不多翻开几层是无法看清这个物品的其他不同样子的。那样的话,我觉得这次的这个闰间冴月肯定就是这样的,她身上的图层分层又厚又硬难以分辨,我想这次的这个应该是个难缠的对手」
「所以要想让它的图层崩溃,就只能利用〈牛首〉?」
「是的。也就是说,只要那个以闰间冴月的恣态出现的生物出来,你们就要把对〈牛首〉这个故事的认识强加给她。让那个非常可怕的女人,改变成非常可怕但却没有实体的东西。你们也可以把这想象成用怪谈侵占怪谈」
「哼—嗯……」
小樱若有所思地把手放在嘴边。
「你们觉得怎么样?」
「比起把可怕的东西替换成不可怕的东西,还不如用可怕却无害的东西将其覆盖来的简单吗……。想一些有趣的事情露娜。要忘记那一瞬间的恐惧啊」
「对吧?」
「那要是失败了呢?」
「那就马上逃跑。所以,我才会让你们在gate 旁边召唤。如果觉得不行的话,不要犹豫我们立马撤退,所以就按计划开始实施吧」
「我很高兴你还能保持基本的理智」
小樱用平淡的声音小声说道。
「那,你们准备好了吗?那就出发吧。从上面的建筑物里的gate 进入里世界吧。我已经预想好了,找了几个方便撤退的gate,就算闰间冴月没在这个地方,那我们也能多试几个地方」
终于到了要进里世界的时候了,因为已经上了这条“贼船”而无法逃避的小樱,脸渐渐开始泛青!为了让她安心一点,我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说道。
「没关系的。即使你害怕到无法动弹,我们也会把你拖出来的,你只管放心吧」
小樱没有回答。只回以了我一道怨恨的目光。
「我负责看着小樱,鸟子你就照看好露娜就行,OK?」
「OK」
从耳边传来一如既往的简洁回答。这次我提议举办“葬礼”,当我在思考究竞被鸟子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情感到底有多少时,突然发现身边仿佛是多出来了一个人形的空洞,顿时感觉恐惧占据了我的全身。
为了摆脱掉那些想法,我放大了说话的声音。
「好了,走吧」
我们穿过了地下室,我把手搭在双开门上,拉动冰冷的金属把手,进人到黑暗的地下通道,踏上了通往上层的阶梯。
放眼望去,落在视野内的是闪烁着银色磷光的尘埃。
「……嗯!?」
我刚因注意到有违和感而发出了声音,一阵不温不火的风就吹了过来。被风吹动的头发拂上了我的眼帘,一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了。将头发撩开的我,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我屏住呼吸。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地下通道,而是外面。
我们正站在树本稀疏的丛林里。脚下草丛密布,抬头仰望天空,满天乌云低垂,仿佛马上就要落下。
真的好安静,一声虫鸣也没有。
这熟悉的宁静……毫无疑问,这里就是里世界
「喂喂喂!」
小樱率先打破了沉默,大声喊道。
「这就进到里世界啦!这是能够预测到的事态吗?这好像不对吧!?」
「确、确实不是呢」
「撤退!撤退!快点回去啊!」
对啊,gate 呢……!?
我慌慌张张地回头看去,印入眼帘的却是没有任何标记的延绵丛林。即使用右眼去看,也没发现有磷光留下的痕迹。
「gate 不见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他妈的……!」
「小樱,嘘—」
鸟子用手抵住嘴唇说道。
「你一说话,从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声音哦」
小樱啪的一声,用手捂住了嘴巴。
「所以我才讨厌啊,这里真的」
我伸出了手,正想安抚一下手下这个正在呻吟的小樱,突然就被她抓住了双臂。
「嗯嗯」
露娜指了指自己嘴上戴着的口枷。
「啊啊……好呀」
「嗯—!」
“你不是说了只要进了里世界就帮我摘下来吗!”这样的抗议之意被完美地表达了出来。但是现在不是只能靠打手势和低声说话的方式沟通吗,这不就没有必要拆了吧?
「嗯———!!」
「知道了知道了……」
取出汀之前让我代为保管的钥匙,再一次观察起了露娜的口枷。有好几根皮带是重叠在一起的,它的结构出乎意料地复杂。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锁孔的位置。延伸至后脑勺的皮带是由两端的金属零件相扣连接起来的,接口处还挂着一个小锁扣。
插上钥匙后开锁,帮她解开皮带。等到整体都松动时放开了手,让她可以自己一个人取下来。
「噗唔……呸呸呸」
她将口腔里压在舌头上的口枷球拽了出来,吐了一口唾沫。
「啊—,终于拿出来了」
我们紧张的看着用沙哑的声音说着话的露娜。就连小樱也安静下来了。可是露娜她好像并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反而是用厌恶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口枷。
「能稍微帮我拿一下吗」
「啊?啊啊」
小樱条件反射般地接过了露娜递过来的口枷。拿着皮带的部分,插着腰无所事事的站在那里的小樱,看起来就像是拔出了在地里碍事的土豆的小孩子一样呆呆的站在那里。
露娜打开了自己带的帆布包,拿出了一瓶水,当场漱起口来,吐掉以后,自己重新又再喝了一口,盖好瓶盖放了回去。
「不仅仅是不能说话,还会呼吸困难,流口水,就连味道也很奇怪」
露娜一边嘟囔囔地说着,又一边打开了帆布包,这次拿出的是一包湿巾纸,并打开了它。
「虽然是我自己同意戴上的,但是真的很难受啊……啊,已经可以了,把它给我吧」
小樱归还了口枷,露娜仔细地用湿纸巾擦拭着口枷球进口的部分。
「放在那里不管的话,也不会有人帮我洗,还是得自己来,不仅麻烦,但还总有种很屈辱的感觉……」
露娜抬起了头,像是刚刚才注意到了什么似的,皱了皱眉毛。
「你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
看着她那熟练的手部擦拭动作,不经让我有了一丝困惑,但转念一想,因为还要做些检查什么的,肯定不免会和人接触,摘下来的机会应该也很多吧。我又感觉心里变得乱糟糟的了。当我意识到这些乱糟糟的感觉来自于同情时,我暗自惊慌失措起来。
如果是我自己遇上露娜遭遇到的这种事情的话,早就已经忍无可忍了。哪怕是一秒也不想多待,早早的就逃走了,可能也会亳不犹豫地伤害防碍我的人。可是,这孩子看起来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并且还习惯了下来。
最近的我……到底是怎么了。明明讨厌小孩子却在尽力的保护着霞,明明觉得后辈什么的完全不想要却接受了茜理,还有这次更是,我怎么偏偏就同情起了这个性格极差的前邪教教祖?想到这里我越来越不安了。是我的脑子变得不正常了吗。
「空鱼?」
「我,脑子有问题?」
嗯嗯……?鸟子用这样一副表情盯着我看,一脸诧异。
「怎么样?果然……很奇怪吧?」
「啊—……那个……虽然这个很难回答……」
鸟子慎重地思考着,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至少现在看来,从你对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从这方面来讲,我觉得你确实很奇怪」
「谢谢你,那小樱姐你觉得怎么样?」
「迄今为止,我已经说过不下一百次了,你耳朵是聋了吗?」
「纸越小姐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奇怪的那个了,这对你有参考价值吗?」
露娜一边把擦干净了的口枷放进帆布包里,一边从旁边刷地一下子跳着插了进来。同情她是错误的。
「我说空鱼,你觉得那个是什么?」
顺子鸟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就看见树林的另一边立着一块横着的白色板子。上面好像有用黑色的笔写下的什么字。
「好像是块指示牌……?」
我用右眼检查了一下视野范围内发现没有什么可疑的动静后。我又取出了双筒望远镜朝那边望去。便看到白板上画着的横向粗箭头并还写有……
被吓了一大跳的我,下意识移开了双筒望远镜。
「什么?」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接过我递过来的双筒望远镜后,鸟子也望了过去,随后就被吓的僵在了原地。
「骗人的吧」
「什么什么,你们看到了什么,快来一个人回答我一下啊」
看着等得急不可耐的小樱,我回答道。
「你看过车站前摆过的那种吧,就是立着给参加葬礼的人导向的指示看板。这是某某家的葬礼仪式现场的那种,那个白板上写的就是类似的东西」
「啊啊……?」
「就是那个」
小樱凝视着远处的指示牌。
「姑且可以看到写有不少字呢……那上面写的是谁的葬礼?」
面对小樱的讯问,鸟子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闰间冴月」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后,露娜不合时宜的用平静地语调轻松的说道。
「看来是,纸越小姐你的计划已经被它们知道了呢?」
3
我们小心翼翼地接近着指示牌。要在警惕周围危险的情况下,还要注意着露娜,所以感觉这可比平时还要辛苦好几倍啊。不管是我还是鸟子今天都特地只带了马卡洛夫出来。因为是举办葬礼,所以还是尽量不要用到大枪比较好……不过,那之后还是认真想了想,考虑到可能还有我不清的顾虑,所以还是放下了来福枪,但是现在更能够轻松行动,从结果来看,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至少现在看来露娜好像没有要反抗的意思。露娜不敢擅自走出我指定的路线,可能是因为我们已经事先告诉了她异错的危险性。而她又因为近距离的看到过生活在D S研的患者的身影,所以应该更能理解现在这个一步错就会招招致命的事态的严重性。
通过〈声〉来洗脑并不是一瞬间就能完成的,从说出命令到对方听到并且服从,无论如何都需要好几秒钟。如果对象是毫无防备的普通人还好说,但是在我们两个人都是拿着枪并且随时监视着的情况下,露娜应该也很难对付吧。
「这是谁立在这里的?」
看到指示牌是被铁丝固定在树干上的,露娜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
「这里不应该没有人吗」
「唔,但是这应该是谁特地准备了指示牌,运到这里,然后再设置在这里的吧?」
「这个东西虽然看起来是人造的,但是我觉得这个应该是自然形成的,这和从外面带进来的东西不一样」
「哼嗯——……?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个指示牌哪里不一样?」
我指着指示牌问道。
「上面的字你会读吧?」
「那当然会读啰」
「表世界的文字,一旦带入里世界就会变得看不懂了。你能读懂,那就说明这是在里世界写的……不如说,是自然形成的文字。你们看看自己带的随身物品就懂了」
露娜亳不掩饰自己怀疑的表情,打开帆布包从里抽出矿泉水瓶。正要开始读标签上的内容,突然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好恶心啊!这是什么!」
小樱的视线从自己手中拿着的矿泉水瓶上离开,对着露娜进行了简洁的说明。
「现在,你的大脑受到了干扰。语言功能已经受到了侵蚀」
「欸诶——,果然……还是好恶心」
吵闹了一阵之后,露娜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道。
「那这个指示牌上的字,在表世界看的话会怎么样?」
「应该和现在一样,指示牌上的字在表世界会显示成一串意义不明的字符号的。就像闰间冴月的笔记本那样」
「啊!那么,你的意思是那本笔记本在里世界就能读懂吗……」
「就是这个意思」
「诶——,那要把这个也带回去吗?机会难得啊」
「还是别了吧。我总觉得带回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比如说,把它立在那边那一带的路上,看到的人就会被引诱去参加不认识的人的葬礼,回到家以后,却发现自己家也在举办葬礼,而且说不定指示牌上写的还是自己的名字什么的……」
「喂!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啊」
生气了的小樱,从开始移动了以后就一直抓着我的衣摆不肯松开。
「有这样的怪谈吗?」
「这只是我刚才随便想岀来的」
「所以才让你不要在脑子里想这么一些恐怖的话啊!」
与小樱刚好相反,露娜正饶有兴趣地叫住了我追问道。
「欸——但是,这不是挺有趣的吗。也就是说,只要来到这里按照你的说法去做的话,那不就可以随意制作诅咒道具了吗」
「……我劝你还是放弃得好。你这想法太邪恶了」
我一边想着〈牧场〉内部装饰搭配地真好啊……一边岔开话题回答道。这确实是有可能实现的。为了将里世界的影响带入表世界,而人为制造「被诅咒」的物件———并且,闰间冴月做的不就是这样的事吗?研究笔记也好,交给茜理的「护身符」也罢,绝对都不是单纯地在哪里捡到的,很有可能是在里世界里制作出来的……。
沿着指示牌上的箭头所指的方向继续前进,很快树林就被斩断了,前方很有可能是一片洼地,只见眼前的地面断断续续地一路塌陷了下去。
从陡峭的斜坡边缘俯身往下看,印入眼帘的是下方的一座小小的村落。简陋的木板小屋和用稻草葺成的屋顶的房屋,纵横着交错在了一起,很有一种古老的日本山村的氛围感。乍眼一看,好像是没有人在住的感觉。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剩下的建筑物也都被寄生植物和青苔侵蚀成了绿色。
往右边放眼望去,前面不远处还有一块和刚才一样的指示牌。顺着指示的方向看去,那里好像有一段下坡路,从那里就可以下到洼地里去了。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鸟子拿着双筒望远镜朝着废村看了很久,便出声讯问道。
「虽然没有看到有什么在动的东西,但是村子里好像也立着指示牌」
「这引导的可真仔细啊」
我接过双筒望远镜,也观察了起来。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右眼,放眼望去,银色的磷光星星点点的闪烁着。虽然村子里的异错不是很多,但是周围的斜坡上的异错却好几十个呢。
我放下了双筒望远镜,回头说道。
「我们走吧。走那条坡道上的路应该是没问题的,但要是路外的话就稍微有点危险了。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请不要条件反射地逃跑啊」
「那你到是说会发生什么啊……」
「要是不发生些什么,才更不可思议呢」
虽然这句话我是对着小樱说的,但其实这也是我要说给露娜听的。要是我在这里引起她们奇怪的情绪的话,那就不好了啊。
「我怎么总感觉……你说这个的意思是打算引诱我们去冒险啊?你这么做真的好吗?」
听到露娜的问话。我承认道。
「就这样走了吧。如果里世界读取了我大脑里的内容,那么它会准备好闰间冴月的葬礼就不足为奇了」
「为什么我感觉会有陷阱啊」
「就算是陷阱,我们要做的事情也不会改变。那么还不如现在我们就闯进去把它给抓出来。不管对手是人还是怪物,一旦害怕那就完了」
露娜和小樱面面相觑,一脸惊讶地异口同声道。
「果然很野蛮呢」
「对吧?」
对于这两个非常失礼的当着别人的面在讨论别人的人,鸟子立刻出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说道。
「但是,空鱼这么做也是真心的啊」
「鸟子……」
不过不管是有多么着急,我觉得都应该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支援方案啊。
「……不对,等一下。这应该不是她支持我用的方法太拙劣。她这就是在讽刺我啊?」
但是现在我还无法从鸟子的侧颜中读出,哪个才是正确答案来。
算了,现在还不是能东想西想的时候。
沿着下坡的路,我们往村子里走去。这是一条没有铺柏油的土路。为了不让穿浅口鞋的小樱摔倒,我们便慢慢地往前走着。
走到了附近才清楚地知道,这里就是废村。倒塌的墙板,破碎的玻璃,生锈的到变成茶色的铁皮屋棚。被压在倒塌的屋檐下的是昔日的农耕机器残骸还有老旧摩托车什么的。遮雨棚和窗户也全都倒了,还有些人家家里是通透可见的。这里到处都是破败不堪的腐朽景象。只有那些偶尔出现的葬礼指示牌显得格外的新。
村子的中央,长着一棵大树。树枝蜿蜒曲折,头顶展开的树枝上就连一片叶子都没有。树干根部旁的岩石还勉勉强强保留的有地藏菩萨的形状。
横跨在干涸的河道上的短石桥。塌倒在桥头的似乎是水车小屋。腐朽的水车轴断裂,水车掉了下来,化为被青苔覆盖的绿色土块。
跟随着箭头的方向,走过了废村的三分之二的地方。黑白相间的鲸慕(葬礼时用的黑白竖条的布慕)出现在了眼前。指示牌上指示的好像就是那个。一边警戒着周围,一边慎重地接近着。到了这里也还是没有人注意到我们,难道来参加葬礼的人好像只有我们。
这些鲸慕的个子都特别的高。可能有五米左右。沿着像树篱一样延绵不绝的帷幕排列开来。终于发现了有一个缺口。
我战战兢兢地往里面看,里面的东西真让我出乎意料。里面有一户人家大小的空地周围都被围上了一圈黑色白色的横条。而且,鲸幕覆盖到了天花板的部分。好像是被四角的竹竿支撑着。光是仰望高耸的鲸幕都已经觉得很惊奇了,现在就连天花板都是同样的图案,这景色真的相当令人吃惊。只有地面是裸露的泥土,方圆几里寸草不生。
入口处前的空地上孤零零地放着一张被白色桌布覆盖着的小桌子,那里可能是供参加葬礼的人登记的地方吧。再往前面是一排排列整齐折叠椅,最里面的是祭坛。祭坛上覆盖着大量的白色献花,在献花之上放着的是白木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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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了什么?」
站在旁边的鸟子讯问道。
我用右眼慢慢环视着会场。没有任何东西的样子在改变。随着迎风飘动着的鲸幕照射进来的光线,在这昏暗的地方忽明忽暗的印照了出来。
回头一看,只见小樱人正无所事事地站在了那里。虽然小樱被吓得满脸苍白,但是露娜却似乎被吸引住了。
「小樱姐,你没事吧?」
「没有事」
小樱似乎是因为寒冷的缘故用像是被冻僵了的僵硬语气回答道。
「对了,我是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来着」
「因为要来参加闰间冴月的葬礼」
「啊啊……原来是这样」
小樱现在就像是在梦中一样眼神晃晃忽忽。也许是现在的恐惧感已经超越了自身的容许量。我用胳膊碰了碰她,她却下意识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就这样保持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大叫一声,放开了我的手。
「啊,太好了」
「你……你刚才摸了摸我的头!?」
「对不起,不知不觉就」
「不知不觉——个鬼啊,我应该和你说过,不要再摸我的头了吗!?」
露娜不可思议地望着愤怒的小樱说道。
「小樱小姐竟然不擅长恐怖呢,真意外呢」
「你不要用那种像是你自己是恐怖游戏制作者的语气和我说这种话啊,听到你这么说,可真让我很恼火啊」
「那下次我们一起玩吧,恐怖游戏」
「绝对不玩!!」
我转头一看,不知为何似乎总觉得鸟子脸上露着不满的表情。
「怎么呢?」
「没什么……」
鸟子突然背过脸去,目光落在了祭坛的棺材上,呼出了一口气。小樱恢复了精神,我也转换了心情。
「我们走吧」
我正说着,身后就传来了小樱的无言以对的呻吟声。
踏入无人的礼堂,靠近了祭坛。能听到的只有布在风中飘动的声音,左右侧的折叠椅乱七八糟的倒了一片,给人带来一种仿佛刚才还有人坐在那里参加葬礼,突然所有人都消失了一样。
从铺满祭坛的献花,竟飘来甜甜的香味。当我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才发现鸟子和小樱同时屏住了呼吸。
「是冴月的味道……!」
鸟子嘟囔道。我一回头,看到小樱正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从身旁的露娜脸上的表情来看,她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会动摇的,应该只有知道还是人类时期的闰间冴月的事情的这两人了。
棺材盖是开着的。拿起枪朝里面看去,里面也只有铺着的白花。本来应该躺在里面的遗体却不见了。就像是爬起来了,然后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了一样……
放下枪后,我们面面相觑。
「好像已经不在这里了,现在应该怎么办?」
露娜仰着头望向祭坛说道。
「明明都已经准备好了葬礼,但是当事的本人却不在,这算怎么一回事?」
小樱生气地说到,我一边思考着一边回答道。
「这个会场大概算是对方的主动出击吧?和里世界的其他地方相比,我们意图在这里被强烈反应了出来吧」
「对方的目地是什么?」
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我总觉得它可能还在哪里观察着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开什么玩笑……」
这样嘟囔着的鸟子看起来比我还生气。
「我们来参加冴月的葬礼这件事,看来对方是能理解的……至于它们理解到了什么程度姑且先不论」
「我也觉得可以这么理解。但是,关键的本人却没有被安排在这里」
「它们的意图是什么?挑衅吗?」
「我不认为它们会有这么明显的意图,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吓唬我们」
「确实,遗体不见了的话,我们就会更加不安……」
「没有对象我们也不能开枪啊」
「你又要这么野蛮的———」
小樱皱着眉头,话都还没说完,突然又停了下来。
「———莫非,这个就是理由?」
「嗯?」
「都被你们打到落荒而逃了,对方也会改变它的做法吧?你们实在是太容易开枪了……」
我不由得和鸟子面面相觑。
是有这个可能性呢……。
最近来自里世界的入侵变多,把接近人类东西送来表世界的方法也越来越多。参考到〈T先生〉可以用枪和空手道迎击,只能说我猜对了。
「如果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怪物是里世界派来的先遣部队,它们会试着改变方法试探我们的反应也不奇怪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的心情就不太好了」
「话说回来,和里世界有关的,有什么可让你“心情舒畅”的」
「要是没有的话,我是真就不会干这种事情了」
小樱摇了摇头说道。
「算了,我竟然会问小空鱼你这么一个问题,是我错了」
我明明这么认真地回答了,怎么就搞得像是我惹她生气了一样,就在这时露娜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
「话说回来,纸越小姐你之前好像说过,带着笔记本的话冴月大人就会出来的吧,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没有什么效果呢」
「果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啊。不仅仅是要带着,还要使用起来才行啊」
「……还要读出来吗?」
露娜的声音变低了。
「不,不用读出来,还有一个能够代替的使用方法」
我一边放下了自己的帆布背包一边说道。
「鸟子,你能把那张桌子拿进来吗?」
「是那个小巧的家伙?OK」
我从行李里面把笔记本找出了以后,做起了准备工作,这时鸟子已经把放在会场入口处的那张似乎是用于登记的桌子搬了过来。和小学学校里使用的那种桌子差不多大小的桌子,正好适合用来做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我把桌子放置在棺材前,在桌子上打开了笔记本。但是不是要从正面开始,而是从封底开始。一张什么都没有写的大开本就展开在这白色的桌布上。
「这样就可以开始召唤闰间冴月了,都来协助一下我」
「这是要……?」
小樱凝视着空白的纸页,眼神里充满了怀疑,是不是会有什么东西从表格之间爬出来啊。
「是的,从现在开始,我们四个人要一起玩狐狗狸(狐仙大人)」
“我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似乎有三道这样的视线回应着我。
「狐狗狸,那是什么?」
鸟子歪着头问道。啊,要从那里开始解释吗。
「你知道通灵板吗?」
「啊啊,嗯嗯」
「就是那个的日本版」
「欸诶」
「小樱,你能帮我拿个十元硬币出来吗?应该就在钱包的最里边」
「我马上帮你拿……不对,你在说些什么啊?为什么是狐狗狸啊?」
「我一直在想怎么做才能召唤出闰间冴月呢,想了好久,我觉得这个是最好的办法。狐狗狸很简单。也比较容易发挥出我们的特性的,还有理由。〈一人捉迷藏〉也在侯选名单里,就是太嘈杂了些」
「我已经完全不知小空鱼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没关系,因为你们马上就会知道了。请大家围绕着桌子一圏站着」
我拿着细笔弯下腰,飞快的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仪式所需的文字。是五十音和数字,这上面还写着「是」和「否」,最上面的中间部分是鸟居的标志。
写完后,我抬起了头,目光注视着桌子周围的三人。
「来,十元……这样就可以了吗?」
「谢谢你,那就,请大家把手指放到这上面」
放在鸟居位置的上十元硬币上,放着四个人的食指。
「啊,鸟子你就请放左手的好了」
「欸,是这样的吗?」
「麻烦你把手套也取了吧」
「那个—,四个人的话,十元硬币是不是就太小了」
「没有必要使劲按着,只需要轻轻地搭在边角就行了」
准备工作做好以后,我说道。
「露娜,现在我想请你复述一下我说过的话——」
「哈啊」
「我想让你使用那个〈声〉」
「诶,你真的要让我使用吗?」
「我就是为此才会带你来的,知道了吗?开始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闰间冴月小姐,闰间冴月小姐,请你快点出来吧,如果你已经出来了的话,请朝〈是〉移动过去」
说完,我的目光便移向了露娜。
「说吧」
「……冴月大人,冴月大人,请您快点出来吧」
竟然从一开始就擅自将词进行了改编,但是仔细听了听之后,便觉得这个更合适,看到我并没有指责她以后,露娜便继续说道。
「如果您已经出来了的话,请朝〈是〉移动过去」
我用右眼捕捉到了〈声〉从露娜口中出来的样子。发现它出现的方式和预想的不一样。至今为止看到的〈声〉是自空中朝着目标方向飞去,留下一条银色的流线。但现在看到的却是,以露娜的口为起点,像烟花一样飞到空中扩散开来,留下一片磷光群。可能是因为没有明确发送对象,放射到空中以后,方向和势头一个都没有,然后末端像溶化在空中一样,消失不见了。
「但是,怎么没什么反应啊」
「继续。再重复一遍」
在叙述完这个指示以后,我又补充道。
「一边搜索一下有没有有反应的地方,一边再试试看。用〈声〉寻找冴月」
「哈啊?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就说这么复杂的话?」
露娜一边抱怨着,一边继续了起来
「冴月大人,冴月大人,请您快点出来吧……」
虽然听到的声音语调没变,但右眼看到的〈声〉的样子却每秒都在变换着。就像露娜说的那样,她在搜寻周围的空间。就像我的眼睛还有鸟子的手一样,我推测露娜应该也有只有她能做到的事情,现在看来我好像又猜对了。
突然,鸟子有了某种反应。
「——好冰」
鸟子嘟囔了一句之后,指尖的触感发生了变化。没有任何征兆,十元硬币在纸上滑动着,竟然移出了鸟居。
「纸越小姐,我的声音,好像碰到了什么,就在刚刚」
露娜的声音略带一丝惊讶地说道。
「好奇怪的感觉……这是、什么?谁干的?非常的大力,非常的恐怖,完全就和人类不一样……」
好熟悉的形容。露娜现在说出的这些台词,之前我好像就在哪里听到过同样的台词啊。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在哪里听过来着……
小樱突然大叫起来。
「喂,就是那个———ASMR的」
就同一时间,我也想了起来。是之前在被绑架的时候,露娜说过的话。是那个名为『蓝色世界』的迷之视频声音中出现过的,那个巨大又恐怖,还有点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上帝」
露娜还有些神情恍惚,喃喃低语道。
那一瞬间,手指下的十元硬币的触感,突然一下子变得沉重了。就像是一个什么东西都看见的东西悄无声息地从天上掉了下来一样。
「这是……?什、什么啊!」
小樱呻吟道。似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同样的触感。手指下的十元硬币仿佛受到什么巨大的压力那样颤抖着。
「露娜,继续」
我一催促,露娜立马便慌慌张张地说道。
「如、如果是冴月大人的话,就请进入到〈是〉里面去」
十元硬币异常平滑的移动到了〈是〉的位置上戛然而止了。大家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就连我这个抱着希望变成这样而制定出计划的我也是一样。
「这个,应该没有人动过吧?」
面对露娜的讯问,大家都摇了摇头。
「那么,鸟子你能感觉得到发生了什么吗?」
左手好像是被浸在了冰冷的水流里。和〈T先生〉的蓝色轨道是一样的类型———。
我再次将意识集中在右眼上。纸面上浮现就像手绘文字一样的文字重叠排列在一起,确实可以看出是有什么力量在流动着。不过,不是看得很清楚,是因为没有很好地透过现实的图层。
这个流层现在是和这里相通的吗,现在能不能不经由露娜和它沟通吗?我试着说出了我的问题。
「告诉我你的名字」
十元硬币动了。进到五十音图里,一个文字一个文字的追寻。
———i……ki……su……ta……ma 。
然后停了下来。
什么?我困惑地凝视着纸面。ikisutama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外语……?
一瞬间的延迟,读法和意思在脑海里联系在了一起。是生灵!
「真有趣……」
他们三个人都不由得嘟囔了一句,诶!?用着这样的表情看着我。我什么都没管,又问了一次。
「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a……o……i……me。
「那个不是名字。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u……ru……ma……。
继续!
———sa……tsu……ki 。
「终于说出来了……」
鸟子向是终于放心了似的喃喃道。我也很是兴奋。对话终于成立了。现在我们通过狐狗狸,得知了里世界闰间冴月的名字。
「你来自哪里」
———a……o……fu……chi。
搞不清楚。aofuchi———蓝、缘?斑?藤?
在我问出下一个问题之前,鸟子却先开口问道。
「你现在在哪里?」
见十元硬币没动。鸟子放大声,再一次讯问了一遍。
「冴月、现在在哪里?」
———这
———里
视线的范围内有什么东西动了动。视线一转,棺材里洒下的花已经落在了地上。
花瓣相互接触发出了沙沙的声音,随后便看到了从棺材里爬起来的人影。进入右眼视野的人影,呈现出了蔚蓝色,就像在那里的空间开了个人型的孔洞。蓝色的光从洞的那一边漏了过来。条件反射性地移开目光视线。
不行啊———那可真的不行,要是正儿八经的去看了的话会神志不清的!
「千万别回头!」
我的叫声吓了她们三人一大跳。
「虽然那里确实有人存在,但是绝对不能看。只能看那个十日硬币」
有坚硬的鞋底踩踏着地面的声音。从棺材里下来的某人慢慢地走了过来。来到了围在桌子前的我们的身边。像在水里面走路一样,开始在我们背后顺时针的绕着圈。在下垂的眼眸中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黑色长裙闪烁着。献花的香味从近距离传来。
「冴月……」
鸟子用嘶哑的声音叫喊着这个名字。却没有得到回答。
「你打算怎么做啊,这下」
小樱把声音压得极低问道。
「已经把她召唤出来了……要怎么去除」
是啊,关键的时刻现在才刚刚开始。
为了平静下来,我长吐了一口气,然后重新开口问道。
「你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死了吗?」
没有反应,再问一次。
「你知道自己其实是已经死了的吗?」
———〈不知道〉。
「你是被里世界给吞噬了,所以才会再也无法回来的吗?」
———〈是的〉。
鸟子沉默着,不情愿地摇了摇头,呼吸有些急促。
「 你明白了在表世界里其实已经是没有你的位置了吗?」
———〈不知道〉。
「已经不能算是人类的你,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个什么呢?」
———u……ru……ma……sa……tsu……ki 。
「你已经不是闰间冴月了吧」
———〈不知道〉。
「你已经不是闰间冴月了,请回答〈是的〉」
———〈不知道〉。
「鸟子,把你的回答改回来」
「欸!?」
「不要再移到〈不是〉那里去了,该去的是〈是的〉那里」
「小、小空鱼你在说什么啊?还能够这么做吗?」
我没抬头继续说道。
「我们现在正在接触的是塑造里世界的力量之流。我能看到这股力量的流动,所以鸟子应该就能动手改写答案」
我想起了之前因内时空大叔的事件我们进入了幽灵城镇。那一整个街道都笼罩在巨大的异错里,我用眼睛一下接着一下的翻转着现实的图层,甚至可以通过改写认识把小樱变成了花。她只要能做到同样的事,应该就可以强行改变狐狗狸的回答
「骗人的吧……我都没有听说过还可以黑了狐狗狸的吧」
小樱愕然地嘟囔道。
「我再问你一遍。你已经不是闰间冴月了。请回答〈是的〉」
打算朝着〈不是〉的方向移动的十元硬币,又被增加了其他力量。鸟子的手指随着纸上交错着的力量的流动而使劲,想要改变十元硬币的方向。
「好重……!」
鸟子咬紧牙关的说道。尽管如此,十元硬币还是在一点一点的移动着。在我仍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的过程里,十元硬币突然在〈是〉和〈否〉中间突然停了下来,从此不再移动一厘一毫。
「不行吗?还是不动了吗?」
「这怎么比刚才还要重……到底是谁没有用力!?」
就在我想要说这些的时候,露娜默默地开了口。
「是我」
「哈!?你想要干什么啊!?」
你竟然想要在最后关头背叛我们吗———?虽然我摆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是露娜却无视掉了我,并说道。
「冴月大人,露娜我真的非常感谢您给与我的神圣印记。而且我一直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你,现在我感到非常荣幸而且还特别高兴」
明明她现在说话真的很像狂信徒会说的话,但是我却没有在语调里感受到热度,也没有作到抑扬顿挫。
「但是,对不起,我有一个问题,真的只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请回答我」
带着感觉不到感情的声音,露娜继续说道。
「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妈妈?」
在此之前的抵抗就像是在撒谎一样,十元硬币嗖的一下向五十音方向移动。
———no……so……n……ta
「期望吗?是谁的?」
沉默良久,露娜嘟囔道。
「是我的吗?」
———mo……u……i……ra……na……i
就在我们以为十元硬币的运动轨迹是这样走过的下一瞬间,露娜大喊道。
「我没有期望!我、怎么可能、会期望那种事啊!!」
放在十元硬币上的手指愤怒地颤抖着。
「开什么玩笑!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杀别人的妈妈啊!我一回都没有拜托过你吧?」
露娜激动到声音都变了。
「你这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的人生都被你搞得乱七八糟的了!已经不需要了,哈—,是吗?你是这样说的没错吧?我知道了。喂!纸越小姐!我的声音,冴月大人赐予我的这个恩惠,对她自己有没有效啊!?」
「露娜,别闹———」
「你们就看着吧,我就试试……」
在激情的驱使下,露娜抬起了头,正说着的话哽在了喉咙里,声音被打断了。
因为她一不留神直视了闰间冴月的身影。
露娜一边翻着白眼,嘴里淌着呕吐物,一边晕倒在比,我只能侧目偷偷看了一眼她。
暂时,只能听到我们三个人喘着粗气的声音。
「……是死了吗?」
我低着头向下眯起了眼睛正在看着的时候,和鸟子说着,然后她把脸转向了露娜那边。
「还在呼吸」
「她是躺着的,还是趴着的?」
被吓得目瞪口呆的小樱,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讯问道。还不忘了尖眼探探情况。
「她是侧躺着的」
「那就没事了……」
至少不用担心她会因为呕吐物而窒息。可以暂时不想露娜的事了。我回归了原本的问题。重复道,你已经不是闰间冴月了吧?
「鸟子,怎么样?现在能动吗?」
「不行。还是有谁,没有出力」
「这次、……是我了」
小樱无力地说道。
你不要抬头啊,如果和它面对面的话,会有和露娜一样的遭遇的。
「即使你不说我也不会看的——。就算冴月也是。本来的话,我也是不打算看的她的脸。」
小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冴月啊,你还是放弃吧。我们那边早就已经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你那是自作自受啊,我在这里多说一句。你要是能够稍微诚实一点待人,现在的处境或者就不一样了……现在说这个也是没用的。你从一开始就没干啥人事。你知道人与非人之间的区别吗?人死后他的归宿也还是有的,非人的话,就什么也不剩了。活着的时候,不把人当作人来对待的话,就会变成这样」
小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继续说道。
「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只要能做为人和对方接触就好了。可是你并没有选择那条路。明明是无论谁都可以。所以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难道你的人生是可以被任何人随意摆布吗?连善后的人都没有就去世了。真没出息啊,你就是个混蛋」
小樱干笑了出声。
「我以为我还有一大堆话想要和你说,但其实不然。我已经没有什么话要和你说了,对你也没有什么执着,没有什么后悔,什么都没有了。现在能直接和你说出来真的太好了。我也松了一口气,那就再见吧」
小樱的话戛然而止。放在十元硬币上的手指无力的搭在那里。
「你还能动吗?」
鸟子摇了摇头道。
「空鱼也没有力气了吗?」
「嗯,我吗?」
被点名了我才意识到。真的———在不知不觉中,我的手指也用力地摁着十元硬币。我对我那意料之外的反应感到困惑。也就是说,我也讨厌闰间冴月不在是闰间冴月了吗?
「……那个可没有啊」
我一边放松着手指一边说道。
「想要去山上的话,那你就一个人去吧!闰间小姐」
我就说,这手今天怎么就不听使唤呢,但现在看来,只是单纯的手脱力了。我暗暗的放下心来,看向鸟子。
「现在怎么样?」
「还是动不了。也就是说……就只有这个样子了吧」
我什么也没说出来。接下来就只有鸟子自己来好好收拾一下心情了。
鸟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
「我说,冴月啊。我真的很感谢你。感谢你找到了孤身一人的我,再一次,把我拉到了阳光照射得到的地方。还带我去了很多地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这个声音温和又温柔。我愕然了。没想到鸟子会对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用这么温暖且充满感情的声音说话。
我感到胸口一紧,双眼下放,从颊骨到上颚附近的肌肉,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当我意识到自己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骗人的吧?我的,脑子果然有问题吧?
「冴月你不在了的时候,我是真的很担心你,也很寂寞,让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我真想努力的把你从里世界里救出来……但是还是没什么把你救出来。没有追上你,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鸟子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本来我还以为你会哭的,但却忍住了。到下一次开口说话时,那个说话的声音和语气又低了一度。
「但是……还有其他跟我一样的小孩子呢。冴月很漂酿,很帅,这一点也不奇怪。老实说,我很震惊。因为我一直以为冴月是只属于我的冴月,但是,这怎么可能呢,看来,我,也还只是个孩子啊」
对对对,再多说几句。那家伙,还真是个很过分的女人啊———在她还不知道我在心里这般的叫唤着的情况下,鸟子继续说道。
「尽管如此,我还是一直都在想再见到你。我也相信你还活着,如果你能回来的话。我觉得不管你干了什么我全部都会原谅你的。但是实际上,当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我很开心,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可是——当我们握上了手的时候,我发现不一样了」
鸟子打了一个寒颤。通过十元硬币,我们也感觉到了双面传过来的震感。
「光是碰了一下就明白了。在那一瞬间,我已经理解到了,我所认识的冴月她不在了。我不想再碰这个冴月了,也不想被碰了。所以……啊啊,已经结束了呢。因为,如果不喜欢被触碰的话,那么那段感情……就应该结束了吧」
鸟子的手指在十元硬币上稍微动了动,就碰到了我的手指。鸟子试着用没戴手套的左手碰我是很少见的。
「听到你想对空鱼下手的时候,我很生气。我不想再触碰冴月了,我也不允许你去碰触我重要之人。冴月已经结束了。冴月已经不在了。所以请不要再出现在我的周围了」
最后,鸟子补充说道。
「拜拜,冴月———最喜欢你了」
感受到透明的指尖移开了我的手,随后我又重复了一遍道。
「你已经,不是闰间冴月了吧?」
这次,十元硬币终于动了。非常平滑。新像是一开始它就打算去那里一样。
———〈是的〉
太棒了!终于突破了!
「鸟子,接下来我提问题的时候,你就想想〈牛首〉」
鸟子无言地点了点头。我便说出了下一个问题。
「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十元硬币开始动了。
———u……shi……。
好了,好耶———就在我这么想的那一瞬间,十元硬币接着连出了一个一想不到文字后停了下来。
———o……ni……。
牛鬼?
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是搞错了,抬眼看了一眼鸟子,鸟子似乎也有什么要和我说的,相对而视,鸟子猛地摇了摇头。
「不是我干的———它是自己动的!」
鸟子说完后的那个瞬间,我们同时注意到了,之前一直在我们周围走圈的闰间冴月,在鸟子身后停了下来。
祭坛倾斜。棺材从上面滑了下来,摔在了地上,铺满祭台的白色献花队伍就像是洗澡时溢出的热水一样洒落了下来。
露在外面的祭坛表面,像是被棕榈毛一样粗壮的纤维无间隙地覆盖着。那个莫名其妙凸出来的疙瘩,像是刚从梦中醒来一样轻轻地动了起来。
那个大得让人仰视的硕大野兽,在祭典花车的地方才能看到。它的后脑勺鼓鼓的,就像一个横倒过来的酒瓶,像水鸟一样高高翘起的脖子上,狰狞鬼脸的花纹瞪着周围。大张着的嘴,和那两只像牛一样的角,吸引着我的目光。因为块头太大,角的尖端几乎要掠过头顶的鲸幕。
毕竟现在不是围着桌子坐下的时候。我们松开了十元硬币。小樱也已经到达了极限,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就瘫软在地了。
我在脑海里搜寻着看看有没有出现过这种怪谈,却发现都不是。
这个应该是,牛鬼。确实在西日本的某个地方,应该有会出现这种花车的祭典。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个不同于我们的声音突然在我们耳边响起。不知不觉间,闰间冴月的身边出现了一个人———是我。应该说是我的镜像分身—呢。往下拉了拉风帽,低着头,不去看闰间冴月。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还不会离开的样子。
「因为已经约定好了,我得走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镜像分身说话。明明是和我一样的声音,但是听起来却显得那么的幼稚、孩子气呢。好别扭啊,我都想把所见到的东西砌进墙里。谁都不会喜欢那种声音的。但同时,我也非常害怕,非常讨厌,那个不易满足的我。
闰间冴月向我伸出了手,为了抓住那只伸了过来的手,镜像分身慢慢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不行啊,不行啊,要是跟着那家伙走了的话,就无法挽回了啊。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是不知为何却动不了。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已经约好了的,所以没办法,这样的认同和放弃观击垮了我。
啊啊,我牵着闰间冴月的手,被她带进了山里———。
就在我只能无可奈何地凝视着她们往前走的时候,鸟子动了起来。
鸟子轻轻地走了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了镜像分身,把她从那边,一下子就拖到桌子前了。我和镜像分身隔着鸟子对望着。
「不要再这样了,冴月!如果你要对空鱼动手的话,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鸟子对着闰间冴月喊道。
「我已经和你说过拜拜了吧!?冴月我们已经结束了!我爱的是空鱼!」
这样说着的鸟子,紧紧地抱住了我,并狠狠地覆上了我的嘴唇。
「哇啊,等……」
我想要逃跑,但是却没能跑掉。嘴唇的触感让我的腰整个软了下来,但我还是要设法保持清醒。镜像分身隔着鸟子的轮廓正看着我们这边。只有我一个人被吻了,另一个我在一旁看着会不会感到寂寞呢?———脑海中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注意到镜像分身眼神中的飘荡着一丝奇妙的优越感,这种想法就烟消云散了。
难道……这家伙在大宫遇到闰间冴月的那个晚上,去了鸟子的房间,被她先吻了!?
一瞬间就能理解了,毕竟她也是我自己啊。
「够了……已经够了吧,鸟子,等等!住嘴!」
我感到了呼吸困难,急忙推开了鸟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她却是一脸满足的表情,看到她这样,我已经没法再生气了。
刚才侵蚀着我的放弃观现在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许是因为接吻吧,又或是因为对镜像分身太焦虑的锅吧。
一边要注意着不要同她直视,一边观察着闰间冴月———不,是要观察着扮成闰间冴月的什么东西。还有喜欢挥舞着长脖子脾气特别暴躁的牛鬼和伫立的黑衣女子。这么说来,在关于牛鬼的传说里,好像也有和别的妖怪〈濡女〉一起出现的故事。也许是想要让闰间冴月强行转变成〈牛首〉失败后,又将它们收敛至其他的相似文案里了吧。
面对着在祭典上狂舞的鬼面野兽,让我不由的联想起了“舞狮”闯进了情侣酒店女子会。到了那里,我才恍然大悟的想起,那醉到失忆的巴隆舞,就像是预言、启示、或者是预演。为什么这么说呢———那是因为我知道了,想要完全清除闰间冴月,这是我现在必须要解说的台词。
露娜,小樱,鸟子都有各自想要送给闰间冴月的话。一同参加葬礼的我,如果不说点什么的话,葬礼是完不成的。
话虽如此,但我竞然也会有陷入说这种话的境地……。
带着难以接受且的复杂心情,我开口对着闰间冴月说道。
你经常搭话的孩子们,我会全部都给你找出来,然后我帮你照顾他们的。———所以,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的脸了。
开始了的仪式就必须好好的结束。你再次把手放在桌子上,再伸出手指搭到十元硬币上。旁边的鸟子也做着同样的动作。虽然也有人说过在玩狐狗狸的时候,手指不能离开十元硬币。但是老百性都有自己的地方规钜,因为不方便所以决定无视。
我和鸟子相互对视着,说道。
「冴月小姐,冴月小姐,请你回去吧」
不等反应,鸟子强行动了动手指。十元硬币经过了〈是的〉,并回到了鸟居。我们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非常感谢您的帮忙。再见!」
我明明也没有教过她,但是惜别的话语鸟子却和我说的是同样的话。
下一个瞬间,外面吹来一阵狂风,鲸幕就像是从下面被连根拔起了一样飞走了,突然,我们暴露在外面,吹来的风却迷住了眼。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景色完全变了。没有废村的影子,我们站在堤坝上俯瞰大海。是表世界。牛鬼、礼堂,还有里面排列着的折叠椅全都不见了。有的只是一个孤零零地长年摆放在外的学校课桌椅,在风的吹拂下,打开的笔记本啪嗒一声就合上了。
俯视着拍打沙滩的波浪时,我恍看到了远处站着一个黑衣女子,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再看时,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彷佛走进了大海。
5
几天后———。我独自一人去了小樱的家。我们从葬礼上平安回来了……到不如说是活着回来了,但小樱回来后,似乎是精神上受了相当大的伤害,这真的让我很担心她。
站在门口迎接我的小樱看起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精神。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总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但觉得她的心情肯定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她本人也说过,可能就是这样吧,我点了点头道。
「果然,你还是对我耿耿于怀啊。也是,那么亲近的人突然消失不见了,你不可能不在意」
在这样一个舒适得像酒窖一样的居室,小樱窝在椅子上,语气平静地这么说道。
「能给我创造一个整理心情的机会,真的太感谢小空鱼你了」
「不、没什么,我没干什么可值得你感谢的事情……」
被巧妙地道谢后,我反而变得坐立不安了。
「我本来还在想,我这么强行推进话题,你们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我知道你们三个人对冴月的感情都比我强得多……」
「原来你还有这样的顾虑啊,小空鱼」
「我也只是把想到的话说出来而已,并没有想要得到你的什么特殊照顾」
本来就是这样的,下意识的用平常的语气吐槽道,下一刻就变得不安起来。
「你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
「我真的完全没有问题。不如说这个对鸟子和露娜的伤害才是更大的啊」
露娜通过闰间冴月,和里世界深处连接,这对她的身体带来的负担很大,之后又回到了D S研。现在虽然意识恢复了,但是直到体力回复之前,她会一直躺在隔音病房里。现在应该她应该只会觉得很无聊,可能没有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鸟子虽然嘴上说着自己已经整理好了心情,但是在那之后就很少和我联系了。想了想她会因此感到沮丧,也是不足为奇的。因为饭她是有在好好吃的,所以我也松了口气。
「因为我和冴月比鸟子结束的早。而且事到如今,我也没那么消沉了」
「那样的话就真的太好了」
「实际上,这次也是,她虽然在鸟子和小空鱼你面前现身了,但她在我面前却一次面都没有露过。怎么她就算变成了妖怪也这么的势利眼啊,这一点就让我很是生气」
「我觉得还是不出来的好,她要是变成鬼了还出现在小樱姐你面前的话,你也是很害怕的吧」
「这个和那个可是不一样的概念啊」
小樱像是释然了一般,着着远处说道。
「我们也有过一段开心的时期呢。 就是现在空鱼坐着的那个地方,曾经,我们两个人总是坐在那里,一起吃着东西聊聊天,懒懒散散的躺在那里消磨时间。 即使是对方在那里随随便便地做着些什么,我们也完全不在意,我们也有过过那样的时间……」
小樱脸上带着讽刺的笑容继续补充道。
「嘛,那家伙真的就不是个人,所以我们应该也不会持续很久的」
听到这里,我重新环顾了一下四周。一想到冴月小姐曾经就坐过这个每次我来时总是想也不想就会坐下去的沙发上,不知道怎么的,我却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就在这时,我发现了在这个沙发的靠背和坐垫的缝隙里有一张照片。
抽出来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小樱的身影。
这个就是人们常说的街拍吧。在自家宅邸门前拍摄的,正面站姿照。连衣裙搭配上衬衫,看起来很是成熟。
从这个放松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和她一起的这个人是能让她不必在意的人。没有我和鸟子见面时的难以取悦感。自然而腼腆的笑容,衬托出了她的可爱。季节大概是在春天吧,明亮的阳光、背景的住宅、树木的阴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画面前的路上,清晰可见的映照出了拍摄者的影子,从影子形状可以勉强看出是一个长发女人。
「这个,掉到沙发的缝隙里了」
说罢,我伸手递了过去,小樱默默地接过了照片,一言不发地看了好一会儿。
「……照的真好啊」
「是啊」
「不能见到本人,就拿了一张照片代替吗?那家伙可真是一个不义之人啊」
说了这些之后,目光又回到了照片上,好似陷入沉思一般的沉默了。
「你,你不……你不会是在偷偷地哭吧?」
我察觉到了那无言中泛起的感情浪潮,我开始动摇了,不知道该怎么劝导她。虽然我在渐渐的下定决心,但我还是不怎么擅长应对这种有人在我面前哭,在我面前生气,在我面前暴露自己感情情况。
小樱失笑道。
「小空鱼啊……你觉得我是在哭吗?」
「对不起」
「没关系,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小樱平静的笑了笑道。
「所谓的大人啊,是不会在孩子面前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