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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离婚不成还要新婚旅行!? 第六章 床与边界线

「那么,兄长大人也是很忙的,就在这里华丽地告辞吧。蠢弟弟,弟媳妇,虽说我知道你们非常舍不得我,但是千万不要因为想念我而哭泣啊!」

「是啊,我可能会喜极而泣呢。」

「夫君大人真是的。兄长大人,请保重!」

事件解决的同时,吉尔福特精神抖擞地回到了格里弗雷。

虽然克劳用平常的讽刺语气来回应,但菲尔一想到要就此分别,还是觉得有些寂寞。

而协助奇利亚的,只有犬鹫长等数名伊鲁族的贵人。

除此之外,这次的事对于伊鲁族来说好像也是晴天霹雳。在克劳的身边,辅佐族长的长老飞奔过来,俯伏在地。

关于对伊鲁族全体的处置,克劳以不向乌贝尔帝报告为交换,提出了条件。

「其中之一就是将原本归属权模糊的迪卡路夕辉晶的采掘权再次归为科尔巴赫公爵……夫君大人,您本来就是出于这个目的的吧?」

「你在说什么啊?」

即使菲尔目不转睛地瞪着他,克劳也还是一副「这是吹着哪阵风啊」的嘴脸。除此之外,他似乎还提出了许多追加条件,但是如果这样就能避免被乌贝尔帝的愤怒殃及的话,克劳反而被伊鲁族的贵人们哭着表示感谢。

出于监视的目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为了防止迪卡路再次成为咒毒的目标,有必要留下士兵加强警戒。一路上带来的黑龙师团兵,如果只是出于礼节而已的话就显得过于声势浩大了,但是现在看来克劳似乎一开始就考虑了将之留驻的可能性。

(还是老样子,太精明了)

菲尔瞪大了眼睛。

顺带一提,根据黑龙公的吩咐,族长奇利亚已经早一步被送往都城。

菲尔想起了他在出发前对自己说的话。

——“新娘大人,如果您想知道真相的话,也许需要稍微做一点心理准备。”

在详细询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之前,奇利亚就转过身去了。菲尔虽然很在意,但是之后应该有机会再仔细听一听。

不知不觉中,当地的事后处理迅速地进行着,等菲尔回过神来,归去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了。

稍微远离迪卡路的红色山谷,来到绿之高原后再往前走一段——在看不见的地方,静静地伫立着帕西瓦尔的坟墓。

建造以不吉利的形式死去的他的坟墓,本来是被禁止的。

另外,虽说他是因为中毒而发狂,但是一想到他虐杀伊鲁族的经过,如果埋葬在山谷旁边的话,也会有被揭发的危险。

「……既要瞒过埃尔兰特人,又要瞒过伊鲁族,墓地自然而然地就变成了这样的地方。」

「是、是这样吗?」

菲尔将手掌贴在被埋入绿色草地的四方形黑色墓碑上。大概是下过雨了吧,光滑的玄武岩表面湿漉漉的。

(据说所有的神职人员都拒绝为了帕西瓦尔大人而前来迪卡路)

所以,除了克劳之外,没有人会为他咏唱圣诗篇。

「为什么,您要带妾身来这个地方?」

菲尔突然问道。

(听说……明天就要回黑龙城了)

今天早上,菲尔突然被克劳以一句「一起出门咯」的话敲醒,连目的地都不知道就被拉了过来,让她惊讶不已。

(明明是重要的弟弟的坟墓……)

克劳站在蹲着的菲尔旁边,俯视着黑色的墓碑,良久后他嘟囔了一句:

「……因为他想见见你。」

「诶?」

「没什么。」

面对歪着头的菲尔,克劳沉默不语。

一阵风哗啦哗啦地吹过,在青色的草原上,描绘出一道道波纹般的轨迹。

「……?」

多亏风吹动了草菲尔才注意到,在黑色的墓碑旁边,还有一个用石头砌成的小墓。她定睛一看,墓碑光溜溜的表面上连名字都没刻。

「夫君大人,那个是?」

「那是姐姐的墓……和帕鲁一样,她不能被葬在埃尔兰特的中央。」

(姐姐大人?是说……啊啊)

出生后不久,在母亲——亡国的公主眼前,被砍下了头颅的婴孩。

(夫君大人,为她……建造了坟墓啊)

「我不想再杀人了,救救我……那家伙,帕鲁是这么说的,在他临终的时候。」

听到克劳轻声吐露出的话语,菲尔抬起了视线。

「他一边哭泣着,一边抓住我的剑,刺进自己的胸膛……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

「不……不是这样的!这不是、这并非夫君大人的错,对吧?」

「不。——都是我的错。是我、杀了他。」

克劳断断续续地说道。

他的母亲,莉葛琳·芙蕾娅梅尔,在继承了浓厚的皇家血统,并且拥有与父亲一模一样锐利目光的克劳身上看到了仇敌的幻觉。

她相信,只要将仇恨的矛头指向身边的克劳,折磨他,就能让死去的丈夫和女儿的灵魂安息。

——被诅咒的孩子。你不会被任何人爱上。

莉葛琳不停地对自己的孩子轻轻诉说着代替摇篮曲的诅咒,最后,她判断自己生下的第三个孩子对身在科尔巴赫的克劳来说是心灵的依靠,于是——

「……这种事」

「我从父亲那里继承了冰冷,从母亲那里继承了黑暗。也许如果没有我的话,帕鲁就不会死了。那家伙明明就是被这片冰冷和黑暗吞噬掉的……即便如此,那家伙……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担心我的身体。」

淡然地将这番话说出口的克劳面无表情,菲尔也无法从他的声音中读出任何情感。

——但是,

菲尔站起来,啪嗒啪嗒地甩开礼服的下摆。她没有回答克劳的话,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席蕾妮?」

在皱着眉头的克劳面前,菲尔慎重地调整着声音,然后乘着独特的旋律,编织起了诗歌:

「汝之骨为白珊瑚,汝之血肉为红珊瑚……」

十多年来,菲尔一直作为吟游诗人的养子度过。

她协助高文在孤儿院所在的贝尔法提斯挨家挨户地拜访,一遍又一遍地吟诵着圣诗篇。这是最常用的祈祷死者灵魂安宁的一段。

「汝之眼为白珍珠,汝之瞳为黑珍珠。汝之身化为尘土,汝之血汇于河川,汝之魂休憩于岸……」

菲尔闭上双眼,悠长的圣句,琅琅上口。

克劳沉默地听着她高亢的吟唱。

「——在心中许下誓言,以双唇诉说真相,于手中紧握长剑。在旅途的终点,为汝献上祝福。」

不久歌唱完毕,菲尔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能让他稍稍安下心来了吧。」

在吟唱的期间,菲尔想着要不要悄悄地拜托高文老师。

如果是他的话,就不会害怕国境和尊敬妖精的异教之地,一定会说着「这很容易啊—!」然后前来吊唁的。

「你……」

刚要说些什么,克劳就闭上了嘴。菲尔仔细地凝视着他的脸。

(他说自己从母亲那里继承了黑暗,从父亲那里继承了冰冷。那是因为他的头发遗传自母亲,眼睛遗传自父亲。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一定是因为他每次照镜子都会想起,自己没能救下弟弟那一天。

(但是)

菲尔垂下双眼。

在思考之前,嘴就动了起来:

「妾身,非常喜欢。」

「……什么?」

「您的脸,妾身非常喜欢哟。」

(话说,我在说什么啊!)

一时冲动地脱口而出之后,菲尔相当后悔。同时也是自我暗示,她慌慌张张地进行了订正:

「是、是说、脸而已哦! 脸! 只有脸! 倒不如说夫君大人您除了脸,其他部分都一无是处。」

「……那个席蕾妮。你不觉得某些人的心简直是用钢铁做的吗?」

「欸欸?真的吗?」克劳一瞬间将目光望向远方发了个牢骚,然后歪着嘴问道:

「即使头发是漆黑色的?」

「什么漆黑色的啊。人只有在夜晚才能得到安息吧!」

「即使眼睛冷彻如冰雪?」

菲尔用鼻子哼了一声。比克劳个子小很多的她耸起了肩膀,恨恨地说:

「被迷信所困什么的真不像您的作风啊,给妾身竖起耳朵听好了——您的冰雪非常温柔哟!」

很久以前,菲尔在某个地方听说过,据说在雪国的大海上,鸟兽都是被冰雪所哺育的。

「帕西瓦尔大人思念着兄长。但是被那个弟弟爱着的您如果自厌自弃的话,弟弟就无法安心地沉眠吧。冰雪是寒冷的没错,但是现在的您不是正守护着那层冰雪下人民的生命吗!」

「……!」

——没有任何要被反驳的迹象。

被吓得失声的克劳,真是少见啊。自从只穿着一件连衣裙去救他的那次之后,菲尔就再没有见到过。

(辩赢了! 让他无话可说了! 这个,至今为止一次都没赢过的毒舌男!)

正当菲尔得意地呵呵笑着的时候,突然从背后被拉起了手以致破坏了平衡。

「哇!」

在菲尔倒下之前,背就撞到了某人的怀里。

腰上环绕着他的手臂,菲尔被克劳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不由得让她惊诧不已:

「夫君大人! 这么突然的做什么呢!?」

他的手轻轻地放在菲尔腹部,令她心跳加速。但是,从耳边轻轻传来的低语,却不带任何甜蜜的味道:

「……真是令人安心啊。」

「是吧!」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帕鲁的。他大概会一直在弟弟沉睡的这座箱庭里守护著他,直到他摆脱迷茫的那一天吧。

但是,只有现在。

「真是的,你这家伙……」

轻抚着耳朵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开心。

「总是做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啊。」

是心理作用吗?听着这个明朗的声音,不知为何,菲尔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这是在迪卡路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

「——咳,妾身有一个提案。今晚要不要两个人都睡床呢?」

听到菲尔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克劳对她投以可疑的目光。

「你这是吹的那阵风?……难道你又捡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吃了吗?」

「真是失礼啊! 妾、……妾身只是在想,明天我们就要回到城堡了对、对吧?」

回去的时候又是长途旅行。

会有很多让身体疲惫的事,而且最重要的是,菲尔很在意一直为各种事操心的克劳。

与基本上很快就能进入梦乡的她相反,克劳每晚都会做噩梦。

(让他在没有完全消除疲劳的情况下出发,微妙地,再次强调真的只是微妙地有点罪恶感。)

菲尔已经变得结结巴巴的了。

「您没注意到吧?自从您、来到这里,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

「……是、吗?」

「但是、就算让您一个人睡床,您也会拒绝的吧?」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一开始、说两个人都睡床不就好了的人是您对吧。妾身今晚也同意这一点。但是!」

菲尔慢慢地从衣箱里拉出装饰带,掀开床上的布。

(仔细想想,也许从一开始就做出这样的妥协就好了)

「?」

在感到纳闷的克劳面前,菲尔匆匆忙忙地——在床的正中间用带子划出了一条边界线。

「您睡那边,妾身睡这边,让我们决定各自的领土吧。」

呼,菲尔擦了擦额头,然后用力地用手指着宣言道:

「千万不要越界哦。」

「有分开的必要吗?我倒是不介意。」

「妾身很在意!哪怕您只是向这边的领土伸出了一根手指,妾身这次也一定要用铁拳制裁到您的下巴消失为止!」

面对竭尽全力将手臂交叉在胸前的菲尔,「唔嗯」克劳眯起了眼睛。

「互相对侵犯领土的行为予以严惩吗?原来如此?我不介意。」

「……诶诶……正、正是如此!」

(他说了互相这个词……诶别在意!我怎么可能跑到那家伙那边去啊!)

就算自己的睡相激烈到让人发笑,但是这么宽敞的铺位。只要尽可能靠在边上睡觉,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滚到克劳那里去吧。

(还不如像尸体一样硬邦邦地蜷缩在角落里睡觉呢!)

菲尔坚定地在心里发誓,「那么晚安!!」钻进了被褥。

然后,为了不再看他,菲尔转过身去,把帘布挂上。

不久,在菲尔的背后,克劳好像也上了床。

(不要介意不要介意不要介意啊!)

克劳解开头发,发出沙沙的声音。

床颤动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不知为何就和菲尔诉说着心律不齐的心跳声重叠在一起了。

(零钱三百二十五枚,零钱…………不行,睡不着……!)

果然不出所料,一直到深夜都清醒地睁着眼睛的菲尔突然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在同一个被窝里睡觉会这么紧张。

(在那里的是高文老师,在那里的是黑头发的高文老师……)

虽然试图改变战术进行自我暗示,但最后菲尔还是以失败告终。

「……啊、……」

——这时。

在旁边沉睡的克劳的鼻息,突然变得痛苦起来。

呼唤名字的声音。

不要走,微弱的恳求。

菲尔感到一股锥心的疼痛。

在这片土地上,他大概反复地做了同一个梦吧。一次又一次地经历了弟弟去世的那一刻。

「夫君大人」

菲尔改变了身体的方向,不由自主地朝他呼唤了一声。

这样一来,克劳那痛苦的鼻息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在那之后,克劳就不吭声了。可是菲尔却十分担心,一注意到他那个样子就无法停止胡思乱想。

(至少,如果只是擦睡汗的话……)

突然间,菲尔在意起了自己画的装饰带边界线,但是他现在睡着了,而且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菲尔起身,把手伸向床边的桌子。在装入了冰冷泉水的银水瓶表面,零散地凝聚着几滴水珠。

她试着把手帕弄湿了,凉飕飕的很舒服。

(看上去睡得很辛苦呢……如果只是稍、稍微越过一点点的话……)

(不不,你在想什么呢,刚刚才说过不能越过边界线的吧)

菲尔体内的恶魔和天使,从刚才开始就在头顶上争论着。

(擦干汗水然后一下子就把手缩回去的话,就算是毒龙公也肯定不会醒过来吧)

(你在说什么蠢话!万一发生了怎么办?那不就只能把靠垫压在他的脸上让他再次失去意识了吗?)

(这样他会死的吧)

中途,在已经分不清谁是天使谁是恶魔的情况下,菲尔放弃了思考。

她屏住呼吸,悄悄地踮起脚,窥视着丈夫的情况。虽然看起来的确睡得很深,但令菲尔无奈的是边界线很碍事。

背对着这边睡觉的他,黑发在床单上披散着,看不到克劳的脸。

菲尔慢慢缩短了距离。他还是没有醒来。

(好!没问题!)

菲尔从边界线探出身体,伸出手将手帕贴在克劳的太阳穴上。

「……抓住了」

突然,菲尔的手腕被紧紧抓住了。耳朵捕捉到含笑的呢喃。

「欸?」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在熊熊燃烧的灯光下,自己与冰海般的瞳孔视线交织在一起。

菲尔眨了眨眼睛。

本该是背对着这边的夫君大人的脸,为什么会朝向这边呢?

而且没有任何睡眼惺忪的感觉。

——也就是说。

「夫君大人,您一直醒……!」

就在菲尔想要退缩的瞬间,视野突然翻转起来。

伴随着轻微的冲击,身体有一种温暖的触感。

「欸? 欸?」

菲尔被克劳紧紧抱在怀里,额头被压在他的胸前。

在明白这一点的瞬间,菲尔的意识就快消失了。

「等等夫君大人! 好近好近好近!太近了啊!」

「那又怎样?越过了边界的人,可是你啊。」

「假装睡着太卑鄙了!您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一开始我睡得很好。醒来的时候,应该是你窸窸窣窣地开始行动的时候吧。」

「窸窸窣窣?妾身可不是虫子啊!」

「好了,你就老实点吧,作为膝枕和抱枕都差不多吧。」

「这在接触面积上有很大的不同!而且感觉怎么样是妾身说了算吧!!好痛好热好难受,快放开妾身!」

对着吵吵嚷嚷的菲尔,克劳淡淡地笑着说:「这是规定」

「真遗憾……侵犯领土的家伙,可以被另一方任凭喜欢地处置,这是之前规定好的吧?」

「……嘶」

(任凭喜欢!?)

在临终前,菲尔虽然焦急地挣扎着,但为了阻止她的抵抗,克劳的手臂也更加用力了。在那以后,菲尔连想动弹一下都无法实现。

这就是即将被蛇吞没的青蛙的心情。

(冷静点!在第一天的晚上,不是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吗!?)

回想起那个毫无魅力的夜晚,菲尔试图安抚自己狂暴的心脏。

但是,随着两人重叠的面积增加,菲尔的心率也越来越快。

那个时候,菲尔没有注意到。

但是现在她终于发现了。

啊啊。这个人的手,是那么的宽大。梳理着她的头发的指尖,就像是在触摸宝物一样。

(知道他是个谋士,知道他是个恐怖,坏心眼,既温柔又可怕又温柔的人)

替身新娘和敌国的皇子大人。离别才是计划中的圆满结局。

——可是,自从嫁过来之后,我到底得到过他多少次的帮助呢?我应该是被这个声音所鼓励了吧……。

(不行。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讨厌!」

注意到的时候,菲尔拼命地叫着,就像是对自己说的那样。

「讨厌讨厌讨厌,最讨厌您了!」

「我知道。」

「那么,放开妾身……」

「我拒绝。这可是惩罚啊。……违反约定的人,是你吧?」

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当得知这是他在咬着自己柔软的银发的时候,菲尔从头顶到脚尖一下子都噗噜噗噜地沸腾起来。

作为一个人,我觉得是他是可以信赖的。只是,现在才发现——

(……他是个男人、什么的……)

为什么至今为止都能若无其事地将膝盖借给这个人呢?

回过神来,菲尔仰面躺着,她抬头看向压在自己身上的夫君大人。他散开的头发宛如黑色瀑布般流淌著。呆若木鸡的菲尔,因为被贴在脸两侧的手臂夹住而动弹不得。

「你明明自己就拥有着过于强烈的色彩。」

克劳凝视着菲尔的眼睛,轻声耳语道。

「真是白皙啊,你的肌肤。仿佛能轻易地染上任何颜色。」(不是,我吐槽一下,黑龙公你这真的是夸人的话吗?——by烟)

「您在说什……」

就在菲尔不断发着牢骚的时候。

克劳用修长的手指分开头发,然后俯身在菲尔的太阳穴上吻了一下。接着,他吐出的气息静静地抚摩着菲尔脖子。虽然他的嘴唇很冷,但是被触碰到的地方简直就像是烫伤了一样。

「嘶、」

这感觉,滚烫,苦涩,而又甜蜜。就像是被火焰炙烤的,融化的蜜蜡一般。

(不对。甜蜜、什么的……)

否定的言词,出乎意料地软弱无力。连菲尔自己都很吃惊。

「别再戏弄妾身了……请离开、妾身,夫君大人。」

明明已经拒绝了,他却反过来紧紧地抱住了菲尔。猛然伸出的双手,自己终究还是无法抵抗,回过神来菲尔才发现自己正紧紧地抓着克劳松松垮垮睡衣的胸口。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触摸着自己的指尖,变得如此温柔。

每当与冰冷的蓝色瞳孔视线交汇时,心脏就会在与紧张和恐惧所不同的意义上狂跳起来。

我想和你在一起度过更多的时间,想靠近你,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想听到你的声音。希望你能笑起来。想被你碰触。

这份感情的真面目是——

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不行)

——心中,有一种悲伤的甜蜜。

还有一种让人想要大声尖叫的罪恶感。

「按照惯例,我们应该等到沃尔普吉斯之夜。但是……」

吵死了,心脏,给我好好听着!从刚才开始,菲尔的血液就已经沸腾了。只是她实在太热了,已经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落在双唇紧闭,紧紧闭上眼睛的菲尔耳朵里的是,独白般的呢喃:

「……要不要就这样玷污你呢?现在,在这里……」

──已经到极限了。

(那到底算什么啊啊啊!)

头脑一片空白。

无法处理。从脑袋的某处传来束手无策的声音。

就这样,跟不上事态的菲尔的意识一下子中断了。

一开始克劳的确什么都没想就睡着了,然后被和往常一样的噩梦缠身。那完全不是谎言。

只是,被小声叫醒的时候,克劳知道了她在窥视着这边,所以想出了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本来只是打算调侃她几句。动机仍在以往的延长线上。

——但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克劳不否认理性真的已经飞出了脑海。

「……?」

感受到在手臂中手脚乱蹬挣扎的菲尔突然老实了下来,克劳皱起了眉头。

她将脸贴在自己的胸前,一动也不动。

「怎么了,席蕾……」

将手搭在她被白色睡衣包裹的肩膀上,克劳注意到了。耳边传来的,是微弱而安宁的睡着的呼吸声。

在那一瞬间,克劳感到自己被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袭击了。

(一般人、会在这种时候睡着吗!?)

虽然知道自己被讨厌了——但是如果不把自己当作男性对待到她那种地步的话,多少还是会有一些想法。

实际上,菲尔的意识已经悄悄地有所转变了,不过当然,克劳完全不知道。

——这时。

(怎么了?)

感到衣服上传来轻微的重量,克劳瞪大了眼睛。只见菲尔的小手正紧紧地握着克劳的胸口。

(……)

这么说来,最近,她在自己面前也能稍微笑一笑了。还陪他去扫了墓。克劳原以为自己在她眼中,完完全全是个过分的人。

(难道说,自己多少还是被她信赖着的——吗?)

这让克劳感到既高兴又心情复杂。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重新抱住了怀里的身体。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自己昂扬的心情,但是她看起来睡得十分舒服的睡脸,却消除了克劳内心的邪念。

「要做好沃尔普吉斯之夜的觉悟哦,菲尔。」

——克劳那仿佛浸染了毒药般的表情,就只有夜晚的黑暗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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