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
不可置信的说话声,无意识地从我口中发出。
照理说应该放在我书包里的摊位费用,连同信封整个不见了。
我首次察觉这件事,是在星期五的午休时间,国木和高波向我申请代垫费用时。
我轻快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把手伸进书包,然而我的脸却随著手在书包里翻找而变得惨白──
拜托快点出来啊!
我在心中如此祈祷,一边把书包整个翻过来,粗鲁地将东西全撒在桌上。信封说不定被夹在课本或笔记本的缝隙间。然而即使我急忙将所有书本都找过了,还是没有见到信封的踪影……
我的背后狂冒冷汗。不可能,信封一定在书包里才对。
「……啊,会不会是你忘在家里没带出来?」
眼见国木和高波露出不知该怎么开口的表情,忧心忡忡地旁观的砂城努力开朗地这么替我打圆场。
「不,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昨天去学生会前将余额统计好之后,就一直收在书包里没拿出来……」
「这、这样啊……」
阴郁气氛弥漫四周。沉默降临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我们之间。
「──咦?怎么了、怎么了?该不会是摊位的事情发生什么麻烦了吧?」
就在这时──
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的山濑发挥好奇心,愉悦地出声问道。
原本笼罩在午休喧闹声中的教室,忽然间变得鸦雀无声。
「就算是这样,这事也与你无关,你别管那么多。」
砂城用带有敌意的眼神望向山濑。
「你这话会不会太过分了?我们也是班上的一分子,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大言不惭的山濑,一副幸灾乐祸地带著跟班跑到我的座位旁。
无论山濑和我们的关系多恶劣,装有预算的信封不见了是事实。我身为保管班上金钱的人,有责任向大家说明情况。
「……其实──」
如此心想的我,向教室内所有人坦白说明眼前的状况。
「咦?这样不是很糟糕吗?因为这可是案件耶。」
听完我的话,山濑用手掩住嘴巴,作出夸张的吃惊表情。案、案件……?
「嗄?只不过是找不到而已,为什么会变成案件啦。你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啊?」
「砂城同学你听我说,据田岛所言,他从星期四放学后把信封放进书包里就再也没拿出来了。既然如此,最有可能的情况不就是被偷了吗?」
山濑咧嘴笑著说完,整间教室顿时喧哗声四起。
「如果真的被偷了,那不就糟了?」、「既然是窃盗案件,是不是应该叫警察啊?」、「假如警察来了,别说是我们班,到时搞不好连校庆都会停办──」
听见零零星星传来的窃窃私语声,我的心情变得益发沉重。
摊位停办,校庆停办──糟糕,我得想办法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总、总之,钱不见的责任在负责管理的我身上。钱暂时由我来出,摊位的准备工作就照常进行下去……嗯,毕竟有可能是我不小心弄丢了,况且目前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被人偷走,不是吗?既然如此,这件事就当成是我个人的疏失好了。」
手心冒出黏腻的汗水,我哈哈笑著想要缓和僵局。砂城低呼一声「宅岛……」,用悲痛眼神看著那样的我……
愧疚感令我的心几乎快要撕裂。拜托你,请不要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你没有任何理由必须感到苦恼。
「说到责任──真要说起来,应该负责的是砂城同学而不是田岛吧?」
山濑笑嘻嘻地看著砂城。
「因为我们班的摊位负责人是砂城同学啊,田岛只是受砂城同学之托负责管钱而已。人家不是常说,上司应该要为部下的过失负责吗?」
「……说得也是。山濑说的没错,这件事,完全是硬要宅岛管钱的我的责任。」
「喂,砂城!」
不对,才不是那样。这样绝对是错的。
「哦~真没想到你这么乾脆就认错了呢。啊,该不会这样处置对砂城同学来说比较方便?」
「嗄?这话什么意思?」
山濑一派轻佻地对语气中充满威吓感的砂城不予理会,接著又说出更离谱的话来。
「你想想看嘛,假设,我只是假设喔,假如这真的是窃盗案件,而砂城同学是这起案件的犯人,像这样装成最大受害者不是最明智的选择吗?爱看刑事剧的我是这么想的啦~因为受害者通常会最先被排除在嫌疑名单之外。」
「开什么玩笑啊!怎么?山濑你的意思是我是犯人吗?」
「没有啦,我只是把这当成一种可能性,举个例子而已。」
「啧,这话听起来真讨人厌……那我问你,假如我真的是偷钱的犯人,照理说应该会把一切责任都推给宅岛吧?因为在我承担责任的当下,好不容易冒险偷来的钱就会全部当成赔偿金抵销了啊。」
「嗯~我觉得不会耶,因为不管怎么说,到最后都会由关系人士分摊赔偿。最坏时,甚至还有可能由全班募款来补足那笔金额。这么一来,犯人就能得手那笔捐款的差额,大获全胜啦。」
山濑挑衅地比出胜利的V字手势。
「看样子,山濑你无论如何都想把我塑造成犯人呢。」
砂城额冒青筋,露出连蛇都会感到畏缩的眼神。
喂喂喂,这个气氛是怎么回事?话题在不知不觉中从我的失态变成窃盗,然后又演变成犯人是砂城了。这样太奇怪了吧,而且班上同学们感觉也已经完全相信这是一起窃盗案件。
忘了这一切全是山濑一人闹出来的──
「既然如此,我就当场证明我的清白,让大家知道事情不是我做的。」
砂城猛然将书包摔在桌上,然后退开几步的距离。
「好了,我就站在这里看,你尽管查看我的书包和桌子吧。」
她抱著双臂这么说。
「喂,砂城……」
「没事啦,宅岛。你放心,她搜不出东西的。」
砂城放缓表情,要我不用担心,但是我却莫名感到心绪不宁。
「不好意思,那就由起头的我代表大家搜查了。」
自告奋勇的山濑开始搜查砂城的桌子。发现什么也没找到后,接著她又把手移向桌上的书包。
那瞬间,我看见山濑的脸微微扭曲。
「──嗯?这、这是──」
翻找书包不过几秒钟,山濑就发出惊呼,从砂城的书包里抽出某样东西。
「奇怪~这是什么啊,砂城同学?」
那是几分钟前我还想向神明下跪祈求,无论如何都想找到──如今却不惜和恶魔签订契约也不想见到的……装了预算的蓝色信封。
「骗、骗人……怎么会有这种事……」
砂城眨了好几次眼睛,不可置信地顶著一张苍白脸孔僵在原地。
「砂城……」
尽管我立刻情不自禁地呼唤砂城的名字,却震惊到说不出第二句话。
「呃!不、不是的,宅岛。这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砂城的声音颤抖,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
「弄错了?可是信封的的确确就在这里啊──哎呀呀,难道这东西是不小心弄错,自己跑到砂城同学的书包里吗?」
山濑露出让人不禁想要打她的可恨表情。
周遭的同学们对砂城投以错愕、困惑,以及鄙视的目光。
班上的氛围已澈底将砂城定罪。国木等人也一副无能为力地默默低著头。
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好?应该采取何种行动才正确……?
犯人肯定就是山濑。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这么一来,山濑究竟是何时从我的书包拿走信封,然后放到砂城的书包里的?
快想,快想啊!既然已经知道犯人就是山濑,那么一定存在著犯罪手法。我要证明那一点,赶紧阻止山濑的暴行。
「嗯~事情闹得这么大,看来这件事恐怕没办法只靠我们2-B自己解决。毕竟实际上真的发生了窃盗案件嘛,总之得向老师报告这件事才行。」
正当我努力动脑思考时,一旁的山濑说出这番荒唐的话──
糟、糟糕,要是老师介入让事情闹大,恐怕会演变成难以挽回的事态。纵使揭发山濑的犯行,最坏时老师们仍有可能对这起班级纠纷处以停办摊位的重罚。无论如何,我都要避免砂城她们至今的努力和心血全部化为泡影。
如此心想的我,决定向山濑开口。
「──可以请你先别那么做吗?」
但是在那之前,一个熟悉的说话声响起。
「这个问题就暂时交由学生会来处理。」
伴随著冷酷语调,拨开喧闹人群凛然现身的是这所学园的学生会长──冰室凉叶。
「冰、冰室……」
见到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现,我惊讶得目瞪口呆。冰室看著那样的我,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佐伯同学忽然急急忙忙地要我到隔壁班,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唉,这下可真是让人头痛啊。」
看来,这场骚动似乎引起许多人关注。我瞥向靠近走廊的窗户,看见相泽和柴神情不安地在那里观望。
在紧张混乱的情势下,其中一名围观者──佐伯去找来的人不是老师,而是学生会长冰室,这一点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愿真是如此。
「总之,学生会会先将整件事情的概要整理一遍,再判断是否要向老师报告或是怎么处理。身为筹办校庆的负责人之一,我们非常希望能够靠自己解决问题。这样可以吗,山濑同学?」
「嗯,只要做坏事的人能够确实受到制裁,我就完全没意见。」
冰室淡淡地说完后,山濑笑盈盈地答应,并将信封交给她。
「等、等一下,冰室,这件事──」
如果是冰室,她一定多少愿意听取我的意见。坚信这一点的我,拚命挤出声音想要解释。
「总之,可以请田岛同学和砂城同学现在马上到学生会办公室吗?不管有什么话,都请到那里再说。」
然而,回应我的却是这般缺乏起伏、平静且低沉的说话声。
◆◆◆
好奇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怎么回事?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此刻,学生会办公室里弥漫著紧绷的气氛。
隔著会客桌和我相对的,是以沉痛神情窥视我的田岛同学和砂城同学。
我旁边没有人坐。以学生会成员身分坐在这里的人,就只有我这个学生会长。副会长田岛同学不在──而是在另一边替受到怀疑的砂城同学辩护。
好奇怪……为什么情况会变成好像是我进一步将他们两人逼入绝境?
(插图015)
为什么我的立场会变成好像是田岛同学的敌人啦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心中高声提出异议。
我刚才作出妥善安排、没让山濑同学向老师报告此事,应该是拯救田岛同学脱离困境的英雄才对。
但是、但是,现身学生会办公室的两人,却好比连续剧里等待判决的被告一样神情阴郁……我、我是站在你那边的啊,田岛同学。所以拜托你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我怎么可能会是你的敌人啊啊啊啊啊。
话说回来,相邻而坐的田岛同学和砂城同学二人,俨然一对「无论接下来将面临何种困难,我们都绝对信任彼此」这般患难与共的男女主角,对此我实在感到相当不满。呜呜,女主角应该是我才对。
若、若是照这个情况来看,我不就成了目击劈腿现场后加以责难的妻子……不对啊啊啊啊啊,我真是大笨蛋!田岛同学根本就不会外遇!那种情节,比地球毁灭更不可能发生!
我、我得冷静下来。没错,要是我现在慌了手脚,就会迟迟无法进入正题。为了顺利听取详情,也为了早点找出真相……尽管并非我本愿,我仍必须暂时摒除私情,接下这份任务。虽然嫌麻烦,我还是要深呼吸,切换成学生会长的模式。
「呼──」
「「唔!」」
见我吐了口气,田岛同学和砂城同学同时全身一颤。
拜、拜托不要作出那种反应,我又不是为了说教才把你们叫来这里的。我不是敌人,请田岛同学千万别误会这一点,也千万不要讨厌我!呜呜,心好痛。
「冰、冰室……在你开始之前……我可以说一句话吗?」
「……什么事?」
「要你相信这种没有根据的事情或许很难,但我还是要说,砂城她绝对不是偷走预算的犯人。拜托你,希望你能相信我的话。」
田岛同学以严肃的眼神,缓缓低下头向我恳求。
不顾自己的立场和批评,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砂城同学的那副英勇姿态,又再次给予我的心脏一记重击。呜呜呜。
「宅、宅岛…………」
砂城同学则有如恋爱的少女一般,用又惊喜又羞怯的表情出神地凝视那样的田岛同学──但是我要忍耐,毕竟这也是我老公太帅气所造成的。
「哎呀,我又没说我不相信。怎么?难不成在田岛同学心里,我是一个除非别人满怀诚意地请求才肯听对方说话、那种气度狭小的女人吗?真教人意外啊。」
这、这样的回应还算中立吧?应该没有拒人于外,同时又有保持不会过于靠近的适当距离吧?老实说,其实我好想扑向他大喊:「真是的~亲爱老公说的话,我当然什么都相信啦,呵呵!」但现在我的立场不允许我这么做。我得好好扮演公正的学生会长才行。抱歉喔,亲爱的。
「抱、抱歉……还有,谢谢你,冰室。谢谢你愿意相信我的话。」
田岛同学对我投以温柔的笑容。耶~他终于对我露出好表情了,万岁~
「原、原来你相信事情不是我做的啊……」
「很遗憾,你有点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相信的是田岛同学,不是你。我和田岛同学从一年级开始就一起处理过各式各样的业务,所以我对他有一定的信任度,至少我知道他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既然田岛同学说砂城同学没有偷钱,我便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否定你。」
「是喔,没想到你有这样的优点……总之先谢了。」
砂城同学粗鲁地这么嘀咕。真、真意外……
「什么事情都还没有解决,现在就开心还太早了。」
「哎呀,说得也是。总之,我们得查清楚为什么应该在我书包里、装了预算的信封会消失,跑到砂城的书包里面去。」
「犯人一定是山濑那家伙,因为她从之前就看我很不爽。而且仔细回想,突然擅自决定这是窃盗案件、把事情闹大的人也是山濑。当时我因为太慌张了所以没想那么多,但是现在想起来实在太可疑了。」
「是啊,这场骚动的幕后黑手十之八九就是山濑。」
「对吧、对吧?很好,既然都这么确定了,我们三人就来拟定作战计画,好好教训那家伙──」
「喂喂喂,那样会不会有点操之过急了?首先应该要先找出证据,让所有人相信山濑才是真正的犯人吧?因为现在除了国木那几个帮忙的人之外,其他人都认为是砂城你偷的。」
「对喔,抱歉、抱歉。哎呀~坦白说,因为冰室同学给人的感觉就像大魔王,所以一听到冰室同学说相信我,我就有种嫌疑洗清了的感觉。」
砂城同学难为情地笑道,田岛同学则看著她苦笑说:「真像是你的作风耶。」
那、那幅和睦的景象,具有足以轻易将我这个砂城同学口中的大魔王捏碎的杀伤力,真希望他们能立刻停止。话说,她果然把我当成敌人啊……虽然我们的确是情敌没错啦……沮丧。
「总之,就跟刚才田岛同学所说的一样,得先锁定装有预算的信封是何时从田岛同学的书包里被拿出来的。田岛同学,你记得最后一次看见那个信封是在什么时候吗?」
「嗯……我记得最后一次看到是昨天放学后。我去学生会之前,和砂城一起统计预算──之后就没看到了。」
「原来如此。顺便问一下,当时山濑同学在场吗?」
「老实说,我不记得耶……不过,因为我在教室经常会为了确认预算而把信封拿进拿出,所以她很有可能知道信封在我书包里。」
「那么,你还记得书包没有在你身上,或是离开你视线范围的时间点大概是什么时候吗?」
「我想想,我来学生会之后过了一阵子被砂城叫过去时,确实把书包留在这里没带走。我记得当时山濑好像有事情来学生会,不过因为那个时候冰室你一直都在办公室里,所以应该不可能。而且那之后因为大家都要去校庆执行委员会,办公室不会有人在,所以门也上锁了。如此一来,最可疑的果然是今天上外堂课的时间点……」
「啊~你是说第二堂的音乐课和第四堂的体育课对吧?如果是那个时候,因为大家都会离开教室,的确是一个下手的好时机。这么一来,就可以理解我为什么没有发现信封被放进自己的书包里,而且如果只是把信封拿出来换个地方放,想必也不需要花多少时间。」
「就是啊,既然昨天放学后不可能,那就是今天这两个时间点的其中之一了。会是哪一个呢……」
田岛同学发出沉吟声,陷入沉思。
然而听完这番话的我──
「咦…………?」
是、是我的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因为山濑同学的发言心生动摇,稍微跑去偷看田岛同学两人的时间点。我把山濑同学一个人留在学生会办公室里的时间点。
不、不管怎么想,那都无疑是犯案时间…………
察觉这一点的瞬间,我的脸倏地变得惨白。
「那、那个田岛同学,还有砂城同学……非常对不起!」
「「咦?」」
两人见到我忽然低头致歉,不禁愕然。
之后,我向他们说明我把山濑同学留在学生会办公室里自行离开一事。不、不过我实在不敢说我是因为好奇田岛同学两人的样子才离开跑去偷看,于是编了理由说我是去上厕所……对、对不起。
「……真是对不起。我没想到田岛同学的书包里会有贵重物品,而且我想说我很快就会回来……」
「你不需要感到这么抱歉。真要归咎起来,都怪我自己没有把书包带在身上。」
呜呜,唯独此刻,田岛同学的温柔令人难受,而且让我感到更加内疚了。
「可是啊,假如山濑是昨天放学后偷走信封的,那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把信封放进我的书包里的呢?」
听了砂城同学的疑问,我们不发一语地沉思了一阵。
过了一会,原本安静的学生会办公室响起叩叩叩的敲门声。
「请进。」
我应了一声,门随即伴著「抱歉打扰了」的说话声开启。
出现在学生会办公室里的人,是一名表情尴尬的女学生。我记得她……好像是高波同学。是田岛同学的同班同学,也是佐伯同学的朋友。
「……现在方便打扰吗?」
高波同学满脸歉意地窥视我的脸。
「可以,你有话请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想找谁……但至少似乎不是要找我。」
「那个,我有事想找田岛同学。」
「我吗?」
「嗯。而且可以的话,希望你能跟我来一下……」
高波同学不安地窥探我的表情。感、感觉我好像又被当成坏人了……
「没问题,我允许田岛同学离席。」
「谢、谢谢你,冰室同学。」
高波同学换上开朗的表情,十分有礼地向我点头致意。
「那我去去就回来。」
然后,田岛同学一边从位子上站起来一边以温柔语调说话的对象不是我,而是砂城同学。
「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不过我会等你。」
独自被留下来的砂城同学尽管感到些许不安,依然笑著目送他。面对彼此会心一笑的两人,我身为搞砸事情的闯祸者,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好、好痛苦……
「冰室,抱歉我们的纠纷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你完全不需要为此感到烦恼,因为这一切都是山濑的错。」
「不,话不能这么说。只要是我办得到的事情,我愿意尽全力协助,所以有任何需要请务必告诉我。」
我这么说完,田岛同学微笑道:「谢谢你,冰室。」就和高波同学一同离开学生会办公室。
「…………」
「…………」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砂城同学两人。
空气中尽管弥漫平静的气氛,却带著不同于刚才的扭曲感。
♡
我知道在发生这种大事时怀抱这样的情感,是有失体统的行为。
但是、但是──
刚才始终相信我、试图保护我的宅岛,实在好帅气啊……欸嘿嘿。
感觉只要我稍微松懈,口水就会滴下来了。冰室同学就在眼前,我得好好克制我自己才行。一本正经,我要装得一本正经。
可是、可是,不惜和意中人对立也要主张自己的意见,这么做需要相当大的勇气,一般人很难办到。毕竟,要是因此被对方讨厌怎么办──绝对会想到这种问题。
泰然自若地做到这一点的宅岛真是太帅了……嗯,我又重新爱上他了。
现在的我,可以说是蒙受不白之冤,被逼入搞不好会遭到停学处分的窘境之中。最坏的状况,甚至有可能始终查不出山濑那家伙是如何把装了预算的信封偷偷藏到我的书包里……
尽管身处这般恐将影响今后人生的危急处境,我之所以能够泰然处之──果然是因为宅岛陪在我身旁的关系吧。
不过话说回来──
还真教人意外呢。没想到冰室同学居然这么乾脆就相信我的清白。
虽然正确来说,比较像是她相信宅岛所说的话──不过这一点也让我非常意外。她平常明明对宅岛那么苛薄,难不成她其实很傲娇?
若真如此,我总觉得心情有点复杂耶,因为这就表示她对宅岛有些许好感。
不晓得有没有方法可以弄清楚这一点耶……唔,我好像不该在这种时候想这些……可是没办法,人家就是很在意嘛。
两人独处的学生会办公室。我皱著一张脸,窥视冰室同学的模样。
结果,才见到冰室同学也一副有话想说地注视著我,然后她就缓缓开口了。
「……既然田岛同学相信你,那么我也相信你是无辜的──虽然刚才我这么说,但其实我认为砂城同学无罪的理由不止如此。」
「咦……是、是吗?」
「是的。刚才是因为田岛同学也在,我才没能说出口……你觉得如何?要我趁田岛同学不在时告诉你吗?」
「呃……那、那就麻烦你告诉我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提议,我尽管感到困惑,仍这么回答她。宅岛在就不能说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冰室同学注视我的眼神极度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或捉弄人。
「是吗──我的理由很单纯。因为依常识来思考,人不可能会为了得到区区几万块钱,去背负被意中人讨厌、断绝关系的风险……我是这么认为的。」
「意、意中人…………?」
霎那间,我的脑袋倏地冻结,然后──
「……唔咦咦咦咦咦?我我、我什么时候说我喜、喜欢宅岛了?我又没有那样说!况、况且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瞬间爆炸了。
「哎呀,我刚才只有说『意中人』,并没有提到那是谁耶。更何况,我连一次都没有提到田岛同学的名字。」
冰室同学扭曲嘴角,面露奸笑。糟糕!我中计了。唔……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套供吧。瞧她一脸「顺利上钩啦」的邪恶表情。可恶,真卑鄙。
「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个嘛,当我得知你宣布要对田岛同学进行恋约者测验时──我想就当作是这样吧。」
什么叫做就当作是这样?意思是她从更早以前就发现了?咦?我看她平常总是板著脸、像个人偶似的,没想到竟对这种感情如此敏感。不、不过之前在海边时,因为冰室同学也在的关系,我的确是对宅岛过度在意了。
「依常识来思考,一般人不可能会对不喜欢的人,提出恋约者测验这样的提议。」
「呃,可是现在我眼前,就有一个会对不喜欢的人提议进行恋约者测验的人。」
「……我喜欢啊。」
什么么么么?
「…………大、大概是──鼠妇的大小。」
冰室同学移开视线,喃喃地说。好焦急,我的内心焦躁无比。可是──哈,原来只有那点程度啊。
──不对,等一下喔!感觉好像变大了?我记得之前她说对宅岛的好感度是草履虫大小,所以现在已经从微生物升级成可以用肉眼清楚辨识的程度了。这也就是说,她是在拐弯抹角地表达她对宅岛的好感度急速上升,对吧……
不过就算是这样,事到如今我也不在乎了。
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就算冰室同学喜欢宅岛、就算他们两人变成两情相悦,我也绝不放弃。
没错,我要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没错,我最喜欢宅岛了!而且这次的事情让我越来越喜欢他,我完全无法想像跟宅岛以外的人交往──对了,冰室同学,你知道南娜的占卜师朋友兰菈吗?那个人说,宅岛是我命中注定的对象。嗯,我完全同意!」
我笑容满面地坦诚以告。同时心里带著一丝丝希望,希望冰室同学能够被我强烈的意念所感化,愿意就此收手不再接近宅岛。
「我不晓得你说的兰菈是谁,不过──这样啊……命中注定的对象……能够遇上那样的人真的很不错耶,我也觉得好棒。」
冰室同学反覆玩味我的话后,脸上泛起温柔的微笑。咦,不会吧?莫非她真的听见了我的祈祷?
「不过……很抱歉,看来只能让砂城同学失望了。这是因为,田岛同学也是我命中注定的对象。」
如此说道的冰室同学,再度以没有半点虚假的真诚目光笔直贯穿我。
「宅岛是冰室同学的命定对象……?」
「是啊,没有错……为了确定这一点才进行恋约者测验──我想可以这么说。」
冰室同学以凛然的态度点头回应错愕的我,随后便微微垂下视线,有些害臊地补上一句。
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心中一隅的烦闷感顿时烟消云散,恍然大悟的我在内心不住点头。
刚才的对话让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冰室同学会忽然采取行动去评鉴自己甩过的对象是否有资格成为恋约者。
按照时间顺序来整理,恐怕是那一天──从我打工回家途中偶遇冰室同学那天起,到恋来祭举办日的那段时间,冰室同学「失恋了」。
没错,冰室同学被她喜欢到要找南娜商量,甚至立刻执行亚辉给她的服装建议的那个人甩了。
而且……根据我的推测──冰室同学应该曾跑去找南娜商量这件事。说到这里,我想起之前亚辉曾告诉我:「我昨天在街上看到一个很像冰室同学的人,虽然因为距离很远,有可能是我看错了,不过她的表情看起来超疲倦的耶。不晓得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所以我想肯定不会有错。况且亚辉跟我说这件事,是在恋来祭的前一天。
然后,南娜大概……为了安慰伤心难过的冰室同学,于是说了她的真命天子另有其人这样的话──而那次占卜出来的结果……可能就是宅岛吧。
简单来说,现在的冰室同学只是爱上恋爱的感觉。
高自尊又自信满满的冰室同学,试图把失恋的原因归咎于自己本身以外的因素也就是命运,以保有她的自尊心──这恐怕是她无意识下的防卫本能。
但是恋爱就是恋爱。如今,冰室同学很明确地将宅岛视为恋爱对象。和短短三个月前,在电影院对宅岛恶言相向时不同……总觉得好火大。
恋约者测验对宅岛来说,是无论如何都必须抓住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宅岛大概是这么想的吧……但是宅岛,很抱歉,我非得尽全力阻止这一切不可。
因为我希望和宅岛牵手的人是我,不是别人。
「是喔,那只好来一决胜负啦。以你我彼此的命运作为赌注,看看究竟是冰室同学会喜欢上宅岛,还是宅岛会喜欢上我。」
我交抱双臂、翘起二郎腿,以强硬的态度对她宣告,浑身上下散发出我绝对不会输的气势。
结果冰室同学缓缓点头。
「好啊。我们就来比一比,是我先向田岛同学告白,还是田岛同学先放弃我、投入砂城同学的怀抱吧。」
充满决心的眼神。唔嗯,我是很难想像要喜欢上一个人需要做多大的努力,不过我可以感受到她是认真的。
我默不作声,同样直勾勾地盯著她。
一副「好啊,这样正合我意」的态度。
「──不过,比起恋爱话题,我们现在应该先思考,要如何好好处置夹带私怨、大闹班级和学生会的山濑同学。」
过了一会,冰室同学轻轻吐息后这么说。也许混杂了私人恩怨吧,冰室同学的表情变得比平常冷酷一倍,感觉非常难以亲近。
「不过,让山濑承认她就是犯人之后,到时该以何种罪名将她问罪?毕竟她又没有真的把钱偷走。」
「说得也是。既然单纯只是恶作剧,那么可能很难给予她某种惩罚……」
冰室同学蹙起眉头低下脸,开始苦思。
进入思考模式的冰室同学,口中吐出「至少也要她下跪道歉」、「搞到她被停学好像也不错」这些吓人的点子──哦~
如果没有宅岛,冰室同学和我搞不好意外地合拍?
◆
高波带著我,来到篮球社的社团办公室。在那里等著我的是国木,以及一名高挑纤细、神情忧郁的陌生少女。
不,严格来说,我并非完全不认识袖子线条的颜色和我相同、和我同年级的她。因为我在校内见过她好几次──更重要的是,她也是佐伯等人那张照片中的角色扮演少女之一。
她是那名身穿男装的帅气女孩。
不过,我和她是第一次像这样面对面见面。她的个子以女生来说相当高,大概跟我差不多──但是如今,像是要体现她沮丧的心情一般,只见她驼著背、整个人显得垂头丧气。
「呃……听说你有事找我……」
我战战兢兢地询问,但眼前的少女却只是微微颤抖身体,一句话也没有回。
「好了,小松,你自己好好解释清楚。」
一旁的国木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
「好、好。那、那个,田岛同学……我是2-C的松山,是篮球社的社长……」
她原本低垂的视线一和我对上,立刻就害怕地飘到别的方向去。
但是下个瞬间,才见到松山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旋即就猛然低下头──
「对不起,田岛同学!把那个装了预算的蓝色信封放进砂城同学书包里的人,其实是我。」
「咦?是松山你把信封放进砂城的书包里……?等、等一下,为什么和我们──和我们班无关的你,会和这件事情扯上关系…………?」
「那是因为……山濑同学昨天去递交社团追加预算申请书,一回来就突然拜托我这么做……于是我就偷偷趁2-B的大家去上体育课不在的休息时间……」
松山的声音颤抖,肩膀僵硬。原来如此,是第四堂课之前啊。
「……我听山濑同学说,她只是想稍微开个玩笑、吓吓砂城同学而已。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想要拒绝她……但是山濑同学说只要我答应这个要求,她就会认真参加练习……因为我从这个夏天才开始担任社长,最近又要带一年级生打她们的第一场比赛,觉得压力很大──所以就不自觉地答应了……」
山濑那家伙把摊位的准备工作推给砂城时,明明说什么她练习很忙,原来那根本就是谎言,实际上她是令社长头疼的偷懒鬼。这个人真是恶劣透了。
「所以,我完全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听到小国她们提起这件事时,我整个脑袋一片空白……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所以…………呜呜!」
松山落下豆大的泪珠,神情悲痛地希望我相信她。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田岛同学……」
「请、请不要道歉,因为松山你并没有错,你反而跟我们一样都是受害者。」
「那怎么行?我也得向砂城同学和2-B的其他人解释清楚这件事,并且向大家道歉才可以……」
──且慢,那么做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打个比方好了,假如山濑这时开始佯装不知情──不就会演变成最恶劣的情况吗?没错,事情会变成像是松山一人所为……
不行,必须设法先让山濑承认自己涉案才行。
要不然这样下去,连不相干的松山都有可能会被当成正犯受到惩罚。就我个人而言,我非常不乐意见到那样的结果──
「等一下,这件事可以暂时先交给我和学生会来处理吗?因为我想到一个主意──好吗?我不会害你的。」
我双手合掌,拚命地安抚她。
结果松山一脸不可思议地窥探我的脸。
「……嗯,我、我知道了。既然田岛同学这么说……那、那就拜托你了。」
然后动作僵硬地向我低头致意。
之后我回到学生会办公室,向冰室和砂城解释这件事情的始末。
「要怎么说呢……这件事真是惊人呢。我已经只能作出这样的感想了。」
「唉,那家伙到底有多恶劣啊。」
面对山濑超乎想像的种种恶行,冰室已经从傻眼升级到佩服的程度,砂城则是愤慨不已。
我继续对两人说道:
「那么,关于接下来要怎么做──」
说出我所希望的结局及达成目的的手段。
◆◆◆
「打扰了~」
伴著如此轻快的语气,一名银发少女进入学生会办公室。
星期五放学后,我以讨论昨天申请追加预算一事为由,把山濑同学叫到学生会办公室来。在会客空间等待的我,面带浅笑迎接她。
「真是抱歉啊,山濑同学,让你在忙著准备校庆时特地过来。」
「不会啦,我完全不在意。那么,你要找我谈追加预算的事情对吧?啊,不过在那之前,我可以先问问午休那件事情怎么样了吗?毕竟我也是2-B的一分子,而且又是当事人。」
「呵呵,你不用担心,我本来就打算跟你说那件事──因为我觉得应该要当面向山濑同学道谢才是。」
「咦?向我道谢……?」
山濑同学歪著头,一副摸不著脑袋的模样。我努力以开心的表情这么对她说:
「是啊,没有错。因为多亏你从田岛同学的书包偷走钱、引起这场骚动,才能发生令我开心的事情。我得好好谢谢你才行。」
「咦?我、我偷走钱……?啊、啊哈哈冰室同学,这究竟是怎么一回──」
「哎呀,很可惜,就算你装傻也没用。昨天放学后在学生会办公室里,你趁我不在时做了什么,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喔。」
见我露出自信的微笑,额上开始冒汗的山濑同学往后退了一步。
「骗、骗人,我昨天明明就很小心。而且冰室同学是在那之后又过了十分钟才回来的啊……」
嘴里还小声地这么喃喃自语。
「呵呵,你不必那么慌张啦,山濑同学,因为我丝毫不打算把这个事实说出去。没错,就如同我刚才所言,我很感谢你。」
「感、感谢我……?」
「是的,托山濑同学的福,我终于找到将田岛同学赶出学生会的正当理由了。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我努力在脸上挂起冷淡的微笑。因为田岛同学说,只要这么做,胆小的山濑同学必定就会因为得到合作伙伴而感到安心,然后现出破绽──
根据田岛同学所言,在山濑同学的认知里,不知为何我非常讨厌田岛同学。
唉,田岛同学真是的,如果是不久前的我也就算了,现在对田岛同学使出傲娇招式的我怎么可能会受到那种误解呢。我可是有认真做功课喔,我知道傲娇中的傲,是会呈现旁人看来明显怀有好感的辛苦奉献型傲娇状态。
可是既然我已经说无论如何都会协助他,自然就得帮忙才行。没错,劈头就否定丈夫的意见,这样实在称不上是做妻子应有的行为。
反正用演的一定会被发现,因为由内而外渗透出来的这股恩爱氛围是掩藏不了的──我一面这么想,一面等待山濑同学的反应。
结果原本一脸错愕的山濑同学,脸上开始浮现邪恶的笑意。
「这样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啊哈哈,冰室同学真不是盖的,简直就是天才学生会长。」
咦,等一下……这、这是怎么回事?
「哎呀,对冰室同学来说,与其随便发挥正义感,默认我的犯行、就这么将田岛赶走确实比较有利。呼~吓死我了,真是幸好你是盟友,不是敌人。」
山濑同学松了一口气。这是怎样?这究竟是怎么搞的?
「不过,田岛也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只不过是被砂城同学喜欢上就得意忘形,真是有够离谱。他要是真以为自己和冰室同学很相配,我真想叫他去死算了~」
「…………」
我要怎么惩罚这个女人呢?
当我正在思考,要如何处置眼前这个面带愉悦笑容的丑陋肉块时──
「──哼~算了,只要你承认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就好。」
背后传来语气十分不愉快的说话声。
「咦……砂、砂城同学……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错愕的山濑同学,将视线转向我身后──躲在学生会长座位下的砂城同学。
「事到如今,你再装傻也没用。因为刚才的对话全都被我录起来了。」
接著,躲在副会长座位下的田岛同学也得意洋洋地现身。
「很遗憾,山濑同学,刚才我的发言全是受田岛同学之托所说的谎话。他告诉我只要这么做,应该就能从误会我讨厌田岛同学的你口中套出话来。」
「是、是喔,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冰室同学你可真厉害啊,我完全没识破你刚才的演技……没想到昨天你还那么嫌弃田岛,结果其实你并不怎么讨厌他啊。」
「…………没错。」
我、就、说,那是傲娇中的傲,是傲啦!人家我超喜欢田岛同学!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要跟学校方面告状吗?要是那么做,我们班的摊位最坏搞不好会被迫停办喔。」
山濑同学一副自暴自弃、豁出去似的面露冷笑。
「啊,对了、对了,把信封放进砂城同学书包里的人不是我而是松山,所以篮球社说不定也得以共犯身分负起连带责任。不过,我个人是希望不要发生这种事啦。」
「你不用担心,我们并没有打算那么做。来我们班上还朋友东西的松山,碰巧发现我一时粗心掉在教室里的信封,于是误将信封放进隔壁离我最近的砂城书包里──我们打算当成这么回事。不过这么一来,山濑你就得因引起误会而出洋相了。」
「是、是这样啊?哦~真教人意外。奇怪,这么说来……怎么?难道我不会受到责备吗?也、也是啦,毕竟我也只是因为有点心烦意乱才不小心做了那种事,其实我本来打算很快就把真相解释清楚──抱歉喔,砂城同学,我一时太入戏就忘了分寸──反正这件事的确也是我所为,稍微出点丑也是没办法的事──」
放心地吐了口气,山濑同学劈里啪啦地这么说。
「哈,我是不可能原谅你的。」
砂城同学斩钉截铁地对山濑同学撂下话。
「咦……」
「坦白说在我看来,只要你能受到停学处分,就算摊位被迫停办也无所谓。这么一来,西村他们肯定就会弃你而去。」
「可、可是,学生会已经决定不会那么做了不是吗?是这样没错吧,冰室同学?」
「哎呀,既然这件事已全部交由我这个学生会长来下判断──这个嘛,站在我个人的立场,我应该会举双手赞成砂城同学的意见吧。毕竟你利用我不在的时候从田岛同学的书包偷走信封,我对你还有这份私人恩怨在。」
我笑眯眯地这么说完,山濑同学「噫!」了一声,害怕地倒退一步。
「总之,你该道谢的对象是这个男人。毕竟向我们提议不要将这次的事情闹大的人是他。」
「嗄?为、为什么田岛要……」
山濑同学一脸莫名其妙地看著田岛同学。
「我只是不想在校庆在即的这个时期,为了其他不必要的事情烦心而已。不过你可要感谢我喔,因为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成功说服冰室和砂城。」
田岛同学耸肩说道。大概是领悟到继续抵抗也是枉然,山濑同学发出「唔」的沉吟后,便紧抿双唇、低下头来。
看来事情告一段落了──
但是,我、我的心情丝毫无法平静下来啊!
这是什么出乎我预期之外的结尾?周遭其他人真的都觉得我很讨厌田岛同学吗?不会吧?
我得赶紧设法解决这一点才行!
◆
周末在忙著准备校庆中一转眼过去,时间来到星期一的放学后。早上的朝会结束后,山濑向大家承认是自己误会了并公开道歉,砂城的窃盗嫌疑因此解除、无罪释放。
于是,第六堂班会时在摊位领导人砂城的带领下,顺利决定好由谁担任占卜师、宣传人员及轮班制度等事宜,而且西村和山濑集团的女孩子也有参与其中,整个班级充满著团结一致为摊位努力的氛围。只不过,大概是自尊心不允许吧,唯独山濑坚决不加入帮忙的行列。
「锵~!宅岛你觉得如何?看起来有像占卜师吗?」
另外,由于第一号服装在周末时完成了,自愿试穿的砂城于是高举双手,催促我发表感想。
「唔嗯,关于看起来像不像占卜师这个问题,撇除我所认识的占卜师就只有打扮休闲的南娜一人不谈──嗯,我觉得很不错,挺有样子的。」
「这样啊、这样啊~」
面露满足笑容的砂城,一身大胆裸露肩膀、下半身则搭配色调鲜艳的裙子,如此让人不禁怦然心动的性感装扮。比起占卜师我会觉得她更像舞者,也许是因为穿这套衣服的人是身材姣好的砂城吧。
「宅岛,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就来帮你占卜吧。来,你随便伸出一只手。」
「嗯?手相……这应该没有包含在这次的占卜项目之中吧?」
「哎呀~现在不用在意那点小事啦。好了,快点、快点。」
「好、好啦。」
我听从砂城的催促,姑且把右手伸出来放在桌子上。
结果砂城不知为何没有看手相,而是开始用双手触摸我的手。
「哦~你平常总是很自卑地说自己是瘦弱的豆芽菜,结果你的手还是挺有男生的感觉嘛。」
砂城纤细美丽的手指好像很愉悦地包覆住我的手。老实说,我真的觉得好害羞。
「喂,砂、砂城,手相不是要用看的吗?你这样握住我的手有什么意义?」
「呃,这是秘密。企业机密。」
「喂,什么企业机密……」
「先不管那个了。经过这次的事情,我想到一件事~」
「啥?什么事?」
「我发现宅岛这个称呼好像真的会让周遭其他人往非我本意的不好方向去想耶。」
「你是指高波之前说的话吧?没关系啦,只要当事人不在意,没必要管其他人怎么想啦。」
我苦笑著这么说,但是砂城似乎不是很满意我的回答。
「不行、不行,我很在意。所以,我想了想──」
说到这里,砂城一时停顿下来,旋即用力握住我的手说:
「我决定以后要正常地直呼你的名字爱斗,所以……你也要叫我雅,好、好吗?」
「咦……我、我是没差啦。」
「很好,既然这样我们就马上来练习看看吧。宅──不对、不对,爱、爱斗。」
砂城……不对,雅说完神情紧张地注视著我。
「呃……雅、雅。」
我超级紧张。我想,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直呼女孩子的名字。
「什、什么事?」
「咦?不、不是砂……雅你要我叫的吗?」
「啊,对喔、对喔,是这样没错。」
我慌忙解释后,雅笑著替自己打圆场。
「不过,你为什么不正常地叫我田岛呢?」
「呃,这、这个嘛──哎呀,你想想看嘛,我们不是朋友吗?感觉就跟我叫亚辉为亚辉是一样的……再说为了将来作准备,还是趁现在先习惯比较好。」
「嗄?将来是什么意思?」
「刚、刚才那些话没什么意思啦。真是的~居然竖起耳朵偷听女孩子自言自言,爱斗实在有够恶心。」
结果这一点竟然没变。
「啊~重点是占卜的结果出来了喔。呵呵,你一定很好奇结果如何,希望我快点告诉你对吧?」
「这、这个嘛……说好奇是挺好奇的啦。」
只不过,我特别好奇只是握住我的手究竟要怎么占卜。
「好的,关于你的真命天女是谁──占卜结果,是、是S小姐!」
雅依旧握著我的手,脸颊泛红、嘴唇颤抖,还一面朝我投以似乎别具深意的目光。
S。
难、难不成那个人是──
「S──也就是说,是凉叶……是冰室凉叶的S(注:凉叶的日文发音为SUZUHA)喽?哈哈,谢谢你这么体贴,替我做了如此振奋人心的占卜。」
「…………哼。」
「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等、等等,雅,这种疼痛感可不是开玩笑的耶。」
「哦,是吗?」
雅不理会我的话,更加用力地紧捏我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的部分。
──好痛!
奇怪?为什么我会遭遇这种惨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