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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亚斯卡尔德大陆中央的王都──潘德拉冈。
王立军官学校设立于此,而我决定在光天化日之下翘课到校内的某个中庭午睡。
从进入这间王立军官学校后大约过了两年多,但如今的我彻底失去了干劲。
无论是课程还是训练,坦白说,我完全跟不上。
只有马术算勉强过得去以外,我无论做什么都低人一等。
虽然没有脸见勉强帮我凑出学费的养父,但说实话,我觉得好像进了一间不适合自己的学校。
也很害怕在毕业后成为军队的军官。
既然如此,我开始觉得不如不断翘课,被校方退学比较好。
所以我今天也跷了课。
「库洛!你啊!至少今天认真一下如何?」
有个女学生对这样的我发出怒吼。
她身上不是我和其他学生穿著的褐色制服,而是鲜艳的蓝色燕尾服和白色窄管裤。
一头蓝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配上清澈的蓝眼。
白皙的肌肤和以女生来说相当高的身高。
跟平凡的我有著天壤之别,神圣庄严的美貌。
是个甚至已经超脱现实的美女。
「……怎么,是艾莉丝啊……」
「还说什么是艾莉丝啊!快给我起来!」
「咦咦?今天有什么事情吗?」
「今天是全校学生接受神剑选拔的日子吧?」
「喔~什么啊,是那个喔……那已经是跟我完全无关的活动了啊。」
「不试试看,谁知道结果会怎样!」
「啊啊,好好好。我知道了啦,嘿咻。」
我从中庭的草皮上坐起身,一边搔头一边站起来。
所谓的神剑选拔是这间学校会定期举行的日常活动之一。
目的是找出适合神剑……正式名称为圣光剑王者之剑的持有者。
其实这个世界在历史上经历过数次人类濒临灭亡的危机。
虽然不清楚理由,但是想彻底抹杀人类的魔王突然出现了。
魔王每次出现,几乎毫无例外地拥有足以将人类逼到快要灭亡的超常力量,但人类没有灭绝。
因为突发性出现的魔王,每次都会被突然诞生的勇者打败。
魔王似乎是无论被打倒几次,一定会在经过漫长岁月后复活的不灭存在。
但是,每次都会有新诞生的勇者打倒复活的魔王。
那些历代的勇者在打倒魔王时使用的,就是圣光剑──王者之剑。
而我们所属的王立军官学校是由大约五百年前打倒魔王的前一代勇者,也是目前支配王国的王族初代国王所设立。
这是为了在下一代勇者出现时,能将圣光剑送到那位勇者手中。
我一边回想著这个世界的居民无人不知,如同童话故事的历史事实,一边与艾莉丝并肩走在校内。
附带一提,艾莉丝在我的同学中是成绩突出的佼佼者,优秀到足以成为主席候选第一名的女学生。
典型才貌双全的她正在跟成绩最后一名的我说话,这个景象对其他学生来说应该非常奇怪。
但是我很清楚──
艾莉丝绝对不是对我抱有好感才来接近我。
我跟艾莉丝同时进入这所王立军官学校,这两年也都同班。
所以我在观察她的行动时,多少理解到可以称为她性格的事物。
艾莉丝单纯只是有脱离常轨的洁癖。
尽管她在同学中成绩最好,身体能力高人一等,容貌也很出色,拥有这些毫无缺点的特长,她仍时常要求自己要温柔地对待每一个人。
但是,艾莉丝会强迫其他学生也这么做。
认真上课,努力读书并锻炼自我,也要温柔对待同学。
她会要求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做到自己的行动模式。
不提靠成绩或运动能力欺负弱小的学生,艾莉丝每次发现不认真的学生都会勃然变色并叮咛劝告,如果无视她,甚至会不惜挥拳制裁。
我就曾看过仗著贵族的身分支配、管理其他同学的学生,被艾莉丝打到半死不活的情况。
让她目击到霸凌现场的瞬间就会下起血雨。
到了这种地步,根本已经超越洁癖,能称为正义的化身了。
一般来说,像艾莉丝这种类型的学生应该会被其他学生排挤,但她拥有出色的力量,能够一一反击他人的攻击及违抗。
「……所谓的神剑是以什么为基准来挑选主人啊?」
我看著走在身旁的艾莉丝挂在腰际的剑低声说道。
艾莉丝持有的剑是神剑。
话虽如此,那不是圣光剑。
而似乎是圣光剑的姊妹剑,十二把神剑的其中一把。
我记得名字是冰结剑。
「天晓得。虽然我在入学的同时被认定为持有者,但其他持有神剑的人似乎也都不知道自己被选上的理由。」
「虽然你是典型的优等生,但也有明显不适合的家伙被选上吧?」
「你是指谁?」
「西斯王子大人。」
「喔……嗯,这件事我就不予置评了。」
西斯王子是现任国王的其中一位儿子,是我跟艾莉丝的同学,也是仗著自己的身分支配同学,霸凌看不顺眼之人的学生老大。
另外,也是艾莉丝在学时最常起冲突的学生之一。
而这样的西斯也是其中一名受到神剑认可的持有者。
「总之,今天有让全校学生触碰圣光剑的活动,你也要乖乖参加。」
「我已经摸过那把神剑很多次了,但每次都毫无反应喔。事到如今,参加也没有意义吧。」
「就是因为也有所谓的意外,才会定期举行啊。」
「你说意外……那几乎趋近于零吧……」
「呼哇……」
王立军官学校内的礼拜堂集合了所有男学生,而圣光剑王者之剑被送达这里。
平时由王家严格管理的圣光剑,每年都会被送到这间礼拜堂来几次,举行让全校学生依序触碰的活动。
这是为了让圣光剑从学生中选择认可为持有人的勇者。
其他十二把神剑似乎也是用这种方法决定持有者。
十二把神剑分别拥有强大的力量,能让持有者成为如字面所述,横扫千军的战士。
换言之,像艾莉丝和西斯王子这些持有神剑姊妹剑的学生,都拥有与其他学生相距甚远的力量。
所以他们能在校内表现得旁若无人。
顺带一提,明明成绩最差却彻底无视两人的霸凌及叮咛的我,在负面意义上相当引人注目。
我一边打哈欠,一边看著前去触碰圣光剑的学生。
反正自己不可能被选上,所以我对这种活动毫无兴趣。
据说一把最强的神剑──圣光剑王者之剑就拥有其他十二把加起来也无法比拟的力量。
持有者将成为完美无缺的勇者。
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剑,怎么可能会选择军官学校中成绩最差的我成为持有者。
要是被选上,那这把剑的嗜好也太低级了。
既然要选,选择像艾莉丝一样超级认真、将温柔对待他人当成美德实行的人当持有者比较好。
「……话说回来,为什么圣光剑的神剑选拔只有男学生参加啊?」
神剑选拔的途中,闲到不行的我忍著哈欠低喃。
「……你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还来这间学校就读吗?」
这时,双手抱胸坐在我旁边的男学生一脸傻眼地看著我。
身穿黄色燕尾服和白色裤子,身材高瘦,金发碧眼的混蛋美男子。
是神剑之一──雷鸣剑选上的西斯王子。
其他男学生看到西斯王子坐在礼拜堂的座位上后,小心翼翼地将他两边的座位空下来,而我则是单纯看到空位就坐下了。
周围的学生看到我坐在西斯王子旁边的瞬间,不知为何全都退避三舍。
「圣光剑跟其他姊妹剑不同,至今为止只选择男性当持有者。历代的魔王讨伐者……也就是勇者都是男人。」
「是喔……那你为什么每次都不去碰圣光剑?」
「……也没有人会同时被多把神剑选为持有者。所以被雷鸣剑选上的我,不可能被认同为圣光剑的持有者。」
「啥?那你跟艾莉丝为什么每次都来参加神剑选拔?」
「受到神剑姊妹剑认可的持有者,依惯例要辅佐勇者。总不能错过勇者诞生的瞬间吧。」
「为什么碰过一次后毫无反应的我们,会有那么多次触碰剑的机会?」
「……因为要是在这间学校精进文武成长,就有可能被选上。」
像在说「事到如今,怎么还问这个?」似的,西斯王子一副打从心底对我感到傻眼至极的模样。
我只是因为圣光剑每次都没有反应,变得毫不关心罢了。
「接下来轮到库洛了。」
在我思考这些事的时候,站在圣光剑旁边的红发教官向我搭话。
「快点过来。虽然应该没有意义,但说不定会有意外啊。」
在红发教官讲完的瞬间,礼拜堂内响起哄堂大笑。
那名教官是位身高大约比我低一颗头的娇小少女。
话虽如此,这位女性的年龄应该满大的,却有一张怎么看都是少女的娃娃脸。
她的名字是嘉特蕾雅。
同样是受到神剑之一──爆炎剑认可的持有者。
此外,她穿著在教官中也相当特殊的红色燕尾服及白色窄管裤。
艾莉丝和西斯穿的制服虽然颜色不同,但他们身上的制服其实是只有受到神剑认可为持有者的人,才可以穿的正统服装。
总之,那种制服跟身为普通学生的我毫无任何关系。
我为了碰触圣光剑走上礼拜堂内的讲台。
这时,看了嘉特蕾雅教官一眼。
红发、红眼、娃娃脸跟娇小的身姿。
以及──
「怎样?库洛,你凭什么俯视我。不准俯视我,被你从上往下看就令人不爽。」
一点也不成熟的措辞。
每次看到这名教官,我就完全无法理解神剑到底是以什么为基准,认定自己的持有者。
算了,其实也多亏有这名教官待在军官学校,校内才得以保有秩序。
这个人虽然嘴巴很坏,但是跟艾莉丝一样人格高尚,会彻底制止学生之间吵架或霸凌。
我认识的神剑持有者只有艾莉丝、西斯及嘉特蕾雅教官三人,亲眼看过使用情况的也只有这三个人持有的神剑。
所以我不知道其他存在的九把神剑中蕴藏著多强的力量,但根据我的观察,圣光剑以外的神剑持有者力量几乎差不多。
在嘉特蕾雅教官和艾莉丝方针一致的情况下,拥有同等力量的西斯王子也无法随便乱来。
「来,快触碰圣光剑。」
「……」
我仔细观察起放在台座上的圣光剑。
剑柄尾端镶了一颗银色宝珠,剑身、护手、剑柄全都泛著淡淡的光芒。
形状有如白银制十字架的神剑,看起来实在不像从远古传承下来的物品。
因为剑刃没有破损,也看不到类似锈蚀的痕迹。
如果不是这种机会,我一辈子也不会见到这种贵重的宝物。这把剑看起来确实有不断在魔王的威胁下拯救了世界的神圣感。
「……」
由于每年会举行好几次神剑选拔,我也摸过这把圣光剑好几次。
只要勇者触碰圣光剑,剑身似乎就会发出太阳般的光芒。
我握住其他学生依序触碰过的圣光剑剑柄,试著举起剑。
「……」
圣光剑没有发出半点光芒。
没有任何反应。
我叹了一口气。
即使经历过好几次,说实话,还是会感到失落。
从小时候起,我就对从魔王手中拯救世界的勇者抱持著淡淡的憧憬。
虽然一般的男孩子或多或少都是如此。
所以每当我握住这把圣光剑的剑柄时都会有些期待,想说剑身该不会、说不定会发出光芒──
「……行不通啊。」
圣光剑的剑身果然没有发光。
只有传说中的勇者能使用的神剑,不可能会选择我。
这么好的事才不会……
〈唉……〉
有一道声音从圣光剑传来。
「唔!」
我不禁哑口无言,不小心让圣光剑掉到地上。
〈哇!请再小心一点拿啦……受不了……明明就是个路人。〉
「唔喔!剑、剑说话了!教官!这把剑在说话!」
〈……咦?〉
当我惊慌失措时──
「啥?你在说什么啊?」
嘉特蕾雅教官可爱地微微歪头。
「不,你还问我在说什么……这把剑从刚刚开始就在说话啊!」
「……你……是累了吧?」
「啥!」
「即使被全校学生说是笨蛋或傻瓜也若无其事,所以我原本以为你在某种意义上是个相当厉害的家伙,但其实你会躲起来偷哭吗?」
「你在说什么啊!」
「呃,你问我在说什么……是因为你讲出剑在说话之类的啊。」
「咦?教官听不到这把剑的声音吗?」
「听不到啦,我又没有生病。」
「我也没有生病!」
无论是已经碰过圣光剑的男生还是准备在我之后碰剑的男生,全都一脸傻眼地盯著我,说著「快点从讲台上下去啦!」、「接下来轮到我了。」。
「吵死了!给我闭嘴!」
〈你……〉
我在台上回话时,从圣光剑传来的声音战战兢兢地说:
〈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咦?喔,对啊!我听得见啦!」
〈这是怎么一回事……真不敢相信……你叫什么名字?〉
「库洛,我的名字是库洛。」
〈库洛吗……我是……〉
这时,嘉特蕾雅教官担心地靠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连艾莉丝都走近我。
「唔、喂,库洛……你真的没事吗?」
「库洛……你从刚刚就在自言自语……」
像这样跟我搭话。
「就说吵死了!我现在正在跟这把剑讲话,给我闭嘴!」
我说完的瞬间,两人似乎真心怀疑起我的精神是否正常。
「教官,我就算来硬的也会把库洛送去保健室。」
「嗯,也是。这家伙现在相当危险。」
艾莉丝一瞬间站到我背后,对我的颈部挥下手刀。
虽然我因此立刻昏了过去,但是在失去意识前──
〈库洛……如果你真的听得见我的声音……请你再来见我……我有事情想趁没有别人在时告诉你……〉
我听见了这段话。
之后。
在神剑选拔时突然开始自言自语,最后被艾莉丝打昏的我开始认真地怀疑自己的精神状况。
我在全校学生的注视下,突然打算跟剑讲话。
冷静地想想,有问题的是我。
我有听说过当身为持有者的勇者握住圣光剑王者之剑时,剑身将会发出强烈的光芒这件事。
但是,从来不曾听说剑会突然说话。
「……」
我躺在保健室的床上望著天花板,独自一人陷入沉思。
从圣光剑传来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
没错,从圣光剑传来的声音只有我听得见。
在这个情况下,有两种可能性。
1.我正是圣光剑的持有者──勇者。
2.因为精神出问题而听见幻听。
「……是后者。」
我立刻做出结论。
果然不管怎么想,我都无法想像自己是勇者。
我在历史课中学过好几次历代勇者的事迹。
根据纪录,每个勇者都是如字面所述,是以几百年才有一人的比例诞生的传说英雄。
每一名勇者的逸闻正是英雄故事。
圣光剑至今为止选为勇者的人们,每一位都跨越了万丈波澜的人生,成功地从魔王的威胁中拯救了世界。
跟他们相比,我实在太过普通。
讲直接一点就是没用。
因为有这种自觉,我认为自己是勇者的可能性为零。
「……好!那是幻听,忘了这件事吧!」
就这样,我决定忘记从圣光剑传来的声音,回归原本的学生生活。
然而……
〈库洛~库洛~〉
「……」
〈库洛~库洛~〉
从神剑选拔的隔天起,幻听随时随地都侵袭著我。
〈库洛~请你回答我~库洛~〉
「……」
〈库洛~库洛~库~洛~〉
这下糟糕了。
非常糟糕。
我时常会听见呼唤我名字的声音。
无论是上课时、吃饭时,还是睡觉时。
〈库洛~库洛~库洛~〉
短短的一个星期,我开始有神经病倾向了。
连好好上课都办不到,我在宿舍的房间里躺平。
算了,我原本就没有在乖乖上课就是了。
由于王立军官学校是采取全体寄宿制,校舍宽广得足以跟较小的城下城镇匹敌。
学生宿舍当然也很大,但实在没有广阔到能给全校学生一人一间房间的地步。
我住的宿舍是每一间房间住四名学生。
宿舍里有几百间在单人房大小的狭窄房间内,只摆设两张双层床的房间。
不过现在是上课时间,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在宿舍。
「……」
这几天里,我一直为侵袭我的幻听发愁。
即使我是翘课的惯犯,但影响到日常生活这么严重的话也会伤脑筋。
虽然我完全不想去上课,但连吃饭和睡觉时都会听到幻听很麻烦。
今后究竟该如何是好?
我开始认真地烦恼起来。
这时──
〈库~洛~〉
我又开始听见一如往常的幻听,同时──
〈终于找到你了~〉
一名银发的女人穿过宿舍的墙壁,出现在我眼前。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发出了惨叫。
那名银发女子不是从大门或窗户,而是像覆于睡在双层床上铺的我身上一样,穿过墙壁现身。
一般来想,只会觉得出现了幽灵或恶魔之类的存在。
〈唔咕……呕恶……〉
而且出现在那里的银发女子脸色非常差,露出光看都觉得痛苦的表情,更让人感到可怕。
仔细一看,她是名美女,还有腰束奶澎的出色身材,穿著极度暴露且肚脐外露的铠甲,搞不清楚是想提升还是降低防御力。
虽然只能用艳丽来形容她,不过──
〈唔呕!离本体太远了……会死……!〉
对于躺在床上的我,银发女人保持跨坐在我身上的状态,一副随时会呕吐的模样。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这次不只是幻听,甚至出现幻觉了。
我在没有任何人的宿舍里,独自持续发出惨叫。
〈请、请快点……过来礼拜堂……我在……那边等你……〉
「咦?」
〈这里……距离我的本体太远……很痛苦……请你过来礼拜堂……〉
「不、不是,但是……」
〈你要是不过来……我会让你体验到比现在更恐怖的事……呕!〉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银发女人口中吐出来的东西,瞬间喷了我整脸。
「……」
我依照指示,从宿舍来到位于王立军官学校中央的礼拜堂。
明明就被那个洒了满脸,身上却没有臭味也没有脏污。
这就表示,那个女人本身肯定是幻觉。
但我没有胆量无视那个女人的要求。
我独自走进没有任何人在的礼拜堂。
一周前是全校学生以班级为单位入场,依序触碰圣光剑进行神剑选拔的地方,今天却空无一人。
一次可以容纳一千人左右的巨大礼拜堂,跟举行神剑选拔时完全不同,一片寂静。
「唔呃!」
寂静无声的礼拜堂里有大量长椅并排著,而刚刚那名银发女人──
坐在其中一张长椅上。
〈你终于来啦,我等你好久了。〉
她的脸色比刚才好,身体状况似乎也不差。
而冷静一看,这名银发女人是个超级大美女。
身材好到穿这种暴露的奇妙铠甲也能有模有样,肌肤也异常白皙。
她的白皙肌肤和银色长发在从礼拜堂的彩绘玻璃洒落的阳光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光辉,突显出她超凡的美貌。
「……」
好奇怪。
以精神状况很糟的我所看见的幻觉来说,这个品质太高了吧?
虽然有在美术课时创作过图画及雕刻,但我只能做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我毫无艺术家才能的作品。
就算假设我觉醒了能将妄想中的超级美女实体化的魔术或超能力,应该也不会出现这种女性吧。
那就表示,这个女人和我最近听见的幻听其实并不是幻听或幻觉之类的吗?
「最近呼唤我的人是你吗?」
〈对,没错。〉
「你到底是什么?」
〈我好好跟你说明。因为说来话长,请你先坐下吧。〉
银发女人一边说,一边拍拍她坐著的长椅。
似乎是在叫我坐在她旁边。
我战战兢兢地坐到银发女身旁。
这时,那名女人突然轻盈飘起,顺势飘浮在半空中,正好停在我眼前。
「……!」
那种动作怎么看都不是活人,而是幽灵。
〈我是寄宿在圣光剑王者之剑里的意志──剑之精灵荷莉。〉
「咦?圣光剑是指……那把圣光剑?」
〈是的。〉
「全校学生在一星期前碰过的那把圣光剑?」
〈没错。寻找、培育、引导适合持有自己的人,使对方在最后成长为能够打倒魔王的勇者是圣光剑的使命。所以圣光剑必须有像我这样的人格。〉
「是喔……」
〈假设圣光剑只是强大的兵器,即使了出现持有者,应该也无法顺利发挥神剑所有的性能。请你把我这个人格当成圣光剑的使用说明书、指南之类的东西。〉
「……?」
〈不过能看见我的模样,与我对话的人只有圣光剑的持有者。所以每一代勇者在周围的人眼中,都是常常自言自语的怪人。〉
「咦?」
〈──就是只有勇者能看见我的模样。〉
原本战战兢兢听她说话的我,在这时不禁大吃一惊。
这个女人是寄宿在圣光剑中的意志,能看见她、跟她对话的人只有圣光剑的持有者。
换句话说,只有勇者能看见这个女人。
我吞下一口口水,同时身体忍不住向前倾。
「咦?咦?等一下,这表示从刚刚就看见你的我,就、就、就是勇者吗?」
〈不是。〉
「竟然不是!」
我落得做出在礼拜堂的长椅上滑倒的灵活动作。
「那是怎样?为什么我能跟你说话?」
〈天晓得。〉
「呃,竟然说天晓得……我能看见你,还能像这样对话吧?然后,只有勇者能看见你对吧?那我不就是勇者吗?」
〈不是。〉
「……为什么你要那么坚决地否定?」
〈我从你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作为圣光剑持有者的素质。前几天在这间礼拜堂举行什么神剑选拔时,我多少有从其他在场的神剑持有者身上感受到一定程度的素质,其他学生也感觉多少有些希望,但是对你却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
〈我可以抱持著自信说:你在这间学校的学生中,也特别没有成为勇者的素质。〉
「喔喔是这样啊!真是抱歉呢!我不是勇者!」
〈你并没有错,因为大多数的人类都只有跟你差不多的素质。〉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只是想宣告我毫无素质吗?」
〈怎么可能,当然是有更加迫切的愿望啊。〉
这时,荷莉从我身上别开目光,露出像在礼拜堂祈祷的修女一般藏著忧郁的表情。
〈我作为寄宿在圣光剑里的精灵,度过了长久的岁月。那虽然是一段极为漫长的时间,但我的意识并非随时都醒著。〉
「所以你也有沉睡的时候?」
〈没错。请试著思考看看。只能跟圣光剑的持有者对话的我……只能和每隔几百年才会诞生一名的勇者对话的我,有办法活过等同于永恒的时间吗?〉
「勇者不在的话,你就没办法和任何人讲话吗……」
〈因此我的意识会在勇者诞生的瞬间觉醒,然后在勇者死去的同时,我也会陷入沉睡。〉
「是喔。现在你觉醒了,所以勇者已经诞生了?」
原本移开视线的荷莉直直地望著我。
〈没错,不是你就是了。〉
「……我已经没有那种误解了,麻烦继续把话说下去吧……」
若无其事地不断说出伤害我的发言。
〈从十年前左右,我的意识就感应到勇者出现在东方而觉醒。在那之后,勇者的气息一直从东方传来。〉
「换句话说,新世代的勇者在东方,而那名勇者现在大约十岁。」
〈没错。〉
「如果你在十年前就觉醒了,那我入学的时候,你已经醒了对吧?我已经碰过圣光剑好几次了,但为什么每次都毫无反应呢?」
〈每次……你是指这间学校定期举行的神剑选拔时吗?〉
「对对对,从我入学开始每年都举办过好几次。」
〈那种例行公事根本毫无意义。新生就算了,就算集合已经碰过圣光剑的在校生,定期让他们触碰圣光剑,结果也不会改变。〉
荷莉做出类似用力踢上我坐的长椅动作。
〈因为已经知道勇者不在这间学校,举行神剑选拔时我都乖乖待在剑里。原本打算在勇者来到身旁前都这么做。〉
「目前国内的年轻人只要到了十五岁,就会进入王立军官学校就读,所以只要再等五年,那名勇者应该也会来这里吧?」
〈这样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你是指什么?」
〈魔王复活。〉
这时,我说不出话来。
魔王复活。
打算让人类灭绝,毁灭世界的魔之王。
对这个世界的居民来说,那是恐怖与忌讳的对象。
即使历代的勇者费尽苦心将其打倒,也一定迟早会复活的不灭之王。
那个魔王──
〈再过五年,魔王就会复活。〉
──不久之后就会复活。
在我活著的时候复活。
魔王打算毁灭世界。
但是,从来不曾实际毁灭世界过。
身为不灭的存在,无论被打倒几次都会重生的魔王,每次复活都会被勇者击败。
所以这个世界才能免于灭亡。
然而,在勇者打倒魔王前的这段期间,将会有拥有远远超越人类之力的魔兽大举进攻这片亚斯卡尔德大陆。
勇者或是能力到达该水平的战士能打倒魔兽。
例如神剑的持有者们即使面对几百只魔兽,也完全不需要害怕。
但是,一般市民就不同了。
大多数的人类会束手无策地被杀光。
实际上根据过去留下的纪录,人类曾在勇者费力讨伐魔王的期间,被逼到几乎快灭亡。
所有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们,几乎毫无例外地打从心底祈祷著同一件事。
(希望魔王不要在自己活著的时候复活。)
「……」
我全身冒出冷汗,不发一语地低下头。
如果是其他人说魔王即将复活,那我应该不会相信。
魔王复活的周期并不固定。
没有任何人知道魔王下一次何时会复活。
不对,正确来说,只要去计算至今为止魔王出现的时期,或许能预测到某种程度也不一定。
但是没有任何人去做这种计算。
这是因为就算知道魔王何时会复活,也没有勇者以外的存在能打倒魔王,更别提连阻止魔王复活的方法都没有。
所以无论是谁跟我说魔王即将复活,我都不相信。不,是不曾相信过。
然而,这是至今为止的历代勇者用来打倒魔王的圣光剑。
换言之,这是由迄今数度打倒魔王的人们,无一例外地使用过的武器开口说的。
魔王将在五年之后复活。
我的思考没有乐观到会怀疑她说的话。
「……难道……意思是魔王可能会在勇者来这间学校前复活吗?」
〈没错。而且,我也很怀疑勇者是否会来这间学校就读。我这十年都在听取校内学生和教官的对话,收集情报,看来并非所有十五岁以上的国民都会进入这里吧?〉
「是啊……因为贫困阶层付不起学费……」
〈假设勇者是贫困阶层,那根本不会入学。〉
「我的天啊……」
〈真是可悲。前任勇者在五百年前创立这间学校,明明是为了让所有诞生的孩子触碰一次圣光剑。只要给所有孩子触碰我的机会,就能确实选出适合成为持有者的人。这间学校已经偏离原本创设的目的了。〉
听她说到这里,原本低著头的我抬头盯著荷莉。
「咦?难道你会呼唤我,是希望我把那名勇者带来这里吗?」
〈……你这么机伶真是太好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只要我把那名勇者带过来!」
〈我就能从现在开始花五年锻炼那名勇者。〉
「然后在五年后打败魔王!」
〈到了那个阶段,勇者大约是十五岁,几乎可以说是全盛时期吧。说不定能跟前任勇者一样,在短时间内就能打败魔王。〉
「好!我明白了!只要我能让你跟勇者见面就行了吧!」
〈正是如此。〉
我站起身,全身充满了力量。
虽然自己不是勇者的确是让人失落的事实,但想一想,这很幸运吧。
勇者是要挑战拥有毁灭世界之力的魔王,非得打倒对方的存在。
而且,是在失败就会造成所有人类灭亡的状况。
对我这种凡人来说,负担太重了。
然而,藉由完成带领勇者到神剑身边这种类似使者的事情,我这种凡人就能成为守护世界和平的重要人物,这不是至上的光荣吗?
「荷莉,我知道了。我去把勇者带来这里!」
〈谢谢你。〉
「所以,那名勇者是哪位?住在哪座城市?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啥?」
原本浑身充满干劲的我顿时僵住。
「咦?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见过对方。〉
「啥?那我要怎么找到对方啊?」
〈只要把所有身在东方,大约十岁的小孩都带来就行了吧?〉
「太多了!你以为现在的人口总数有多少啊!」
〈有多少人?〉
「亚斯卡尔德大陆的总人口达三千万人喔!光是在王都东方的小孩子也有几万人啊!」
〈唔咦!真的假的?〉
「如果不至少指定正确的位置,无论花上多少年你也见不到勇者喔……」
〈……可恶……就是因为那群路人拚命生小孩才让事情变得这么复杂……〉
「咦?」
〈明明每次都要靠我确实解决魔王才能活下来,结果一恢复和平就净是做那些下流行为的臭蛆虫们……〉
「等等……」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上次就该晚一点讨伐魔王,减少人类的数量……〉
「唔喂!你讲出非常过分的话了耶!那是拯救过世界好几次的剑之精灵不能讲的话啦!」
〈话说回来,库洛。你似乎是这间王立军官学校的学生,代表身分是王族或地方贵族吗?〉
「嗯?不是喔,我只是一般市民。」
〈……那你有没有动员大多数民众的权威或权限?〉
「怎么可能会有啊。」
〈竟然偏偏只能跟这种完全派不上用场的路人说话……〉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口出恶言耶!」
〈那你有办法跟其他人类说明我们的对话,要求他们把位于东方的十岁左右小孩全找来这里吗?〉
「……不,我想那样应该也办不到。就算是客套话,我也很难说出自己有受到周遭信任,毕竟成绩在同学中是最后一名。之前跟你第一次对话时,我也被当成听得见幻听的危险人物。」
〈……啧!这个垃圾真是有够没用……〉
「……我说啊,你能不能不要一直骂我?我从刚刚就很受伤耶……」
〈……啊!对不起,库洛。因为我是灵体,无法将真心话跟场面话分开使用。我无论何时都只能直接传达出我脑中所想的事情。〉
「那不算打圆场吧!毕竟这表示你从刚才开始对我的辱骂完全是真心话!」
〈真的非常抱歉,我至今为止只有跟勇者……也就是超级天才兼超级帅气的男性说过话,所以还不习惯跟你这种无论才能或容貌都完全不行的废柴对话。〉
「这根本就不是道歉!只是在说我的坏话!」
〈请原谅我造成你的不悦。我从刚刚开始,也对跟毫无才能的人类说话感到强烈的不悦感,但这是短时间的事情,所以才忍著。〉
「……够了,我懂了,我知道了。你要怎么看待我都与我无关,总之……」
我用手扶著下颚沉思。
只有目前在我眼前的荷莉能感应到位于东方的勇者。
换言之,只要能把荷莉带去勇者附近就能解决问题了吧。
「我说啊,荷莉。」
〈啥?这只章鱼身为路人竟然敢突然直呼我的名讳。给我搞清楚自己的身分啊,混帐。〉
「……荷莉小姐。」
〈给我加上大人,蠢货。〉
「……荷莉大人,你接下来能够亲自前往东方,把勇者带来这里吗?就跟你刚刚过来宿舍,叫醒正在睡觉的我一样。」
〈要是办得到,我当然早就这么做了。我没办法离开神剑本体啦,你是笨蛋吗?〉
「……」
我的太阳穴附近冒出了血管,还受到轻微的偏头痛袭击,但我忍了下来。
「毕竟你刚才看起来也很不舒服。所以你离开神剑本体太远,就会很痛苦?」
〈是的。如果勇者与神剑本体在附近,那我可以移动相当广的范围,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半径十几公尺就是极限了。刚才去叫你来时,就是因为超越了极限……〉
回想起被她的呕吐物洒了满脸的事,我皱起眉头。
「……嗯?咦?这表示圣光剑目前在这附近?明明应该是受到王家严格管理才对啊。」
〈对了,圣光剑平常是放在这座礼拜堂的地下室喔。声称放在王城是预防窃盗的谎言,毕竟每次举行神剑选拔时就移动圣光剑也很危险。〉
「是吗……好吧,既然你无法离圣光剑太远,那把剑本身送去勇者那边也是方法,不过也不能擅自带走受保护的剑……」
〈就是这个!〉
荷莉突然指著我,露出灿烂的笑容。
〈只要你把圣光剑带到勇者所在的地方就行了!距离勇者愈近,我也愈能正确掌握勇者所在的地方,而且只要看一眼就能确定了。〉
「不,这我办不到。一介学生没办法拿走圣光剑,我也不觉得跟王家说明情况就能取得许可。」
〈不需要取得任何人的许可,因为我本人允许你带走圣光剑。〉
「……我说啊,除了我以外,没人能看见的你就算给了许可,也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吧。看在旁人眼中,只会觉得是脑袋有问题的学生偷走圣光剑而已。」
〈这不是偷窃,只是未经允许带走而已。〉
「对人类来说这就是偷窃啦!」
〈不过没有其他方法啊。拜托你了,库洛。〉
「但是偷走圣光剑这种事一旦曝光,就算被处死也不奇怪喔。」
〈……只要我能见到勇者,就算这家伙被处死也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我完全不在乎这家伙生死的事情一旦曝光,就算是这个蠢蛋也会发飙吧。没办法,这时改用色诱作战吧……〉
「你从刚才就一直泄漏出真心话……而且我全都听见了啦……」
我重重叹了口气。
然而,我在这个阶段做好了觉悟。
反正如果什么都不做,五年后包含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类都会死。
虽然也有花上好几年说服可以沟通的嘉特蕾雅教官及艾莉丝的方法,但是照之前的感觉来看,我会被当成脑袋真的疯了。
那么,即使多少要冒著危险,也该由唯一正确理解现况的人类──我偷出圣光剑,送到勇者的手上吧。
而且愈快愈好。
「……凡人要对击败魔王有所贡献也不简单呢……」
荷莉莫名地向上瞟著自言自语的我。
〈嗳,库洛。其实我对你……啊,果然办不到。生理上办不到。可是如果不色诱,这家伙就不会行动……我、我、我、我喜欢、喜欢你……所以如果你能带我去勇者的所在之处……我就好好服务……服务……果然办不到,我无法对这家伙说这些话。〉
「不需要色诱我也无所谓……好啦,我带你去勇者那边。」
〈真的吗?竟然稍微诱惑一下就上钩了,这个蠢蛋真好搞定。〉
「……」
忍下来了。
虽然对荷莉的发言感到火冒三丈,但我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