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斗,尝尝我无敌南娜忍者军团的厉害吧。咻咻、砰砰,结束这回合。哼,这么一来南娜我就稳赢了。」
「哈哈,还早呢。换我了,看我抽牌。来、来、来啊来啊来啊来啊!」
「咦?喂,等一下!你、你究竟想要行动几次啊!啊──我的神卡竟然……这种被其他神明颐指气使的感觉真令人上瘾啊。」
「你这家伙……人也太好了吧?很好,接下来只要收拾掉那两只大天使,我的胜算就──等等,喂,为什么这种时候老妈要传LINE给我啦。糟糕,时间不够了──」
「哈哈哈!一介凡人竟敢与神结怨,这就是你所遭受的天谴。关于这点南娜我还是比较聪明,懂得要先把LINE的通知关掉。好,我赢了。」
「唔,战败的原因竟然是妈妈传LINE给我,真让人笑不出来……」
在真心感到懊悔的我面前,南娜咯咯地发出胜利的笑声。
──不对。
「慢著慢著慢著,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打电动耶!」
终于恢复理智的我大声吼道。
跟妈在家庭餐厅吃完午饭道别后,当我正在电玩游戏专卖店里物色领到打工薪资后要买的东西时,南娜突然主动联络我。
「祭典就快正式开始了,如果你还没决定好怎么做可就糟了。」
──内容就像这样。一股寒意顿时窜过我的背脊。现在可不是挑选游戏的时候啊,真是的。
于是我慌忙前往就位在附近的南娜算命馆。
然而──
「在开始讨论前,先陪我玩一场暗影诗章吧?明天起就是大奖赛的决胜战了不是吗?不用说,爱斗也要参加对吧?」
就像这样,在南娜的邀约下,我忍不住在顾客等待区跟她玩起了手游。
附带一提,为什么要选在顾客等待区玩,那是因为据南娜所言:「这里的Wi-Fi收讯最好。」
结果说好只打一场的──到现在已经连打五场了。
「总之,要报仇等恋来祭的事讨论完再说吧。」
为了切换心情,我吐了口气,然后将手机调成睡眠模式,塞入长裤口袋。等回过神才发现已经三点了。接著我重新开口说道:
「我临时想到一个方法,是不是可以临时取消恋来祭呢?举例来说,让当天突然下起豪大雨之类的。」
「哦?这么说来爱斗的意思是,要我为了你个人的需求放弃一年一度狂捞一笔+获得大量信徒的日子?是这样吗?」
「呃,这个嘛,好吧,也没有那么严重啦……」
毕竟这个麻烦,有一半算是南娜太过懒散才造成的嘛。
「那我就直接说结论吧,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会影响到摊贩跟地方自治团体那些人的生活。还有,由于我已经预约好晴天了,所以祭典当天不但不会下大雨,还会是个有美丽星空的好天气喔。」
「嗄?预约晴天?」
「是啊,我拜托掌管天候的神明向祂事前预约,请祂务必要让那天保持晴朗。不过为了避免降雨量极端减少而影响到农作物生长,雨水会调整至别天降下就是了。我记得,今年暑假的前几天下了很多雨对吧?」
啊──所以暑假第一天的烟火大会才因临时大雨而取消喔?可恶,没想到那竟然是神明害的,亏我当初还那么期待……
「唔嗯,爱斗,不然你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你就说你因为家中信仰的因素,突然发现自己不可以去神社之类的地方。」
「很遗憾,当天我妈自己都要去祭典帮忙摆摊了……」
「这样啊。那么──使出最简单的装病如何?」
「如果冰室说要来我家照顾我怎么办?唉,要是我真的生病了,那种发展我一定会超开心……」
我忍不住叹息道。
假使就这么去参加祭典,只会一直线通往坏结局而已。
即便我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接受了神明大人的忠告,然而一直拖到如今只剩下短短两天时间的我,对于使用最低限度的逃避手段──廉价的谎言敷衍了事,依旧感到犹豫不决。
我果然还是很恐惧。
假设我用随便捏造的理由成功阻止参加祭典这件事好了,总觉得两人的关系铁定会因为那样而闹僵。
正因为我可以听见对方的真心话,一直以来却还是不断发生摩擦与误解,我才会对说谎感到恐惧。
不论是多么小的破绽,只要那个洞一直存在,迟早有一天一定会对我们的关系产生影响。一想到此我就无法忍受──
「──说真的,到底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光明正大取消跟冰室去祭典的约定又不会留下后遗症?」
我自己也知道那肯定是天方夜谭,所以才会像是在对上天祈祷般喃喃说著。
──砰。
同一时间,事情发生了。
「咦…………?」
我之所以会张口结舌,是由于某人──冰室她打开门,闯进了店里。
寂静瞬间降临四周,三人都冻结了。
我跟冰室以愕然的表情望著彼此,浑身无法动弹。
「看、看来,你们好像正在谘商……」
先开口的人是冰室。
「好吧,那我改天再来好了。另外请不必担心,我什么都没听到。因为刚好被关门的声音盖住了,所以我只知道有人在说话而已,内容我完全没听见。」(……骗、骗人的吧?刚才……那应该是在开玩笑吧?对吧?田岛同学竟然想要推掉跟我去祭典的约定,怎么可能…………)
冰室淡然说出刚才那番蹩脚的谎言后就转过身子。
然后她假装自己突然想起什么,藏起表情再度出声。
「啊,对了,我差点忘记说。恋来祭那天,其实我突然有事不能去了。因为那件事小到对我来说就跟去便利商店买饮料一样,才会不小心忘了跟你报告。也罢,反正不是当天才说不去,应该没关系吧?」
冰室以超快语速这么说道,最后还「呵呵」地微笑。
(没错……这样应该就行了。仔细想想,足以让田岛同学对我完全死心的场面,明明经常发生不是吗?而且次数多到两只手都数不完……像那样任性的我,现在怎么可能还有脸说出「讨厌,我一定要跟你去!」这样的话呢……没错,我根本说不出口……)
她试图隐藏这番哽咽的真心话……
「……再见。」
有气无力地小声说完后,冰室就开门打算离去。
就在我目击到小小水珠从她脸庞上溅出的瞬间。
「先、先等一下!」
回过神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冲了过去──冰室夺门而出,而我抓住她的手臂。
我不想像以前电影院那次一样,在两人产生误解的状态下分开。
在我与错愕的冰室视线交会的同时,唯有门「砰」的关闭声在周围响起。
「有什么……事吗……?你抓得我很痛……」
「啊、啊啊,抱歉,我一不小心就……」
受到冰室的责难,我慌忙地把手放开。
「那个,该怎么说……总之……呃……」
「──不就好了……」
「咦?」
「你想拒绝我的话直接说不就好了?没错,当初我约你,单纯只是因为现场的气氛一时兴起罢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把田岛同学当作一回事。」(我果然还是好想去,想跟田岛同学一起去祭典。我连那天要穿的浴衣都准备好了,这都是为了让田岛同学看了开心。吶,你一定很想看心上人穿浴衣的模样吧?就跟你在旅馆时提过的一样,我特地挑了蓝色的浴衣喔…………还是说,我俩已经……不再……两情……相悦……了?)
我想看,我当然想看啊!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很懂得如何报复耶。这种报复方式就连我也没有料到,真的应该要大方夸奖你才对。不过若是硬要挑缺点的话,那就是关于约会被废岛拒绝、我不再是你感兴趣的对象这一点,我可是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喔,呵呵。」
冰室用手捂著嘴,一副为我感到遗憾地笑道。
然而她的表情,却不是平时的那种口是心非──
而是泫然欲泣的悲痛表情。
「唔…………」
我咬著嘴唇,无法继续凝视冰室悲痛的表情而忍不住低下头去……
(不要……请不要讨厌我……如果失去了田岛同学,我又会变得孤单一人……)
冰室被悲伤所笼罩的真心话深深刺进了我的胸膛。
我就这样愣在原地,连开口说话都没办法。
因为随便了结这件事只会让冰室更加受伤而已,对于这点我非常清楚。
可恶,到底该怎么做…………
「……就这样了,再见。」
冰室转身背对我,以冷淡的语气这么告知后便径自离去。
这回我没能阻止她。
身体不听我的使唤行动。
全身感觉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脑袋也无法好好运转。
因为一时冲动作出模棱两可的解释,只会让冰室伤得更深而已。
因为再继续看冰室那种悲伤的表情实在太痛苦了。
于是我胆怯了……
「结果还是跟在电影院那次一样……说真的,我到底在搞什么啊……」
被单独留下的我,肩膀不停颤抖,同时吐出内心无处发泄的烦闷。
「真、真抱歉啊,爱斗。看来都是我把LINE的通知关掉才会没注意到凉叶传讯息过来……那个……结果造成了如此棘手的事态……」
这时,南娜不知何时从店里走到我旁边,以尴尬的表情这么对我说。
我刚才的自言自语似乎被她听见了,我静静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不,这不是南娜的错,事情会变成这样应该是我拖了超过一个月都不处理所遭受的天谴吧。」
为了帮神明大人打圆场而使用了天谴这个词汇,感觉好像有点奇怪?
「爱斗…………」
南娜难得露出这副打心底感到沮丧的模样,我只好勉强装出有精神的样子给她看。
会这么做同时也是因为,事情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决定接下来只能勇往直前的缘故。
「请你不要露出那么担心的表情。明天在学生会办公室我还有机会碰到冰室,到时候我会尽全力化解与冰室之间的误会──虽然听起来好像废话,不过我可没有就此放弃的打算喔。」
没错,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
星期五的天气,跟昨天一样晴朗得让人感到清爽无比。
「…………」
「…………」
但弥漫著沉滞气氛的学生会办公室却跟外头刚好相反──
「那、那个,我说冰室……」
「哎呀,对了,昨天三年级生交上来的运动会费用收据还没统计好呢,田岛同学可以先处理一下吗?」
我一开口,冰室的耳朵就立刻起反应,并以快速的语调说道。
「啊,好的,我知道了……」
今天始终都是这样。
每次我想说些什么,冰室就会提出业务交办给我,强制打断原本的对话。
她一副很怕跟我谈话似的。
我还发现一点,那就是今天冰室虽然始终瞪著笔电,但双手却几乎没有动过。
光是这点,就可以证明昨天那件事对她的打击有多大了……
尖锐的剧痛冷不防刺进我的胸膛深处。
我对冰室内心的痛苦能够感同身受。是啊,因为我在相泽的假告白骚动时,也曾误以为冰室或许会从此离开我身边,内心感到既悲伤又非常寂寞。
因此我想要尽快解开这场误会。
不、不过──假设……只是假设喔。
等到下周再解除误会──乾脆撑到恋来祭过去应该也可以吧?我不禁思索起这种可能。这么一来,就可以避免发生最糟糕的结果──也就是受到恋来祭的结界影响,导致新恋情降临在冰室身上。
──等等,这样不行,绝对不行!
我奋力地摇著头,像是要驱散这种无聊的杂念般摇晃。
敢的话就试试看啊。没错,那样铁定会让我跟冰室之间产生隔阂。不要说以真心话彼此沟通了,届时肯定会无法享受现在的一切。
况且我自己其实也打从心底很想去恋来祭。
我想在那间帮我们结缘的特别神社,和冰室共同制造出二年级夏天的最后回忆。
啊啊,要是没有那该死的结界就好了──
因神明帮忙串起彼此心意而开启的故事,居然即将由同一位神明让故事划下句点──这种愚蠢的事谁受得了啊!
无处发泄的愤怒在体内窜动奔驰,让我不禁在握著滑鼠的手上施力。
──嗯?等一下,神明帮忙串起……
我突然灵机一动。
既然如此──啊啊,搞不好行得通!
不必害怕恋来祭的结界,也能跟冰室真心享受祭典之乐。
没错,我一如字面上地发现将不可能化为可能的一丝希望了。
我决定对此下赌注。
为了迎向跟冰室的快乐结局。
好,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得重新邀请冰室参加祭典才行。
「──呼,看来今天的工作就到这里结束了。」
一过正午,冰室便仰望挂在墙上的时钟这么说道。
接著她便赶快收拾东西,然后站起身准备回去。
「那么田岛同学,今天下午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下周见。」
然而今天的她和平时不同,打算一个人走……
我才不要那样!
「先等一下!」
我大声说道,并且挡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前,阻止冰室回去。
「什……么事……?」
「呃……我觉得你刚才那句话很奇怪,什么『下周见』……你忘了吗?我们明天约好要见面的。那个,就是去恋来祭的约定啊。」
「──唔!你脸皮也太厚了吧?想要取消那个约定的人不就是你吗?」
冰室严厉的目光毫不保留地散发出怒气。
这是给我的天谴,谁教我迟迟不处理结界的事,一直拖延到现在。
因此我正面承受冰室的怒气,并决定将一切告诉她。
「老实说啊,这是南娜告诉我的。她说如果跟冰室一起去恋来祭,就会发生不好的结果,还劝我打消主意。」
「……这样啊。所以你就害怕了是吗?胆小岛同学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个没胆的男人呢。」
「是啊,我自己也有同感……」
没错,就是因为我一直苦恼,事情才会变得如此难以收拾,我真是没出息。
「不过,我会害怕确实是有理由的。就是那个可怕的理由,让我不禁犹豫该不该跟冰室一起参加祭典。」
「可怕的理由?」
「没错。只不过,那个理由我不能在这里说──所以拜托你!无论如何可以先跟我一起参加恋来祭吗?到了那边,我就会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我怀著最大的诚意深深低头拜托。我现在也只能用这种方法恳求了……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隔了数秒钟后,冰室才开口问。
「能否请你明确地告诉我,你现在是否还喜欢我?」
她目不转睛地看著我,语速就像在跟恐惧抗衡般极为缓慢。
「那有必要说吗?」
我静静地笑著回答她。
「是的,有必要。」
「是吗……既然如此──」
乾脆趁这个机会,把我的心情一股脑倾诉给她好了。
「答案当然是非常喜欢喽。」
我露出自豪的笑容这么答道。
「……是吗?但是我很讨厌你。」
「是、是喔……」
声、声音只有一个?这、这是真心话……?
「拋下喜欢我的心情,只为了这点小事就被吓得半死而放弃跟我约会,像这种器量狭小的男人我最讨厌了。而且,事先还不对我进行任何说明。」
冰室严厉的目光,彷佛谴责一般狠狠瞪著我。
「呃,关于那一点……我很抱歉。」
「不过,现在已经不同了对吧?」
冰室静静地在脸上浮现笑意。
「──好吧,就仅限这一次,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假使到时候我不能接受你的说明,我以后就再也不会跟田岛同学许下任何约定了。你最好先有心理准备。话说回来,就算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也完全不在意就是了。」(我、我相信你,田岛同学。我相信这次绝对不会变成最后一次,也相信田岛同学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理由才会不得已那么做。人家想跟田岛同学永远在一起,嗯,我也最喜欢田岛同学了!)
……谢谢你,冰室。
「那就明天见吧。至于碰面时间就之后用LINE联络,我很期待喔,冰室。」
「唉,你那是什么台词啊?说得好像要跟我道别了一样。我们不是要一起走去车站吗?你说那些话的时机搞错了吧?」
这个男人真是糊涂透顶──冰室在心底如此叹息;然而她的嘴角却微微上扬──
从她的发言跟模样看来,我可以暂时松口气了。
太好了,我似乎暂且可以免于失去幸福的日常生活。
……接著就只剩下恋来祭的魔咒这个问题。
是啊,如果靠那个方法……应该勉强能够对付南娜的结界才对!
◆
星期六傍晚,也就是恋来祭当天。
在通往缘光神社的最后一段直线道路上,我身穿便服抵达摊位林立的入口处,不时东张西望寻找冰室的身影。四周像我一样貌似在等人的人可说是多到快满出来了。真不愧是与恋爱相关的有名祭典,男女相约的比率超高。
「──哦,看到了、看到了。喂~」
「呵,从我抵达这里到发现我共花了三十秒──算勉强及格吧。」
听到我大声呼喊,脸上露出冷笑的冰室边这么说边走过来。
她那副偷偷加紧脚步的模样,让我不禁开心地泛起笑容。
「好,那我们走吧。」
「……先等等。」
「嗯?」
「…………感想。」
身穿浴衣的冰室,彷佛在催促我般,用冷眼示意。
依约穿著浴衣的冰室──老实说真是极品啊。
浴衣的款式是以能完美衬托她冷静气质的蓝色为基调,此外秀发束在后脑勺下方这种跟平时不同的发型,搭配上祭典的特殊气氛,让今天这个日子显得更加特别。
「那、那个,我觉得超级漂亮的……啊,可恶,为什么除此之外我脑中只有浮现『很适合』这种形容词啦……这么一来不就跟平常一样了吗──总之,能跟冰室一起参加恋来祭真是太好了。」
「……是吗?超级漂亮啊……我姑且向你道谢……谢谢你的夸奖。」
冰室的脸颊微微泛红,一脸害臊地别开视线。
这种反应同样超级可爱──我真想赶快跟这样的冰室全心享受祭典之乐啊,因此我决定展开解决恋来祭结界的行动。
「……抱歉,冰室,我要加紧脚步喽。」
我淡淡地这么简短告知,不等冰室回覆就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咦?等等──」
「总之你先跟我来。」
我带著困惑的冰室,一路拉著她往两旁都是祭典摊位的道路前进。
我紧紧抓住冰室的手,心想绝对不能放开她。
毕竟,要是冰室被祭典的结界影响而邂逅了新恋情,事情的严重性可不是只有令人感到困扰而已啊。
一路穿越两侧成排的摊位,终于要进入缘光神社了。
冲上宏伟鸟居耸立的石造阶梯,在阶梯顶端大口喘气的我好像有点太逊了……
不过,我要进行最后冲刺。
我的视野已经捕捉到缘光神社主殿,决定乘著这股气势沿著石板地前进。
然后──
抵达目的地──也就是赛钱箱前方,我才放开冰室的手,投入香油钱后双手合十,并以全力吼出我的愿望。
「希望冰室凉叶可以永远喜欢我!」
没错,我把这个夏天几乎所有的打工薪水──五万圆香油钱都放进去。
我们两情相悦的故事开端。
犹如当初冰室因为恋慕我所做的那般。
这就是──我所思考出的解决方案。
正所谓以毒攻毒,对于南娜那种不科学的神秘力量,我也只能以同样属于南娜的不科学神秘力量加以抵销。
就算我的这个行动对恋来祭所布下的结界本身毫无任何意义好了,能命令那个懒惰女神的更高阶神明大人也不会拋下我不管才对。
是啊,这么一来一定没问题的!
「呼。」
我以大功告成的心情轻轻吐口气,然后胆战心惊地将视线移到一旁的冰室身上……
「唔……啊……」
结果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发出低吟声,双眸飘忽失焦的她。
冰室好比水煮章鱼般全身通红,还不停微微地颤抖──
「田、田岛同学!」
面红耳赤的冰室大喊。
「你、你给我过来一下!」
说完,冰室就用力拉著我的手臂,这回由她带著我来到神社的后方。
到了完全杳无人迹之处,冰室才放开我的手深呼吸一口气,以依然满脸通红的状态跟我相对。
「你你、刚才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搞什么鬼──呃,我在向神明祈求啊……?」
「难难难、难不成,田岛同学,你你你、你知道那件事了──」
「嗄?知道那件事……什么事?」
我努力装出呆愣的表情。唯独这个谎言是必要的善意谎言。
「不、不,没事。你忘了我刚才的问题吧。」
像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冰室又再度深呼吸一口气。
「……所以呢?你刚才那个举动……跟你先前原本打算取消与我的约定有关吗?」
「吶,冰室。」
「干、干么?」
我一开始露出严肃的眼神,冰室瞬间就退缩了。
「你应该知道这个恋来祭的魔咒吧?」
「嗄……?只要是君岛的学生,知道这件事的人恐怕比会背二次方程式公式的人还多呢,事到如今你怎么还在问……就是那个吧?只要跟单相思的对象一起度过就能修成正果──」
「是啊,没错。但我想说的并不是那个。事实上,这个祭典还有另一个魔咒喔。」
「另一个魔咒?」
冰室满脸错愕,好像第一次听说的样子。
「恋来祭会让单相思的人与对方结合──但反过来,也会让已经两情相悦的人无法长久与恋情破局,据说也有这种黑色轶闻呢。」
「是……这样吗……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如此,之前田岛同学会想拒绝我的邀约,是因为那个魔咒背后有个这样的真相啊?」
「……是啊,我也是突然被南娜告知这件事……所以才会做出那种事……」
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轶闻,而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但至少我并没有骗她。没错,毕竟这无疑正是掀起一连串骚动的主因。
「呵呵,就算真是那样好了,你也不过是在杞人忧天吧?因为我们并没有满足那个轶闻『两情相悦』的条件啊。」(太……太好了啊啊啊啊啊啊!田岛同学并没有讨厌我,也没有对我完全死心。我们现在依然是两情相悦的状态呢,这真是、这真是──太教人开心的理由了!)
冰室终于澈底放下心中一块大石,而这样的情绪渗透到表面,让她不禁捂著嘴浅浅一笑。
我也一样感到放心,同时一股喜悦涌上心头。
然而……此时此刻这幅景象看起来就只是一个自作多情的家伙被女生嘲笑而已──对吧?
「这很难说喔。」
「谁说的,才不是那样。」(嗯,是两情相悦没错。)
立刻否定我又立刻瞪大双眼的冰室,简直是又呆又可爱。
「不过啊,大家会邀请自己在意的异性参加这场祭典,应该是想要赌赌看那个魔咒的传闻有没有可能成真吧?然而,遇到对自己有好处的魔咒就深信不疑,却无视会给自己找麻烦的魔咒,我对这种投机取巧的心态真是不敢苟同。」
「是吗……?」
「对啊,假使那个魔咒真的拥有某种会让两情相悦的人进展不顺利的力量的话。然后一想到要是冰室心里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结果却被这个不吉利的魔咒搞砸了──我就会觉得拜托别闹了。大致就是这样吧。」
我一副很不爽地用力跺地,然后露出温柔的笑容凝望冰室。
「毕竟啊,我都已经努力了那么久,要是一切成果全都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神明祭典而化为泡影,这种事谁受得了嘛。」
这是我发自内心深处的真心话……不必说,当然也包括神明那个莫名其妙的部分。
不过,我当然也很感谢那位莫名其妙的神明,让我得知冰室对我的心意啦……
「所以我刚刚才向神明大人许愿。告诉祂那样的魔咒让我很困扰,我愿意把我全部的打工薪水奉献出来,希望祂能实现我的愿望。还说比起恋来祭这种免费参加的活动,应该要以我这种课金玩家为优先。」
「笨、笨蛋,田岛同学你真是笨死了。你居然蠢到这种地步,真教我打从心底感到傻眼啊。说什么永远喜欢──等等,如果喜欢程度是零的话,不就会一直维持零了吗?呆瓜。」
冰室骂人的词汇能力变差了,而她的表情也让人怀疑向来冷静的那位学生会长究竟上哪去了,整张脸都涨红起来。
「不过,如果原本喜欢程度是一百就会维持一百,一万就会永远维持一万对吧?」
那岂不是太美妙了吗?如果花五万圆就能让甜蜜可人的冰室永远思慕我,那我非常乐意花这笔钱。
「不过贪心的我,当然会想朝更高的目标迈进喽。好比说一百变成一千,一万变成十万之类的。」
「唔…………!」
冰室不知是害臊还是羞耻到极点,顿时哑口无言。
老实说,我自己也快到极限了。整张脸烫到简直就快沸腾了。
过了好一会,终于恢复冷静的冰室才淡淡地开口。
「唉……你这种思考方式究竟是乐观还是悲观,我真是难以理解啊。老实说,你这个人真是不可思议,我这辈子还没遇过像你这么能影响我情绪的家伙。」
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拚命到这种地步啊?
「不过啊,田岛同学,人生没有你想得那么顺遂。不是故事男主角的你,就算作出如此戏剧化的告白,也绝对不会走向完美的快乐结局喔。」(好好好、好极了,你等著看吧,田岛同学,现在一定行得通。我们铁定会走到属于我俩的快乐结局!)
「是、是这样吗?」
「正是──我虽然很想那么说,但看来现在这个场合不太妥当。在跟喜欢的人一块参加就会修成正果的这个场所,还是不要说那种话好了。真是遗憾啊。没错,真的相当遗憾。」(呜呜,我的态度还是一如往常,对此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啊啊啊啊!可、可是呢,就算走的路不一样,最终我们希望抵达的终点还是同一个,你说对吧?)
那、那也就是说,她终、终于、要、要跟我交往了──?
如此心想的我不由得瞪大双眼,但冰室没理会我的反应继续说道:
「所以说,田岛同学,请你当我的恋…………」
然而,冰室话说到一半就整个人僵住了。
「恋、恋……恋…………」
怦通怦通的心跳声不停加速。我用力咽下一口唾液,屏息等待冰室把话说完。
恐怕连冰室本人都没察觉自己的脸颊已经染成了朱红色。
「恋……恋──恋约者好了,但在那之前我要先考验看看你是否适合!」
「咦……?」
出乎预料的发展令我大感困惑,不禁轻轻发出疑惑声。
刚才那是真心话。确实是出自她真心诚意的告白没错──
可是,那是什么意思?
在愕然的我面前,冰室稍微退开后转过身,呼地吐了口气,然后发出「我说出来了!」的细微欢呼声。好、好可爱。
看来方才的发言并不是什么表面话,那个所谓的「恋约者」的的确确就是冰室想要表白的……
「请、请问……」
「怎么了?」
或许是因为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口了吧,冰室完全恢复平时的模样,转身面对我。
「刚才那个……恋约者?究竟是……」
「哎呀,如同字面上所述,假使订下婚约的男女关系叫婚约者,那么约好将来要交往的男女,其关系就叫做恋约者了。如何,我应该完全没搞错吧?」
不,这跟搞错云云已经不是同一个次元的问题了……
「呵呵,难道你以为我会说『请当我的恋人』吗?田岛同学,你太天真了啦。」
「呃,那个……这个嘛……以事情的发展脉络来看,我还以为会那样……」
「我所展现出的,顶多就是恋情开启的可能性罢了。我决定稍微顺应一下那个恋来祭的魔咒,这应该也算是我表现温柔的方式吧?不过以现状来说,我们要成为恋约者的可能性实在是非常低,但我觉得还是值得赌赌看。」(真对不起啊,田岛同学,我又说出什么要经过考验这种多余的话……不过、不过,这种程度的真心话我还说得出来,况且,不是成为恋人而是成为恋约者也是我真正的想法。没错,毕竟我们还有一个不能交往的理由嘛。)
冰室促狭地一笑。
咦,什么理由?我、我们不能交往的理由是什么啊?
不顾为心之声感到困惑的我,冰室继续说道:
「──再说,你母亲应该不会答应你和我交往吧?我想关于这部分,田岛同学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面对冰室认真的眼神,我「啊」地轻声惊呼。
这、这就是那个理由吗?
当初不顾周遭反对,只凭一股冲劲行动──结果最后婚姻失败的妈妈。
不希望儿子重蹈覆辙──才会打心底关切我的妈妈。
「就算是结婚,在求婚之后也得经过双方家长同意才能继续进行吧?因此我们也必须遵守这样的顺序,这才合乎道理。至少要等你母亲不再反对我们交往了,我才会考虑跟田岛同学在一起。」
对于我妈的想法,冰室倒是理解得相当透彻。
「不这么做的话,大家是无法获得幸福的。我才不要那种带有愧疚感的恋人关系呢。因此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我顶多就只能跟你当恋约者。」
「原、原来如此……」
没错,我也不喜欢那样。我不希望冰室明明都已经为我们的事考量到这种程度了,却还一直遭到妈误解。我一定要让妈明白,我所喜欢的这个女孩虽说性格多少有点口是心非、无法坦率地表达心意,却是一名非常可爱美好的女性。
我感到非常高兴。
因为刚才那番话跟过去不同,并不是混杂了表面话的发言,而是百分之百发自内心的宣言。而且我还是听冰室亲口说出那番话。
这恐怕已经是目前的冰室所能表现出最大程度的坦率了吧?
「我选择你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决定,这一点唯有透过考验才能分晓了。总之你就好好努力吧,为了让我的好感度能从零稍微往上多加个几分──前提是如果你真的想成为我的恋约者。」(哇哇哇,我也会加油的。为了让田岛同学的母亲大人明白,我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田岛同学,还要让她认同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将来婆媳感情好到能在厨房一起做菜──我要拚命努力!)
果然还是那个口是心非的冰室啊──
尽管如此,我真的好感谢她这么深爱著我。我感到幸福无比。
心中被无限涌现的喜悦所填满,我也强而有力地点点头。
「好,我也会加油的。」
「什么?你『也』会?」
「啊,不……抱歉,我说错了。」
「是吗……呵呵,总是在关键时刻出包,真的很有田岛同学的风格呢。我指的就是刚才你那样。」(好险,我真正的心情应该没被发现吧……等等,不对!我干么要因为把必须告诉田岛同学的事情成功隐瞒过去而感到安心啦,我真是笨蛋。)
「那、那么,关于那个考验,具体而言要做什么?」
「……这个嘛,果然还是得知道在一起开不开心──毕竟这才是最要紧的,所以我想首先可以从模拟测验开始。至于思考出游计画的人,当然就是田岛同学喽。我会祈祷你拿到及格分数的。」(只要能跟田岛同学在一起,不论去哪都是满分啦。还有、还有,虽然我们还不是正式的男女朋友关系,但在电影院之类的地方使用情侣优待折扣绝对没问题喔。总之我希望你多多约我出去玩啦~嘿嘿嘿。)
「好,好的,我知道了。为了让冰室感到满意,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多想几个出去玩的计画。」
「嗯嗯,那就请你多担待喽。」
虽然如同场面话所说的那样从一开始就不抱期待也有点让人沮丧,不过像真心话那样期待感满点又会带来另一种压力……我得加油了。
「还有,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田岛同学。」
「嗯,好消息?」
「那就是,我现在──已经没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
「是、是这样吗……?」
声音只有一个……是真心话吗?咦?咦?那我呢……?
「没错。所以之后只要田岛同学好好努力,真的跟我变成男女朋友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你就尽管积极表现自己吧。趁我目前还没有意中人的时候。」(这、这么一来,误会就解除了吧?我除了田岛同学以外还另有意中人这件事,真是个天大的误会。请不必担心,我的心里就只有田岛同学一个人。)
呼,原、原来是这么回事……刚才那句话的用意只是为了解除误会,所以我才没听到心之声。好、好复杂啊……
「好吧,至少在这段考验的期间,我就不用异性的眼光看待你以外的人了。」
「啊,好的,这真是非常感谢。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对于冰室刻意别开视线、扭扭捏捏说出的这番真心话,害臊的我只能面露苦笑并用力搔著脸颊。
「──那么,我重新再确认一遍,你理所当然会接受挑战吧?接受为了成为我的恋约者而进行的考验……换言之就是成为恋约者(暂定)。」
冰室珍珠般的眼眸凝视著我,彷佛要将我贯穿。
当我决定跟冰室从朋友开始做起时,就已经想好要配合心上人的步调共同前进了──这是我一贯的想法。
因此既然冰室的真心话是这么说的,既然她希望我陪她谈一场步调缓慢的恋爱,那我的答案就跟一开始一样丝毫未变。
「只要冰室认为那样比较好,我就欣然接受这项考验。」
尽管觉得越来越害臊,我仍羞赧地这么说道。
「喔。」
冰室冷漠地应了一个字后,目光就从我身上飘走了,然而却见她的嘴角喜不自禁地微微上扬。
「那么我要为恋约者的临时契约盖章了,你赶快闭上眼睛。」
「嗄?为临时契约盖章……?」
我不解地歪著脑袋,但姑且还是照她的指示做。
然而──
闭上眼睛的那瞬间,我察觉到了。
这这这这这是──换言之就是接吻对吧啊啊啊啊啊──?
不过、不过,所谓成为恋约者的考验,简单说不就类似临时驾照的临时驾照吗?
关系牵扯得这么远,真的可以接吻吗?
还处于现在这个阶段的我们,真的可以接吻吗?
不不不,冰室那个人应该不可能这么大胆吧……嗯,肯定是这样没错。
可是、可是,她都叫我把眼睛闭上了──搞不好真、真有那种可能──
我、我不行了,随著冰室的脚步声接近,我的心跳声也愈发加速──再也无法集中精神思考了啊啊啊啊啊啊!
心脏怦通怦通的跳动声激昂到快要破裂的程度,除此之外就只听得见冰室踩著木屐喀哒喀哒走近的脚步声,远处祭典的喧嚣就好像幻觉般,感觉这一带变得异常寂静。
紧接著──
一股小小的冲击力倏地划过了我的右脸颊。
「咦──?」
我的脸不禁抖了一下,反射性地发出叫声后我睁开眼睛。
喀嚓。
「…………咦?」
结果就在我采取行动的同时,一道刺眼的光芒出现在眼前。我困惑地发出怪声,依然无法理解现在是什么状况,只能用模糊的视线环顾四周。
这时我惊觉──冰室竟然单手拿著手机,脸上带著愉悦的笑容站在我眼前。
「呵呵,怎么啦?瞧你露出那种前所未见的可笑表情。哈,我说你究竟在期待什么啊?亲亲岛同学。」
冰室得意地秀手机萤幕给我看,上头有一张难看到我几乎想大叫「现在马上删除」的照片。照片中的我因困惑而扭曲著一张脸,那副丑态简直不忍目睹。
「拍得太好了。真遗憾啊,陶然岛同学。呵呵,拜托你用常识思考一下吧,别说是男女朋友了,甚至连恋约者都还不是,我怎么可能跟你接吻嘛,笨蛋。」
「啊,啊……是、是没错啦……」
这含有满满糖分、至高无上的痛骂,是最甜蜜而美妙的情话,简直堪称是最极致的反差萌,让我的整颗心都被幸福感给填满了。
刚才只听到一个声音,代表这是她出自真心的捉弄。至于那番话的意义,一定是要等成为恋约者──也就是变成真正的情侣后再享受接吻的乐趣──
彷佛是要应证前述的推测一般,眼前的冰室乍看下虽然成功摆出了冷静微笑的表情,但她的双耳已经一路羞红到耳垂,好像在说「老实说,刚才已经是我最大的努力了」一样。
因此,我也露出愉悦的表情开口道:
「既然这样,这份被迫延后享受、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只好留待真正发生的那天再来好好补偿喽,哈哈。」
「……呵,要怎么妄想是你个人的自由。虽然我现在实在无法想像那种未来会有到来的一天,不过就随便你怎么说吧。」
冰室耸耸肩,将脸撇向旁边。
(嘿嘿嘿嘿,成功了,我成功了!终于升级到比朋友还要高一阶的关系喽。好,为了我们两人光明的未来,我要更加努力。你好好看著吧,田岛同学,我最喜欢你了♡)
害臊、欢喜,然后果然还有羞耻──另外我想也有对恋来祭的成就感。如今,我之所以能自然而然绽放出由衷的笑容,原因就在此。
我家这个口是心非的恋约者小姐(暂定)最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