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啊……对了,我这才想起来……」
好一阵子都没有声音传出的灰色空间内,其中一名少女突然说道。
她是个深青色发丝垂落到肩膀下方一带的美少女。她以前无论头发还是其他仪容打扮,全都恣意放任,但最近想稍微打理一下,所以每天总是绑著马尾。
「……?怎么了吗,未冬姊姊?」
轻声回答少女──「未冬」的人,是个「白皙」透亮的少女。这名少女坐在冰冷的地上,让未冬用手梳理她的头发,不时痒得眯起眼睛。她的模样不同于两人刚见面时──距今约半个月前──那种衣衫褴褛的模样,已经多少正常了一些。
……不对,虽说「正常」,其实少女只是把未冬「姑且」借她的松垮白衬衫(穿旧的),慵懒地盖在头上……
她本人似乎很满意如此,所以就这样吧。
「所以……那个,我跟你说喔。我觉得你也该有个名字了。」
「名字……?可是我……叫四号机啊。」
「不对,那不是名字,只是单纯的记号吧?管理者(那些家伙)要这么叫就随便他们,可是我想用更可爱的名字叫你……还是你不喜欢这样?」
「不、不会不喜欢!……嗯,我也……想要名字。」
「太好了。那么──你有想用的文字吗?什么都行喔。这里不会有否定你的人,所以都用你自己喜欢的字就行了。」
「什么都行……都用自己喜欢的……?嗯……既然这样,那我想要『冬』。」
「……冬?不是雪或银,而是冬?」
「嗯,因为我喜欢未冬姊姊你……我想要跟你一样。」
「呃……可、可是──」
「呜……姊姊不喜欢跟我一样……吗?」
「…………你真傻。我看起来像讨厌吗?呵呵,我很开心!」
尽管未冬因为那句始料未及的话语,反应慢了半拍,最后还是说出这句最纯粹的真心话,并怜爱般地抱紧坐在眼前的白银少女。她随即听见一声「呼呀……」的惊叹,但她暗忖著要暂时假装没听见。
──要是这样的时间能一直、一直永远持续下去就好了。
这样的希冀实在过于甜美、纯粹、幸福,但一定也是因为如此,才虚幻。
#
「──嗯?这里是……」
当我接著睁开眼睛的瞬间,受到一股异样感侵袭,不禁眨了眨眼。
呃……这里是哪里啊?眼前是不太熟悉却又似曾相识的「红砖街道」,这让我的思绪陷入短暂的混乱……太奇怪了。我记得我直到刚才为止,是和春风一起在设有祭坛的山丘上──不对,我知道了。
「因为ROC已经破关,就快速切换到下一个游戏了是吗……」
我嘟囔著已想通的话语,从意外滑顺而且有弹力的「枕头」上起身。
我接著轻轻摇晃还有些朦胧的脑袋……这才发现一件事。轻盈地掠过视野的淡紫色中长发,还有包覆著像女孩子那般柔软身躯的女仆装,都是从ROC继承过来的「秋樱」本人。
换言之我在第二个游戏──SSR中,也要使用秋樱(这家伙)的身体参加。
「……也是啦,毕竟那个干涉能力是破关关键,会这样也很正常。」
我一边想著,一边站起,立足在石板路上。
我远望已经几个月不见的SSR世界(Game Field)──这里跟如实模拟现实世界的ROC不同,是个具有中世纪欧洲氛围,而且恍若奇幻故事的空间。红砖道以耸立在中央的钟塔为中心,呈放射状扩散。这算是RPG常有的构造,像这样亲临现场观察,便能清楚感受到那股风情。
在这样的街道中,我判断自己应该是在类似住宅区的地方。现在正好刚过中午,所以路上行人颇多,而且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感觉到大家都莫名地用「欣慰的视线」盯著我看。
话说回来……
「……呃,我在室外?」
我的反应慢了好几拍,但这里无论怎么看都是「室外」。不对,我对这件事没有什么怨言。我只是疑惑,那刚才的「枕头」到底是……?
「嗯………………呃,你是──」
我带著疑问回头一看──只见那里有名熟悉的「少女」。
「──铃夏?」
是电脑神姬二号机(Bug Number Code Beta),铃夏。
她还是一样,穿著魔王风格的哥德萝莉塔洋装,那头粉色的长发也是老样子,优雅地飘动著,实在是个货真价实的美少女。这样的她,不知道为什么,竟在道路角落铺著一张色彩鲜艳的绒毯,若无其事地跪坐在上头。不知道是服装的关系,还是那双强势的赤红眼神的关系,她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股压倒性的存在感。
「嗯?哎呀,这不是垂水吗?」
铃夏缓缓开口,说得好像她才刚发现我一样。
「一天又几个小时不见了。我看好像没有其他人会来,所以变动SSR(这个游戏)就是我们两个人参加了吧?」
「是……是啊,大概吧……不对,等一下,先别说这个,你刚才一直让我躺在大腿──」
「──哼……哼!话又说回来,你这个人真的很失礼!垂水,难得可以跟本大小姐一起玩游戏,你却一直不醒来!我『一个人』坐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你一──直躺在『穷酸的地上』!你这个人实在是……你用的是秋樱的身体,要好好爱惜啊!」
「咦?啊……噢……抱歉。」
铃夏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羞地别过脸,但我却是搔了搔脸颊,姑且先开口道歉……以睡在石板路上来说,我总觉得太过舒适……但就别追究了吧。
「碎念碎念……垂水你就是一点都让人大意不得。你的睡相还算有点可爱啦……不过可爱的不是你,是秋樱……是秋樱……呵呵。」
「……啊──你在念些什么啊,铃夏?」
「唔!没、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并没有……好了,如果你休息够了,就快开始吧。剩没多少时间了不是吗?」
嗯,这倒是。
听了铃夏的话后,我轻轻点头,就这样坐在她的旁边。
SSR──正式名称是Selector of Seventh Role,这是一个以「职业&积分制」系统为基础的七人制游戏。
首先「ROLE」这个单字纯粹是指「职业」。SSR中有魔王、勇者、革命家、追踪者、神官、审判者、处刑人等七种职业,游戏会以随机方式分配给每个玩家一种职业(角色)。每个职业有其特有技能以及「特有的胜利条件」,因此攻略游戏时,职种将会决定主要方针。
另外还有一个要素是,一种被称作「Point」的「万能货币」。
这东西与其说是游戏,更像是「这个世界的基本法则」。在SSR中,如字面所述,都会用pt交易各种东西。无论什么东西都是,就算不是物品,只要支付所需pt就能买到。当然了,使用各种技能也是透过消耗pt的方式。玩家们会藉由PVP的报酬、随著时间自然增加、买卖道具或劳动等方式赚取pt,以利进行游戏。
而最终目标是使用会「耗费10000pt」的共通技能「终焉」,或是达成刚才说的职种破关条件,就能开心通关(Game Clear)SSR了。
「「…………」」
如此这般──这个SSR的「简易版游戏导览」比玩ROC时还要进化,这次有图解和朗读机能可播放。
「她……她也太讲规矩了……」
我忍不住道出这样的感想……对未冬来说,我明明只是个「突然介入她重要的复仇计画中的局外人」,但她还是明确表示出──一旦答应玩游戏,就绝对不会妥协的意志。
「呃……好、好啦,反正也没差嘛。」
铃夏跟我有著同样复杂的表情,但最后依旧重振旗鼓说道。
「反正这些大致上都是已经知道的事,毕竟是导览,有也不会怎样啊。难得人家准备了,我们心怀感激使用就对了啦……不过这个有点怪耶。」
「怪……?」
「对。因为这些规则跟『原本的SSR一模一样』喔。一字一句都没变。完全没受到变动。这样不是跟她说的不一样吗?变动ROC(上一个游戏)也这样吗?」
「啊……」
确实如铃夏所说。现在在我们眼前的「SSR」,跟过去我们玩过的如出一辙。举凡细节,完全没有改变。并没有像变动ROC时那样,追加意味深远的文句,所以现阶段还看不出「变动的地方」。
只不过……
「嗯……总之先调查确认后,再来烦恼吧。说不定是在别的地方做了更动啊。」
我放下就快攀上脖子的手,轻轻吐了一口气说道。
……我用在变动ROC的时间稍稍超过原定计画,所以超过了多少时间,就必须更有效率地攻略SSR才行。为了避免浪费不必要的时间,现在应该先确认自己是什么职业。
「也对。嗯,你说得很对。」
铃夏也老实地点了点头,迅速操作左手腕上的终端装置。我也跟著她策动白皙的手指,看看终端装置显示的玩家情报页面(Page)……然而──
「……『什么都没写』?」
照理来说,应该要标示职业的栏位──也就是道具栏的最上方,位于左侧的「持有职业:」栏位,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没有显示最重要的职业名。
我在不解之中,看向身旁的铃夏。
「喂,铃夏,你那边怎么样?」
「……唉,我猜跟你一样喔,垂水。我的栏位也是完美的空白。」
面对这个意料之外的事态,我们双双呆若木鸡。
如果这个「空白栏位」不是错误或误植,就代表我和铃夏「没有职业」。但单看游戏导览,SSR的基本规则并没有多大改变。职业有七种,玩家有七人,照理说应该是这样。
那么这到底是…………啊。
「──对了,『布告栏』。」
我的脑袋总算不再混乱,突然想起这件事──布告栏。这是可以调查每个玩家pt的便利功能,但我记得名称不会显示玩家的名字,而是统一显示「职业」。搞不好看了就能知道些什么。
因此我立刻操作终端装置,连接到布告栏。虽说很少,这个功能还是会耗损pt,所以我是和铃夏一起看────但……
显示在装置上的,却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文字列」。
『布告栏:现在标准时间,二十三日下午一点四十一分。──:3154pt。──:4902pt。──:2428pt。──:5509pt。神官:已脱离(Lost)。
──:10463pt。
勇者/魔王/追踪者/审判者/处刑人/革命家:4300pt。』
「「…………啥?」」
我们都一愣一愣地张著嘴,但我觉得这无可厚非。
#
我以稍微冷静下来的脑袋思量著。
显示在布告栏的那则乱七八糟的情报──如果那不是BUG,那么现在就有「两件」重大的问题已经发生。
第一是「职业独占」。刚才我一时之间没看懂,不过我猜,那些文字显示的是「有个玩家持有神官以外的所有职业」。我不知道对方是使用了魔王的职业技能『强制徵收』,还是用正常手段买下来,总之那些职业现在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另一个问题是……「有个玩家已经取得10000pt以上」。
关于这个问题,光看就知道有多不妙。布告栏的显示时间结束后,这个情报让我有好几分钟都因为打击而陷入呼吸困难的状态。以变动游戏的性质来说,只要「有可能发生」,不管再怎么破天荒,都会成真。这点我是可以理解,但这也太狠了吧。
总而言之──这两个人的共通点是,「只要他们想,随时可以破关」。后者就不必说了,前者就像我以前玩SSR一样,也就是利用「自杀」,同时达到多个破关条件。
……可是……
「现状明明这么迫在眉睫,游戏却不知为何还没结束」。
「嗯……」
铃夏将右手放在嘴前思考,发出烦恼的声音。
「是这两个人一边彼此牵制,一边在PVP吗……?不对,应该不是。发动技能只要一瞬间啊。」
「对,我也有同感。我猜应该出于某个原因,让他们『陷入胶著状态』。」
「原因……唔……唔唔…………啊啊,讨厌!不行啦,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
铃夏胡乱翻搅她那优雅的长发,接著一脸不满地鼓起腮帮子。她再次看向终端装置上显示的玩家情报,闹著别扭开始抱怨:
「我有股不祥的预感。我们明明要尽早破关,其他玩家却因为跟我们完全无关的事情在斗争。总觉得有点目中无人。」
「啊──这样啊。『这个点子』可能不错。」
「什么?你说的这个……是哪个啊,垂水?」
「就是『跟其他人无关的事情』啊……你想嘛,SSR的破关条件中,有一个是存积分,使用『终焉』技能,这条攻略路线是『一个人也能达成的』不是吗?所以就算其他人陷入胶著也没差。我可以无视他们,直接破关。」
「……啊!」
我直接如此断言后,眼前的铃夏表情一口气开朗起来。
对,没错。独行玩家独占职业,再加上有个已经达成10000pt的强者。没有比这个状况更接近「死局」了,但既然游戏还没被破,就代表可以「放著不管」。毕竟切换游戏后,我就能再度使用秋樱的能力。说得极端一点,我甚至可以当场达成「所持pt:10000」。
但是──
「呃……唉,『不行啦』。很遗憾,似乎不能走这条路喔,垂水。」
铃夏听了我的计画后,马上确认终端装置,然后突然摇头。
「……咦?不能?你是说──啊,难道这是禁止事项?」
「我哪知道啊,这又没法确定……我是说不用管禁止事项,就已经『行不通』了。喏,你也看看终端装置就知道了。」
铃夏嘟著嘴,迅速关闭终端装置画面。听了她的话后,我抱著一股不祥的预感,操作自己的终端装置,显示持有技能一览表。
……我这才明白铃夏所说的「行不通」是什么意思。
我不只没有职业技能,上头显示的技能是「加速」、「力量」以及「治愈」──「就这样而已」。「找遍各处也找不到最重要的『终焉』」。
「慢……慢著,不只职业,连『终焉』都没有吗?这样的话──」
「──对。换句话说,『我们不具备破关条件』。当然了,你是可以用秋樱的能力强制撬开这个限制,可是这么一来,就要靠自己的力量突破其他玩家了。而且还是在没有职业技能庇护的状态下。」
「我想……也是……真是够了。」
我大略掌握了SSR的变动状况,不禁以惹人怜爱的声音吐出叹息。
──真的是。这该说如我所料还是什么呢?
看来这次的游戏(变动SSR)也完全没有让我们放松的意思了。
「所以现在……要收集情报对吧?呵呵,既然这样,包在我身上就对啦!」
后来过了大概十分钟。
既然「使用地下世界干涉能力,一举破关」的策略被封死,就不能放著那个莫名其妙的状况不管了,为了收齐情报,我们迅速开始行动。
话虽如此,也不是靠双脚胡乱搜查。毕竟SSR这个世界是「为了铃夏而创造出来的造景世界」──所以她对这个世界可说是瞭如指掌(好像是),而且当然也掌握著能获得可靠情报的手段(好像是)。所以我也就顺著情势,先拜托她了。
铃夏走在我前头,看起来心情莫名地好,还把双手背在身后踏著轻快的步伐,一边回头,一边这么说:
「其实啊──这座城镇上有个非常优秀的『情报商』喔。他厉害到大家都在传『没有他查不出来的事』,是个超强的NPC,所以你也好好期待吧。」
「哦……情报商啊。那的确是很方便,可是既然大家都在传,应该很有名吧?我们现在可没时间等他叫号喔。」
「呵呵,安啦,垂水。这你不必担心。」
铃夏笔直看著我,双手扠在腰上,一脸得意地挺起胸膛。
「因为就算用正常方式,也无法接触这个NPC。他的简易终端装置──啊,我说的是允许管理pt、买东西还有声音通讯的NPC用终端装置──他的ID流出好几组,可是不管打哪一组,都打不通。他好像会定期换ID。」
「定期换……可是这样不会不方便吗?尤其对他本人来说。」
「应该很不方便吧。可是他非常怕生,好像根本不会和不认识的人说话喔。可是如果不工作,也没办法过活,所以他说完全消声匿迹也很伤脑筋。」
那还真是个难搞的家伙啊……话说回来……
「铃夏,你很清楚嘛。」
「咦?那当然啊,因为我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是他的常客啊。我会问他甜点店的新商品、西餐厅今日特餐的循环周期──尤其是极品蛋包饭什么时候会推出。哼哼,我可以肯定,在这座城镇中,最活用那个情报商的人就是我。」
「这……这样啊……其实我对这个不感兴趣…………呃,你是常客?奇怪?你刚才不是说他没办法正常接触吗?」
「对啊,没错……正常情况是这样。」
铃夏开心地放松脸部肌肉笑著,而我们就这样不知不觉走进她的目标店家。外头的看板上写著「甜点店」,是个非常有品味的建筑物。铃夏向看似店主的婆婆点头致意后,在店的中央将双手交叉于胸前,接著视线绕了店内一圈。
她就这样沉默了一秒……两秒──
「……呣!」
──在我数到三秒之前,那双锐利的赤瞳停在墙壁上贴的「冬季限定新商品」的传单上。铃夏放下双手,大大方方走到传单前,然后将传单翻开。而那个地方──
「……呵呵,你看,找到了。」
有著「情报商」的手写文字,以及一串应该是终端装置ID的号码。
#
什么东西都没买就走人,让我有些愧疚,但我还是跟著铃夏一起离开店里。
「嗯……一直打不通耶。」
铃夏一边往城镇中心走,一边试著用那个ID联系情报商……顺带一提,据说就算是「打得通」的ID,也不会打一次就接通。要是被对方忽视,铃夏的能力也没有意义。
事情就是这样,她土法炼钢地持续联系(打电话)──直到第九次。
『──咿嘻嘻,久等啦!我是爱哭的孩子也会闭嘴的情报商喔!』
「……咦?」「这个声音……」
听到从终端装置传出的某个「少女」的声音,我和铃夏不禁面面相觑。
那是一道像在捉弄人、乐在其中,又有些慵懒的开朗音色……绝对没错。那是琉璃学姊的「第二个姿态」,也是游戏世界中的潜在人格──「姬百合七濑」所发出的声音。
「呃,等……等一下,先等一下。」
面对这个明显的异常事态,铃夏僵在原地半晌后,发出困惑的声音。
「你……你是七濑对吧?奇怪?难道我打错ID了吗?」
『没有,你没打错哟,铃铃。这组号码是SSR首屈一指的情报商,也就是我的专线!怎样?怎样?铃铃,你有吓一跳吗?』
「呃……嗯……咦?这个……与其说是吓到……现在到底是怎样啊?我认识的情报商不是你,应该是……更土气的人耶……?」
『咿嘻嘻,那当然啊。因为这里不是你知道的SSR,是「变动SSR」啊。所以有什么改变都不足为奇,事情就是这样,OK?』
「…………?呃……抱歉,垂水,交棒。」
铃夏一脸苦涩地试图消化姬百合的话,却在半途放弃,就这么转过头,把通话画面挪到我面前。而我也还没完全掌握现状,总之只能一边整理思绪,一边缓缓开口:
「──嗨,姬百合。光听声音,你应该认不出来,不过是我啦。夕凪。」
『啊,小凪这样啊,你现在是秋樱嘛……呜──难得是穿著女仆装的小凪,我却只能听声音,太残忍了啦。欸欸,我现在可以去你们那边吗?我可以尽情享受吗?』
「呃……当、当然是不行啊!」
姬百合的喘息对我来说,刺激太强了──我想起她过往的所作所为,脸颊不禁莫名染红,结果惹得近在身旁的冰冷赤瞳,突然对我的脸颊猛射视线……咳咳。
「回归正题……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会参加GRA(游戏)啊?」
『嗯……这点我也不太清楚耶。我直到刚才为止,都是「琉璃」,然后待在现实世界,可是我确实有一直在这里当「情报商」的记忆……就像两边重叠在一起的感觉?类似?唔唔……我也在混乱中。』
「…………原来如此。」
简单来说,就是琉璃学姊原本在现实世界,在变动SSR开始的同时,她被强制登入游戏,「安插成」这个世界的情报商──大概就是这样吧。
这件事本身并非无法理解。未冬之前也提过,她们会透过「窜改玩过地下游戏之人的记忆」,准备除了我和电脑神姬以外的一般玩家,因此我能接受姬百合也是如此。
但……她们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根据铃夏所说,SSR原本就有个情报商NPC。换言之,那两个复仇者「特意替换了『中之人』」。而且姬百合隶属斯费尔先进技术开发部门第三课──对未冬和冬亚来说,明明是很直接的「敌人」。
……异样感。没错,我有一股非常强烈的异样感。
就跟我在变动ROC里遇见司书时一样……给我某种「不对劲的印象」。
『──咿嘻嘻。』
当我想到这里,我听见终端装置传出姬百合小小的笑声。
『小凪小凪,你好像在烦恼什么……不过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咦?什么正常……不对,你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呃……抱歉,还是别说了。要是说太多,搞不好会抵触到禁止事项……而且……咿嘻嘻,如果是你,一定有办法靠自己找到答案嘛。』
姬百合以有些坏心眼的口吻这么说完,便开始哼起奇妙的旋律,表明谈话到此结束……她说的话耐人寻味。她是想告诉我,「认为这个游戏不对劲,是很正常的事吗」?若真是如此,我还是不懂个中含意。
不过──正如她所说,以她综观全场的立场,和她交谈或商讨,确实会涉及敏感地带。禁止事项会被设在哪个地方都不奇怪,还是不要随便刺探为妙。
「……好吧。那么那方面的事暂时全跳过无所谓。所以姬百合,你现在就以单纯的情报商帮我吧。」
我甩了个头,切换思绪与意识,开始认真攻略SSR(游戏)。
SSR首屈一指的情报商姬百合七濑──虽然这本来是这个NPC的设定──她会先询问「想要什么情报」,再指定费用,确认付费后,才会公开情报。大概是以这样的系统流程经营。
「那……我想想,我想知道游戏的现状。尤其是『独占所有职业的玩家』和『积分超过10000pt的玩家』,麻烦你以这两个人为重点进行说明。」
『嗯嗯,这样啊……嗯──好像要价不菲耶,你可以吗?』
「……要价不菲?真的吗?」
『嗯。SSR这个游戏的存在,好像连这个世界的NPC(人)都知情,相对的,内容几乎都被隐藏……咿嘻嘻,就像是都市传说吧。所以要价(Cost)当然不菲了。』
「原来是这种模式啊……那我顺便问,要多少?」
『2500pt……啊,小凪你现在有点不爽对吧?你不要误会,这不是我决定的,是我这边的终端装置显示的啦。我应该是可以自己随便降价啦……咿嘻嘻,怎么样?要吗?』
「呜……不了,这很有可能是禁止事项,还是别吧。」
我想她们可能是刻意藉著安插我们都认识的姬百合充当情报商,等著我们踩到禁止事项,然后自灭──大概吧。虽然这个做法很迂回,对方可能就是这么设想的。
……唉,算了。付就付。
事实上,2500pt应该不是多便宜的价格。我们现在拥有的积分是,我有2500,铃夏有3000。两人合计超过5000,所以付了也没什么影响,但还是会造成将近一半的积分消失不见。我无法保证不会对以后产生影响。
可是如果现在对支付pt有所迟疑,结果演变成「抱著手上大量的资源结束游戏」,那可笑不出来……所以些许的牺牲在所难免了。
「OK。那我出1000pt,铃夏出1500pt。」
『啊,小凪你确定吗?咿嘻嘻,了解。我马上准备,你等我一下喔。』
听到这道雀跃的声音后,我和铃夏的终端装置立刻出现「交易(Trade)」的画面。这是以前游戏时也用过的画面,所以不必特别回想细节,我直接动根手指,汇入1000pt。往旁边一看,铃夏也已经支付完毕。
『嗯,确认付款!感谢两位!那我这就开始说明喽!
好的好的──首先,我想这件事你们已经知道了,SSR是由七名玩家参与的游戏。然后现在已经有一个人脱离了,剩下六个人……不过有问题的只有其中「三个人」。』
「……咦?三个人?不是两个人吗?」
『不是两个人喔……咿嘻嘻,因为「如果只有两个人,根本不会陷入胶著状态」吧?』
「…………?」
我微微歪著头,姬百合则是清了清喉咙,再度缓缓开口:
『我照顺序说明喔。首先是第一个人──暂称玩家A。这个人很厉害,几乎独占所有职业喔。只有神官一职先脱离了,所以他好像死心了,不过除此之外的职业都是他。当然了,职业技能也是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是啊。这家伙我姑且有掌握到。」
『这样啊。那你也知道这个人吗?暂称玩家B。B是个已经收集了10000pt以上,只要使用「终焉」技能,马上就能获胜的超惊爆玩家喔。嗯,这的确比A还要危险。』
「…………」
『然后最后一个人──我想你们不知道的大概就是这个人了──暂称玩家C。持有pt大约5000,也没有职业。没什么危险的感觉。不过不过……咿嘻嘻,其实「就是因为有他,现状才会是三强鼎立喔」。』
「……什么?」
听到这里,瞪著终端装置的铃夏突然表情抽动。
「呃……嗯?慢著慢著,是我的脑袋不灵光吗?听你刚才说的这些,我完全搞不懂哪里算是『三强鼎立』了……?」
『啊,不对啦,你们误会了。刚才说的只是前情提要,前情提要!重点现在才要开始!
我看看──先说第一个人A吧。我刚才也说过了,A独占了职业,所以也有很多职业破关条件。可是却一个都还没达成……很怪吧?不过这是因为A「受到B的『诅咒』」了。』
「……诅咒?」
『嗯,诅咒。不过这是指「能力限制类的道具」啦。具体来说,「B禁止A『自杀』、『转让、贩卖道具』」。因为这样,A没办法放弃职业,比方说,他不能只把「魔王」让给别人,以达成条件……咿嘻嘻,这样一想,还真有点可怜。』
「噢……我懂了。简单来说,就是B在妨碍A破关。」
『没错。因此以状况来说,B比较有利──想是这么想,但其实也不尽然喔。因为B的pt好不容易超过10000,却还没使用「终焉」……咿嘻嘻,其实啊,是因为B「被催眠,陷入沉睡了」。不对,不该说陷入沉睡吧……「不干涉」?就是不能以自己的意志行动,可是相对的,也不接受来自外界的干涉,这样?
所以A和B都没办法破关。』
「…………」
从终端装置传出的声音一字一句刻在脑海里,我静静地转动思绪。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确实是很复杂的状况。
因为B持有的道具,A无法利用职业破关。相对的,B受到催眠,无法靠著自己的力量破关。更进一步地说,B处于「不干涉状态」也是问题的一部分。毕竟他不接受来自外界的干涉,攻击当然也对他没用。换句话说,A甚至处于无法「藉由打倒B,硬是破关」的状况。
──而且……
「既然形成三强鼎立的状况……代表『让B陷入沉睡的人就是C』吧?」
『真不愧是小凪,我好爱你!对,没错,就是这样。C用了特殊的道具,把B封印起来。所以……「C的立场既是最弱的人,也是最强的人」。』
「……要是C解除封印之后马上脱离游戏,B也会瞬间清醒。」
『完全正确!所以A不能打倒C。不过反过来说,A拥有职业技能──尤其是勇者的这个技能:「死亡时将会释放pt重生」,所以凭C实在无法打倒他……应该说如果打倒了,会很不妙吧?到时候会变成全部职业同时消失,「在那个瞬间,就会达成革命家和处刑人的胜利条件」了。这么一来就是A获胜。咿嘻嘻,总觉得好诈。
总之呢,简单统整成一句话──就是A和C都没办法打倒对方,所以现在只好无可奈何地一边牵制对方,一边赚pt,达成使用「终焉」的目标!来,拍拍手!哇~啪啪啪!』
……姬百合用如此兴奋的情绪结尾后,她的解说也强势落幕。
铃夏有些疲累地轻轻叹了口气。而我则是在她的身旁,一边看著什么都没有的半空中,一边整理思绪。
「…………」
玩家A和C之间如火如荼的pt竞赛。还有被封印的玩家B。照这情况,看起来确实是对C比较有利;话虽如此,C也尚未满足任一项破关条件,他只能战胜B,间接结束这场游戏。
以这层意义来说,「最靠近胜利」的人,或许是B……但他的处境实在太依存C了。他应该是三人之中最没自由的人。
而且……
不管怎么说──现阶段我们的问题不是那个。综合到现在为止获得的情报,一言以蔽之,「我和铃夏就是被扔进他们的猎场里了」。玩家A和玩家C都想要pt,相反的,我们两个人的pt虽然不能说优渥,依旧有一定的量。而现状很明显是他们处于优势。
「………………咦?」
当我想到这里,我察觉站在身旁的铃夏绷紧了身体。她的表情变化甚至前所未有地激烈。她的手指一看就知道在发抖,不断晃动著,最后虚弱无力地抓著我的衣服。
而这个中理由…………我马上就知道了。
「……呵呵。嗨,好久没像这样见面了,垂水夕凪……!」
「呃……!」
听见彷佛从身后砸到我身上的「刺耳招呼声」,我晚了半拍才回过头。
站在那里的人,是名「熟悉的男人」。他是个性扭曲到令人感到恐惧,而且笑得不寒而栗的纤细男人,也是个半吊子天才,因此彻底「崩溃」的疯狂男人。「他曾经是制作出电脑神姬二号机铃夏的斯费尔干部」,也是前任SSR的游戏管理员。但他最后「不是败给别人,而是我」,结果失去了一切。
──那个人就是胧月咏。
#
「「『加速』!」」
当我们察觉声音的主人是「他」后,整个人就像被弹开一样,双双发动「加速」技能。我接著跨出一步护住铃夏──不,是握紧铃夏的手整个身体转向,背对著月咏,开始狂奔。
我知道这样很窝囊……但就算要战斗,我们现在也没武器。在SSR(这个游戏)中,可以利用终端装置购买道具,所以现在还不是致命状况,但就算这样,在敌对玩家面前做那种事,根本是自杀行为。我们还是必须多少争取一点时间。
「……铃夏,喂,铃夏!」
我们进入离大马路稍微有段距离的小巷后,我看了看跑在身旁的铃夏。
「你没事吧?你的脸色从刚才开始就很差喔。要是你觉得难受,我们找个地方躲──」
「不要!……我不要,我才不逃。」
「不……可是!」
「呵呵……垂水,你还是一样爱担心耶。我没事啦。那种东西是我『已经跨越的障壁』了。刚才是因为事出突然,害我吓了一跳……真的只是吓到。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或恐怖!」
「…………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
我看著那双笔直望著我的赤红双瞳,最后妥协点了点头。我当然不是盲信铃夏的逞强,但脸色发青的她都说成这样了,我也没有理由冷眼看待。
我多用了一点力道,握紧她的手,并继续说:
「既然这样,我有件事要拜托你──铃夏,我会负责警戒月咏,你别停下脚步,买两人份的『武器』。而且要以『终端装置干涉能力』,用『我的终端装置』进行操作。」
「……咦?意思是我的武器也要由你支付吗?为……为什么啊?明明是我的pt比较多啊……呃……啊!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你该不会还想耍帅,对我下毒手吧──」
「并不是好吗!」
我直接使劲全力否定已经慢慢恢复常态的铃夏……我发誓我绝对不是出自那种奸邪的目的。我只是单纯觉得,把pt放在具有干涉终端装置能力的铃夏那边,如果遇到紧急状况或许比较有利。无论是要使用技能还是购买物品,铃夏都能比我还要快速完成。
总之,后来她也没有继续胡闹,并开始选择武器。
见装置显示出琳琅满目的品项,铃夏似乎被震住,不断盯著画面,发出「呣呣……」声,不过最后还是开朗地抬起头来。
「──嗯!这样就完美了。久等啦,垂水,我买完了。两样加起来700pt,都用你的pt付了。两样应该已经在你的终端装置里了。」
「好,我马上拿出来……呃,这是来福枪吗?你用得了这玩意儿?」
「哼哼,这还用问吗?如果不会用,我才不会选。」
铃夏一派轻松地接过尺寸不小的来福枪,调整枪背带后,直接扛在背上。哥德萝莉服装和粗犷的枪械,尽管她身上显现出如此不平衡的风格,我倒也不会觉得不适合她。
顺带一提,我的武器是普通的长剑。剩下的pt大概是800左右。
「……好。」
这时候──我察觉忽然散发出了某种气息,于是回过头看,我可以看见追著我们的月咏明显缩短了距离。他的速度真的太不寻常了。他可能也用了「加速」,但就算是,那也太快了。
「呵呵──」
追上我们的月咏大概是察觉了我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恶心又扭曲的笑容。随后,他间不容发地大声宣告要使用技能。
「──『发动「隐形的征服」』!」
「什……!」
隐形的征服──那是以前的SSR中,身为「追踪者」的莉奈使用的「职业技能」的名称。能在一定的时间内,不被别人看见,是一种简单却有力的技能。月咏的身体在发声的同时融入空气当中,才一眨眼工夫,就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我和铃夏见状,当场停下脚步……既然双方行动速度差这么多,加上对方「隐形」,胡乱逃窜已经几乎毫无意义。就算会伴随些许危险,现在还是应该屏息等待。
而且──
「(他用了职业技能……?这代表月咏就是那个『玩家A』吗?)」
我专心警戒周遭,同时在心中这么想道。
没错。姬百合说的「三强」的其中一人,也就是独占神官以外的所有职业的玩家A,看来就是胧月咏了。既然如此,就代表他不只拥有「隐形的征服」,还有魔王的「强制徵收」、勇者的「自动存档&读档」等凶恶的技能。
不……不对,应该不只如此。我和铃夏都用了「加速」,我们双方的距离却逐渐被追上,换句话说──
「『我的能力值远比你这种菜鸟还高』。就是这么一回事,垂水。所以我根本没有必要为了击溃你这种小咖,就使用隐形技能。」
──「他就是变动SSR中扮演『刺客角色』的人」。
月咏解除「隐形的征服」,再度现出身影,他不怀好意地笑著肯定我的猜测。接著右手以夸张的动作放到额头上,嘴角大大歪斜。
「我实在是……很伤脑筋。像我这样的天才,居然因为『仅只一次无关紧要的失败』,就被拉下干部的位子,太没天理了。太离谱了。到头来,斯费尔根本不懂我的价值……呵呵,他们顶多也只是这点程度的存在。」
「你……在说什么?」
「哈,不过无妨。因为『她们』给了我机会。只要我在这里宰了你,她们就会帮我把现在的斯费尔破坏得体无完肤。这个提案实在太有魅力,害我『忍不住「帮」她们「逃走」了』,不过我没有悔意。
因为……啊啊,因为,你不觉得这是一件美妙的提案吗!你把我的完美人生弄得一团糟,而我现在可以对你进行复仇!她们还会主动替我搞垮那群看不起我的斯费尔同伙!」
「唔……!」
月咏的吼叫让我瞪大了眼睛……这样啊。未冬和冬亚被幽禁在孤岛伺服器里,而她们之所以有办法突破森严的监视,是因为胧月咏这个再怎么烂,也是前任干部的人参与了计画。
可是──就算是这样,听他刚才的口吻,感觉不像是站在主导立场。依我看,「复仇」这个正题是未冬她们一意孤行,月咏「只是被她们利用」,应该这么想才合情合理。
不对,搞不好他本人没有自觉──
「怎样啊……你在想些什么啊,垂水?」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极度不耐的声音挡住我的思绪。
「我问你,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吗?我和你的能力值差距大到会让你绝望,而且我还有不死的技能。应该说……在论能力高低之前,你根本不能杀死我对吧?因为只要我死,等于所有职业一起下线,到时候『革命家』和『处刑人』的破关条件就会自动达成。」
「…………」
「不过我先声明──就算真的变成那样,我也会用勇者的技能继续留在游戏里。理由呢……呵呵,你懂吧?『因为对我来说,在游戏中赢过你,已经不能满足我了』。我要从你的肉体、精神、人格、根本,把你这个人毁了破坏殆尽。不做到这个地步根本无法回敬你让我受到的屈辱。
所以了──你可要放声叫出好听的声音喔,垂水夕凪!」
随著这声吆喝,月咏高高举起终端装置,将双刃大剑实体化。光论刀刃的尺寸,就有一股和他本人不相上下狂气满溢的杀意。月咏就拿著它,高举至头顶后挥下。
「唔……!」
我在情急之下,摆动女仆装的裙子,往右闪躲──但当风压扫过皮肤的瞬间,笔直落下的刀刃竟在石板路上劈开一道数公尺长的裂痕……怎么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威力啊?就算我用「力量」提升身体能力,正面接下这一击也一定会粉身碎骨。
我的脸出现轻微的痉挛,相对的,月咏却是一脸欢愉地大笑。
「呵呵……!怎么啦怎么啦?你就这点程度吗,垂水!这算是前所未有的威胁?这就是足以让斯费尔崩毁的异类?就你这样?别开玩笑了,立于斯费尔顶端的真正天才,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你给我滚一边去,垃圾!」
「啧……真是够了,唧唧喳喳的吵死人了!你不说话就不会呼吸了吗!」
月咏挥剑横劈,并以猛烈的速度乘胜追击。我一边后退拉开和他的距离,一边想尽办法在脑海里回溯SSR的「战斗方式」。
……没错,我确实没有职业。也没有技能。跟他比能力值更是惨败。
但是这个世界──「SSR里有pt」。
「唔……!」
我看准月咏攻击的空档,使尽力气踢他的身体,然后利用反作用力,往一旁的地面滚去。月咏似乎觉得这是大好机会,随著嘴角上扬,快速靠近我。
「看来你总算准备好赴死了,垂水!呵呵,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这么简单就杀死你!我会一点一点,慢慢搞死你──」
「谁要被你搞死……啊!『购入处理:对象「石板」』!『同时「收纳」』!」
「──什!」
趁著月咏跨出一大步的瞬间,我单膝跪地,将手贴在地面上,买下「他『著地地点』附近几公分的地板」,接著「收纳(Close)」在终端装置里,让那块地从世界上完全消失。他因此大大失去平衡,绊了一脚,眼看就要往前倒下。
──不过……
「哈……你可别以为用这种小伎俩就能抓到我,你这个垃圾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月咏即将倒地的身体以不自然的方式弹起,他转了个身,就对著我进攻」。他那姿势的变化已经乱七八糟到让人觉得莫名其妙了。就算购入「重力」和「风压」,那异常的轨道还是难以解释。
感觉……没错,感觉就像被改造成别种东西一样…………等等,「改造」?
「怎么?你已经知道了吗?──呵呵,没错。我用了『合理改造』,『在你和我的武器上附加强烈的引力』。这么一来,你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
月咏再度挡住我的去路,他嘴里说的是SSR中「处刑人」特有的职业技能名称。「合理改造」──能给予任意道具追加效果,是一种很方便的技能。既然设定了「引力」,就代表我和他的行动会大幅度受到限制。对想要尽快逃离的我来说,无疑是严重的妨碍。相反的,对想折磨我的月咏来说,却是极度欢迎的「枷锁」。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立刻丢下武器……话虽如此,现在却没有余力、也没有多余的pt让我重买武器。
「──该死!我都已经没时间陪你闹了……!」
「搞什么啊?垂水你真无情耶……我明明这么想见你耶。呵呵,而且你说什么?没时间?你看起来很急耶。」
「如果你跟未冬她们(那些家伙)勾结,那多多少少知道吧?我可不打算详细说给你听。」
「呵呵,真是冷淡耶……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唉,我不行了。可笑到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说你,看一下你的终端装置吧。看看你最在意的『时间』……『现在走到哪了』?」
「什么……?」
月咏挑衅的语气让我紧皱眉头,我保持著对他的戒心,视线稍稍往下……光是这样一个小动作,我便马上明白一件不得了的事态正在发生。
因为────「终端装置上方的时钟正以疯狂的超高速度往前刻划时间」。
「啥……!这、这是……怎样啊!到底是怎么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终于发现啦?真是没意思!
听好了。其实啊,当我听她们说你『没有多少时间』,我就准备了一个小小的礼物要送你。没错──这就跟你上次打的歪主意一样,『SSR的时间可以用pt购买』。既然可以静止,当然也可以『加速』。
说得再详细一点……呵呵,就是这么一回事。『只要我和你之间距离在半径十公尺以内,这里的时间就会加速成正常的五十倍』。」
「五十……倍……!」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对啦,我就是想看你这副表情!那你猜猜看,我们从刚才到现在总共打了几分钟?就算你有办法从我身边溜走,那到底会是什么时候呢?呵呵,这是你以前那般瞧不起我的回礼。尽情收下吧────喝啊啊啊!」
说完这段话,月咏挥下伴随著轰隆声与惊人风压的双刃大剑。我敲醒已经僵直的思绪,好不容易专心在闪避上──但由于刚才被附加的引力,我无法自在地行动。铃夏也从后方以射击掩护我,不过担任刺客角色的月咏防御力(能力值)实在太高,射击对他并没有多大效用。
「……唔……!」
在这样几乎是单方面的攻防下,我们不知不觉已经不在小巷内,而是回到大马路上。我身在不断尖叫、不知应该逃向何处的NPC居民之中,对方却是固执地不断对我挥下手中的剑。
「啧……购入处理:对象『墙壁』!『收纳』后立刻『开启(Open)』!」
「啊哈哈哈哈哈!不堪一击,太不堪一击了!所以我早就说了,你抵抗也没用!」
我在情急之下,利用手边的石壁当盾牌,却在一瞬之间无情地遭到粉碎,甚至没拖到时间就消失了。看样子不管我怎么做,面对「持有全职业」加「刺客角色」的能力,根本无计可施。无论我想出什么策略,他都能不放在眼里,凭力气捣毁。
最后──
「呵呵──这样你就玩完了,垂水夕凪!」
「锵」的一声,一道低沉的声音响彻周遭,我们已经完全进入短兵相接的状态……不对,我错了。一旦双方变成这种状态,基础能力值较低的我就没有胜算,所以我们不是「进入」,而是我「被迫」如此才对。
「垂、垂水……!」
铃夏悲痛的声音重重敲打著耳际。以她的个性来说,那道声音中难得感觉不到她的从容,我听了,这才深深感受到现状有多么严峻。
…………该死的混帐。
「契机」……「只要给我一点契机,我对该怎么立刻逃出这里,就有眉目了」──
「……嗯?」
这时候──我察觉眼前的月咏微微皱了眉头。那双淤积著狂气的眼眸,突然从我身上挪开,看向别处。
我察觉有异,于是追著他的视线…………没想到那个地方居然是一幅「远远超越我的想像的光景」。
「啊哈──!你们怎么啦?如果只有这点程度,我一瞬间就能了结你们了……!」
「…………啊?」
随著一道破碎的巨响传出,一般住宅的门口就这么崩毁,从瓦砾中现身的人,是「十六夜弧月」。一头深褐色头发、有刺青、身穿红色衬衫,而且打扮还是一样很像小混混的战斗狂。他手上戴著SSR的终端装置,不知道为什么超激动地拿著手枪,追著往前逃窜的壮硕男子们(NPC)。
然后,激动的十六夜最后跑来我们身边──
「啊啊?……你是怎样?未经许可,不要挡著本大爷的路!」
「唔啊啊!」
──他毫不犹豫对著正好挡在前进方向的月咏扫射,「完全不看站在一旁的我」,在一瞬间就消失在远方了。
「…………」
我看著他的背影,一愣一愣地将右手放在脖子上……「又来了」。继司书和姬百合,这是第三次发生「对我有利」的情况了。而且这次的时机可说是决定性地好。那个十六夜──虽然自我意识过剩,又有点怪──居然没有缠著我,直接消失,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这其中肯定「有什么」。
不过……在现在这个时间以五十倍速流逝的情况下,也不能悠哉地思考这件事。幸亏十六夜杀出来捣乱,月咏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我身上了。我期待已久的「契机」就这么不知不觉准备好了。
「唔……垂水,这边!」
与此同时,始终在附近屏息以待的铃夏跑到我身边,不由分说就抓住我的左手。我回握住她的手,并利用终端装置发动「力量」,右手接著开始蓄力。
「──喂,月咏。你说你对这把剑附加了『引力』是吧?行啊,既然这样,我就把『这整把剑』送给你……心怀感激收下吧!」
我使尽全力将手里的长剑扔向远方──下一秒,月咏被强烈的引力拉走,我们的视线也就离开了他,并迅速远离现场。
#
从我们遇见胧月咏,一直到完全撤退为止,所用的「实际」时间是四十一分钟。
这段期间,换算成变动SSR以及GRA流逝的游戏时间,则是「大约三十四个小时」。
……这是我们好不容易逃脱结果比想像中还糟的PVP之后的事。
『你想在一个能静下来的地方说话吧?那我就带你去一个珍藏的好地方!』
铃夏自信满满地这么说后,在前头领著我走了十分钟,来到某个熟悉的建筑物前面。那个建筑物有著贯穿云朵的压倒性威容。也是有著庄严氛围的SSR心脏地带。没错,这里就是──钟塔。
「……呵呵,好久没来这里了。」
铃夏对著困惑的我招手,以兴奋的步伐踏入钟塔内部,来到中央的梁柱,轻轻伸出她的右手。下一秒,柱子表面浮现某种「认证画面」,随后这附近回响著一道「嗡────」的电子音效。
当声音停止──刚才还没有的「门」,就这么出现在视野中央。
「呃……这……这是什么啊?」
「呵呵,吓到了吗?其实这个钟塔的中心是『系统区』喔。虽然包含在SSR的世界内,却算是外部……就是这种感觉的地方。所以在这里,探查类的道具也找不到。」
「噢,这样啊……那的确是很适合。」
我以冷静的口吻这么说,其实内心早已雀跃不已,就这么走进门内……这……这个该怎么说呢?就是那个嘛。塔的内部有隐藏式门扉,还有无人知晓的秘密基地,这种东西就是很浪漫嘛。嗯。
我走进门内,里头是一片面积不小的空间。不对,与其说是空间,其实根本是「房间」。有又大又舒适的沙发、附带床幔的床,在房间一隅的窗台上摆满了一整排可爱的玩偶,甚至还有衣橱跟室内装饰……总之是个非常有女生房间的感觉。
「哼哼哼──怎样啊,垂水?很棒吧?」
铃夏说著,双手轻轻交叉在胸前,并自豪地挺起胸膛。
「我在之前的SSR里,跟你见面之前就是一直住在这里。刚开始真的什么都没有,只是个纯白色的空间……但我拚命赚pt,才有这么多东西。因为胧月咏(那个人)至少不会对我的东西出手。」
「哦……所以这里算是你的房间了。」
「就是这样……哼哼,你可要觉得光荣,垂水。如果把那个人也算进来,这个房间从来没有异性进来过。你是真真正正的第一个人。」
「…………」
……不是啊,就像你看到的,我的外表是个女孩子耶……
算了,先不闲聊了,我做好心理准备,决定踏入铃夏的房内。进入房内的瞬间,轻抚著肌肤的「空气」很明显变了调,有一股内心酥痒、让人静不下来的感觉。说到异性的房间,我已经因为雪菜习惯了,但不知道是不是系统不同,还是刚才听了那些话,我的免疫力好像没有启动。
事情就是这样,我带著若干羞怯,坐上沙发。
「啊──累死了……我要稍微躺一下喔。」
相较之下,从刚才开始看起来就有些困的铃夏没有坐下,而是选择躺下。她穿著哥德萝莉风的服饰,摇摇晃晃走到房间角落,来到宛如会出现在童话中附有床幔的床铺旁,就要一跃──
「……咦?」
──却在跳上床之前,停止了所有动作。
她发出细细一声困惑。同时不知所措地对我投以一道求助的视线,弄得我也一阵不解,从沙发上起身,来到铃夏身旁。我顺著她的意思往床上看……下一秒,便知道她想说的事了。
……是啊,这样的确没办法扑床。
因为──「床上已经有人先躺上去了」。
「呼……嘶……嘶…………」
那是一名安稳熟睡的少女。白银的长发像一片大海散在床上,少女的身体彷佛被包覆其中,胸口以一定的速率上下起伏,是个面容稚嫩的电脑神姬。
「……冬……冬亚……?」
睡在床上的人,正是冬亚。
等我解除暂时的混乱,我带著铃夏往沙发移动。
顺带一提,这间房间是以铃夏「一个人」生活为前提打造的,当然是没有桌子两侧放著椅子的这种摆设。只有一张偏大的单人沙发正对著漂亮的木制茶几放著。
话虽如此,如果是现在的我(秋樱)和铃夏,还算是勉强可以并排坐著的大小,所以就算稍嫌拥挤,我们还是两人一起坐下。
「──所以……」
一道宛如气音的声音,就在耳旁嘟囔著。
「冬亚(那家伙)在这里,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企图呢……?」
铃夏一边说著,一边悄悄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同时小声发出不满的低喃。每当她不安分地动一下,我的左侧就会传出一股酥痒的奇妙感受,但我用理性设法压抑著,右手攀上自己的脖子。
──对于冬亚在这个房间里,目前知道的事情不多。
话虽如此,也不算全然无知。首先第一点,我们这次的邂逅,毫无疑问是「设计好的局」。既然这个地方是铃夏所说的「系统区」,那冬亚就不可能是碰巧在这里。
第二点,看来她是SSR的「玩家」。毕竟冬亚的左手腕上戴著只有地下游戏参加者才会有的终端装置。她既不是随处可见的NPC,也不是站在保持距离的立场的管理者,而是以一个玩家的身分参与SSR。
然后──是最后一点。
「……就是那个『无法调查(immortal)』的标示吧。」
我随著叹息拋出这句话。
所谓的「无法调查」标示,是指我刚才从终端装置买了便宜的调查类道具,用在冬亚身上后,显示在画面上的「警告(Alert)」。问题不在于能否取得情报,而是打从一开始就无法锁定冬亚调查,是一种非常彻底的防卫机能。换句话说,是「不干涉」。
这件事代表著什么──答案只有一个。
「唉……应该是那样吧。简单来说,『冬亚就是玩家B』对吧?」
「……是啊,这点应该没错。不然无法解释那个标记会出现。」
「嗯嗯。也就是说……冬亚是执行这场复仇计画那边的人,也是在变动SSR里拥有超过10000pt的强悍玩家,然后还顺便在我的房间里睡觉……嗯,说到中间我都还算懂,可是最后一点,难度一口气就提高了耶。」
「嗯……的确是。如果是像月咏那样,要来妨碍我们的行动,那就另当别论,可是她只是一直睡啊。」
我偷偷看了一眼床铺,只见冬亚还是一样,发出平稳的气息沉睡。她的睡脸天真无邪到会让人不禁忘却复仇啦、游戏啦这类事情。虽然她的身型看起来非常稚嫩,依旧跟其他电脑神姬一样,可爱到令人难以置信──
「垂──水──?」
「唔哦!」
──这时铃夏突然探出身体,整个人挡住我的视野。
她就像要斥责我,近距离睁著血红的双眸,直盯著我,随后鼓起腮帮子,那份让人没由来就想摸摸她的头的可爱程度,还真有点可怕。
「我……我没想什么喔。」
「哼,最好是。来到女孩子的房间里,却直盯著其他女孩子,真是离谱。你只要一直看著我就──呃,不对!」
「……呃……什么不对?」
「全都不对!慢著慢著,刚才的不算,全部不算数!这个,我想想……对啦!你只要像舔遍她全身一样,看著她就好了!」
「不是,你也太极端了吧!」
看著出卖妹妹的妹妹……等等,我才没有一直盯著看。
不管怎么说,现在没时间做这种没营养的争论了。毕竟冬亚的情况也是,我们根本还没好好斟酌过从姬百合那边听来的情报。如果不先解决那个复杂的状况,SSR就不会结束。就算是为了挽回被月咏耗损的时间,我也必须尽早掌握破关的关键。
──我清了清喉咙,将少根筋的话题导正回正轨。
「那我们先照顺序来思考吧,铃夏。首先……我想想,来整理现状吧。
这次的SSR形成『三强鼎立』势力图。形成这种状况的玩家当然也是三人,详细情形是这样──除了神官职,独占了所有职业的玩家A;持有超过10000pt的玩家B;还有虽然还没满足破关条件,却是要角的玩家C。」
「没错。所以至少A和B看起来可以迅速破关……可是很遗憾,A因为B的关系,没办法『自杀』和『释出道具』。然后B被C『催眠』──说得精准一点,是被变成『无法动弹,但也不接受外界干涉』的状态……反正就是所谓的定身状态。A和C无法打倒彼此,只好在互相牵制的同时,比谁最快赚到pt。」
「是啊,就是这样。所以这不管怎么看,变动SSR是这三个人独占鳌头,要是用普通的做法,我们只能等著被猎杀……不过这种事『在一开始就知道了』。毕竟这是GRA的基本规则,事到如今已经不会惊讶了。」
在GRA中,「所有的变动游戏都是从按照正常做法无法破关的状态下开始」──因此玩家(我们)必须妥善运用每个游戏只能用一次的秋樱的「地下世界干涉能力」来应对。
我看著铃夏鲜红的双眸,继续往下说:
「简单来说,只要有一条透过『一次改变』,便能走到最后(Clear)的路线就好了。问题在于要改变『什么』……反正也没时间了,想到什么就一一列举出来吧。」
「好啊,看我一说就中!我想想喔……假设喔,只要C脱离游戏,B就会醒来对吧?那你『用秋樱的能力,把我跟冬亚的立场对调,你就在这个状态下,打倒C怎么样』?」
「可行。」
「嗯──是喔,不行啊。我还以为这个方法很不错耶,但怎么可能一说就答对…………呃,咦?慢……慢著,垂水,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可行啦……但也只是『理论上』可行。」
「?」
面对歪著头的铃夏,我轻轻抬起右手,慎重地开口:
「如果一切都照你所说的发展,的确有办法破关……可是C的pt比我们多很多。而且如果实际进入PVP,『A──也就是月咏毫无疑问会去帮C』喔?毕竟C落败就等于B获胜。那家伙肯定也不希望这样……这么一来,要正面取胜就难了。」
「呣……唔,什么嘛,到头来就是不行嘛。那下一个……我想想,如果要安全起见,就是『垂水取代玩家C』了吧。我是觉得胜算好像有点小,可是C也没什么输的机会嘛。」
「嗯……如果再给我多一点时间,这个方法其实不坏……但我是觉得乾脆不要取代别人,靠我们自己赚pt取胜怎么样?『用地下世界干涉能力取得「终焉」,再来只要想办法赚到10000pt,使用技能就好了』。」
「之后再想办法……啊!你……你该不会想跟我说,只要变卖这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就绰绰有余了吧!」
「…………不不不,我怎么会这么想嘛。」
我是不打算说出来,但确实想过。
见我错开视线,铃夏不断眯著眼睛看我,腮帮子也鼓了起来。
「你这个人实在是……马上就打歪主意……而且这个办法不可行啦,不可行。我说过这里有一半是『外面』吧?所以这个房间里的东西,会全部变成『从游戏外拿进来的道具』。在之前的SSR也是这样,这种道具基本上都是0pt。」
「噢,这样啊。那靠自己赚10000pt就很难了……反过来说,『玩家持有的「终焉」技能有没有在市面上流通啊』?就算价格有点贵,只要靠秋樱的能力增加pt,不管是要买还是要用,都绰绰有余吧?」
「这也不可行。那个技能全部只有七个玩家持有。如果是其他玩家,应该姑且可以买……但我觉得不会有人卖喔。因为这样很不自然啊。『可以请你用50000pt把「终焉」卖给我吗?』有人答应的瞬间,我就只看得到世界(游戏)步入末日。」
「唔……的确是这样……仔细想想,增加太多pt也很危险吧。毕竟这是个可能实现『获得5000兆pt后,买下整个世界!』的游戏,要把某种程度以上的事情,当作包含在禁止事项当中比较安全。不过这么一来……嗯──」
「唔……唔唔……啊啊,讨厌!这个状况实在太棘手了啦。都怪那三个人僵持不下,不管我们怎么行动,感觉都会适得其反。」
「…………」
铃夏胡乱搅著那一头粉色的长发,我则是在一旁微微低著头,仔细思量……铃夏说得很对。我们是能提出几个行动方针,「但无论选择哪个,不确定要素都太多了」。除了禁止事项,还有错综复杂的三强鼎立。那是个想尽可能回避不走的「地雷区」。
但是很可惜,事实上我们「根本没有时间绕远路」。因为跟胧月咏PVP,造成庞大损失的影响,变动SSR「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四十个小时」。过了四十个小时。再加上ROC的结果,合计就是「六十五个小时」。换句话说,「濒临GRA的整体时限,还剩下不到十个小时」。事到如今,已经不能选择慎重又缓慢的办法了。
所以──所以我觉得,现在还是只能在本来就最接近胜利的三个人中,挑「某个人」互换立场了。这么一来,就能根据条件,快速攻略变动SSR。这点是毫无疑问的。但……问题在于,「要选谁」?
我到底要取代谁才好……?
#
由于思考完全碰壁,我们决定休息十五分钟。
『~~~~♪』
仔细侧耳倾听,就会听见一道愉悦的哼歌声和唰唰水声从隔壁房间传出。刚才铃夏只留下一句「我去冷静一下脑袋」,就这么离开房间,大概是立刻跑去冲澡了吧。其实准确地说,是使用「洒水器(Sprinkler)」道具重现的「疑似莲蓬头」的物品,但其实也没差很多。
所以那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一个人被留在这里的我。
既然是休息时间,就要停止思考──当我有这么干劲十足的想法时倒还好,但就算要放松,我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话虽如此,要是不做点什么,脑海里马上就会闪过「时限」这个恶魔单字。
「……受不了,难道我就没办法好好休息吗……」
我随著叹息吐出自嘲的怨言,随后决定离开沙发,转换一下心情。我一边摆弄著淡紫色的中长发,一边往还是一样安稳睡著的冬亚走去。没想到──
「嘶……嘶……嗯……嗯…………唔呀…………呜呜…………嘶……嘶……」
「──嗯?」
见冬亚的呼吸突然紊乱,我忍不住看著她,她一脸无邪地沉睡著,但她的额头、锁骨一带都有些微的汗水渗出。说不定她觉得有点热。房间内的气温其实算舒适,不过既然她一直被包在被子里,感觉当然不同。
所以────我将双手轻轻交叉在胸前思索。
「我看还是机灵一点,替她换上新的衣服比较……不对,不行吧!」
一道可人的声音否定脑海里浮现的想法。
对……对啦……如果我是个纯正的女孩子,这点小事要做也无妨。但是非常遗憾,我,垂水夕凪──现在只不过碰巧是个美少女女仆──内在是个普通的男高中生。在讨论伦理之前,我想理性大概保不住。
「事情就是这样,你现在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更衣的部分等一下交给铃夏,我决定先帮她擦乾额头上的汗珠。我拨起冬亚的浏海,露出那白皙的肌肤,眼前的美少女因此动了一下,我在心惊胆颤之中,拿著手帕慎重地──
「嗯……嗯嗯呜……嗯啊……」
「唔!」
──尽管对方在我碰触到的瞬间,吐出艳丽的气息,让我差点停止呼吸,我还是设法心无旁骛地继续作业。擦完所有看得见的汗水后,我也替她整理好睡乱的衣襬。
其实这点小事还在常识的范围内……但加上冬亚毫无防备地沉睡的事实,无论如何便让人有一种「在图谋不轨」的感觉。
「……早知道会这样,一开始全都交给铃夏就好了。」
「什么?奇怪,垂水你刚刚在叫我?」
「我叫了……呃……搞什么,是你啊。你已经回来了吗────呃!」
当我听见背后传出声音,不假思索回过头的瞬间,本来已经要说出口的话就这么消失。
──不是啊……因为这个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还没彻底弄乾的湿润长发。露到极限的手臂和大腿。清楚贴合身体而勾勒出的圆滑、煽情线条。再加上刚洗完澡特有的扑鼻甘甜香气──没错,换句话说,简单地说……
「现在我眼前的画面是,铃夏只围著一条浴巾的冲击性模样」。
「嗯?……怎……怎样啦?你怎么啦,垂水?」
铃夏愣在原地看见我,首先眨了眨眼。接著像是在想什么,「嗯」了一声后,双手交叉在胸前思考。她这时候才发现,手边传来的「触感跟平常不同」,因而不禁抖动双肩。接著她在微微的颤抖中,战战兢兢地缓缓将视线往下……几秒后,终于了解事情的全貌。
她的脸迅速红到耳根子去。
「────!咿……呃……啊……不……不、不是!不是啦,垂水!我平常冲澡之后,喜欢好一阵子先不穿衣服,一边吹头发,一边喝牛奶。然后我刚才有点松懈了,才会顺著平常的习惯去做──呃,不对啦!你要看到什么时候啦!」
「什……什么!因……因为你突然开始解释啊……!」
「烦……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大概是羞耻程度达到某个临界点了,铃夏不是找个地方躲起来,而是顶著那张红润的脸,逐渐往我这边靠近。接著她抓住我的手,将那对粉色的唇瓣凑到再差一点就会碰到的极近距离。
「请──请你忘了!听到了吧,垂水?把你刚才看到的全忘了……!」
然后说出这句话。
唉……先不论我是不是真的能忘掉,但如果要把刚才的意外事故当成没发生过,那我倒是非常赞成。我为了把注意力从铃夏身上挪开,刻意往冬亚那边看去,然后以夸张的幅度点头…………咦?
「──你先等一下,铃夏。」
「咦?……呃……呀啊!尼、尼要干啥么,垂水!」
见我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铃夏在惊愕之中发出宛如尖叫的抗议声。但我现在没有余力顾及她。我彻底忘记自己直到刚才为止的害羞动摇,「拉著铃夏的手来到冬亚身边」。
接著,当她的指尖触碰冬亚的「终端装置」,那一瞬间──「问题光景」再度产生。
「……咦……?垂水,这是……这个难道是……」
「对,没错……『启动了』。」
──没错。铃夏因为混乱而不断乱动,碰巧碰到冬亚的终端装置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很小的「投影画面」,我并没有漏看。
不……不对,以触控方式启动终端装置是基本概念,如果是其他人,我根本不会留意。但如果是「无法调查」的冬亚,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终端装置干涉能力不受『无法调查』影响吗?」
「你……你先等一下……嗯──好像没这么顺利。我的确是可以干涉,可是购入处理或技能什么的,这些重要的功能都被锁住,我动不了。」
「……这样啊。那么──」
「哼哼,不过现在灰心还太早了喔,垂水──这可是『好消息』喔。」
我以为又要回到起点,还灰心丧志,铃夏却对著我,扬起嘴角笑道:
「因为你看嘛,就算不能动到细节,如果『有办法干涉,就有可能「关闭电源」』啊。我可以暂时『关掉』冬亚的终端装置,让道具效果消失。」
「……呃!铃夏,这是真的吗!」
「是啊,千真万确。哼哼,你以为我是谁啊?」
铃夏自信满满地点头,我则是睁大双眼,右手缓缓攀上脖子。
──铃夏的「终端装置干涉能力」可以实质将冬亚的终端装置无效化。
能获得这条情报,是非常大的进步。毕竟就是冬亚的终端装置封住玩家A胧月咏的「自杀」。如果能用铃夏所说的「关闭电源」封住冬亚的终端装置,当然就能让该道具暂时丧失效力。换句话说,「束缚住月咏的限制就会消失」。
接下来事情就简单了。「只要用秋樱的能力,将我和月咏的『立场』连著设定一起替换,再像原本的SSR那样,贯穿自己的胸口,使HP归零即可」。
「应该没有问题……这么一来,就能在一瞬之间攻略变动SSR。」
「是啊。对啊,就是说啊!我刚才也想了一下,没有什么需要依靠运气(赌博)的要素。整个策略直到最后都完全成立。我本来还以为很复杂,没想到还有这种漏洞啊!」
铃夏的语气夹杂著欢喜与兴奋,用力肯定我的话……唉,这次应该没错了。如果我跟其他玩家替换设定是禁止事项,那么这个游戏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在时间内破关,而且若不能干涉冬亚的终端装置,那我们早就输了。既然我们现在还在游戏内,应该可以认为这条路是「对的」。
换句话说,变动SSR的(沙沙)最快破关方式,就是抢夺玩家A的立场(沙沙)──
「呃…………咦?」
──当下,我听见参杂在思绪当中的细微「杂音」,不禁抬起头。
在GRA开始之前,和未冬、冬亚对峙时,我也感觉到相同的声响。只不过这次的杂音真的只在一瞬之间,当我察觉时,已经连余音也消失了。
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嗯?垂水,你怎么摆出一张苦瓜脸啊?多亏有我,好不容易找到攻略方法耶,你应该再高兴一点啊……呵呵,这是我的功劳!」
「是……是啊……你说得对。那么我在开心之余,可以说一件事吗?」
「对我?干嘛?是压抑不了的谢意吗?」
「有点不对……不,根据场合,可能也不能算不对,但我不是要讲这个。
铃夏……『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从刚才开始是什么模样』?要是闹得太凶,很『危』──」
「唔!不、不、不……不准看!」
铃夏似乎是想起来了,她的脸颊唰地一下泛红,一边将手放在胸前,一边迅速跟我拉开距离。她有好一阵子只是不断呜咽,并擒著眼中的泪水瞪我。最后大概是按捺不住了,她一个转身,逃到房间外了。
…………同时──
其实我也不是被她分散了注意力──但我当时……
完全没有发现理应失去意识的冬亚,浮现一抹「悲伤的笑容」。
#
等铃夏换好衣服后,我们便迅速开始执行计画。
说是这么说,要做的事情也只有两件。
第一,是使用秋樱的地下世界干涉能力,交换我和月咏的「设定」。如此一来,我就会获得神官以外的所有职业,同时受到来自冬亚的「诅咒」──也就是禁止自杀以及放弃、贩卖道具等非常严厉的制约。
因此我们还要做一件事,就是消除这种束缚。具体来说,是使用铃夏的特殊能力,关闭冬亚的终端装置,让那个施加制约的道具暂时失效。
只要满足这两个条件,就能用最快的速度攻略变动SSR。
而──其中一项,已经在刚才当著我的面达成了。
「唔……混帐……王八蛋……!」
在钟塔的一楼,靠近入口的开阔空间。
被绝望扭曲了自己端正的容颜,并以仇恨满盈的视线看著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胧月咏。但他的手上没握著刚才那把大剑。无论是隐形的加护,还是几乎等同外挂的复活能力,都已经不复存在。
地下世界干涉能力──利用秋樱这股绝对的力量,月咏跟我替换了「被赋予的设定」,已经完全失去面对我的优势,只是呆站在原地。
「该死……该死、该死!我还以为有这么有利的条件,绝对可以把你整得不成人形,这样岂不是我大大误判了吗!搞什么鬼搞什么鬼搞什么鬼啊!为什么会这么不顺利啊!世界这种东西,只要以我为中心运转就好了啊……!」
「啊──呃……月咏?」
「闭嘴别随便叫我垂水夕凪!……呵呵,算了,我放弃。既然这样,我就等她们复仇完毕。我要篡夺崩毁的斯费尔,到时候一定要彻底把你击溃!」
「……咦?到时候?那你现在不战斗了吗?」
「你是白痴吗!我只会参与能赢的胜负──『加速』!」
月咏拋下这句话后,毫不犹豫地跑出塔外。
面对那些极为挑衅的话语,我是不会说我完全不火大啦……但既然立场已经互换,我也没有任何理由要执著在他身上。不如说,要是追上去,也只会无端浪费五十倍速的时间。我也希望极力避免跟他接触。事情就是这样,我轻轻摇了摇头,手掌触碰那根柱子,回到系统区里面。
结果看见铃夏跪在床铺旁边,一脸复杂的模样。
「嗯?你怎么啦,铃夏?」
「咦……?啊,垂水。你没事吗?胧月咏的骂声都传到这里了。」
「啊……还好啦,你不用放在心上。反正没发生什么必须详细说明的事件……倒是你,发生了什么事吧?」
「嗯……我这边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一件事觉得『有蹊跷』。」
铃夏用手指轻轻缠绕正熟睡的冬亚的银发,以含糊的口吻继续说:
「你看嘛,冬亚不是也在变动ROC里吗?」
「嗯?对啊,她是在。」
尽管不解,我还是给予肯定。铃夏不在变动ROC游戏的现场,但我们往钟塔移动时,我已经从头到尾大略跟她共享了上一个游戏的情形。
「然后──我想到啊,你说你『没有实证』,但我觉得冬亚之所以会在ROC,可能是为了『误导你』。你看嘛,你不是处在『很难杀死』公主的状况吗?她们藉由刻意这么做,好诱导你思考『该怎么杀』……大概是这种感觉。如果对象是冬亚,就更能搅乱你,我觉得这个理由非常站得住脚。不过我是没有证据啦。」
「…………」
「可是『这次呢』?她特地成为玩家B,而且还来到我的房间……我完全想不通到底有什么用意。只要继续走下去,我们就能照常破关,可是真的不会再有事发生了吧?」
铃夏觉得事情有些奇妙,便随意开口提出疑问。因为有一点介意,想在破关之前问一问──大概就像这种随口一提的疑问,是微不足道的问题。
……而且实际上或许也不需要想太多。冬亚之所以会在这里,说不定只是想打发我挑战游戏的这段时间,也可能是想就近观看我们奔走的模样。追根究柢,人的行动又不一定每一样都具有意义。
只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不自然」,这点我可以肯定。
「冬亚……公主……封印……『误导』……」
我缓缓将右手攀上脖子,再度策动已经停止的思绪。
……误导?如果冬亚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误导,代表我选择的方法(路线)是错的吗?可是独占职业后自杀的手段,跟我攻略之前的SSR的手法一样。这没有弊端。「藉由终结自己的性命,同时完全破关」──────
「啊…………啊……啊…………!」
这时我发现的「事实」,让我的喉咙瞬间乾瘪。
「不行……这个方法不行」。在上次的SSR或许可以用这种方法破关。但那是因为「SSR是一个独立的游戏」。只要确实达成破关条件,自杀这种方法并没有任何负面要素。可是──
「这次──却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这是什么意思,垂水?」
「因为……不就是这样吗?『变动SSR只是GRA这个串联游戏里的其中「一部分」而已啊』……没错,现在自杀或许可以攻略SSR。可是这么一来就『出局』了。因为GRA还没结束。一旦玩家(我)死了,就等于游戏结束……!」
「呃……!怎、怎么会……不对!可是只要你还留著就行了吧?」
铃夏茫然地瞪大双眼,却又马上大声疾呼,就像要赶走错愕的情绪。
「只要封印冬亚的终端装置,你不只可以自杀,也可以释出道具。所以你把『魔王』让给我,然后再打倒我就好了嘛!说我不会怕的话,那是骗人的……可是我好歹也有这点觉悟了。」
「……不行……『没办法』。」
「喂!垂水,难道你到了这种紧要关头,还要说那种话吗!哎哟,真是的……我刚才听你说的时候,虽然没有吐槽你,你在『变动ROC里,之所以想要用「杀死公主」以外的方法破关,其实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春风吧』!你要这样是无所谓!我是觉得你这样真的很帅!可是在这种时候,你多少依靠一下别人没关系吧!」
「唔…………不是,不是这样的。『问题不在这里』,铃夏。」
「呃……不……不然是怎样?」
见我想方设法挤出声音回答,铃夏的语气已不再那么尖锐。
……的确,我的理由也包含了她刚才指出的部分。虽说是在游戏中,但必须伤害电脑神姬的做法,我说什么都不想用。
但唯有这次,却不只如此。
在考虑我的意愿或禁止事项等内情之前──
「无论是我,还是你……『一旦少了任何一个人,下一场游戏就没戏唱了』。」
「……一旦少了任何一个人,就没戏唱?」
「对……你还记得吧?SSR破关之后,接下来就是EUC。『是必须把「所有」电脑神姬纳入麾下』的地下游戏……所以要是你在这里退出,『那EUC将会变成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破关的状态』。」
「啊……!」
──对,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
来到这里,GRA的「特殊性」才对我们露出獠牙。「因为这是一连串的游戏,在途中犯下的失败,会接著影响下一个游戏」。我在ROC时并没有特别想到这件事,不过如果春风当时退出了,很有可能会在当下就确定GRA全部败北。
「怎、怎……怎么办啊,垂水!」
铃夏的焦虑终于来到顶点,她对我投以求助的眼神。相较之下,我却是稍微用了点力道抓著脖子,但心脏不断怦怦跳著,实在很恼人,让我的思考完全在原地踏步……但这也很正常。因为秋樱的地下世界干涉能力已经用掉了。唯一的王牌就这么毫无用武之地就结束了。
「既然如此──直接结束也已经没差了吧?」
「「!」」
当下,一道细微的嘲讽声轻轻地、冰冷地拍打著耳膜。
与之同时挤入视野中的人,是个浑身带刺,并把右手扠在腰际的少女。黯淡的眼神显示著她憎恨一切。身上穿著威严的军装。头上绑著与粗暴的态度完全相反的深蓝色高马尾…………没错。
「你那无聊的英雄家家酒就到此为止了。对我来说,与其死缠烂打,不如在这里投降,还显得比较潇洒……你觉得呢,垂水夕凪?」
我因为无法接受现实,呆立在原地。而这时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是另一名复仇者(未冬)。
#
「……呼,这种时候,本小姐应该说什么才好啊?」
未冬静静地站在我们面前,将左手抵在嘴边说道:
「本小姐应该说声你们很努力了,然后拍拍手吗?但那种事实在是不合乎本小姐的作风……算了,还是先跟你们打声招呼吧。」
「…………你来干嘛?」
未冬似乎已经确定会获得胜利,道出从容的话语。相对的,我却是抓紧了女仆装的裙子,硬是挤出一道疑问。
未冬听了,有些不悦地皱紧眉头。
「啊?你还问……少装傻了。当然是来结束这个游戏的啊。本小姐反倒想请教你,不然还能来干嘛?」
「来……结束游戏?」
「没错,来结束游戏……干嘛啊,不必用那种『卑鄙小人』的眼神看著本小姐吧。本小姐可没有用游戏管理员这种强硬又露骨的方法,而是以更正当的方式结束SSR了。毕竟『把冬亚变成「不可调查」状态的玩家──也就是你们说的玩家C,就是本小姐』。」
未冬装腔作势似的将左手放在胸前。她身上的军装穿得密不透风,所以我看得不是很确实,但还是能窥见她的手腕上戴著SSR的终端装置。
「……哈。」
未冬大概是看见我确认到她手上的终端装置了,她缓缓放下手臂,接著发出「喀」的一声脚步声,往我这边走了一步。
「从结论来说──你们『走错路了』。其实有几个方法可以攻略这个游戏,不过如果考量到时间限制,最好的办法是跟玩家C(我)互换立场。这么一来,败北条件就几乎会被堵死,要算pt的话,你们两个人加起来也有7000……怎样?剩下的3000pt,你不觉得这个数字的话,只要跟剩下两个玩家战斗(PVP),再怎么样都赚得到吗?」
「可……可是……这个游戏的PVP不是要用pt发动技能吗?就算能赢,我们两个也会耗损相当多的pt。我觉得应该到不了10000pt……」
「既然这样,就靠自己赚啊。你应该也知道,这个世界行情好的打工,一天就能赚1000pt。你们有两个人,所以是2000。哈,你该不会想说这样还不够吧?」
「呃……你等一下啊,这个前提也太奇怪了。你说一天……我们哪来那么多时间──」
「『有啊』……原本『有吧』?GRA的时限是七十二个小时,平均分配给三个游戏,每个游戏都有一天的时间。既然这样,在SSR里用掉这点时间,本小姐倒觉得不为过。
不过──当然啦,前提是『没有因为跟别的玩家PVP,而浪费多余的时间』就是了。」
「唔……!」
未冬以挑衅般的口吻和声调,罗列所有能打击我的言语。被她钉死得这么彻底,我只能微微扭曲自己的表情。
……和玩家C互换设定吗?
确实──这的确也是我和铃夏曾经研讨过的手段。这应该是最没有弊端,而且能安全破关的王道路线。但之所以不能走这条路,纯粹是会「花太多时间」。我们在来到这一步之前,已经消耗掉太多时间,我不得不在众多选择中,把这条路线的优先度放在最后。
「──讲白了……」
未冬抬起黯淡的眼眸,笔直盯著我的眼睛。
「你就是太在意『时间限制』,才会『急著想赢』──这就是你的败因。本小姐把游戏变得这么复杂,所以想要一步登天的人就会走错路。要是你能步步为营,加强效率……像这样按部就班玩下去就好了。」
「…………」
「噢,不过──你在ROC和SSR都没伤害冬亚这件事,本小姐倒是可以夸奖你。其实这也是其中一个『禁止事项』,就算不是,如果你对她出手,本小姐可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不过……要是你能顺便察觉『伤害电脑神姬』这件事,打从一开始就会被判出局,说不定也不会有这种失误啦。」
未冬微微扬起嘴角,依旧以挑衅的口吻说著……但她说得确实没错。毕竟要是我能早一点察觉这条限制,打从一开始就不必把自杀列入选项。
我默默地握紧双拳。
「啊……」
这时候,未冬看著沉默的我,「不知道为什么稍微低下头」。接著彷佛隐忍著什么,用力咬住下唇,她的双眼在垂落的浏海间隙中一边看著我,一边准备开口。
「…………啧!」
然而──短短的一秒后,她彷佛要逃离「某种东西」,摇了摇头后,大动作甩下包在军装下的右手。随后,她强势地抬起头来,穿过直到现在还动不了的我,并往后……来到冬亚的床铺旁边。
「总……总而言之……听好了,你已经没有胜算了。如果只论变动SSR,你是可以靠自杀破关,可是一旦这么做,就等同退出GRA?所以你已经百分之百不可能靠职业破关了。」
「…………」
「说是这么说,用pt破关的可行性也是微乎其微……你的pt现在根本不到3000吧?两个人加起来应该也不到5000。这样根本不够看。所以啊──」
「……所以?」
「所以本小姐不是说了,『本小姐是来结束游戏』的啊。本小姐已经确实接受你的挑战了,而既然接受了,也决定要在『规定范围内』获得完美的胜利。不过……现在已经来到可以结束的时候了吧?在没有胜算的游戏里白白挣扎,真是情何以堪?再继续拖拖拉拉也很麻烦,既然这样,乾脆就由本小姐来──────呃……」
未冬原本滔滔不绝地要宣告结束,却戛然而止。现场陷入明显不自然的沉默,同时还有一股刺人的紧张感传到我身上。
我觉得状况有异,于是回头一看,只见──
「哼哼,这个状况真是不错。机会难得,我决定来说一句一辈子都想说一次的台词……听好了,未冬。
如果想通过这里,就先打倒我再说!」
──铃夏那双赤红的眼眸当中浮现一股强烈的意志,她张开双手,挡在冬亚面前。
「什……什……」
铃夏的行动完全出乎未冬预料,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整个人慌了手脚。最后她静静地低下视线,对著眼前的铃夏拋出尖锐的问题。
「唔……你这是什么意思,二号机(你)?想把冬亚从本小姐身边抢走吗?」
「哼,明明是比我还要晚很多出生的三号机(妹妹),居然对著我这个二号机(姊姊大人)问『什么意思』,还真是有礼貌啊。问我什么意思?当然是要『妨碍』你啊。」
「妨碍……?本小姐倒觉得你只是站著不动。」
「哼哼,不尽然喔。其实我刚才用我的能力,把冬亚的终端装置无效化了。所以就算你把她叫醒,也没办法马上赢喔。」
「什……什么?这算什么啊……就算你做这种事,也完全没意义吧!」
面对铃夏一脸得意的发言,未冬烦躁地吼著。
「这么做根本没用啊!先不论她现在是没有意识的状态,只要本小姐叫醒冬亚,终端装置的主导权马上就会回到她身上!用你的能力的确可以暂时抵抗……但也就这样!只是这样而已!本小姐有说错吗!」
「你『没说错』……不过啊,未冬,我反问你,如果『只有这样』,又有什么不可以?」
「…………啊?」
「你说得很对。我能做的事情,顶多只有妨碍你们的行动,延迟冬亚破关的时间。简单来说,就是纯粹的拖时间。不过──这样有什么不好?拖时间也是一种正当的战略啊。」
「拖时间是战略?……哈,这种话听起来只像是藉口。这太离谱了吧?不过是拖了一点时间,状况又不会因此急遽好转──」
「『会好转喔』。唉,你可能不知道吧……我想想,举例来说……嗯,这纯粹是『举例』──当你跟一个『只要拖到时间,就一定会找到突破手段的最佳伙伴一起组队,我就非常推荐这种方法喔』。」
「────唔!」
铃夏以一副乐在其中──又或者说,是以公开一个重大秘密般的口吻说道,同时还用恶作剧般的视线看我一眼。我看了之后,睁大双眼,以缓慢的动作,抬起右手。
……全身就像铅块一样重,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无关紧要了。
我逼得铃夏(那家伙)说出这番话,却束手无策,只能结束游戏,这样的结局太荒唐了。
「有没有……有没有什么转机啊?」
我轻声低喃。有没有……没错,有没有我漏掉的其他手段?职业破关的条件已经被间接封死,对方还断言获得10000pt的机会已经接近绝望。但真的是这样吗?现在这个状况已经是无力回天的最终结局(无计可施)了吗?
──我还是重新整理一下现状吧。
我和「玩家A」胧月咏互换了立场,取得神官以外的各种职业,以及冬亚设下的制约。不过现在那个制约以铃夏的能力压制住了,我现在可以「自杀」,也可以「让渡、贩卖道具」。
不过──虽说实际上能做到这些,道具栏里也没什么称得上特别的东西。看起来能卖的东西只有那把大剑,就算把这玩意儿换算成pt,我跟铃夏合计起来,顶多也才6000pt。这根本不是靠时间就能弥补的数字,就算要靠PVP掠夺,这里也只有电脑神姬。
「……放走月咏可能是错的决定。」
事到如今,后悔才掠过我的脑海。我记得他好像连5000pt都不到,但就算这样,也毫无疑问是个能轻松增加pt的机会。毕竟他是跟原本的我互换设定,他现在应该没剩什么战斗能力。不只pt少,连职业技能和「终焉」都没──────呃……
「…………『终焉』?」
我突然卡在「某件事」上,再度念出这个单字。
「终焉」技能。这是只有SSR的七名玩家拥有,市面上完全没有流通,为了「世界终焉(Game Clear)」而存在的技能。但这个技能却打从一开始就不在我和铃夏的终端装置里。
我之前一直没有细想──不过「这不是有点奇怪」吗?
不,表面上我当然明白。简单来说,包括我们失去「终焉」技能在内,都是未冬说的「特定状况下」吧。
不过……就如游戏导览也有明确记载,「七名玩家都被赋予『终焉』技能」,这是SSR的「基础设定」。既然导览没有修正,代表「变动SSR不可能没有沿用这个设定」。
既然如此,没错,我和铃夏的「终焉」技能「并非『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而是『被抢走了』。这么想比较妥当」。我们两人的破关条件在「其他人身上」。如果是这样,要创造这个状况,「终焉」的数量并不会改变……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个「其他人」会是谁呢?
「终焉」技能完全没有在市面上流通。「照理来说,玩家之间也不会买卖」。
这么一来,这个非常贵重的技能移动到他人身上的合理解释──
「难……道说……」
──「也只有魔王的『强制徵收』能胜任了」。
当下,我一边听著怦怦狂跳的心跳声,一边以颤抖的指尖操作终端装置。接著看向紧接著道具栏的下方,也就是自己持有的「技能一览表」。
结果────上头这么显示:
「终焉」:10000pt:您将成为这场游戏的赢家。
「终焉」:10000pt:您将成为这场游戏的赢家。
「终焉」:10000pt:您将成为这场游戏的赢家。
「唔……!」
我看了好几次还是一样。「我有三个『终焉』技能」……我就知道,果然是这么一回事。既然「终焉」的数量是七个的这件事实没有变化,想要以合理的理由抽掉我们的胜算,就只能利用魔王的「强制徵收」了。既然如此,我和铃夏的「终焉」打从一开始就只有可能是移动到这个装置上。
「──喂,本小姐问你,你从刚才开始在干嘛?」
「咦?」
突然有人靠近并出声叫我,我在惊愕之中抬起头来。只见直到刚才为止,还在跟铃夏大眼瞪小眼的未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我的眼前。
「用这么认真的眼神盯著『终焉』技能……简直莫名其妙。又不是你盯著它,效果就会改变。而且有这么多个,又没啥用。」
「……嗯?你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唔?对……对啊,当然是认真的……怎样啦?本小姐有说错吗?」
「不,没有,我没说你错喔。就算盯著看,耗损的pt又不会变少;就算有三个,也不会有什么优惠。不过──」
我说到这里便先停下来,然后不怀好意地扭曲嘴角,突然把视线往后扔。
「──欸,铃夏。你说过吧?『终焉』技能完全没在市面上流通。」
「咦?啊……嗯,对啊。因为要是能正常买到这个技能,岂不是会造成大混乱吗?就算这里是只有NPC的世界,姑且都安装了基本人格啊。」
「是啊。既然这样,简单来说,『终焉』技能……『很珍贵』对吧。」
「咦……等……等一下,垂水。你这是……」
铃夏瞪大了眼睛僵在原地,我没有理会她,重新面对未冬。然后继续说:
「──『终焉』是具有终结世界这种不得了的效果的技能。而且稀有度高到不行。毕竟『以这个世界来说,我们参加的游戏就像都市传说一样』。而『终焉』就是在游戏中登场的虚构技能……同时还是一种强到犯规的奥义,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人的认知吧。所以这玩意儿『铁定能卖到天价』。」
「这……这是……错的!怎么能这样!」
尽管未冬的语调显得有些慌张,依旧明确否定了我的话语。
「『终焉』可能真的是稀有技能。可是一般店铺怎么可能经手这种东西!就算你弄了个拍卖会,有没有人买都很难说……再说,不能实际试用效果,你要别人怎么相信你这是真的!」
「哦,原来如此啊。那也就是说,如果是精通一般店铺不会买的非法道具,又有能力支付费用,而且打从一开始就相信我们的人,就不成问题了。我可以这么理解吧?」
「唔……或许……是这样没错……可、可是跟本没有这种人!」
「这种人──『就是有啊』,对吧,『铃夏』?」
「咦?问……问我?你突然这么问,我怎么会知……呃……啊!有,还真的有,垂水!──『情报商』!」
对,没错。就是SSR首屈一指的情报商──「姬百合七濑」。
姬百合符合所有我刚才列举出的「终焉」的「买家条件」,这点根本不必确认,已经很明确。她充分拥有身为情报商的知识和财力,以及对我们的信赖。我反倒想问,如果不选她,还有谁可以选?
「──嗯。嗯、嗯……所、所以你OK吧!」
铃夏立刻启动终端装置,联络姬百合,她的声音显得有些雀跃。
「谢谢你,七濑。呵呵,下次我会让你尽情观看垂水珍藏的资料夹(R15)当作谢礼,你可以好好期待喔!」
「……喂。」
我觉得我好像听到什么不妙的单字……总之,我们跟姬百合的交涉,一下子就成立了。铃夏使用终端装置干涉能力,直接从我的终端装置里取出「终焉」,然后开始「交易」。终端装置瞬间发出电子音,紧接著两个终端装置便开始交换pt与技能。
随后,铃夏的嘴角扬起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轻轻歪著头看我。
「弄好喽,垂水……哼哼,这么一来,变动SSR就算是我们赢了吧?」
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操作自己的终端装置,连她原本持有的pt全数让给我。就这样,当我接收所有积分的同时──我的积分总共有11032pt。
「唔…………唉──」
未冬本来气得发抖,最后随著烦躁吐出粗鲁的气息。
「好啦……算了,这场游戏就算你们赢……真是够了,本小姐想都没想过可以用这种方法破关。」
「……没想到你这么乾脆就收手了。」
「怎样啦?你现在是希望本小姐跟你争辩吗?不想的话,就别计较。」
看来她非常不情愿,极为快速地斩断了我的话语。过了一段时间后,她终于重振旗鼓,嘴角缓缓上扬。
「话说回来啊……你现在赢了就这么得意,但本小姐告诉你,游戏根本还没结束。你真的知道你剩下多少时间吗?」
「……这个……」
我被戳到痛处,视线微微向下看……现在距离SSR开始进行,已经过了四十二个小时又多一点。加上用在ROC的时间,「合计是六十八个小时又多一点」。距离游戏结束的时限只剩四个小时左右。
「哈!」
未冬见我如此,再度撇著嘴角,以那双黯淡的眼睛看向我,眼神充满了窥探。
「那就等到下一个游戏再做了断吧……好好期待吧。」
她以「有些悲伤的口气」说完这句话,下一秒,就像现身的时候一样,迅速消失了……我看著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呼……」
总算是避免掉最糟糕的事态(Game Over)了……但都怪月咏动了卑鄙的手脚,以及这个比ROC还要复杂的状况,结果被迫消耗了大量的时间。更有甚者,从ROC开始感觉到好几次的那种「异样感」,我也依旧不是很清楚它的真面目。尽管多亏姬百合给的「建议」,我的预测大概有个底,却依旧「不够清楚」。到了现在,我还是没有真凭实据。
……不过,就这样吧。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虽然会是有点不利的赌局──「我或许也只能相信了」。
「…………」
复仇。只有彼此的电脑神姬。被诅咒的能力。时间限制。禁止事项。杂音。异样感。
「为了完美终结这个只有破关也毫无意义的GRA」,我到底该怎么行动才是最好的呢?什么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呢?
「受不了……这果然不是什么正经游戏。」
──我一边这么反覆想著,一边静静地发动「终焉」技能。
『变动SSR:状态:破关。』
『耗费时间:四十二小时十二分五十五秒。』
『唯,其中有三十三个小时四十二分五十秒是SSR中的游戏效果。因此从现在起,将会进行待机(Freeze),以便消耗这段时间。结束后会自动转移到最后一个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