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重。
菲尔睁开眼后,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帷帐顶。
看来似乎是被安置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了。
太阳快要落山,窗外染上了淡淡的茜色。
(啊嘞,我,……是怎么了来着)
摇晃着尚处在朦胧中的脑袋,菲尔坐起身来。在那一瞬间,之前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令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老师他……!!)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那只是个梦。
跳下床后菲尔用肩膀靠着墙壁踉跄着走向房门。
从内侧推开门的瞬间,菲尔感到眼前一花,差点跌倒在地板上。
“夫人!您没事吗!”
接住菲尔的是站在房门前看守的黑龙师团士兵。
“欸……”
注意到走廊和往常不一样后,菲尔不由自主地四下张望起来。
看守的人数增加了一倍以上。
“那个,现在……出了什么事吗?”
“是的,据殿下所言,夫人被敲打窗户的巨大风声吓了一跳,昏过去了。”
风声?
菲尔眨了眨眼。看守的话到此为止,似乎没有要提及院长老师的意思。
“总觉得,大家,人数和平时比起来好像多了不少呢。”
“因为怕您感到不安吧,所以警卫的人手增加了。”
(这样的话……那个果然是梦?)
菲尔皱起了眉头。
(不,没这可能。怕新娘会感到不安什么的,那个人怎么会因为这么随意的理由而增加这么多人呢?)
向看守道谢之后回到房间里的菲尔从窗户向下看去。
那里同样保持警戒的黑龙师团士兵数量多到让菲尔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果然有古怪。
——那不是梦。被老师袭击了这件事。
胸口刺痛,但是现在没有闲暇去哭哭啼啼。
(老师、之前绝对不正常。)
情报就是武器,这是最近被教导的话语。
至少要好好地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请等一下,夫人。”
正当菲尔急匆匆地想要离开房间时,再次被士兵叫住了……
“为何要喊住妾身,妾身已经没事了哟。”
“那个……正如之前告诉过夫人的,因为冬至钟声已经停了,所以不能放任您外出。”
“……!”
(对哦,外出禁止令还没有解除。)
菲尔在这瞬间想说点什么,但随即又沉默了。
“这样啊。那么,就容妾身再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好了。各位,感谢你们尽忠职守。”
“不、不是,因为这是任务。”
菲尔嫣然一笑,转身背对脸红起来的士兵“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脱下礼服后,菲尔换上了平时的女仆工作服。
将床单揉成一团后随意地丢进衣笼里,菲尔再次打开房门。这次,士兵们谁也没有盘问这位抱着换洗衣物的土气双麻花辫女仆。
(用这个姿态去见夫君大人能打听到什么程度的情报呢?毕竟,连士兵们也什么都没有被告知,当然也不可能告诉我…….欸,对呀,这就是说夫君大人并没有把老师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吧,为什么?)
菲尔将换洗衣物放进中庭的草丛里后,快步走向了克劳的房间。
也许是心理作用,这条走廊感觉格外漫长,菲尔加快了脚步。
不安好像在胸口开了个虫蛀的洞一样。黑暗的天花板和墙壁也感觉比平时更加沉重地压过来。本来应该从未留意过野兽和魔物的装饰品,但菲尔现在正拼命努力不和它们对上视线。
“……,……”
不久后,菲尔站在熟悉的书房前,从里面隐隐约约地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谈话声。门稍微打开了一点,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吹动过的缘故。
菲尔消除掉自己的气息。将走路时的脚步声和气息隐藏到连鸟兽都察觉不到的程度是菲尔的得意技巧,抓鸟的工作可是已经干过好几次了。
“欸!使者殿下被下了咒毒……!?”
“声音太大了,凯。”
轻轻靠近房门的瞬间,菲尔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等一下,咒毒……是什么)
“脖颈上有蝴蝶状的斑,症状也很接近,那应该是在塔拉出现过的‘不眠之蝶’吧?”
“前几天的报告书里也提到过的吧。据说一旦进入人体的话,不仅绝对无法入睡,还会在精疲力竭之前一直遵照毒里的一个命令,是那种恶趣味的毒吗?不过,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不,比起这些……”
“要怎么办。”凯低声说道。”这下让高文殿下活着回去的可能性就完全变为零了吧?”
(……!)
听到这句话的菲尔感觉自己仿佛从头到脚都被冻住了一样。
(他说……什么?)
“虽说是中了咒毒,但弄伤了从尤奈亚那里接管的夫人也是事实,这件事要是泄露出去的话……那可不是说什么‘试炼‘的结果怎样了之类悠哉的话的时候了哟。不尽快把狂暴分子处分掉,埃尔兰特帝国可就颜面丢尽了。”
“放任失去自我的他不管过于危险。……再加上,他眼里只有席蕾妮。她被盯上的可能性很大。”
“尽管不知道能撑多少天,但最后究竟是自然地结束生命呢,还是发狂后自取灭亡呢……不,抱歉,这话不应该对你说。”
菲尔握紧了拳头。
(……老师……)
“他之所以被当作目标,恐怕是他的实力被看中了吧……就算想要强行控制住他,但如果被他以那种气势袭击过来的话,不让黑龙师团全体出动用弩将他射杀的话根本没办法哟。”
“!!”
已经到极限了。
菲尔转身就要逃走,不小心忽略了脚步声。
“啊哇哇!!门开着的呀!?刚才有谁在偷听吗!?”
身后传来凯惊慌失措的声音,但菲尔仍不管不顾地逃走了。
菲尔离开后,房间里的对话内容就没有再次传入她耳中。
“说不定是间谍,吾主,在下先去看一下情况。”
“……不用,我有头绪,你就呆在这里吧。”
(老师要死了)
要被黑龙师团杀害了。
即使没有被黑龙师团所杀,如果一直不眠不休地活动的话,最终也只会发狂而死。
(骗人的吧。到昨天为止,还好好的,一如既往地笑着……只要能顺利离婚的话,我就能回到老师的身边了,本应如此)
一路上,菲尔的肩膀几度撞上柱子,即使被错身而过的佣人们以诧异的表情相对,她仍在石制的走廊上奔跑着。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无法思考。
菲尔一口气飞奔到中庭,没注意到被积雪埋住的高度差,啪的一声一头栽进冰冷的白雪里。
(想想吧。好好想想。能拯救老师的方法)
明明已经没有时间了。
菲尔蓦地直起身来,将手扶在冰冷的喷泉边上。尽管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但是脚却使不上劲,一屁股摔在了路边的石头上。
(快想想,快想想啊!得去救老师,必须得救老师……怎么办,要怎么做才好?)
没时间消沉,也没时间混乱。即便如此,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
“呼……”
菲尔硬是将快要冲出喉咙的呜咽压了回去。有时间在这里丢人地哭泣的话就给我行动起来,动起来、啊!
简直就像已经放弃了一样,明明不想哭的。
不论是有关咒毒的知识,还是强行阻止老师的力量菲尔都没有。这双手实在过于无力了。
菲尔咬紧牙关,不自然地绷住眼角。
——突然
“菲尔。”
啊啊,果然。
被找到了,……毕竟偷听了他们说话嘛。
听见呼唤自己名字的低沉声音,菲尔想要起身抬起头来。然而,身体却如同变成了石头一般无法动弹。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擅……擅自偷听,非常抱歉。无论怎样的惩罚,我都愿意接受。但现在,还请给我点时间……”
菲尔低着头,好不容易用嘶哑声音回话的话语被克劳一句“不用勉强说出来”盖过去了。
“……殿下?”
在菲尔想要说些什么之前,克劳就单膝跪下对上菲尔的视线,并想把手放在她的头上。
“……”
不过,抬起来的手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中。
(诶?)
菲尔还没来得及歪头纳闷这份踌躇。
随着“啪唦“的轻声响起,菲尔就被人粗暴地用暖和的什么东西包裹住了身体。
紧贴在肩膀手臂上的是一件黑色的男士大礼服,礼服上残留的温暖渐渐渗进菲尔那沾满白雪的冰冷身体里。
“遇到了很痛苦的事吧。”
“谢……”
非常感谢,之类。
非常抱歉,之类。
明明有很多应该要说出口的话,但是从干涸的喉咙中突然传来的痛楚使菲尔扭曲了面庞。
“唔……”
这之后菲尔就泣不成声了。而面对颤抖着肩膀在主人面前泣下如雨而又忍着不发出啪塔啪塔掉眼泪声的菲尔,克劳也说不出什么责难的话来。
“……没事,没事的。吸口气,慢慢吐出来。”
克劳激励的话语很温柔,能让人情绪平静下来。
“非常、抱歉。”
菲尔“咕嗞”地吸了吸鼻子,然后用一只手粗鲁地擦了擦眼睛。
(对了……)
“关于之前说的话……”
菲尔焦急地抬起头来,向克劳诉说道。
“老师是很强大的人。不是那种会默不作声地让来路不明的奇怪毒药操纵的软弱之徒。而且他还是个温柔的人。随意袭击别人这种事绝无可能。”
更别说是要伤害菲尔什么的,完全不可能。
“老师他,会变得不再像老师这种话虽然还无法相信,但是他绝对能,恢复原貌的。我一定会带他回来。”
——所以别杀老师。
愿望没能说出口。
舌头打结了。菲尔低下头如同小孩一般不断重复着“拜托您。”
“……为什么,可以这么无条件地信任他?”
听到克劳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菲尔抬起头来。
“你的养父母、背负着怎样的过去你知道吗?”
“欸?……那是指”
菲尔犹豫了一瞬间后,回答道“虽然不清楚详情,不过那是指关于【红发恶鬼】的事吧?”
“没错,所以——不思考一下另一种可能性吗?实际上说不准咒毒只是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他其实一直怀揣你所不知道的一面活着,现在只是回到了原本的样子而已。”
即使他本人没有意识到这点——总而言之那就是在说,菲尔有被欺骗的可能性。
“绝无可能。”
菲尔斩钉截铁地断言道。
——“听好了,你呀,可是人家的宝物哟!”
不论是多么艰难的时期高文老师都会露出阳光般的笑容,费尽千辛万苦抚养我们。连自己那部分的食物也全部分给孩子们吃。
不论刮风下雨还是飘雪,老师都会在天亮之前离开孤儿院去工作。即便如此,好累啊之类的话语他一个字都不曾提过。像在如今这般的冬日里,他还会抱着孩子们一起跳进外面的雪地里嬉闹玩耍。
(……让我受伤这种事,对老师来说,一定比死更难受。)
找不到其他能够解释的话语,不过,这种程度的话可以说出口。
“要说为何,因为对我来说,伤害老师这件事会比死还要痛苦。
克劳有一段时间,凝视着菲尔那眼睑红肿的双眼。
(这些话,跟这个人说了又能怎样啊……)
回过神来后,菲尔感到全身失去了力量,再次将视线垂了下去。
就这样,非同一般的沉默暂时性地支配了两人……
不久后——
“咒毒,确实没有明确的解毒方法。但是,并非没有挽救的手段。”
听到这句话,菲尔猛然抬起头来。
“您会……帮助我吗?救老师这件事?”
“对啊。”
“!”
菲尔呆呆地听着克劳的话,禁不住用双手捂住嘴。当她猛地回过神来后,立马用力地低下头。
“非、非常感谢……!”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协助。是否能真的得救姑且不论。”
“……那个”
菲尔将嘴边的话语吞下,然后战战兢兢地斟酌了一下用词询问道。
“为什么您会、对我说这些话呢?”
特地追上来鼓励我。
(毕竟……你不是想要杀掉老师吗?)
克劳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吧。尽管如此,他对一介女仆说出‘一定会帮助你的’,这话语背后的关心让菲尔觉得既高兴又不可思议。
“谁知道。可能是因为看着你的时候,会无意中想起吧。”
“想起?”
在那一瞬间,克劳的眼瞳中仿佛笼罩着一丝忧郁的阴影。微弱到能让人误以为是看错了。
“——无法守护重要事物的窝囊感……吧。”
以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完后,他一边说着“所以啊”一边笑着站起身来。
“我无法忍受有人在我面前经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发狂至死却束手无策的感觉。”
“欸……”
——那位大人还无法忘怀几年前的凄惨事件……。
脑海中无意间闪过凯的话语。
(这么说的话,那个人是……?)
菲尔立刻甩掉了想要深入思考的念头。这不是我应该涉足的事。而且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那个!”
菲尔不假思索地大声说道。
“有什么我能够帮上忙的吗?虽然无法提供强有力的帮助,但若是有我能够做到的,我都愿意去做。”
“能做的都愿意做吗?”
“没错。帮助老师恢复原样自不必说,这之后我也会帮忙追查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让老师遭受这种罪的阴险混蛋,然后把手指插进他鼻孔让他的牙齿喀喀地打颤。”
“……这台词貌似在哪里听到过。”
这句话让克劳的蓝色双眼稍稍瞪大,轻笑道:“啊啊,你回到往常的样子了。”
“如果没有那种莫名其妙的积极性的话,就不像你了啊。”
“!”
菲尔眨了眨眼,“……莫名其妙这个形容是多余的哟。”如此说着把脸转向了别处。
“不过,不用担心。毕竟不能让事情闹大,我们这边会把人数缩减到最低限度。你就回到岗位上和平时一样工作。在其他地方有需要你帮忙的事。”
“需要我帮忙的事?”
“啊啊,是我妻子那边。”
面对从容地说着话的克劳,菲尔眨巴着双眼。
“差不多也该醒过来了。虽然刚才惹得她极不开心,但这也是因为那家伙的祖国使者不守规矩造成的。而且被盯上的也是那家伙自己,把个中道理了解透彻的话估计她也会出一份力。”
克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补充道“而且”。
“毕竟那家伙跟外表给人的感觉以及传闻所言均不相符,是个强大又温柔的人啊。”
“……!”
温柔,又强大。
这句话如同清澈的流水一般渗透进菲尔此刻极度脆弱而又破烂不堪的心里。
现在的【席蕾妮】是假冒的新娘。由于是满身补丁的公主,因此远不及真正的公主本人。
但是他却给予了如此这般评价。
既然如此那至少,要做到不愧对这句评价才行。
(绝对要把老师救下来。)
菲尔点了下头,说着“我回去工作了”后站了起来。
回到房间的菲尔,第一时间做的就是卸去女仆的伪装并仔细地清洗干净哭肿的脸。
将嫩白的手腕穿过在胸口处用银线刺绣而成的鲜花作为装饰的黑色塔夫绸纺织衣。在两侧耳后各滴上一滴蔷薇香水。然后再用无名指给双唇涂上一抹掺有夜光贝粉末的鲜红。
盛装打扮即意味着戴上面具。
现在要迎接挑战的是,以公主身份嫁过来的新娘【席蕾妮】。
(……这场合下可不能哭泣)
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吧。如果可以利用这份自己能够胜任的工作战斗的话。
镜中映出已经装扮好的公主姿态。菲尔试着将手轻轻放在脸上。
指尖描绘着同样的发色、同样的容貌、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年纪、同样的身材。镜中映出的是自己敬爱不已的恩人姿态。
(席蕾妮大人、请允许我借您名字一用。作为现在的我能够使用的武器。)
深吸一口气后,菲尔拢起粉红的长发向后舒展开来。
不久后,房门被静静地敲响。
“席蕾妮?我进来了。”
响起的是预料中的人物声音。
“欢迎您的到来,头也不回地将妻子关进鸟笼的、薄情的夫君大人。”
想不到我会在门前等着你吧。连回应也不等就推门而入的克劳,看到以【席蕾妮】的姿态优雅地弯腰行礼的菲尔,微微愣了一下。
听到菲尔嫣然一笑地说出一如既往的讽刺话语后,克劳微皱了下眉头发出了“……还以为你会更低落些”这样直率的感想。
“席蕾妮,来协助我吧。就是关于先前那位使者殿下的事。你被盯上了,所以——”
“够了,毕竟是我国的圣职者不守规矩在先。妾身怎会不提供协助呢?”
秒答。
冷淡的话语里隐藏着的顾虑,自己已经很清楚了。
看着凛然地挺直后背,直视过来的菲尔,克劳牵动嘴角笑了笑。
(高文老师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家人。)
只要能够救老师,不论何事我都会做给你看。
从克劳那粗略地听了一遍关于咒毒的说明。
“那个,是叫【不眠之蝶】对吧……说到底,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东西呢?”
“正如其名。因为被下毒的人在经过一段潜伏期后,在脖颈附近会浮现出蝴蝶状的斑,由此得名。这种毒会透过皮肤或从口腔进入人体,然后慢慢地侵染人的神经,扰乱精神,从而让对方服从。”
被诅咒沾染上的话,那个人将无法进入睡眠状态。
只要醒着就会一直服从灌注在毒中的命令。不久后就会神志不清,记忆混乱、器官衰竭,最终——
(致死)
下一次的睡眠就是耗尽所有体力之时。也就是说,将无法再次睁开双眼。正因如此,这种毒才会被冠以这个名字。听到这些,菲尔不禁咽了口唾沫。
尽管如此,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是在哪里被下毒的呢。在连佣人都没有的黑阳宫里,他可是一个人操办自己起居的哟。最初以‘试炼’为名的打斗也是,别说是让他喝下毒药了,黑龙师团不是谁也没有砍中他一刀就一个不剩地失去意识了吗。”
“再想想吧。虽说确实没有被刀砍中,但不是有被其他不自然的东西溅到吗,你觉得是什么?”
“欸”
被这么一问,菲尔迅速地回想了一下。
(那个……确实那个时候老师是……拿着平底锅和圣杖在混战中)
漆黑的祭服配上会被全国圣职者以“这货才不是同行”而全面否定的凶恶相貌,加上漫天飞散着的———
“……溅回的血!”
“就是伪装成那样了吧。”
说起来,士兵们受到的伤都是打斗中造成的。用钝器而战的话,被淋到那么多溅出的血根本不可能。
所以,也就是说。
“……混进黑龙师团里了吗?对他下毒的犯人。”
(这么一来,士兵就无法派上用场了。)
菲尔脸色逐渐发青。
“也不能让使者殿下发狂的消息扩散出去,原本能参与作战的人数就有限——你和我,然后就是知道详情的诸如凯之类的人吧。如果让那家伙留守的话,那就只有在这里的你和我两人而已。”
能够行动的的居然只有两个人。
看着因为这种情况视线渐渐飘浮的菲尔,克劳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也不尽是坏消息。”
“幸运的是我知道这种毒的症状。也有关于如何解毒的大致情报。”
“!用什么方法!?”
与气势汹汹地从椅子上弹起的菲尔相反,克劳的回答非常简洁。
“没有。”
“……哈?”
“——与其说是解毒方法,不如说只有强行将毒素逼出体外这种办法。强迫着让他睡着,然后让咒毒理解到‘这副身体已经派不上用场了’从而放弃侵蚀宿主。”
“也,也就是说……难不成是通过给予强烈撞击之类的,让他失去意识就行了,是这么回事吗?”
“没那么简单。虽然只需要做到让咒毒意识到这副身体已经毫无用处从而放弃侵蚀的程度就够了,但是要考虑入侵体内的毒物浓度高低,要在他做出类似杀死你的动作之前有将他打倒的气魄,而且能不能恢复过来还得看毒的侵染程度。即使做到这个地步,在他醒来之后也还是有可能保持着被咒毒操纵着的状态。”
而且,“侵染使者殿下的似乎是浓度非常高的毒。”克劳补充道。
“毕竟浮现出来的蝴蝶如此鲜艳。正常人的话早就因为身体无法承受发狂而死了。即使经受着这些他还能活着,恐怕是凭借他非同寻常的体力以及意志力吧。不过……也不清楚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能获救的概率呢。”
“如果这会影响到士气的话,还是别问了。”
“……”
菲尔沉默了。
(能战斗的就只有我和夫君大人而已。仅凭我们两人去对抗老师,还要将他压制住……话说)
这到底,能不能做到呢。
(只能上了啊)
菲尔咬住嘴唇紧握拳头,但在下个瞬间,又因夫君大人的惊人发言而瞪大了眼睛。
“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从今晚开始你和我一起微服出行,到市区的冬至集市去逛逛。先去准备一下吧。”
“哈啊!?为什么!?”
菲尔刹那间差点暴露本性,但对方接下来的话让她把抱怨吞了回去。
“与其在不知敌人潜伏在何处的城内战斗,不如跑到城外去,这样还比较容易将需要警戒的对象限定在使者殿下一人身上。即使紧追而来的犯人慌慌张张地想对街道上的居民使用咒毒,也因为有潜伏期的缘故毒性不会马上起效。”
“!原来如此……”
“凯以外,在城内谁也不知道我们外出了。犯人那边估计一直都在关注我们这边的动向,我们埋伏起来的话,对方应该就会自投罗网了。
“那么……为何,是妾身呢。”
菲尔战战兢兢地开口问出自己从对话开始时就一直抱有的疑问。
(不是佣人而是在公主姿态时被袭击了,也就是说,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有人盯上了【席蕾妮大人】对吧。不过,会是谁呢?)
再加上,那个人还有使用咒毒的能力。
处理不好的话,这份危险还有可能会波及到身在尤奈亚的公主本人身上。虽然有菲尔这个替身在的期间应该是安全的———即便如此,还是很不安。
克劳没有回答菲尔的疑问。尽管不知是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但菲尔还是沉默了下来,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话虽如此,竟然要使用诱饵战术孤身一人作战什么的……)
对于克劳的提案,菲尔讶异于这个人真是尽是在拼命考虑那些乱来的事,不过话说回来,他先前算计伊古雷科的时候也是赌上一切全力以赴的。现在这种情况可能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意外的吧。
——然后。
“防身用的。”
看着突然从克劳手中递过来的东西,菲尔眨了眨眼。
“短剑……?”
那是一把鞘上带有白色装饰的小巧匕首。
“不需要哦。”
“实际会不会用到那另说,总之先带在身上。毕竟最终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而已。”
“……对,说的也是。非常感谢。”
犹豫着的菲尔将目光落在接过的短刀上。对话在道完谢之后就没有再进行下去,氛围不禁沉默下来。
一旦沉默就会想起之前的事。
(说起来,虽然现在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进行着对话……原本,在事情发展成这样之前是发生了什么来着?)
“夫君大人,下颚已经没事了吗?”
在思考之前嘴就擅自动了起来,多少有些后悔。
(再稍微婉转点问啊,我!)
新娘内心有股想要抵着墙壁反省的冲动,与之相对,“……啊啊……”夫君大人好像也想起了之前发生的各种事情。
“没事,多亏那一下头脑冷静下来了。”
菲尔战战兢兢地偷偷看向克劳,但映入眼中的他并没有十分动摇反而极其平静。
“那是我的不对。”
“欸、不、怎么会、妾身才是……”
面对克劳淡然的谢罪,菲尔慌慌张张地摇着头。
但是,当菲尔试图糊弄过去的时候,脸颊“嘭”地一阵发热。即使不深入回想也知道,对方不是也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吗。
(……嘛、真是的,别在意啦!)
自我暗示一番后,菲尔重新直面夫君大人。
“妾身没有在意哟。那个,狗也会咬人,章鱼也是会吸人嘛!哦霍霍。”
“章鱼和狗啊。”
糟糕!本该道歉的结果现在反而在数落对方了。
虽然想说‘不对不是这样‘将话题进行下去,但菲尔找不到可以接下去的话,于是一时间内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菲尔忽然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对话氛围似乎有点冷淡,还可以说有些违和感在其中。
(夫君大人、从刚才开始就不肯和我对上视线……)
这次,看来是真的被讨厌了啊。菲尔恍然自觉。
(尽管说会给自己丈夫的下颚一记如来神掌的妻子会被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直都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让他讨厌自己的计划,明明这是应该感到高兴的事,然而胸口却一阵刺痛。
(不对,我在‘刺痛’个什么劲呀。但是,果然还是会困惑的吧。从现在开始能依靠的就只有彼此了,也不能说‘来,一起战斗吧!’之类的鼓劲话。)
这过于僵硬的气氛……
(要怎么做才好啊。没……没问题的吧?)
菲尔感到脸颊都快要抽搐了,赶紧摇摇头让自己精神集中起来。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目前可没有这个闲暇时间去在意能不能安心之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