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说,这是不是有点太花哨了呢?」
闪闪发亮的丝绸礼服是纯正的鲜红色。虽然有种高雅的沉稳感,但原本菲尔平日里都不会使用这种颜色。
不仅如此,领口、袖口和下摆上还用金丝银线绣满了蝴蝶在玫瑰丛中穿梭嬉戏的图案,鲜艳得教人吃惊。蝴蝶的翅膀和玫瑰的花芯上都缀有珍珠。
(刚才数了一下,一共有二百五十七颗。之后必须要确认有没有不小心掉一粒……)
全身上下都是一碰就容易掉下来的高级品,光是这一点就让人直冒冷汗。拉娜一边给全身僵硬的菲尔盘发,一边立刻反驳道:
「您在说什么?这是这次来访时吉尔福特殿下给夫人您带来的礼物。您要是不穿的话就太失礼了。」
「大体上,殿下很少会举办舞会和晚宴! 我们不知道起过多少次这样的念头了,如果夫人动真格地精心装扮一次,会呈现出怎样的光景呢?一定要找机会试一试。」
「在三位皇子齐聚一堂的场合,如果夫人的衣着不合身,会有损我们的声誉。」
「是,非常抱歉。」
以拉娜的这句话打头,身边陪侍夫人的侍女们开始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菲尔很快就投降了。
现在,窗外笼罩在薄暮的暗红色中。
她们在午后涌进菲尔的房间,靠近她之后,剥光她的衣服,把她丢进加入了香草的热水中,然后给她系好紧身衣,擦上玫瑰香水,使出浑身解数打扮她。不明所以的菲尔,只觉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是晚宴会。虽然在迪卡路举行欢迎会的时候也参加过宴会,但在这座城堡里还是第一次。)
晚宴会。
在尤奈亚,菲尔曾多次代替席蕾妮出席,但这次她却莫名地紧张起来。是因为在异国他乡吗?——还是因为在他的身边?
头发被编织成复杂的形状,经过消光处理的金叶子上别着用条纹玛瑙和石榴石等宝石做成樱桃和葡萄造型的装饰梳。不仅如此,由于在头发上也撒了金粉,所以在剩下的时间里,菲尔一直在苦恼洗头时把水过滤后能不用丢掉金粉的方法。
「最后,在嘴唇上涂上一抹红色……好了,完成了。」
(呜哇,好厉害)
看着镜子里被精心打扮的自己,菲尔纯粹地感动了。
夹带着绯色的秀发,偏向深红的黄昏色眼眸,白皙的肌肤。以红色和金色为基调的服装,巧妙地活用了原本的色彩。最后是插在头发上的来自东方的红山茶花,给人留下强烈的印象,看起来就像是和平时的自己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这就是能工巧匠的鬼斧神工……!)
「衷心感谢。」
面对双眼闪闪发光的菲尔,侍女们似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退到一旁。
那一瞬间,就像是计算好的一样,门被敲响了。
「恕在下失礼了。夫人您准备得怎么样了?哎呀,这真是太美丽了!」
探头进来的人是凯。
他在眼镜后面眯起眼睛,弯下腰。
「请您移步。吾主已等候您多时了。」
——菲尔穿着漂亮的金饰鞋在城内行走,此刻的风景看起来和平时完全不同。
墙壁上并列着许多盏灯,沿着走廊走过去,不久就是宽敞的楼梯。铺着绯红色毛毡的大理石地板被打磨得光彩照人。
『他』就站在楼梯的对面。
菲尔从容地弯下腰,咚咚地一步步从楼梯下到舞池,和同样从对面走下来的黑衣人物打了个照面。
(哇。夫君大人,好帅啊。)
群青色的眼睛,暗色的头发。和平时穿的黑衣样式稍微有些不同,克劳胸前别着和眼睛、领巾一样颜色的蓝宝石胸针,戴着白手套。大概是为了搭配菲尔的红色礼服,他还戴了绯色的饰带。
他身穿镶有银饰的黑色正装,果然是一副菲尔熟悉的打扮,明明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了,这幅光景却还是令人吃惊地震撼着她的心脏。
(……这、这里有一位皇子大人! 不对,虽然这人本性鬼畜,但他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皇子……)
「席蕾妮」
正当菲尔看得入神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了她一声,菲尔吃了一惊。她慌忙将右手放在克劳伸出来的手掌上,于是他动作流畅地弯下了腰。
他做出嘴唇轻轻落在菲尔的手背上的动作。
「嘶!」
虽然那只是个隔着蕾丝手套的吻。
虽然那只是贵族男性对贵妇人的一般礼节。
但是,从被他吻过的位置开始,菲尔感到一团火在全身蔓延。
(不对、『在我旁边的这位客人是一位出手阔绰的豪客』……!)
菲尔很快在脑海中重复一种她从以前就很习惯使用的「冷静咒语」。反复了两三次,终于恢复了平常心,克劳把菲尔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邀请她下楼。
菲尔拼命挺直腰板,安抚着直到现在仍在怦怦乱跳的嘈杂心跳,但走下楼梯时,克劳轻声对她说道:
「礼服,很适合你。」
「!」
菲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又开始比刚才更加躁动。
这个人可能想杀了自己。菲尔低下通红的脸,心想。
按照古式礼仪,菲尔在丈夫的引导下进入大厅。
看着桌上一字排开的烛台的火焰,曾经在王族御用蜡烛店帮忙的菲尔,忍不住想数一数火光的数量。
吉尔福特和尤安已经在大餐桌上就座。站在墙边的侍者中也有米泽的身影。
克劳边走边告诉菲尔,他也邀请了身为客人的高文,但被他婉拒了。
「呀啊弟媳妇儿! 你今天更加美丽了! 和愚弟站在一起,简直就是美女和阴险的毒龙!」
「吉尔兄长,说得太过分了吧。你真的是在说恭维话吗?」
面对给予微妙评价的吉尔福特和吐槽的尤安,克劳暗自嘀咕道:「早知道我就命令厨房在他的餐点里加鸢尾花。」从他那里听过相关知识的菲尔,因为知道那是泻药植物而脸色发青。
「吉尔福特皇兄,尤安,虽说你们明日就要启程了,但今晚还是请尽情享受吧。」
「那当然。兄弟三人聚在一起的机会很难得啊! 哥哥我可高兴了。」
结束了敷衍了事的寒暄后,克劳帮菲尔拉开椅子,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呜呜,好紧张……)
不一会儿,种类丰富的菜就被端了上来。
餐前酒、蔬菜果冻、内脏油酥等小份开胃菜和前菜。用研碎的山鸡肉和蘑菇慢慢熬制而成的汤。烤白鱼肉、烤牛肉、各式各样的馅饼,还有鸭肉酱……。
烛光照耀下的晚宴犹如梦幻一般。
面对瞪大了眼睛的菲尔,坐在她对面的吉尔福特无所顾忌地向她搭话:
「你看,弟媳妇。说到科尔巴赫,一定会联想到葡萄酒,但格里弗雷的特产是糖蜜酒和白蒸馏酒。来,这可是领主的珍藏品哟。」
面对递过来的酒杯,菲尔有些不知所措。她几乎没喝过酒。
——但是。
「那妾身就却之不恭了,吉尔福特兄长大人。」
最后,菲尔微笑着接过了杯子。因为如果拒绝,就等于是让吉尔福特难堪。
(只是至今没怎么喝过而已。尝试一下的话,说不定我的酒量会意外的好。)
「哦——是吗太好了请一定要! 一鼓作气地,一口气喝光!」
「喂! 最好别喝那杯酒,席蕾……」
没错,一口气喝光。
菲尔屏住呼吸,不听夫君大人焦急的制止,一口喝干了眼前的液体。
那一瞬间。
「……!?」
火焰穿过了喉咙。
烧灼般的热度瞬间从胸口落到了腹部。仿佛有泡泡啪嗒啪嗒地在眼前迸裂,菲尔的脸瞬间像爆炸一样红了起来。
(这是什么……毒吗!?)
那是不可能的。这确实是酒。
「喝法相当豪迈呢,不要紧吧? 不过一口气喝太多的话就尝不出味道了吧?」
「哎呀。真是拗歉。既然如此的话再来一杯!」(※注 此处菲尔已经开始口齿不清了)
「是吗。那么我再给你续上一杯。」
「我都说了,你别喝了!」
只有克劳注意到了菲尔变得微妙的句尾,吉尔福特高兴地用指尖弹了弹酒瓶。
(这算什么!只要有干劲……!)
透明的火焰再次灼烧菲尔的喉咙。再来一杯、两杯……
就这样,菲尔已经不知道接下来是第几杯了。
(唔唔,已经不行了。好想倒下。不过、我更想要新鲜的空气……)
菲尔本来想装出平静的样子,但肩膀摇摇晃晃,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
「怎么样弟媳妇。再来一杯——」
「席蕾妮」
「啊?」
吉尔福特似乎觉得很有趣,正想再接着跟菲尔说话,却被克劳打断了。
「今晚星星很美,要不要出去看看?」
「诶? 那么,夫君大人您去吧,妾身就留在这里。不能夫妻俩都把客人单独留在这里不管。妾身要招·待·客·人哟——。嗝」
「别管那么多了过来陪我。只是一小会儿的话没关系吧? 就算是兄弟,但一想到打扮漂亮的妻子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取悦其他男人的眼睛,我就不寒而栗。」
克劳淡淡地说出这句话,如果是在平日里的时候,菲尔一定会害羞或者反驳,但现在她的脑子已经变得迷糊了,根本没有时间去羞耻。
「妾身明白了。二位,请容我们失陪一会儿。」
「我倒是没关系……不过你还好吗? 感觉你的脸色好像很糟糕……」
「快去吧。回来的路上优哉游哉地慢慢走也没关系哟。」
尤安眉头紧锁、忧心忡忡,而吉尔福特意味深长地微笑着。
菲尔留下临时的兄弟们,离开了那里。
从玻璃墙门走出大厅,来到中庭。
菲尔火辣辣的脸颊被夜风吹得很舒服。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抬起头仰望星星了。
感觉好像在空中漫步一样,菲尔的脚步十分不稳。在地板上铺满软绵绵的棉花糖,然后在上面散步,一定就是这种感觉吧。
(啊,那里有凉亭。能走到那附近休息一会儿吗?唔嗯,现在已经、是在吉尔福特和尤安的视线外了。)
在菲尔这么想的瞬间。
腿上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
(呜,糟糕,已经到极限了……!)
在倒在地上之前,菲尔的身体轻轻地浮了起来。
「你没事吧?」
(夫君大人)
克劳似乎是在菲尔和地面亲密接触之前,将她横抱了起来。于是就变成了,菲尔浮在半空中的脚摇摇晃晃地向空中蹬去的画面。
克劳把突然失去力气的菲尔带到中庭的凉亭。在有漂亮的大理石柱子装饰的临时休息处,已经准备好了宽大的椅子,并铺着毛毡和毛毯。
他放下外套,让菲尔靠在靠垫上,脱下自己的上衣盖在她的胸前。
「既然你的酒量不好,为什么还要喝那么烈的酒? 即使是皇兄劝的酒,你也不必勉强自己接受。」
「对不起,夫君大人,给您添麻烦了。」
菲尔明白自己被训斥了一顿,立马坦率地道歉。但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一直睡下去,于是她用尽全身力气坐了起来。
「请您把妾身丢到草丛的阴影里,然后回去参加宴会吧。」
「别说傻话了,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
「妾身没问题哟。这里很凉爽,很舒服。妾身最喜欢露宿了。夜空很美,夜晚的露水也很棒。」
「不,为什么要以露宿为前提?……受不了,你真是个醉话连篇的醉鬼啊。既然能说到这个地步,是不是应该先说点正经的话? 毕竟我刚刚才把你搬到这里来醒酒。」
菲尔用黄昏色的眼睛呆呆地仰望着克劳。
「夫君大人讨厌醉鬼吗?」
「至少在我的人生经历中,还没有见过会专注于喜欢醉鬼的家伙。」
「您即使讨厌妾身,也不要讨厌酒……!」
「但是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欸!?」
真是烂醉如泥啊,克劳一边毒舌,一边把手贴在菲尔的脸颊上,把杯子端到她的嘴边。菲尔茫然地低头看着玻璃杯。里面装的是琥珀色的液体。“给你醒酒的”他补充道。
菲尔既不喝也不接,停在那里沉默不语,克劳讶异地问道:「怎么了?」
「妾身、才没有、喝醉。妾身要回座位上去了。」
「别骗人了。无论从上下左右哪个角度看,你都醉得一塌糊涂。为什么这么顽固呢?」
「您才是大骗子。」
菲尔知道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是,菲尔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总之都是您不好。为什么妾身一定要为您而烦恼呢?明明如果您真的是传说中的毒龙公的话,妾身现在就应该过着神清气爽,随心所欲,干劲十足,狠捞一笔,一朝致富的日子!」(※注 此处菲尔的用词相当平民化,都是用象声词或叠词来形容的,所以克劳才会听不懂。可以参考兽拳战队里汉堂将的将语,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等等,虽然你说得好像很认真,但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妾身不是说了,不要去想,要去感受吗!?」(怀疑作者是资深特摄厨,这句话是兽拳战队兽拳祖师爷李小隆的名言,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by煙)
「我能理解你的意思,但我认为这至少不是适合现在的你的台词。这酒到底后劲有多足啊。」
看着按着眉间呻吟的克劳,菲尔突然强烈地想大哭一场。
「您为什么要这么温柔呢? 温柔的您都是骗人的吧。其实您是个很冷漠的人吧。那么,请对妾身更冷漠一点。如果您是更加残酷、更加过分、更加讨厌的人就好了。」
真相无法否认。正因为如此,菲尔才不想背叛他。
总有一天,菲尔会忘记他,也会被他忘记。明明只要这样就好。
「您的温柔,都是谎言。谎言、谎言——」
菲尔反复嘟囔着,但她遮住眼睛的手,被克劳轻轻推开。他把嘴唇轻轻贴在闭上眼睛把脸转过去的菲尔耳边。
「冷静点。……这不是现实。对了,这是一场梦。」
「梦……?」
「对,是梦。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在意。」
也许是酒过三巡的缘故,这句话让菲尔意外地恍然大悟。确实,这位夫君大人太温柔了。原来如此,原来是梦啊。
那么,好吧。
菲尔松了一口气。
——“就像是为了抚慰疲惫的他一样,主动去触碰他”
——“那些会让人心情愉快的话语,请您坦率地表达出来。”
菲尔突然想起前几天刚听过的拉娜版『恶女的诱惑心得』。
触摸他,贴近他,抚慰他。
坦率地传达内心。
(但是,如果这是梦的话……其实,我一直觉得。不是恶女或者作战计划之类的。这种事——要是能像理所当然的一样,做到就好了。)
「喂,怎么了? 不舒服吗?」
菲尔突然沉默了,克劳把五指按在她的脸颊上,测了测热度,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手,好凉。」
就这样,菲尔把自己的手重叠在克劳贴在自己脸上的手上。
突然,他像是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一样,想要缩回手。
「……席蕾妮?」
那原本是诱惑的动作。但是,克劳冰凉的手掌出乎意料地舒服。菲尔不想放开他,于是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指。无意中吐露了心声:
「别松开。您的手、很凉。所以,很舒服。」
「……!」
菲尔没有注意到克劳瞪大了的眼睛。
她抬起视线,看到了他的侧脸。戴有缟玛瑙装饰的漂亮耳朵,从脸颊到下巴的锐利轮廓。挺拔的鼻梁,长长的睫毛。从领口露出的白皙肌肤看起来十分冰冷,菲尔试着将额头贴在他的脖子上。
「嗯,果然很凉……。古龙香水、有您的,香味。」
克劳一动也不动地俯视着仿佛将身体全都交给丈夫,在丈夫臂弯里安心地放松的菲尔。
「……你,这个行为,即使是弄错了也不要跟别的男人做哦。」
——然后。
一直到现在连呼吸都停止了的克劳抓住菲尔的肩膀,将她拉开。完全瘫软的菲尔,轻易地倒回到靠垫上。
「怎么了,突然这是?从最近这段时间开始,你都不像你自己了。」
两人直勾勾地对视着,菲尔呆呆地回望着似乎有些生气地质问她的丈夫。
「因为妾身看不见您的心。」
「……看不见我的心?」
「您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和妾身说?妾身一直,都在烦恼。」
克劳避开肆意吐露不安的妻子的目光,尽情地把空气吸进肺里,然后慢慢吐出。
「我好像也有些醉了,所以,这只是我的自言自语。」
「?」
「……我本来打算什么都不告诉你的,因为我知道从你那里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同样的心意。」
他把装了醉意的玻璃杯轻轻地放在凉亭的栅栏上。
(……诶?)
菲尔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一只手捂住了眼睛。视野被暂时的黑暗所覆盖,同时身体被用力压倒,背部深深陷入靠垫里。
「什么……?」
「别说话。」
克劳嘟囔着,把嘴唇凑到菲尔耳边。
「不许看,也不许你回答。」
「夫君……大、人?」
仿佛是为了弥补被遮住的视觉,菲尔的耳朵和肌肤敏锐地捕捉着那耳语。
「我的眼中一直都只有你,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从以前开始,今后也是,永远如此——」
胸口一阵绞痛袭来,菲尔微微喘息。
(那个人,不是我。因为我还没有告诉你,这一切都只是个谎言……!)
声音卡在喉咙里。菲尔摇了摇头,缓缓地松开手。
从黑暗到微暗。视野在窗边的月亮和烛台的灯光下,恢复了淡淡的光芒。就在眼前,那双如同冻结的水底般的双眸,寄宿着认真的颜色。
「……我不是说过不要看吗?」
「夫君大人。不是的。那个,虽然现在还不能说。因为妾身是、……」
「闭嘴,没有什么不是的……对了,你的眼睛和声音似乎可以解除诅咒。」
克劳突然伸手拿起酒杯,命令道:
「……如果这种想法是诅咒的话,那就没有解开的必要。」
他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面的酒。
(诶?)
菲尔一脸茫然,浓重的阴影落在她的脸上。
冰冷的触感贴在嘴唇上。
「嗯……!?」
粘稠甘甜的液体流入喉咙的同时,像是要剜开她的心一般,她被深深地亲吻着。变换着角度,一次又一次。
(好难受。但是,水……更多)
一开始吓了一跳的菲尔,终于紧紧抓住他胸前的布襟。喝不完的琥珀色液体从嘴角溢出,流到她白皙的下巴上。
菲尔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很快就意识模糊。
克劳终于放开嘴唇,他抚摸着菲尔的头发。
「反正你到明天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吧,那也没关系。」
「夫君大、人……」
菲尔想要说些什么,但她吐出的气息,却没有化作声音,而是融化在了夜色当中。
渐渐淡薄的意识中,只有他留下的一句话,清晰地灼痛了她的耳膜。
「对我来说,重要的事物并没有改变。即使,你不是——真正的『席蕾妮』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