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够了,我受够这一切了。
「唔……」
在这个用尽手段也出不去的牢笼般的空间(伺服器)中,有个散乱著一头深蓝色长发的少女瘫软地坐在地上,背部靠著身边的墙壁。
厌恶。痛苦。想逃跑。想消失。但就连这点都办不到。
乾脆就这样闭上眼睛,陷入永远不会苏醒的沉睡之中算了──当她心怀这个有些自暴自弃的想法时──
「……有人……在吗?」
在这个理应只有她一个人的地方,突然传出一道细小的声音。
那是个赤脚走来的娇小人影。对方战战兢兢地迈步,所以还看不见脸,不过勉强可以看见那头白银的头发散发出细微的光辉。
「你是……」「咿呜!」
她心怀困惑、忐忑、混乱,同时想必还有一丝丝期待。
──这就是她们两人的邂逅。
#
视野瞬间转暗。
当视野再度开阔,我已身处于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地方了。
「这里是……」
我下意识发出呢喃──但并非涉足完全陌生的土地。应该说,这里是我的老家。是我住了十七年的城镇,是稍微离车站和学校等稍微有点距离的住宅区。此外,这里和我刚才身处的EUC世界有个很大的不同,那就是「喀啦」作响的崩毁声已经完全静止。
这里也没有在EUC的世界常常感受到的晦暗感,是个会让人和现实世界搞混的『地下世界』。
「──ROC……吗?」
我带著些许怀念喃喃说道。
同时我也把注意力放在从现在的我嘴里发出的「秋樱」的声音。为了确认,我将视线往下,看见一席黑白双色的可爱女仆装,以及已经恢复成原本色彩的淡紫色中长发。
看来我在ROC不是以春风或铃夏的身体参加,而是秋樱。
另外──虽然晚了点,我还注意到一件事。
「奇……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穿著纯白连身裙的春风不知何时站在我的身旁。
她眨了眨清澈的碧眼,金色柔顺的发丝不断飘逸,看起来是个楚楚可怜的少女。她原本是和雪菜她们在教室待机,却突然被强制登入这个世界,看起来一时之间尚未进入状况。
春风移动视线,左顾右盼,好像在找谁……然后当她看见我,顿时开心地展开笑颜。
「哇……!呃,你是夕凪先生对吧?我没有认错人吧?」
「呃,对……我是夕凪……搞什么啊?春风你怎么这么兴奋?我们又不是久别重逢。」
「嘿嘿嘿,对不起,夕凪先生。虽然现在情况严峻……我还是觉得有点开心。」
「……开心?」
「对!──因为这个世界(这里)是ROC对吧?这里是我和夕凪先生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对我来说,是有著非常珍贵回忆的场所。而且……嘿嘿嘿,现在和之前玩游戏时分隔两地不同,我能『像这样跟你在一起』。」
「唔……!」
春风的口气显露出她打从心底感到幸福,接著嫣然一笑。面对她如此直接的心意,我只能别过脸敷衍她,搔了搔平滑的脸颊。但我这点小花招根本是做心酸的,因为我从那只纤细的指尖所碰触的脸颊处渐渐感受到了温度。
「总──总而言之!」
因此我夸张地摆动双手,硬是改变话题……这该怎么说呢?就是那样啦。现在的我不是那个乖僻的垂水夕凪,而是穿著女仆装的冒失少女秋樱,所以就算有一、两次害臊的表现,也不算数啦。应该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咳咳──那我们该来确认现状了。」
我和春风走进附近的公园,两人并排坐在木头拼制的长椅上。
「我看还是先确认终端装置吧。」
「说得也是……这样一看,就会觉得比EUC的介面还要简洁一点。」
我轻轻点头回应春风的感想,并用右手轻轻触碰戴在左手手腕上的小型装置──也就是ROC的「终端装置」。下一秒,一个大型的投影画面在我的眼前展开。这部分的操作方式好像没什么变。
──然而……
「嗯……这是什么?」
随后,我发现覆盖在整个视野的视窗和过去的款式不同。ROC的三个文字前面挂著一个很像「Re」的标志。那个东西持续了几秒的静止状态后,慢慢淡出消失。
我有好一阵子只觉莫名其妙,整个人僵在原地……不过当我看见画面随后切入的文字列,晚了好几秒才终于掌握事态。
『变动ROC:游戏导览』
「未……未冬(那家伙)也太行了吧……!」
我反射性抽动在女仆装之下的肩膀,忍不住发出赞叹……不是啊,因为正宗的ROC根本连游戏导览都不存在嘛。不管这个游戏内容现在变得多地狱级,有没有说明还是截然不同。
说是这么说啦,但大部分罗列在上头的情报,其实都跟以前的游戏一样。这部分我就当作复习,统整之后,大略带过吧。
ROC──Rule Of Casters,说得武断一点,就是大乱斗的「大逃杀」游戏。获得参加权的一百名玩家登入这个世界,目标是努力比任何人更早达成破关条件。游戏中,扮演关键要素的是能当作符咒或武器的各式「卡片」。每个玩家能在终端装置里储存共计七张卡片,玩家就运用那些卡片进行游戏。
顺带一提,破关条件如以下三项:
收集五张「密钥」,献给「祭坛」,以获得逆转王牌「绯剑」。
唆使四名「国王的心腹」,编制「反叛军」以对付狠毒的国王。
亲手杀死这名国王最爱的女儿,也是他最大的弱点的「公主」。
──只要达成其中一项就算是「革命」成功,达成破关条件。
「…………」
当我回溯记忆至此,突然抬起头来,发现在身旁的春风看著终端装置,表情显得有些阴霾。接著一股不成话语的小小气息,就这么从唇缝间流淌而出。
没错……「上次的『公主』是春风」,以及既是春风,同时也是莫名与她交换身体的垂水夕凪(我)。毕竟那是当时的游戏管理员天道白夜只为了让春风堕落沉沦,而制作的「实质不可能破关」的地下游戏──这就是原本的ROC。
但是──
「……『看来这次不一样了』。」
我以纤细的手指操纵依然显示著游戏导览的终端装置,在另一个画面开启「玩家情报」的页面,然后说出这话。在罗列著名字与各种能力值的栏位上,并没有注记著代表公主(Target)的「特殊职业」。
「春风,你那边呢?」
「唔耶?──呃……啊,对噢!我看看,确认……确认…………呣……」
「……呣?」
「没事,那个……没错,我也不是『公主』。」
春风以既是安心,也是灰心的声音小声嘟囔。
我闻言,「嗯」了一声,将右手攀上脖子沉思。一边感受著在侧脸晃动的细柔发丝不断搔弄脸颊,一边开始转动思绪。
……我和春风都不是公主。确认了这件事情的当下,就代表这个「变动ROC」已经大大脱离原本的ROC(游戏)。上次是只要专注在寻找「不让自己(公主)死亡,又能破关的方法」这个绝对条件,但这次是只要「有人杀了不知道在哪里的公主,游戏就会在当下结束」这一种「制约」。
但不管是哪种,都一样是严峻的情况啦──
「呃……夕、夕凪先生!这个,请你快来看看!」
阻断我此刻思绪的,是春风有些著急的声音。我顺著她拉我衣袖的力道,望向终端装置,只见游戏导览的画面已经在不知不觉结束。
同时转暗的画面中央,逐渐浮现这样的白色文句(Text)。
『供有绯剑的祭坛已然腐朽,现已无人知晓封印之地。
然众逆臣心腹的野心已碎,皆逃离王之怒焰隐其身。
果敢的公主被封入碎片,却依旧苟延残喘,但其身孱弱,不知生命之火何时熄灭。』
「…………」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该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可怕。」
相较于怕得环抱自己身体的春风,我却是盯著画面,静静开口:
「祭坛已经腐朽,国王的心腹也不在──既然这样,说得直白一点,就是『破关条件中的第一、二项已经不可能达成了』。」
「是……是啊,我也这么想。可是既然如此,说『公主的生命灯火会熄灭』又是……?」
「嗯……碎片和封印什么的,这些细节现在是完全看不懂……不过简单来说,就是『公主有性命之忧』吧?我猜应该就快被杀了。已经『有人』就快达成第三个破关条件了。」
「唔!这、这不是非常不妙吗!」
春风瞪大了眼睛,同时整个人抓著我靠了上来。
没错……她说得对,情况确实很不妙。毕竟如果我刚才的推测正确,我们除了『从已经胜券在握的某人手中抢走公主,并比任何人更早手刃公主』,没有其他胜利手段了。
更有甚者,我们不只要顾及变动ROC的这些设定,还必须随时警戒藏在GRA全体里的「禁止事项」。
比方说,我只要在这个瞬间,借用铃夏的终端装置干涉能力,就可以跟位于现实世界的星乃宫、琉璃学姊商量怎么攻略游戏。但这个行动『对我实在太有利了』。既然没有手段可以确认实际用了会怎么样,还是把所有偷吃步的想法当成已设定在禁止事项里行动,才不会一下子就惨遭滑铁卢。
……我只能说,现状就像在乱无章法下的包围网。
不过──先不管我的思考是对是错,现在在这里袖手旁观,也解决不了任何事,这点毋庸置疑。
所以──
「没办法了。总之我们先行动吧,春风。还要顺便收集情报。」
「说得……也是……好!我会加油!」
春风在胸前握拳回答,我就这么和她一起开始攻略变动ROC了。
#
我们一边走在静谧的──一座城镇里只有一百名玩家,所以当然安静──住宅街道上,一边开启卡槽,确认手头有的符咒卡。
「我有『加速』、『撤退』,还有『恢复』、『强化』跟『监察』吗……春风你呢?」
「呃,我……有『铁壁』、『同调』还有两张『加速』。」
「嗯……这样啊。不管武器或密钥,甚至连『抢夺』这类强悍的符咒都没有啊。」
我在叹息之中──其实也不算叹息,不过口气多少有些失落。
我们两人的初始卡槽中,几乎只有在战斗(PVP)中才能用的符咒。「加速」、「强化」、「铁壁」是分别用于修正敏捷性、攻击力、防御力的符咒,「同调」是共享自己与对方玩家状态的陷阱符咒。能窥见他人卡槽内容的「监察」和登出用的「撤退」姑且都是稀有(Rare)卡片,但我不认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效利用。
事情就是这样……结论就是「普通」。
在ROC中,有一条规则是「能从打倒的对手身上取走稀有度最高的卡片」,因此有许多战斗用的符咒并不是什么坏事,但以掌握现状这点来说,却很微妙。
「夕凪先生,我顺便问一下……」
这时候,莫名以复杂的表情看著终端装置的春风,突然轻轻抬起头来。
「其他玩家是用什么方式参加这场游戏的呢?我和你是在『某个特定情况下开始参与』,但这就代表现在在这里的人们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参与游戏了。可是可是GRA是刚刚才做出来的……呃……奇怪?」
「噢,关于这一点,这里有写喔。」
我利用左手腕上的终端装置,再次叫出刚才的导览画面,回答春风的疑问。我用手指指著在空气中展开的画面说道:
「你看,这里。『参与玩家合计一百名──※但同时连线数可能不满一百──※此外已在各玩家脑中植入「从头到尾一直参加ROC(这个游戏)」的虚假记忆。请当作这整个游戏都是一段架空的「历史」──※如果还有疑问,请输入讯息,传送到以下终端装置。当我方判断确实说明不足,便会给予回答。』」
「哇……谢谢你……不过……我觉得未冬小姐为人还真有规距。」
「就是啊。」
因为时间关系,大部分导览都只是看过,不过几乎所有项目都附著※符号补充。而且文书跟她直接说话时的口气不同,非常周到有礼,让人感到明显的落差。
总之──讲白了,事情就是这样。变动ROC的参加者(玩家)的记忆被未冬和冬亚动了手脚,把他们变成符合GRA设定(剧本)的「角色」召集进来。
我猜应该是利用抢来的系统,硬是让这样的设定成立了吧──
「……呃!」
当我思考至此,我瞬间停止了思绪。不对,应该是「不得不停止」。
「────嗨。」
一道低沉的嗓音敲打著鼓膜。同时,有个男人从右侧死角的暗巷出现。随后,另一名身材高挑的男人也跟著从另一边的道路出现,缓缓靠近。
他们以游刃有余的步伐阻挡我们的去路,接著拋出一席高高在上的话语。
「真是的……明明已经警告那么多次了,你们现在是怎样?这一带从很久以前就是我们的势力范围(地盘)了,可不是局外人能随便来散步的地方耶。对吧,伙伴?」
「是啊……你们是哪里的余党?根据你们的回答,我们也不是不能息事宁人。」
「什么……?地盘?余党?」
我无法理解他们两人说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不对,我至少明白我们即将被攻击。上次玩ROC的时候,我也没少被卷入PVP之中。可是不论我搜寻多少次「地盘」或「余党」这方面的名词,记忆中就是找不到。
「那、那个!我们两个人是……就是!」
这时──我听见突然传来的这道竭尽心力的声音,于是看向身旁,只见春风不知什么时候摆出要决一死战的表情,挺身与他们对峙。尽管那对碧眼强而有力,却看得出来她还是相当害怕。她的脚已经发出微微的颤抖。
「慢著,春风……你先退下。」
我见状,急忙伸出一只手,将她护在身后避难,接著往前大跨一步,迷你裙也随之摇摆著。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的任务。春风的心意固然令我高兴,但这种场面还要别人保护我,那实在是太逊了。
我为了蒙混自己认真(Serious)的神情,吸了一口气后……这么说:
「──啊!对、对不起喔,叔叔!那个……其实我们是新手,完全不知道规则!所以我们没有恶意,我们真的没有给叔叔你们添麻烦的意思!」
「咦……呃……夕……夕凪先生……?」
「嘿嘿,你叫错了吧,春风。我是秋樱☆是精神饱满的女仆哟!」
「……傻眼……」
「呜……」
我将双手手指抵在脸颊上,用尽全力装可爱,但春风的视线实在刺得很痛。
算……算了,没差。反正我是最清楚自己不适合做这种事的人,而且也不觉得自己装得有多「好」。所以我一点也不懊悔。不会就是不会。
总之重要的是男人们的反应──
「新手……?哈,那你们真是有够『倒楣』。」
──感谢上天,他们完全相信我说的话了。
「你们太晚来玩ROC(这个游戏)了。直到前一阵子为止,这里简直就像战国时代,每个人都有出头的机会,但现在已经太晚了。因为就在不久前,『我们这支队伍才刚统一天下』。」
「呃……统一天下?这到底是什么──」
「怎样啦?连这点小事都不懂吗?在这个游戏里,说到掌握天下也只能有一件事吧──对,没错,就是『公主』。『我们已经抓到公主』了啦。」
「呃!」
抓到公主了……他刚才是这么说的吗?
对方的发言太令人震惊,让我一时说不出话,右手同时攀上脖子。公主、统一天下、队伍、局外人、战国时代。许多字词在我的脑海里盘旋。
这是我的猜测──我想这次ROC的游戏过程并非采个人战,而是变成「团体战」了。当初游戏原本就设计成独断独行,合作关系才会不成立,但只要解决(Clear)这个问题,当然是团队合作更有利。
而那样的「团队势力之争」持续了好一阵子。
如今眼前这两个人的队伍已为这样的争斗划下休止符。
「──所以简单来说,现在纯粹是『消磨期间』。」
我始终沉默不语,而那名嗓音低沉的男人从正面看著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现在因为一点小因素,我们还没破关,但那也是时间的问题了。毕竟只要我们想,随时都能杀死公主,其他玩家根本束手无策不是吗?所以实际上,已经有很多不相关的人渐渐地不再登入游戏了。」
「…………」
「因此还留在游戏里的人,不是顶替那些人进来的新人,就是企图向我们报一箭之仇的其他队伍的余党(笨蛋们)──喂,怎样?」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一旁的男人。那名话不多的高挑男子一时半会儿没有回话,但几秒后,他把右手放在终端装置上,小声说道:
「我用『双重「监察」抓出情报』了……结果是『黑的』。这两个人第一次登入的时间根本不是刚才,而是将近两个半月前。至少对我来说,这段时间不能称作初学者。」
「唔!加乘效果……!什么时候!」
我转过身子,发出尖锐的嗓音……被摆了一道。趁我把注意力放在与男人的对话上,另一个人调查了我们来历。两个半月这段时间应该是未冬随便设定的数字,但无论如何,我们就不能再伪装初学者了。
「(该死,上次在ROC会使用加乘效果的人,也就只有十六夜了……是时间久了之后,变成常态技术了吗?可恶,我太大意了……!)」
「──搞啥?你看起来很慌耶,啊?」
嗓音低沉的男人见我的表情明显改变,随即有所察觉,露出更狰狞的面孔。
「你们不是初学者,而且刚才还演了一出戏,那答案只有一个──你们企图反抗我们……唉,这可不能放过啊。在你们哭著求我们饶命之前,看我送你们一顿严刑拷打当礼物吧。」
男人嘴角围绕著一丝怒气,以下流到令人烦躁的视线看著我们两个人。全身暴露在那样的视线之下,让春风缩瑟了双肩,低下头。
同时────要将我的理性吹飞,也已经很足够了。
「……别闹了。少用那种腐烂的眼神看著她,你这个败类。」
「啊?……这家伙是怎样?突然变了一个人耶。」
「谁知道呢。但无所谓吧?这样反而有调教的价值──」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我的理智线因为高挑男子所说的话应声断裂,发出怒吼,接著将终端装置的卡槽显示在眼前。当我显露出战意的瞬间,男人们也立刻准备开始PVP。一个人将武器卡片实体化为短剑,另一个人则是一把细细的长枪,我们甚至无暇吐气,就这么即将进入战斗──就在我们这么想时──
「……你们在干什么啊,派不上用场的小喽啰哥哥们。『那是莉奈的猎物喔』。」
「他们两人的身影之所以突然消失」,是因为──
「什……!」
我呆站在原地,眼见两人份的蓝色粒子璀璨地四散空中。这种现象已经好久不见,不过这的确是ROC「死亡时演绎的手法」──呃……不对,先慢著。
难道是这么一回事吗?「那两个人在一瞬间就被打倒了」……?
「啊哈!」
一道开朗到简直搞错场合的笑声,就像印证了我的不祥预感,从消散的男人们的身后传出。接著现身的,是一名以前曾经见过的「女孩子」。
以前曾经在某个地方──确切说来,是在SSR的钟塔附近见过的那名「少女」。她的名字叫莉奈。她的打扮是以黑色为基调的庞克风,胸口爱惜地抱著「刚才铲除那两人的小熊布偶」。那癫狂的笑意也好,赤红的羽毛剪发型也罢,总之是自我主张很强的扮相。
但先不提这个了……我记得她是个死忠的「十六夜信徒」。
如果我的身体是在上次SSR(游戏)中不小心惹到她的铃夏也就算了,但她用这么愉悦的兴致来搭理现在的我(秋樱),让我只觉得莫名其妙。
「呃……我……我说,猎物是什么意思?你会不会认错人──」
「啊哈,你在说什么啊?莉奈才没有认错人。『这位姊姊,你是在SSR当「魔王」的人吧』?跟你说,莉奈为了得到十六夜哥哥的认同,真的是非常非常努力,莉奈一闻『味道』,就知道是姊姊你了。」
「啥?不……不是啊,十六夜(那个笨蛋)的确也会说这种话缠著我……但不致于连那种麻烦到极点的技能(Skill)也要偷吧!」
我不禁苦恼地抱著头……话虽如此,如果这家伙是因为把我当成「魔王」,才来针对我,那事情就简单了。但我们不只是明确的「敌对关系」,她更是拥有不给人抵抗的机会,在一瞬之间打倒两个玩家的「压倒性实力」。
这是我的猜测──但我想这家伙就是未冬说的「刺客角色」吧。
这名少女一边微微歪著头,一边露出慑人的笑容,看著我的眼睛。
「啊哈……欸,姊姊,我们来互相残杀吧。杠上那种底层的小喽啰,一点也不好玩吧?姊姊你的对手非莉奈不可了……而且……」
「……而且什么?」
「只要打倒姊姊你这种还算强的玩家,莉奈的名气也会一口气提升。这么一来,莉奈『在队伍内的排名也会上升,搞不好就能担任处刑公主的角色』了。这么一来就棒呆了!只要莉奈拿到攻略ROC的头衔,十六夜哥哥就一定会来攻击莉奈──呀♡」
「啊……噢…………到头来还是为了那个啊。」
「咦?对啊。因为莉奈只对这件事有兴趣嘛。其他的事情根本无所谓。」
所以──换句话说,事情就是这样。
「欸欸,你就『为了莉奈去死』吧。继续来玩SSR吧,姊姊♪」
#
「──发动『加速』!」
和莉奈重逢之后过了十五分钟。我稍微远离住宅区,来到郊外的河岸边。
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只见莉奈依旧抱著一个大布偶,固执地追著我跑。看来那只熊在ROC当中,被当成「武器卡片」了。在卡片化与实体化交互作用下,实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举动。
「而且难办的还不只那只熊。」
最根本的问题──最棘手的问题,是莉奈这个「刺客角色」的「基础能力值打从一开始就异常的高」。就像现在,我明明已经使用「加速」,却迟迟甩不开以正常状态奔跑的莉奈。
……唉,真是够了,游戏从一开局就糟透了。
莉奈或许真的是抓了公主的队伍成员,但就算这样,即使打倒她一个人,也无法帮助「公主」。因此「这」完全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斗。
不过如果其中有唯一一件有用之处,那就是莉奈死都「把我一个人」当成目标这点了。其他事情她一概不放在眼里,所以我给了春风小小的暗号,她已经在河的对岸避难。
「啊哈哈!姊姊,你怎么啦?你不是很强吗?不是得到十六夜哥哥的认同了吗?但如果你这么废,莉奈可要生气了……!」
「唔……啊!」
那一瞬间,随著那道激动的笑声,那只熊玩偶便紧追著跑过我刚刚经过的地方。顿时狂风、冲击涌至。随后刺耳的破碎声更是敲打著鼓膜……仔细一看,在一旁的自动贩卖机被攻击力道波及,已经倒毁得不成原形。
「啧!这……这是作弊外挂吧……!」
──不行。这光是被打到一次,难保不会直接游戏结束。
我这个楚楚可怜的美少女女仆咂著嘴,同时再次摆荡裙子开始奔跑。即使如此,我和莉奈的距离还是单方面地遭到缩短。或许我刚才不该单独使用「加速」,应该和「强化」并用才对……但在手牌(Resource)不多的情况下,就算看准加乘效果,也只是提早死期罢了。
「不对!不管你怎么做,最后结果都一样!」
那凶器(小熊布偶)随著一道骇人的风压,「轰」的一声袭击而来。我在一纸之隔的距离避开攻击,情急之下改变前进路线,踏上架在河川上方的桥梁。我瞬间将视线射向在对岸心惊胆颤看著我的春风,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
莉奈对我突如其来的行动感到困惑,但最后还是立刻跟了上来。
「真奇怪。明明刚刚才分开,现在就要会合啦……啊哈,还是你终于发现一个人赢不过莉奈了?」
「谁知道,你说呢……!」
我这张工整的脸面目扭曲,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脚步加快冲过这座桥。这里跟刚才不一样,左右是几乎无路可逃的狭路。我们双方毕竟有速度之差,从后头追上来的杀气,随著时间分秒过去,是越来越猛烈。
我开始呼吸急促,双脚不稳,最后感觉到莉奈的气息细细略过耳际。
「让你久等了,姊姊……已经够了吧?莉奈这就了结你──」
不过──「只要来到这里,就够了」。
「──春风!」
「来了!『启动终端装置──对莉奈小姐发动符咒「同调」』!」
当在我背后的莉奈发出致命一击的瞬间,春风配合我大叫的信号,扬言自己要使用某张卡片。「同调」──能让对象玩家共享自己所有的状态,是一张稀有度低的符咒。此外,这张卡片的效果会「比较双方玩家的能力值,将数值统一成『较低』的一方」。
换言之,「能将莉奈身上那庞大的上升能力值暂时无效化」。
「呃……咦──呀!」
敏捷性被压低后,莉奈明显失速,重心开始不稳,整个人就快跌倒在地。我确认这点后,反转身体前进的方向后潜入她的怀中,并且同时发动「强化」,用力「踢飞」那只布偶。
先前一直耀武扬威的凶器就这样高高往天上飞,然后顺著重力掉到遥远的桥下──随著下方潺潺的河水消失。
「好啊!」
我见状,忍不住摆出可爱的握拳欢呼姿势……唉,总算是想办法成功了。藉由渡桥缩短春风和莉奈的距离,以便进入符咒的效果范围,接著使用「同调」,削弱她的能力值,最后夺取那个布偶。这几乎是个硬著头皮上的策略。
但事实上,没了那个武器,莉奈的威胁性就下降一半了。
当然了,她的基础能力值还是很高,不过只要想方设法,应该能让我们两个人──
「──逃走。你是这么想的吗?啊哈,姊姊,你这话真有意思。」
「…………啊?」
下一秒,在眼前展开的「有如恶梦的光景」,令我哑口无言。
不对……但我这样也情有可原。毕竟我「刚刚好不容易才让她放手的凶恶武器,也就是那个布偶,现在居然再度被她抱在胸前」。
不晓得她到底知不知道我心中的慌乱,站在我眼前的莉奈不满地噘著嘴。
「讨厌,姊姊你真的很粗暴。居然踢莉奈重要的朋友,太过分了。」
「呃……你……你那是怎么……难道是去下面拿回来的吗?」
「你说这孩子?不对,不是喔。这孩子跟刚才那个不一样。是莉奈第二个朋友。」
「……第二个?等等……意思是难道你……」
「啊哈,姊姊你的眼神好凶喔。不过……嗯嗯,再怎么笨都会发现吧。没错,就跟姊姊你想的一样──莉奈的手牌(卡槽)全都是布偶(这些孩子)。」
「────呃!」
我还以为自己要昏倒了。
「夺取武器」这个唯一的胜算和方针,就这样被一个离谱的理由完全无力化……我再怎么厉害,也料不到这个结果。
「啊哈──这就叫做『将军』吧,姊姊?你看,『同调』也失效了。」
莉奈「喀喀」地踩著有些从容的步伐,逐渐靠近我。
「不过姊姊你放心吧。你的弃权(死亡)不会白费。莉奈会用你好好壮大自己。会让你死得很有用。所以你反而可以自豪喔。」
「…………」
莉奈不断大放厥词。相对的,我却是一边配合她的步调后退,一边看了「身后的春风和底下的河川」一眼……事已至此,「只能跳河赌一把了」。虽然这条河怎么看都不适合游泳,却比放弃游戏要好上千倍。
正当我下定了这个壮烈的决心时──
「『合并发动「强化+同调+转移」』……对了,对象是那个危险人物以外的人。」
「「「──咦?」」」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彻周遭,那并不是秋樱、春风,或是莉奈的声音。
在我完全理解那句话的意思之前,我的视野便在一瞬间转暗。
#
「……真奇怪。」
这里是某条铁路的高架桥下,远离跟莉奈PVP的地点。
这名在穷途末路的情况下拯救了我和春风的「女性」,一边悠哉地坐在长椅上,一边翘起修长的二郎腿,睁著银框眼镜下方的眼眸看著我。
「我应该确实指定了『那个危险人物以外的人』进行转移……但为什么垂水先生会在这里?BUG?难道这是BUG?斯费尔创立以来的BUG?」
「……我没被当成『危险人物』,让你这么意外吗?」
「不,我没这么说。毕竟不论内在,外表是个漂亮的美少女嘛……没错,不论内在的话……但这下伤脑筋了。我今后居然必须贴著『拯救区区垂水先生的廉价女人』的标签过活,这简直就是拷问。」
「并不是,才不会是什么拷问!我在你心里面的形象到底是怎样啊!」
「呃……拜托,可以请你别说什么『你的里面』这种猥琐的词吗?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何况春风小姐也在场……我瞄我瞄。」
「才不是!你只是想制造误会吧!我才不是那种意思,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
「那当然是玩具啊。」
「结果不管是哪种,都不正经!」
「……呵呵呵。」
我抱头苦恼。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个右手托著腮,脸上露出恍惚笑容,并戴著眼镜的女性。如果只看她还算正式而且贴身的服饰与行为举止,就会觉得她是个成熟的女性。但听刚才的对话就知道,她的个性很难搞。
她隶属斯费尔先进技术开发部门第三课(Fake Witches)──通称「司书」。
我直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她的本名,不过是个在地下世界见过好几次的人。
「──那、那个……」
这时候带著顾虑开口的人,是在一旁看著我们一来一往的春风。她朝态度高傲且翘著腿的司书踏出一步,露出一抹柔和笑容。
「让我重新致谢,谢谢你救了我们。还有……嘿嘿嘿,『好久不见』了。」
「……是啊。」
司书听完春风的话,顿了一会儿才点头回应……对噢,她跟天道同属第三课,所以本来就是春风的熟人。不对,她们应该不是熟人这种等级的关系,而是调整、管理春风的人。
不过看她们两个人相处的感觉,倒也不像关系非常险恶就是了……
「好久不见了,春风小姐……您有因为刚才的PVP受伤吗?」
「没有,我没事!因为藤堂小姐──啊,呃……因为司书小姐前来搭救了。」
「哪里哪里,我的助力没有多大用处。我反而觉得很抱歉,居然把『多余的』东西带过来了。」
「多余的……?呃……夕、夕凪先生一点也不多余喔!」
「哎呀,这样啊。是我失敬了……话说回来,春风小姐,您真的没有哪里受伤吗?您没有受伤──应该说被玷污吗?您的处女膜还平安无事吗?」
「咦?啊,对。我觉得我应该没那么脏……处……处女?」
「我是说处女膜。换言之,您有没有被旁边这只野兽非礼──」
「~~~~~~唔!啊──够了,你快给我闭嘴,司书!」
我挤开了正眨著眼的春风,以纤细的手指,指著眼前的黄腔自动播放机。尽管她不改笑得欢愉的嘴角,还是姑且乖乖听从了我的要求。
「……受不了……」
我觉得一阵疲惫,忍不住轻吐出怨言,但──这不重要。
先不管她那总是高高在上的态度,还有我对的粗暴言语,「她拯救我们免于莉奈的威胁」这件事是无庸置疑的事实。如果不是她在那时候出手救我们,我们一定已经输了。但「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涌现一个疑问」。
因为根据变动ROC的游戏导览,参加这场游戏的所有玩家,应该都已经「被未冬和冬亚植入『虚伪的历史』了」──照理来说,她们应该会事先准备好对她们有利的设定和状况。
既是如此,司书(这女人)为什么有办法救我们……?
「──那个……不好意思,垂水先生,可以请您不要用那种好像要把我舔得一乾二净的眼神看著我吗?不管你对野外调教露出玩法多有兴趣,用我发泄欲望恐怕有点……」
「我没有,也没那个打算啦……唉……」
被人带著玩笑、不著痕迹地抱怨,我吐出一口明显的叹息挖苦,决定停止思考。如果说我不在意司书这意味深远的「配置」,那就是骗人的。不过那也不是在这里空烦恼,就能解决的问题。
所以了──
「喂,司书。你救了我们,我想顺便问点事情,可以吗?」
「……好啊,无所谓。反正我也有必须请你支付的代价。」
「咦?……代价?」
见我不解地反问,司书瞬间看了「春风」一眼,接著不发一语地改翘起包在窄裙下的另一只腿。此刻看著我的,是一双要我「别再深究」的锐利双眸……唉,是没差啦。
「那首先想来谈谈最根本的话题──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说的队伍是让人好奇,不过我更想知道整体的情况。」
「整体的情况吗?……我想想……」
司书把右手放在嘴上,低著头好一阵子,最后以整理好记忆的口吻,开始诉说。
据说──变动ROC(这个游戏)在玩家之间的认知中,至少已经进行了好几年。刚开始,那三项胜利条件几乎并列存在。但经过几个事件后,情况产生变化,现在已经定型成那个导览(Text)所说的样子了。
「就算想收集密钥,也没人知道祭坛在哪里;就算想集结叛军,国王的心腹也已经不在,所以最后只剩下公主……简单来说,就是这样。不过就算状况如此,游戏姑且也能成立,所以玩家们分成好几支队伍,长期争战不休……但现在看来,这也『已经成了过去』。」
「……你说的是他们吗?」
「是的。如今ROC最大的势力──就是拥有三十人以上的成员,独占九成稀有卡片的『那支队伍』。他们原本就以压倒性的人数居于优势,更别说『现在终于抓到公主』……游戏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了吧。即使不去考虑垂水先生是无能中的无能,现状也已经是一局死棋了。」
「…………」
司书滔滔不绝地说著,我却觉得她的语调带了点忧伤。她嘴上虽然不说,对ROC却有著很深的感情──当我做出这个推测,「一股与刚才相同的异样感突然再度在脑中复苏」。
──事情果然「太巧了」。
先不说司书会不会帮我,她毫无疑问都是斯费尔的人。所以对未冬和冬亚来说,理所当然是「敌人」。她们居然会给这种人这么多情报,还放在我身边……难道她们从游戏开局起就对我放水?
「……嗯──但一想到未冬的态度,我现在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什么?你没头没脑在说些什么啊?」
「啊……没事。」
看来我似乎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话讲出来了。为了蒙混过关,我轻轻摇动淡紫色的发丝,斩断模糊不清的忧虑,决定重振旗鼓,著手询问「剩下的重大疑问」。
「到这里我都知道了……可是这么一来,事情就有点奇怪。」
其实从莉奈刚才说的话来思考,并不难想像──
「公主已经被抓到了吧?既然这样,『游戏为什么还在进行』?」
「……啊?这是什么问题,当然是『因为公主还没死啊』。ROC的破关条件是『杀死公主』喔?既然人还活著,就不会结束。你懂我这句话的意思吗?还是脑容量已经见底了?」
「……这……这女人……」
「既然是脑容量不足,那我就好心替你换个措词吧。听好了,既然公主还没死,简单来说……就是『还没决定要让谁动手』。」
──噢,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
对,没错。到头来,这件事就是「在ROC当中组队最大的障碍」。到破关之前都还好。但到了最后关头,在「即将完全破关的前一刻」,一定会发生问题。因为ROC可是「独行」大逃杀游戏──无论队伍有多强,能送公主上路并破关的人就只有一个。
谁会成为胜利者?报酬该怎么分配?就算已经精准地分配报酬,谁知道是不是会照实支付?大家都是不曾在现实世界见面的人,这点疑惑当然会产生。所以「处刑人」自然无法顺利选定。
「所以才说生命之火『即将熄灭』吗……」
我想起那段文字,悄声嘟囔著……那的确是很贴切的形容词。虽然还没步入死局,却是已经被确实将军的状况。要是不能在最后一手棋下下来之前,采取行动,变动ROC真的会变成无法破关的游戏。
「是啊。但也『只到刚才为止』了。」
「……什么?」
当我理清思绪至此,司书突然说出这句令人不安的话,她同时操作终端装置投影出画面。在她的催促之下,我和春风一起靠近画面。
我一边感受顶级的金丝线搔弄著脸颊,一边盯著画面,上头显示的是各种情报混杂的混乱页面……不过其中只有一行文字,看一眼就能马上理解。
那就是──
「好像『决定好处刑人』了。行刑时间……也就是ROC结束的时间,是『明天早上』。」
「────唔!」
……春风的双手放在白色连身洋装的大腿部位,她闻言,轻轻握紧了拳头。
#
和司书分开后不久,我在春风的带领之下,来到某间公寓的房内。
「这里是之前的ROC……呃,我跟你还没互换身体之前,用来躲藏的地方。其他还有很多地方也有,不过这间房间是最舒适的。」
「是喔……原来是这样。但也是啦,也不能一直在外面流浪嘛。」
春风跟其他玩家不一样,不能暂时登出,所以只能适度改变据点,持续进行游戏。
我一边茫然地进行想像,一边在杯子里倒满热水壶煮沸的热水。再用银汤匙均匀搅拌事先放在杯子里的粉末,转眼间就泡好热可可了。我将飘散清甜香气的两杯饮品放在托盘上,拿到规规矩矩坐在床上的春风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样实在很有女仆的身段。
「嘿嘿嘿,谢谢你,夕凪先生。」
总之,春风笑著伸出双手,从我手中拿走了杯子。而我则是用右手拿起剩下的杯子,就这么在床旁边──我本来是想站著,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坐在春风旁边。
好了,小做休憩之后,该来粗略整理情况了。
「首先……这个游戏──变动ROC有三个胜利条件。但三个条件里面还有办法达成的,只剩下『杀死公主』,可是这个公主现在也已经被某支队伍抓住了。」
「是的。而且据说他们还是一支有三十个人以上的队伍……要正面突破恐怕有点难。」
「是啊。如果其他队伍还在,就另当别论,但既然现在完全是『一枝独秀』的状态,那根本没办法攻略。而且……重要的是,『公主明天就会被杀』。」
「……唔……」
春风因为我的话语缩瑟了肩膀,她就这么低头看著手里的杯子。
──简单来说,这就是未冬提过的「特定状况下」的「全貌」吧。几乎是唯一胜算的「公主」,现在被势强的队伍抓住,处于外界无法干涉的状况。现在甚至出现了「处刑日」这个不同于GRA期限的另一个时间限制,要是不能在时限之前想出对策,到时候就会当场附赠一个失去资格的结果。
「『不过』……」
「──『不过什么』?」
此时我发出的小声嘟囔,让春风整颗头弹起来。清澈的碧眼大大映在我的视野中,还有一股不同于可可轻甜香气掠过鼻尖。
「你刚才说了『不过』吗,夕凪先生?意思是……意思是难道你!」
「呃……是……是啊,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
现在春风和我的距离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触碰到彼此,不过她言行之间显得非常兴奋。至于我则是佯装冷静──虽然脸颊应该是红了,但那是不可抗力──继续往下说:
「应该说,打从一开始『就要这么做』了吧?变动游戏是从就算正常攻略,也无法破关的状况开始。所以才要『用秋樱的能力想办法扭转』。」
「啊……经……经你这么一说!」
没错。
秋樱的「地下世界干涉能力」能在各游戏中只用一次。只要用那个能力,就能应付绝大多数的状况。毕竟能按照自己的喜好,改写这个世界的任何事物,比方说「只要把『公主』这个职务转移到别人身上」,马上就能破关。找随便一个在自己身边的玩家当「公主」,然后再削减他的HP就行了。
只不过──尽管我明白这一点,还是不会付诸行动。
原因就是「禁止事项」的存在。
禁止事项。那是安插在GRA中的「内容不明隐藏规则」……当这种东西在我眼前乱晃的那一刻起,就必须把不必耗费什么劳力就能破关的「轻松」路线,当成会当场死亡的陷阱(Death Trap)。这种方法不可能走到最后。一定会牵扯到禁止事项。先不论事实如何,但我「只能在这个前提下行动」。
所以换句话说……我最终还是必须在规则内,寻找不会抵触禁止事项的「迂回路线」。不这么做,就无法攻克(Clear)变动ROC。GRA将会因为我的败北落幕,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未冬和冬亚复仇。
「……那……那个……夕凪先生?」
见我低著头,沉默不语──春风不安的声音传入耳中。
她一脸愁眉苦脸,和刚才截然不同。大概是被我的沉默传染了,她随意放在床上的手抓紧了床单,就像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唔……夕凪先生!我……呃……唔唔!」
但下一秒,春风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换了一张表情。她夸张地甩头,甩走不安,接著面对我,策动著嘴巴。为了将她想说的心情化为言语,她拚命抖动樱色的双唇…………我说……
难道「她这是想鼓励我」吗?
「──────」
我总算注意到这点,低著头,瞪大了眼睛……真是的,我在干嘛啊?春风从头到尾只以正向要素构成,非常不擅于面对负面情感。要是我陷入消沉,就会给春风带来负面影响,这件事不是以前就知道了吗?
──所以……
「抱歉,春风。还有……谢谢你了。我刚才好像太急躁了。」
我稍微刻意控制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并将白皙的手放在春风头上。
「呃……夕……夕凪先生?哇……哇哇…………嘿嘿嘿。」
面对我突如其来的举动,春风一开始还很困惑──但她马上放松表情,然后露出打从心底感到幸福的笑靥。近距离看著她这种反应,我感觉得到,我这张虚张声势的笑容,也逐渐趋于自然。
「春风效果」还是老样子,效果绝妙。
「──好。」
我在被自己弄得极为委靡的气氛之中,重新将意识放在左手腕的终端装置。在我刚才的思绪中,也有提及「某样东西」,其中有一点令我好奇。
关键──恐怕是在游戏导览最后出现的那段意味深长的文字。
『供有绯剑的祭坛已然腐朽,现已无人知晓封印之地。
然众逆臣心腹的野心已碎,皆逃离王之怒焰隐其身。
果敢的公主被封入碎片,却依旧苟延残喘,但其身孱弱,不知生命之火何时熄灭。』
「……嗯──」
「夕凪先生……?你怎么了吗?」
「啊,没有……春风,我问你。我希望你别介意我这么问,『你是AI对吧』?」
「嗯?是的,没错啊。」
「而且还是最新锐的超高性能AI。」
「唔咦?夕……夕凪先生,你这么抬举我,我觉得有点难为情……不过是的,你说得没错。我其实是超高性能。嘿嘿嘿。」
「就是嘛……对了,既然这样,那大概……」
我听了春风的回答,小声嘟囔著,同时右手再度攀上脖子……这样搞不好「成立」。只要把莉奈和司书给的情报,加入这段文字的「意义」当中,就会浮现一个「不同于我刚才所想的『替换公主』的新策略」。
但麻烦的是──时间。
直到刚才为止,我都以为处刑时间就是「变动ROC的时限」,但如果要用我现在想到的路线,再怎么快,都没办法在处刑开始之前付诸实行。因此换言之,直到明早的这「半天以上」的时间──「大约十四个小时到十五个小时」的时间,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待机。
这段时间实在太长了。太过冗长了。而且如果这个方法可以确实破关就算了,实际上却很有可能「落空」。与其背负著这样的风险,不如老老实实选择一开始想到的路线还比较好…………不对。
「?」
我看著就在我身旁不解地歪著头的春风,迷惘顿时完全消散。「不管要花时间还是怎样,我决定要用这个方针了」。我「呼」的一声,吐出累积在嘴里的气息,不断甩著头,好将意识切换到正常模式。
「好,既然这样──春风,你知道这间房间里,睡衣之类的东西在哪里吗?」
「咦?啊……知道。衣服的话,在那个衣橱里……可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换衣服啊。再怎么样,也不能穿著女仆装睡觉嘛。」
「要、要睡觉吗!可、可是游戏──」
「不用担心啦。我不是放弃了。纯粹只是不先等到明天早上,就没有开始行动的意义。我当然也很在意时间限制……但也只能看开点了。所以啊,既然横竖都只能等待,那确实休息不是比较好吗?」
「哇……这……这样啊。」
春风愣在原地半晌,但最后还是在胸前握紧双拳,精神饱满地点了点头。接著一改脸上的表情,不知为何,以有些开心的语气这么说:
「嘿嘿嘿,那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了。虽然现在时机不对,我还是觉得有点期待。」
「期待?奇怪了,你不是常常会去雪菜家过夜吗?」
「啊……对!我实在太常去报到了,结果她前阵子把备份钥匙给我了……不过,那个……每当我想去你那边的时候,她总是会阻止我。」
「啊,噢……也是啦。」
这也没办法啊。有很多问题,比如伦理方面的。
但可惜的是,春风似乎完全没感受到我心中的动摇……她直接探出身子,顶著微红的脸颊,拋出这样的提议:
「顺带一提……因为平常只有我会用这个房间,床只有这一张。所以……那个……可能会有点挤……但我想『只要黏在一起睡,一定就没问题了』。」
「呃……什、什么!不……就算我们再怎么熟,也很不妙吧!我睡地板就好──」
「不……不行啦!不能睡地板,那对身体不好。说要确实休息比较好的人是你啊……而、而且!」
「……而且什么?」
「就是……那个……因为现在的你也是女孩子嘛。你看,完全没问题啊。」
「呃!居……居然来个逆向思考……!」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
「嘶……嘶……嗯……嗯唔……跟夕凪先生一起……嘿嘿嘿……我抱……」
「(~~~~~~~~唔!不行,我果然不行!不管睡脸、梦话还是翻身,全都不行啊!她从刚才开始就把我当成抱枕黏著,碰到的地方也都很软,而且空气还极度甜腻!这是怎样!不只春风,连秋樱(我)的头发也柔顺得好舒服,这是怎样啊……!)」
结果我拗不过春风一起睡是还好,但两名建构了整个空间的美少女,让我的脑袋不堪负荷,不用说,我当然是有好一会儿完全没睡意。
#
隔天──预计处刑「公主」的当天早晨。
我喝了冰牛奶,叫醒这颗刚起床呆滞不已的脑袋后,决定立刻展开行动。
顺带一提,春风则是跟几个小时前一样,躺在床上幸福地睡著。不过……算了,也不必吵人家睡觉吧。反正计画概要已经在昨晚告诉她了,要她大显身手的场面也还早。
「嗯……哈呼……」
我稍微摸了摸散落在枕头上的金色发丝,并把简短的留言放在茶几上──然后……
「嘶……」
我大大吸了一口气,开始在脑中强烈想像「使用能力」。随后「变化」比我想像得还早造访。我感觉到一股跟现实世界的秋樱连线的奇妙感受……接著淡紫色的中长发开始混入「赤红」的色彩。
在各游戏中,限用一次的秋樱的特殊能力。
我在有限制的情况下,解放能自由改写这个世界的能力,接著──
──自从地下世界干涉能力发动几个小时后,我处在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地方。
这里是位于某一栋大楼最上层类似待客室的空间。里头放著不会过于喧宾夺主的华丽家饰,妆点著窗边,铺在玻璃茶几上的纯白桌巾显现出绝妙的高雅格调。尽管这里空间不大,却是个气氛沉稳的房间。
在这样的地方,我从刚才开始就坐在松软的沙发上,翘著光溜溜的脚丫子。
我偶尔会扬起视线──看著坐在对面的「莉奈」。
「唉……讨厌,有够无聊的。」
她完全不掩饰自己闲得发慌的内心,在我的眼前揉捏著布偶的手掌。虽然会定时对我投以不满的视线,却不见她对我身在此处有任何疑虑。
但理应如此。
「『没想到姊姊你居然被选为处刑人』……莉奈我好失望。这支队伍的人实在没眼光。」
……没错。
我选择使用「地下世界干涉能力」的方式,简单来说,就是「让我变成公主的处刑人」。这和我昨天想的「替换公主」是同样的思维,只不过替换的对象并非「公主」,而是「处刑人」。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从旁抢走处刑人的身分」。不过我还是保持秋樱的外表,「只改写了认知,让秋樱=处刑人」。
我刚刚才在几十分钟前改变了世界,随后马上利用终端装置的接触履历呼叫莉奈,随便扯了个谎,让她带我来到这里。
「呼……」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看向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八点三十二分吗?
「莉奈,我问你。我想确认一下,是几点开始处刑啊?」
「什么?昨天明明讨论了那么久,姊姊你现在马上就忘了?真拿你没办法耶……受不了。九点啦,九点。再过十五分钟就会有人来接我们,然后移动到另一个房间处刑。这样子知道了吗?想起来了吗?」
「啊,是啊……我想起来了。抱歉,我可能有点紧张。」
「是喔……啊哈,欸,那要不要莉奈帮你动手?」
「不用,不需要。」
面对莉奈以蛊惑他人的眼神看著我,我微微扬起嘴角,同时一脚踢开她的提议。多次摇头之下,淡紫色的长发因此甩进我的视野,我甚至看见坐在对面的莉奈不满地嘟著嘴……呃,奇怪?追根究柢……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啊?我只拜托你带路吧?」
「你说莉奈?莉奈是护卫啊,护卫。因为搞不好有人不承认由姊姊你当处刑人嘛,莉奈这是在帮你警戒攻击喔。」
「噢……这样啊。」
但实际上,藉由秋樱的特殊能力,「我是处刑人」这件事如今已是「无庸置疑」,所以我其实不需要护卫。但就算我跟她解释了,她应该也完全听不懂吧。要是她莫名巴著这个话题也麻烦,随便带过才是上策。
而且比起这种小事──这家伙还有更重要的「用途」。
「那我再问一个问题……难得你说要当我的护卫,那你可以『顺便把几张由队伍管理的卡片让给我』吗?」
我一边观察坐在对面的莉奈表情,一边若无其事地开口。
当然了,我的这个「请求」其实有点「小心思」。我的大前提是必须获得需要的卡片,现在藉著刻意拜托莉奈,「或许能得知『队伍管理卡片的手段』」──这就是我打的主意。这并不是什么必要情报,但跟我接下来要实行的攻略手段有不小的关系。
「……嗯──这点小事应该没差吧。」
原本在我眼前晃动双脚的莉奈陷入半晌的沉思,最后无奈地耸了耸肩,伸出纤细的手指开始操作终端装置。
「那你要什么卡片?」
「……咦?难道是由你个人管理的?」
「咦?你连这种事都不记得?真是的……姊姊你真的很两光耶。不是由莉奈我拿著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队伍『并吞了「武器店」』,所以可以随意调整比率,进行卡片的交换或囤积。然后拥有权限连线『武器店』的人,就是现在的干部成员。懂了吗?」
「……懂了。」
原来如此,他们就是用这种手法「独占九成稀有卡片」啊。
我本来还想不通,不管他们所属成员再怎么多,那也不是光用卡槽就能存放的量,原来还有这层机关。居然独占能无限储放卡片的「武器店」,看来他们队伍里有个想法大胆的人。
不过──这种状况对我来说,说不定「更有利」。
「…………」
我想到此处,稍微低下头,避免自己的表情被看穿。莉奈还是一样,忍著因闲得发慌而涌出的呵欠冲动,我从她手上拿到几个符咒──「强化」、「强化」、「转移」、「加速」、「同调」后,再度回到静静等待的时间。
……接著大约过了十分钟后,「处刑」的时间总算到来。
「──处刑人上前。」
一道低沉又严肃的声音在室内回响。
这里是只有队伍高层聚集的某个房间。原本好像是会议室之类的,但现在桌椅已经全部撤除,只是个空荡荡的空间。
在这样的地方,我遵从担任司仪的男人的指示,缓缓跨步走向「那个人」。
而那名被囚的公主──只要杀了她,就能破关的ROC唯一的被害者(目标)……
「……呃!」
没想到在那里的人是──「电脑神姬四号机冬亚」。
她被绑在空无一物的室内唯一一张椅子上,完全动弹不得。她的双手绕到椅子后,被一个大大的锁铐著,双脚连袜子都没穿,取而代之的是缠满了锁链,嘴里更是被塞著一块像是白布的东西。
「……啊……」
冬亚无力反抗而低著头,她的视线一撇后,捕捉到我的身影,但下一秒却又无力地错开。近距离见到如此孱弱的反应,我敲醒冻结了半晌的脑袋,开始全力思考。
──这是怎么一回事?
冬亚和未冬一样,都是GRA的游戏管理员(Master)。所以只要她们想,当然可以轻而易举参与游戏。但我不懂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如果她扮演的是莉奈的角色,我就会觉得是用来「发泄情绪」,但刻意把自己安插成这个游戏最弱势的「公主」,到底是基于什么理由?
不……不对,如果只是要一个理所当然的解答,那根本明显到不需要思考。这是很明显的「陷阱」,也是「地雷」……简单来说,就是所谓的禁止事项。既然在这里的不是别人,而是冬亚,那么要达成破关条件,就必须杀死她。但伤害位在复仇阵营的她,这种行为怎么想都会「出局」。所以这就是这个角色的功用──换句话说,冬亚成为公主是某种「陷阱」。
不过若是如此,还是有点「不自然」。
如果她们的目的真的是这种挑衅,那我觉得比起冬亚,未冬更适合。「况且」──
「(呃……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见我迟迟不肯动刑,一旁的玩家开始躁动,我静静地甩了甩头。
……没错。就算我没事先设想到冬亚会是公主,「我要做的事情还是没变」。毕竟我已经用了秋樱的能力。事到如今已经不能重来。也无法重来。在成功攻略这个游戏之前,我只能埋头前进。
就这样,我从在一旁待命的男人手中接过处刑用的刀具。
我一边确认刀柄的触感,一边踩著「喀喀」脚步靠近冬亚。
「呃──那我要开始了喔。」
我以极为乾脆的态度说道,接著将亮到发黑的刀具摆在眼前。
「唔……」
受到拘束的冬亚听见我的宣言,闭紧双眼,并尽最大力气低头。长度几乎垂地的白银长发随之散落,接著露出雪白的后颈。
那是完全放弃抵抗的投降姿势。对方已经无路可逃,现在是我的绝佳机会。
然而──「很遗憾,我打从一开始就丝毫没有杀害『公主』的意思」。
「想问我要怎么做吗?行啊,看好了,冬亚。『来对答案了』。」
我以只有她听得见的音量轻声呢喃,只见她微微抖动了娇小的双肩。
接著当室内的玩家们的欢声来到最高点的瞬间────我……
「──『发动「同调+转移」』!」
我一反他们所有人的期望,紧紧抓住冬亚的手,瞬间脱离那个地方。
#
「啊哈……!太棒了,姊姊。实在太赞了,啊哈哈哈!你为了莉奈!欸,你是为了莉奈才会背叛的吧!是为了让这个无聊的游戏更刺激,才会这么做吧!啊哈……好棒,好棒好棒!姊姊你是我仅次于十六夜哥哥喜欢的人!莉奈我绝对、绝对会亲手了结你……呀哈♡」
──「转移」符咒具有随机让自己移动到游戏场域的任何地方的效果。
刚才我将这个符咒和「同调」并用,让眼前的冬亚能和我一起进行「转移」。到此还算好。这么一来,我们两个人都能逃走,但是──
「……该死!为什么偏偏移到『这么近』的地方啊……!」
我扭曲著这张楚楚可怜的面容,毫不留情地开口咒骂……没错,我们现在奔跑的地方,是距离行刑大楼近到顶多只有数百公尺之处。多亏如此,我可以听见后方传来脑袋逐渐癫狂的莉奈发出欢愉的呼声,而且他们大概发出紧急召集令了,除了她,其他追兵也逐渐增加。
就算保守估计,也是比十对二还要恶劣的人数比。
再加上我方阵营的「二」──也就是冬亚现在处于毫无战力可言的定位(Position)。别说没有战力,根本是负值。毕竟就算解除拘束,她也没有立刻能奔跑的体力,所以我现在正「一边用公主抱抱著她,一边全力狂奔」。
「不……不、不要!不行,不能碰冬亚……!」
更有甚者,自从我们开始逃窜,冬亚一直是这副模样。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反感,总之她顽强地拒绝和我接触。被浏海遮住的眼睛渗出几滴泪水,她的双手无力地拍打著我。
事情变成这样,倒是让我涌现了些许罪恶感。不过──
「不……可是没办法啊!如果不能碰你,那我要怎么带你逃啊!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状况……冬亚是不太懂……可是、可是!」
「好啦!我会尽早把你放下来,你就忍过现在这段时间吧……!」
「冬亚知……噗!」
不是我要说,我现在甚至没有余力跟她辩,我双手使力,重新抱好冬亚……照理来说,「与敌手处于密集接触状态」伴随著非常大的风险,但现状已经不容我们如此讲究。无论是她的本意还是其他事情,全都要往后挪,现在只能专心逃走。
就在这个时候──
「「「──发动『加速』!」」」
有好几名玩家在距离我遥远的后方,同时发动了同一个符咒。强风呼啸而过的声音间不容发地敲打著耳朵,从背后逼近的杀气也扩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但这也很正常。这个游戏要花这么多工夫才能破关,现在却有人从旁杀出来抢报酬(Clear),当然会让他们想拚死解决我。
但就算这样──我也是「说什么都不能输」。
「……哇……哇哇……!」
我单独发动了两张「强化」的其中一张,在能力值上升之下,单手扛著冬亚。然后我顺势回转身体,成功将她从公主抱的姿势改成背在背上。
「──听好了,冬亚。接下来我会有一段时间不太能顾虑到你。所以要是不想摔下去,就尽量抓紧我。」
「咦?可……可是……那个……」
「啊……怎样?还是觉得很讨厌吗?可是没办法啊。我又不是自愿这样的。对你们来说,你们的确很不爽站在斯费尔那边的家伙,讨厌到甚至不想跟他吸到同样的空气,可是──」
「冬……冬亚没有……说成这样,可是……呃……嘿咻。」
在她怯弱否定的同时,我感觉到一股身体不安分挪动的气息。之后,冬亚慢慢地、以犹豫不决的速度,伸出双手环抱我。看来她是改变主意,愿意接纳我的请求了──这样是很好,可是我们双方身体的密合度却急剧上升,这次换我落到仓皇失措的下场了。
压在背上的微小柔软触感,以及近在咫尺的滑嫩白皙脸颊,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全都不行。再加上「背」这个动作的性质,我的左手正稳稳支撑著冬亚的臀部──
「那个……你……怎么了吗?」
「呃!没……没事。我只是有点重心不稳,你不用在意。」
「唔……?嗯……嗯。」
面对只觉奇怪而出声问我的冬亚,我动员所有理性,说出这个藉口后,轻轻吐出一口气,打算切换思绪。我一反刚才的态度,利用语音操作,实体化刚才的刀──也就是我在「转移」前,将之卡片化的处刑用武器,然后让空下来的右手拿著戒备。我慢慢将刀刃朝下,就这么停下了脚步。
我回过头看,发现那些人──就当作第一波追兵吧,一开始使用「加速」的几个人已经来到不远的距离。相对的,第二波之后的人马和莉奈则是还有一大段距离。要是情况糟到被那些人围住,我就没有胜算了。
……如此一来,这场PVP的胜利条件就很单纯了。
我要在追兵人数增加到足以致命之前,又或者说,要在莉奈这个刺客角色追上之前,「完全脱离」这个地方。具体来说,就是要全面活用这条ROC规则:「能从打倒的对手的卡槽中,夺取一张稀有度最高的卡片」,藉此「再次凑齐『同调』和『转移』这两张卡片」。
顺带一提,我的手牌现在有「强化」、「恢复」、「加速」、「监察」这四张。
接下来的行动──不容许任何失误。
「发动『强化+监察』。」
这是混用高度稀有符咒「监察」的加乘效果。「强化」能看见一名玩家卡槽的性能,「扩大使用范围」。我的对象当然是五名第一波追兵。他们拥有的卡片和另外一样附带的「某项情报」,就这么显示在我的终端装置萤幕上。
说是这么说,基本上就只是耗费两张符咒,窥探追兵的卡槽罢了。
虽然乍看之下,这种用法只像「随便」耗损卡片──但我得到的这个情报意义重大。因为「我能看见对手所有的手牌,也能事先知道在PVP打倒对方后,能夺得什么样的卡片」。
这么一来,这就等于是我的「第二手牌」了。
「事情就是这样,就先从你开始──发动『加速』!」
下一秒,我用了保留下来的「加速」符咒,提升敏捷度后,首先对付穿著花俏的男子……「不对」,是在他身后想冲出来的戴帽青年,我心无旁骛地挥下刀子。随后,蓝色的粒子飞散开来,我就这么迅速拿到PVP的报酬──「同调」。
但现在开心还太早了。
「──看我现在就宰了你,叛徒……!」
对方在我攻击的瞬间,看准我的空档,从几乎是死角的侧面祭出一记锐利的突刺。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被我的视线捕捉到,是一记堪称完美的突袭,但在我被刺成肉串的前一刻,多亏冬亚绷紧身体抓住我,我才即时察觉有攻击。尽管动作不太漂亮,我还是翻转著女仆裙成功避开。
「呿!乖乖被我打趴啊,烦死了……!」
握剑的人是从其他方向过来的高挑女性。她以充满恨意的眼神瞪著我,毫不留情地不断发出追击。
「但是……我不需要你……啦!」
随后──现场发出一声「铿」的醒目声响,她在我们两把刀针锋相对之际败下阵来,武器随著我的攻击力道飞了出去……根据刚才利用「监察」获得的情报,她的卡槽内最有价值的卡片是「撤退」。就算我拿到那玩意儿,也毫无用处。所以只要解除她的武装就够了。
我真正应该打倒的对象,是拥有「更有用处的符咒」的玩家。
「换句话说,就是你……!」
我凭著自己的力气压退高挑的女人,然后顺势攻击她的后方──也就是离了一点距离,准备狙击我的中年男子。他大概是想坐享渔翁之利,所以毫无防备,我只用了一击,他便化为漂亮的蓝色粒子了。
这时我拿到的卡片是能降低一名玩家敏捷度的「停滞」……应该说那个男人其实也只有这张卡片。我猜他大概是专放陷阱卡妨碍玩家的成员,多亏他,我才能拿到贵重的「干涉其他玩家的手段」,可以说是好事一件。
「好──直接发动『停滞』!」
「什……!你……你这家伙!」
情势一口气改变,我将刚才先放在一旁的穿著花俏的男子当成目标,间不容发地发动符咒「停滞」。随后,男人的动作一口气迟缓下来。他应该是五人之中,敏捷度最高的人,但他现在比背著冬亚的我还要慢许多。
我就这样──迅速劈出一记斩击。
我在绚丽飞舞的蓝色粒子之中,扬起嘴角,得意地笑了。
「好……就是『这个』,要是没有『这个』,这出戏就不用唱了……!」
男人拥有的那一张高稀有度符咒。虽然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转移」,但要度过这场难关,这却是极为有用的卡片。这张符咒可以直接从其他玩家卡槽里抢走一张稀有度最高的卡片──「抢夺」。既然已经成功获得这张「王牌」了,我重新正面面对最后一个人。
「…………」
第五个人。这个人就在我刚才打倒的男人后方,是个默默看著我的黑衣女性。
我面对她,毫不犹豫发动「抢夺」后,成功从她的手牌中拿到一张符咒。这张是高度稀有符咒「复苏」──「会在死亡时自动发动,完全恢复自己的HP」,是一张非常麻烦的卡片。一旦对方拥有这张卡片,要是碰到同归于尽这种最糟的情况,我就等于输了,所以当我利用「监察」得知这张卡片的存在时,就一直拟定对策。
……但多亏我用「抢夺」先发制人,现在已经没有那种威胁了。
没了「复苏」后,她身上持有的卡片中,稀有度最高的就是──「转移」。
「──喂。」
见自己暗藏的王牌被抢走,她完全愣在原地,我站到到她的面前,堵住她的去路,尽我所能地扮演对他们而言的反派角色,嘴角勾起狂妄、可怕、恶魔般的笑意。
「把你的『转移』交出来……我想我的运气应该没有背到连续在两个胜率很高的赌局里落空才对。」
「呃……转、转──」
她急忙想使用「转移」,但在说完发动词前,就正面遭受我的攻击,化为蓝色粒子,四散无踪。
──我「呼」的一声,吐出一小口气息,然后静静抬起头来。
我回头一看,发现莉奈和其他成员就快追到眼前。确认到这点后,「强化」的时间也正好结束,撑著冬亚的左手已经开始感觉到若干的麻痹……真是的,每件事都刚好成这样。
「喂!姊……姊姊!莉奈有股不祥的预感,你该不会想落跑吧!你会用力取悦我对吧!我们根本还没对干到耶,姊──」
「再来一次……『同调+转移』。」
我直接打断莉奈那道以惊人的气势追上来,并巴著我不放的声音,然后以半祈祷的心境,实行跟刚才一样的紧急回避策略。
至于这次的转移地点──远离了队伍的据点,是游戏场域边缘的道路旁。
#
转移之后,我大概花了一个小时,回到春风等待的那个躲藏处。
一开始我顾及冬亚的状态(就是不久前还处于被拘禁的那个模样),维持著背她的状态,但到了半途,她却随著抗议声不断敲打我的脑袋,最后她威胁我:「放……放冬亚下来……要是不照做,冬亚就咬人。」所以我当下取消背人服务。之后就是正常的徒步行走了。
我还以为冬亚会稍微显现出想从我身边溜走的举动,但没想到也不尽然,她只是偶尔会抬头偷瞄我,然后默默跟著走。
接著──到了现在,我们一抵达躲藏处,春风就擒著眼里的泪水飞扑过来。我向她大致解释了状况后,总算让冬亚坐在床上了。
「…………那个……」
冬亚坐在柔软的毛毯上后,发出细微的嗓音,同时战战兢兢地抬起脸来。她轮番看著坐在稍远位置的我,以及一脸认真地坐在床边的春风,似乎还在整理混乱的思绪,有好一阵子都欲言又止。
最后,一道轻声的疑问从她的嘴里流泄出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没有杀了冬亚……?明明必须杀了公主。要是不杀死公主,你就无法破关。为什么……为什么要救冬亚?」
「嗯……为什么啊……」
「…………(我瞪我瞪!)」
「冬……冬亚小姐?……呃……『你是不是在生气啊』……?」
冬亚不知为何「以责备的眼神」直盯著我看,现场的气氛大概因此显得有些紧张,春风于是心惊胆颤而且不安地看著我们两人。
为了让春风放心,我点了点头,然后笔直看著冬亚那双宛如宝石的眼眸看……我在那个处刑场面不杀她的理由。那当然是因为「伤害冬亚可能是禁止事项的内容」,但也「不完全是因为这点」。
不,或者是更根本性的问题。
「那当然是因为我『没理由杀你』啊──『因为你不是公主吧』?」
「──────呃!」
冬亚那双有一半藏在浏海底下的眼睛,大大地、大大地撑开了。
「……才……没有。才没有这回事……!」
当冬亚再度挤出颤抖的嗓音,已经是将近一分钟后的事了。
「才不是……冬亚就是公主。冬亚没有骗人。因为……因为如果不是这样,冬亚被人那样抓住,不是很奇怪吗……?」
「就──就是啊,夕凪先生!」
相较于冬亚怯弱的否定,春风僵在原地半晌后,激动地附和。
「我其实那个……并没有实际见过夕凪先生所说的『处刑』场面……但就算这样还是很奇怪。因为『你用了秋樱小姐的能力,取代了「处刑人」的地位对吧』?既然这样,被抓到那里的冬亚小姐如果不是『公主』,那也……太奇怪了。这样与能力互相矛盾。」
「嗯……嗯!」
冬亚彷佛要支持春风的主张,不断点头如捣蒜。她那双受到畏怯往上拉扯的视线非常认真。实在让人很难认为她在说谎。
「……确实,就『某种意义』来说,可能不是谎言。」
「咦?」
当我说出这句意味深远的话语,一旁的春风不解地歪著头。
「你说的某种意义是什么……呃,这是什么意思呢,夕凪先生?」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简单来说,这件事能有『两种解释方式』──首先,那支队伍的人完全把冬亚当成公主看待。实际上,『他们也没搞错』。因为『冬亚的资讯栏位上,应该真的记载著她是公主』。」
「呃……是、是这样吗?可是既然这样──」
「但我们『不能这样解释』。就算我们打倒冬亚,也不等于攻略了变动ROC。这两者『完全扯不上关系』。」
「扯不上关系……是吗?」
春风的脸上挂满了问号,一脸越来越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的表情。
但冬亚的脸色却与之成反比,已在「不知不觉间没了铁青的色彩」。我轻轻看向她,并竖起一根指头。
「而且啊──追根究柢,关于这方面的设定,『从前提来看就有点奇怪了』。因为虽说仅限一次,既然能使用秋樱的能力,『那公主的处境打从一开始就不重要』。不管公主是冬亚还是其他人,不管她躲在哪里还是被抓,都无关紧要。我可以无视那个人,把『公主』这个角色随便转移给身边的人,游戏就结束了。
但这种事……『这种事情有可能吗』?GRA是为了让我们败北而设计出来的游戏。如果这么单纯的攻略方式(路线)就是答案,那我真的会非常傻眼。」
──没错。
昨晚我之所以犹豫执行「杀死公主」这个合情合理的办法,就是基于这个理由。「如果这就是正确答案,那未免也太简单了」。这么一来,公主被强悍的队伍抓住,还有游戏内的其他变动,这些庞大的舞台设定将会毫无用武之地就宣告结束。
这样我实在有点无法接受。
因此,我几乎可以确定这件事关乎禁止事项,又或者应该说,会因为「其他因素」,而导致步入死巷。
「会因为禁止事项直接被封锁吗?还是ROC的系统会间接封锁?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两个没有差别,实际上也真的没什么不同……不过知道这是禁止事项后,我之所以停止思考,没有继续推敲斟酌,是因为觉得『被人掌控著』,那种感觉不是很舒服。所以我又重新看了游戏导览一次。」
我说著说著,操作终端装置,将「那段文字」投影出来。
『果敢的公主被封入碎片,却依旧苟延残喘,但其身孱弱,不知生命之火何时熄灭。』──就是这段很明显有其深意,却苦于无法解读而放置的句子。
「春风,我问你……你觉得所谓的碎片,具体来说是指什么?」
「碎……碎片吗?我想想……呃……是有个很大的东西,然后从中残缺的一部分,应该是这样吧?」
「对,就是这样。简单来说,所谓的碎片是指不完整的『小』断片,而公主就『被封在里面』……如果把这段话当成抽象含义,在ROC出现的事物中,『能封住公主存在的某种东西』其实也没多少。就我想得到的东西里,其中一个是『终端装置』,至于──另一个……」
「……卡片!难道那句话指的是『卡片』吗,夕凪先生!」
「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
在我道出肯定的话语并小小颔首的瞬间,春风的身子便凑了上来,她的表情一口气变得非常明亮开朗。我看著那头开心跃动的金色发丝,继续缓缓说道:
「换句话说,变动ROC跟原本的ROC不同,『公主』这个角色原本就不是用来指特定玩家的单字。而是『卡片』。那是一张『只要存在于卡槽,持有者就会被赋予「特殊职业──公主」的一张卡片』。然后现在的持有者是冬亚,所以现在冬亚是公主这点并没有错。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打倒冬亚也没意义不是吗?因为『公主』是卡片啊。先不谈禁止事项,『就算PVP赢了,结果也只是卡片做为报酬,转移所有权罢了』。」
「唔……!」
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悄悄看了冬亚的眼眸。大概是因为距离缩短,放大了恐惧,如今在我眼前的冬亚正不断抖著纤细的肩膀。
「你……你都是……乱说的。你从刚才开始就无凭无据──」
「不,很遗憾,要证据我有。你回想一下,刚才进入PVP之前,我不是并用了『强化+监察』吗?那招有『指定范围』的效果,所以离我最近的你,不可能不在监察对象当中。当然了,我也确认到你的卡槽里有『公主』这张卡。」
「唔!……狡……狡猾……卑鄙小人……」
冬亚一边两手抓紧床单,一边泪眼婆娑地谴责我。但反过来说,她的这种反应,等于全面承认我的指摘。
「…………」
冬亚之后有好一段时间陷入迷茫,视线不断在虚无的空中仿徨。
接著几秒后──她露出令人痛心疾首的「寂寥笑容」,并轻轻叹了一口气。
「……没错。你刚才说得都对。在这场游戏里,公主是一张卡片……『所以你们绝对杀不了』……你们没办法杀死它喔。因为ROC根本没有舍弃卡片的方法。公主只会持续转手……可是……」
「……嗯?」
「可是,为什么……?好奇怪。你都知道这么多了,为什么还要当处刑人?你为什么要特地来救冬亚?冬亚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啊……」
说到这里,冬亚彷佛惊觉了什么,抬起头来,随后把「即将出口的话」再度吞了回去。
「……没什么。总……总之,你能力白用了,这么一来,游戏就无法破关了……所以……所以是我们赢了……冬亚可以这么说吧?」
她接著说出口的是很平淡的「胜利宣言」。直到刚才为止还充满郁闷的脸庞,现在已经消失无踪,这样的落差给了我一股偌大的异样感……但就算我逼问,她感觉也不会松口。所以现在与其做那种事……
「──『不,你错了』。」
我扬起嘴角的弧线,「正面否定冬亚的发言」。
「确实如你所说,这种状况根本没有杀死公主的路线能走。如果想攻略,就要先用『抢夺』或『交换』这类卡片,把『公主』从别人身上移走,再用秋樱的能力,进行『「公主」并非卡片,而是属于特定玩家的设定』的变动。不过现在已经无法这么做了。改变不了了……不过啊,『ROC的破关条件又不是只有这一项吧』?」
「……不……不只这一项…………这……」
「没错。看好了,这个部分要仔细看。」
『供有绯剑的祭坛已然腐朽,现已无人知晓封印之地。』
『然众逆臣心腹的野心已碎,皆逃离王之怒焰隐其身。』
──我确认冬亚的眼睛看过显示在半空中的文字一轮后,有些装腔作势地继续说:
「祭坛崩毁,现在已经不知道封印绯剑的场所。国王的四名心腹也放弃谋反,不知流亡何方……就这样。『哪里有写破关条件不见了』?」
「…………咦?」
「而且啊……说到底,如果真的想把破关条件缩减成『杀死公主』,一开始这么写不就好了吗?根本不需要这种意味深远的文章。只要写最后一行就够了……『但实际上却没有那么做』。既然这样,前面两项其实只是『间接的』不可能达成,在系统上并没有消除不是吗?」
「呃……是……是这样没错……可是就算这样……也无关痛痒。」
冬亚低声呢喃后,还是挤出坚定的语气。
「供奉密钥的祭坛已经毁了……所有叛军也几乎都在游戏场域外……不可能的。如果你用能力更动这部分就算了,但什么都没改写还要破关,根本──」
「不可能──但真的是这样吗?」
「……不对吗?」
见我扭曲形状姣好的嘴唇笑著,冬亚的眼里染上一丝不解的色彩。但在她开口说话之前,我就抢先进行「攻坚」。
「ROC的『祭坛』是密钥收集齐全后,用来供奉的场所。但更具体地说,其实也是『显示绯剑这个破关必要道具的「记号」』。然后我们回头看看这段文字……『腐朽』的只有祭坛。就只是记号不见了,弄得没人知道下落,『又不是绯剑没了』。」
「嗯……可是那又怎样?既然找不到,不管有没有都……」
「一样──这不对吧?──冬亚啊,我告诉你一件事。我想你也是一样,不过你的这个妹妹……春风可是个『超优秀的AI』喔。」
「……?」
「呃……我……我吗?」
「对,就是你,春风。应该说,『能正常攻略这个游戏的人,也就只有你了』……对吧?因为你是『现在参加这个游戏的百名玩家之中,唯一有攻略ROC经验的人。而且选择的路线──还是绯剑』。」
「────啊。」
春风大概是听懂我没点破的事了,她的碧眼逐渐、缓慢地睁大。接著下一秒,她顺著无法压抑的感情,跳起来这么说:
「没、没错!『我记得!半年前,我在这个游戏里和姬百合小姐一起造访祭坛的场所,我分毫不差都记得』……!」
──对。
正因为如此,正因为有春风,就算祭坛崩毁了,也不成问题。既然我们的阵营有正确记得绯剑位置的春风,记号就没有价值。即使对大多数玩家来说,这个「第一项破关条件」已被封死,对我们来说,却还能用。
「可……可是……」
冬亚一边混乱转著眼珠,一边急著说出反驳的话语。
「密钥呢……?就算你们知道祭坛的场所,没有密钥(卡片)就拿不到绯剑……难……难道你要现在开始收集吗……?」
「噢,不用。其实这件事已经解决了──应该说,本来我们『把你带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冬亚。」
「…………什么?」
冬亚眨了眨眼睛,彷佛诉说著她完全听不懂。
我是不知道她和未冬有什么计谋……不过既然GRA的设计者是她们,把冬亚放在被囚的公主这一个角色上,就绝对是「设计好的」。是对手设下的明显「陷阱」。而我既然已经都知道这一点了,如果还秉著虚有其表的同情心,选择把她带到这里,可就太小看游戏了。
因此我把冬亚带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救她。
「『我是把你掳来的』──把这个游戏里最强的『王牌』掳来。」
「……王牌……?」
「对,没错……我可以断言,如今在ROC中,最有价值的存在就是冬亚(你)。至少我们以外的玩家──觉得破关条件只有『杀死公主』的玩家都是这么想。既然这样,简单来说……『只要把你当成交换条件,我就能要求他们交出密钥、交出任何东西』,对吧?」
「呃!这、这种事……你到底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当我听说那支队伍掌握了九成稀有卡片的时候吧。既然状况如此,那正合我意。首先拿这点来交涉,要他们交出所有密钥。如果这样还凑不齐,就顺便叫他们交出『抢夺』,总之我会以最快的速度集齐五张密钥。
所以我会让你再回到那支队伍里……不过你放心吧。
我『完全不打算再花更多时间在ROC上』,在新的处刑人选决定好前,一切应该都结束了。」
「啊……」
「~~唔!太、太厉害了!夕凪先生你果然帅得不得了……!」
春风睁著闪亮的双眼,从头到脚都显现出她的喜悦。反观冬亚,却死心般地晃动双瞳,同时微微低著头。
她的反应在在显示我提出的攻略顺序(路线)完美无瑕──
#
我们来到ROC的其中一个胜利条件──崩毁的「祭坛」遗址。
我刚才说的「收集密钥行动」比我想得还快完成。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运气好,那支队伍已经集齐五种密钥。没几个成员认为那些只会带来异常效果的卡片很重要,所以一致认同用卡片交换冬亚了。
……一致认同?不,其实不出我所料,差点被莉奈突袭了。
不过,总之这么一来──由GRA重现的其中一个游戏,也就是变动ROC的攻略就此完成了。到头来,我还是没能解读冬亚成为「公主」的真正理由(之后我有稍微缠著她问,但她只是无力地摇著头,什么都不回答),以及未冬「认真」选定莉奈担任刺客角色的理由。我也很在意我从司书身上感觉到的异样感,还有其他很多想不通的事,不过很可惜,现在没什么时间让我思考了。
「嘿嘿嘿,往这边,夕凪先生!」
我一边被春风拉著手走,一边瞄了一眼终端装置上的表。
从游戏开始到现在──大约过了二十六个小时。
GRA整体的时间限制是七十二个小时,所以以分配给一个游戏的时间来看,是有点多了。以第一个游戏来说,我是觉得自己表现得不错,但相反的,我也希望多留一点从容的时间,给接下来的游戏使用。毕竟我还不知道SSR和EUC会有什么样的变动。实在无法乐观看待。
「…………」
──紧张与焦躁缓缓侵蚀著思绪。
在这样的心情不断折磨著我的同时,我和春风果断地拔起绯剑。
『变动Rule Of Casters:状态:攻略完毕。』
『耗费时间:二十六小时两分十四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