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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章 超渣大魔王的禽兽理论(精神方面的考察)

「本周的申请者有女子篮球社和女子网球社,至于男子社团……是有不少啦,但是不念也罢。」

「虽然姑且接受申请让他们登记了,不过还是驳回啦驳回。」

「我……我是觉得没关系……」

白星会议。其目的是对向拥有必胜好运的白星同学蜂拥而至的祈愿委托进行审查。

我是第一次亲临现场,只见她们将提出申请的社团名称写在纸上,确实以三人会议的形式进行审核(顺道一提,前几天祈愿的棒球社最后提前结束比赛,打赢了去年的优胜学校。今天早上,他们全员感激涕零地在白星同学面前下跪道谢)。

「好了,本周的会议到此结束。接下来进入正题吧。」

鹰见同学一阖上笔记本,三人的视线便同时转向我。

「听说你们约定好要定期去观星。」

──发生学生会办公室那件事的几天后,收假过后的星期一。文艺社办公室。

圆桌上,鹰见同学坐在我旁边的位子上,翘著长腿啜饮红茶。

「所以,从什么时候开始?该不会这个周末就已经完成初次约会了吧?」

「没……没有,上星期因为学姊家里有事,所以我们这个周六才会开始。」

「这样啊。算了,先不管那个……后来你有把记事本填满吗?」

见我被这个问题问到语塞,神情退缩,鹰见同学的双眼顿时凶光一闪。

「跪好。」

「噫噫!」

「呵呵,明明只要填满那本记事本就能在约会闲聊时派上用场,你这张搁脚凳还真是没有一件事情做得好耶。」

她一如往常地把我当成搁脚凳责骂我。不过我今天是有理由的。

「等……等一下,鹰见同学。可是这本记事本又没有空间可以详细记录个别事件,也没办法写几年前发生的事情,所以我……」

我试著说出从和玲花学姊的对话中感受到的事情。啊啊,可是她搞不好会觉得我在找理由,又践踏我一次……

正当我这么想,鹰见同学突然轻巧地把脚从我头上放下来。

「……你终于注意到了。个别事件和过去的事情,必须分别写在不同时间范围的记事本上。不过现在先把这件事搁在一旁。」

听到要写的东西又要增加,我差点「噫」地倒抽一口气。

「记事本自始至终都只是道具。只不过是藉由记录,来验证你对对方有无兴趣的初步形式罢了。所以既然你能够将话题扩大到那个地步,就姑且算是完成调教了。你这次合格啦。」

不料她却发表这番合格宣言,让我不禁目瞪口呆地站起来。我一起身,高体温和香甜气味就猛然从旁边朝我逼近。

「好厉害!事情好像真的进展得很顺利耶!嗯嗯!我就知道龟丸你只要肯做就一定能成功!」

「不错嘛,看来事情进行得比想像中顺利。好啦,希望你赶快跟她交往,然后从我和绘马面前消失。」

白星同学双眼闪闪发亮,猪熊同学也看似佩服地点头附和。

事情的进展确实如同大家所言,顺利到有点过头的程度。可是──

『──直到去年秋天为止,我都是跟坂町学长一起去。』

我却想起玲花学姊那副落寞的表情。

「…………唉。」

「龟……龟丸你怎么了?为什么叹那么大口气?」

「唔,我对于现况真的觉得很开心。可是开心归开心……我实在不认为还能够更进一步……因为前面有好大一堵墙。」

坂町寅司学长。毕业后去了美国的前学生会长。

是玲花学姊思慕的人,让她至今依旧念念不忘的元凶。

「墙?那堵墙是什么?」

我应该有跟白星同学说过,可是她好像忘了。因为猪熊同学和鹰见同学也在,我本来很犹豫要不要说出口,不过她们这么照顾我,不告诉她们实在说不过去。

「……其实学姊有喜欢的人。可是我不能说是谁。」

我避开坂町学长的名字不提,把至今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我一直觉得奇怪,像她那样的美女怎么会没听说有男朋友,原来是她一直在暗恋别人啊。不过其实你在隐藏姓名时,我就已经猜到是谁了。」

鹰见同学露出邪恶的微笑……咦?被发现了?

「呵呵,像她那样的美女,至今应该受过全年级男生的追求才对,然而她对那个外星人的感情却深到将那些追求者全部拒于门外,看来那的确是好大一堵墙呢。」

「啊~没错没错,那家伙是外星人。而且去年全校集会时,那个一板一眼的女人总是用热切的目光注视台上那家伙。」

鹰见同学和猪熊同学口中的外星人,就是神出鬼没的坂町学长的绰号。唔哇啊好恐怖,真的被她们发现了。而且不管是鹰见同学对于现状客观又不留情的评论,还是猪熊同学提到的全校集会插曲,全都让我难受到胃痛……

「一……一定没问题的啦!各位,我们先来想想接下来的事情吧!」

见到白星同学有些没自信的笑容,我也抱起双臂思考。

「接下来的事情啊……」

「没错,接下来才是胜负关键!未里爱,还有没有事情是龟丸可以做的?」

被点名的猪熊同学一脸为难。

「接下来要定期约会对吧?如果是这样,光只有那一套衣服是不够的。因为需要重复穿搭,所以得再多买几套才行。」

「又……又要买衣服?」

「是啊,虽然不太情愿,不过我还是会帮你啦。怎么……难不成是钱的问题?」

「其实……虽然我不是没钱,可是我实在不太想再动用存款。」

「吐出来!连肛毛都给我吐到一根不剩!要不然你马上给我去打工!像是冬天到白令海抓螃蟹或是卖肾,赚钱的工作明明就有很多!」

「这根本就是黑社会在敛财嘛!」

「真……真是的,未里爱你不要这样!英玲奈,你好像有点子对不对?」

「他不让我踩,我就想不出好法子。好了搁脚凳,快给我跪好。」

「真受不了!英玲奈你也认真一点啦!」

「这个嘛,以现阶段而言,就只有一味建立信赖关系一途可行。只不过要打破那堵『墙』……时间会帮忙解决一切?或是继续维持现状?这就得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怎么这样……」白星同学沮丧地垂下头。站在我的立场,我当然也不可能放弃,可是一想到倘若信赖关系建立到最后还是失败,我就觉得好害怕。

「话说回来,废丸你实在太没骨气了啦!」

猪熊同学用手指著我说。

「没错,没有骨气!像你这样到了紧要关头,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不管是聊天、约会还是告白,每件事情你都举棋不定,这样是绝对不会成功的!」

接著鹰见同学也叹了一声。

「跟一副了不起的蠢男人相比,你这种类型要好多了。可是从现实上来看,却不知为何是那种一副了不起的蠢男人比较受欢迎,甚至还交得到女朋友……」

虽然不晓得这番话究竟是在夸我还是损我,但不管怎样,我已经明白在追求学姊这件事情上,我的个性原本就存在著缺陷。

可是,改变原有个性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问题。

「我知道了!我认识一个非常棒的人!」

白星同学用熟悉的灿烂笑容,砰一声地拍桌。

她好像又要介绍像猪熊同学、鹰见同学这样的朋友给我了。

笑容满面的白星同学说出口的──是一个令人惊讶的人物。

「我要介绍给你的是我哥哥!」

那天傍晚的回家路上。

我和白星同学、猪熊同学、鹰见同学,四人一同走在被夕阳染红的国道上。

『──我要介绍给你的人是我哥哥!』

在如此说道的白星同学带领下,我们正在前往白星同学家的途中。

话说回来,原来白星同学有哥哥啊。听她这么一提,我想起第一次跟她一起午间野餐时,她好像有说过家里明明有男人却是头一回帮男生做便当这种话。

然而,我朝并肩而行的猪熊同学和鹰见同学望去,却见到她们不知何故愁眉苦脸。

「绘马,我看还是不要啦,那家伙什么忙也帮不上!像他那种一年到头都穿运动服的男人一点用处也没有!」

「就是啊,绘马,像他那种讲话自私又任性的男人怎么可能派得上用场。啊啊,如果那个男人是普通人,我还能够把他视为绘马的哥哥尊敬他,可是那副德性我真的办不到……」

「真是的!你们两个说得太过火了啦!」

白星同学的哥哥。从猪熊同学和鹰见同学的措辞听来,那人似乎是个非常荒唐的人……为什么白星同学会想要把他介绍给我呢?

「其……其实我一开始也有点迟疑,可是哥哥他很抢手,身边永远都不缺女朋友,所以我认为也需要男人这方面的意见!」

原来白星同学是这么想的啊。见到白星同学这么有心,处处为我设想,我觉得好开心。况且回头想想,虽然起初疑神疑鬼,但是在白星同学的引导下,如今我已经和玲花学姊许下定期见面的约定。我对她真的只有无限感激。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耶。全部都是托大家的福。

虽然把「什么都没做」这句话改成「什么也做不了」比较正确就是了。

话说回来,如今成果已摆在眼前。我就是因为会在意这种事,才会被嫌弃没骨气。

无论如何,重点是白星同学的哥哥。将刚才的对话归纳起来,可以得知他一年到头都穿运动服,讲话自私又任性,然而身边却永远不缺女朋友。

猪熊同学的打扮,鹰见同学的交谈。看样子,他是个与大家教我的事情反其道而行却很抢手的人……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们到了喔。」

听见白星同学的话,我停下脚步,眼前是一栋漂亮的白色透天厝。

「呵呵,我还是第一次带男性朋友回家呢♪」

白星同学回头笑著对我说。呃,包括便当在内……让我体验那么多你的第一次真的没关系吗?

就在这时,白星同学家的玄关门打开了。

门口站了一位套装打扮,年约二十几岁,感觉精明干练的女人。

「你……你们是谁?」

套装女性这么问道。因为她应该不是白星同学的妈妈,这么一来,虽然没听说,莫非她是白星同学的姊姊?虽然长得和白星同学很不像就是了。

然而,白星同学却搔搔脸颊一边说:

「呃,请问……你是哪位?」

居然是陌生人!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是白星同学,走错家门这种事也已经超越天然呆的境界了……

在众人哑口无言中,某个人从那名女性身后慢吞吞地走上前来。

「你回来啦,绘马。」

懒洋洋地拖著凉鞋现身的,是一名身穿绿色运动服的美少年。

而且还是一名俊美到令人吃惊的美少年。女孩子般白皙的肌肤,一双大眼同时散发出女性娇媚与男性强韧的目光。身体线条虽然柔软纤细,但还是能够从中看出男人特有的骨架。

只不过,他的个子很矮,肯定不到一百六十公分。我虽然也不怎么高,可是连我都觉得他的个子好娇小──

「喂,你看什么看?小心我宰了你。」

美少年冷不防瞪著我出言恐吓。而且他的外表明明娇小可爱,背后却好像突然涌现一股气势。那凶猛的惊人气场令我震慑。

「真……真是的!哥哥你别这样!」

「哥……哥哥?」

我忍不住反问。这位美少年就是……白星同学的哥哥?

正当我惊讶地望著眼前这个怎么看都比我年轻的人时,套装女性一脸不悦地用手肘戳了戳哥哥。

「她……她是你妹妹?真的吗?她不是你别的女人?」

「啊?我怎么可能有别的女人啊。」

「可是,这里有这么多可爱的女孩……你可不能偷吃喔?」

「我怎么可能会对这种小鬼出手啦。我不是从以前就一直说,不满二十四岁都不算是女人吗?」

「阿真你喜欢的女性类型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是你有劈腿的前科呀。」

面对女人的逼问,哥哥叹了一口气,接著他忽然就拉起女人的手。女人留下一声「啊……」后就这么被拉进玄关,同时门也被关上。

门后传来一阵「喀咚!」、「喀哒喀哒!」的吵闹声……之后玄关门再次开启。

「我……我待会还要工作,不要留下痕迹啦!今天居然在人家工作时把我叫出来,真是的!」

满脸通红的女人按著脖子,小跑步跑向门外。

「感谢你顺便留下零用钱~」

哥哥挥舞著两张钞票目送女人离去。

之后手机的来电铃声响起。是哥哥的手机。

「啊,喂?今天?可以见面啊。因为我临时有了一笔收入,所以可以出一半喔。什么?你看到我和别的女人走在一起?少说蠢话了,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啦。」

这个一边掏耳朵,一边厚脸皮地口吐低级话语的生物是怎么回事?

在神情困窘的白星同学身旁,鹰见同学双手交抱叹息著说:

「就让我来代替苦笑的绘马进行说明吧。他叫白星真央,是绘马的哥哥。但是我们都不叫他真央,而是称呼他为魔王(注:日文中「真央」和「魔王」发音相近)──超渣大魔王。」

「哥,妈妈人呢?」

「买东西和带佩可去散步。」

哥哥领著我们进到白星同学家中。我们跟在身穿运动服的哥哥的纤细背影后面,走上阶梯。

来到的二楼一共有三个房间。

「好了,要在哪个房间谈?绘马的?还是我的?」

真央哥一说完,猪熊同学立刻举手。

「真央,去你的房间啦。怎么可以让我们带来的这个脏东西进绘马房间呢。」

「你又仗著自己是绘马的儿时玩伴,讲话这么没大没小了。我可是比你们大四岁耶?不过要来我房间也是可以啦,只是我的房间刚使用过,有点脏乱,所以我觉得还是去绘马房间比较好。」

「唔唔,感觉好像真的很臭。我知道了啦。绘马,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因为不必问也知道那个「使用」是什么意思,于是我们决定进白星同学的房间。

「等一下。」

就在白星同学伸手握住自己房间的门把时,真央哥突然制止我们。

「因为那个男人似乎是第一次来我们家,所以我先把话说在前头。唯有一件事情你必须注意,那就是不准进最里面那个房间。」

他指著二楼的某个房间这么说。从楼梯前方开始依序是真央哥的房间、白星同学的房间,再来是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你要是敢进去,我就宰了你。」

他对我释出浓浓杀气。不用说,我当然也没有探索别人家的嗜好。

不过,其他三人的样子有点奇怪。不但视线低垂,脸上好像还蒙上些许阴影……

「总……总之我们快进去吧!」

白星同学领著我们进入房间。

白星同学的房间里有蓬松柔软的白色地毯及简单的木制家具,布置得非常舒适温馨。而且彷佛投身跃入白星同学的香甜气味中,令人小鹿乱撞。

「所以,你是要我教这小子怎么把妹是吗?」

我们围著摆在地毯上的小桌子坐下后,真央哥随即用过于直截了当的措辞这么开口。

「没错,就是这样!他叫作龟丸,他有喜欢的人!我希望哥哥你能教他怎么和那个人顺利发展下去!」

「原来如此啊……」

真央哥不客气地打量我全身。虽然他眼神严厉地眯著双眼,不过那张脸果然很漂亮,真不愧是白星同学的哥哥。不过,这位哥哥会那么抢手的原因究竟是──

「我看是没指望了。」

「哥……哥哥,是哪里?龟丸是哪里不好?」

「男人要是长得丑就没人爱!长得好看就抢手,长得不好看,就算个子高、会读书、运动神经好也不会有人喜欢!你这个丑八怪,我看你还是死心吧!」

突然就说出这种粗暴无礼的话是怎么回事?虽然我的确不是帅哥,可是真央哥会这么说,就表示他之所以抢手,单纯只是因为长相好看了……

「哼,也是啦,就凭你也只说得出这种话。好了,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就是啊,果然跟我想的一样白跑一趟了。反正再待下去也没用,还是回去吧。」

猪熊同学和鹰见同学一脸无趣地哼声站起来。

可是真央哥却完全不理会她们两人,露出深沉的笑意……

「只不过,你就算长得好看──也不会有人要!」

用狰狞笑容果断说出离谱的话来。

「你叫龟丸是吧?我就明白告诉你好了,就算你是个帅哥,女人被你接近、搭话,甚至是告白,也只会感到厌恶!」

「才……才没有那回事!龟丸才不是那种人!哥哥你别胡说!」

白星同学拍桌替我反驳。白星同学果然好善良,然而这位哥哥却有办法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大肆批评到这种程度。

接著白星同学努力压抑怒气,重新坐下。

「不过……我想要听听你的看法。我已经知道哥哥你是这样看待龟丸了,可是你『为什么』这么想?」

「也对啦,毕竟你们几个是处女,当然不懂啦。尽管装得自信满满的样子,但你们终究是处女!因为!明明没经验却跟人家谈论恋爱,根本和处男谈论性没两样,哈哈哈!」

面对真央哥的讥讽,猪熊同学和鹰见同学两人满脸怒气。

「既然你这么说,我倒想听听看你有何高见。对于你这个人,我唯一认同的就只有你的长相,你的脸确实有资格登上流行杂志的封面。可是,为什么这个废丸即使拥有相同等级的长相也会没人要?」

「就是啊,这番话从另一个角度听起来──言下之意好像是有比长相好看更重要的东西。居然说出这种话,对你来说真是难得。」

确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解释,这番发言也可以解读成他认为有比长相更重要的东西。可是这位哥哥的粗暴言论真的是出于那种理由吗?

我们再次围坐在茶几旁后,只见哥哥咳了一声,开口说:

「我在大学里念的是生物学。」

对喔,真央哥是大学生。不过真没想到他念的是生物学。

「专攻动物行为学,主要的研究题目是『人与动物的界线』。但是啊,我的结论是动物和人根本没多大差别。唯一不同之处,就是人会透过说话留下讯息。所以等一下我会用雄雌来代称男女,你们可别插嘴啊?」

他的言行举止在在都过于激进。他真的会说出正经话吗?

「也就是说,我要教你我透过动物行为学和自身经验,了解到的关于女人的事情。那么首先最重要的就是──站在雌性的角度看事情。」

「雌……雌性的角度?」

「没错。不是现代人,而是想像原始智人的雌性,去推测她们的本能。生物的本能是经过几十亿年的淘汰,被非常合理地创造出来的产物。」

这规模一下子拉得太大了吧?不过我也感觉真央哥原本低级又粗暴的言论,开始变得稍具学术性了。

「好了,你想像一下。在严苛的原始自然环境中,你如果是雌性,你会选择什么样的雄性?」

他的意思大概是怎么做才能提高生存率吧。既然这样,首先依常识来思考……

「选择强大的雄性?」

「只对了一半。对智人来说,强大的定义是什么?」

「既然是原始世界,那么应该是身体庞大,或是很会打架……」

「答错了。那种东西根本『没用』。」

他的话让我大惑不解。在原始世界里,臂力怎么会没用呢?

「首先在智人的历史中,说起雄性是靠著何种强项存活下来,首先第一个就是『擅长打仗』。个人争执那种玩意儿简直低等至极。拥有更多武器和人数的集团将对手斩草除根后,会掠夺其财产,连同DNA一起传承给后世。」

「真……真是直截了当的强大啊……」

「不然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集团战正是智人直到现代始终不变的强大之处。然后,如果把那份强大转换成个人,那就是率领集团的领导者。换句话说,强大雄性的定义可以被归纳成是──『就结果来说阶级最高者』。」

阶级的意思我可以理解。可是「就结果来说」是什么意思啊?

「实际例子多的是。你班上最受欢迎的男生最抢手对吧?明明有人比他帅,有人讲话更好笑,也有人比他更会念书或运动神经更好,但是位居种姓制度顶点的人自然最是抢手。女人不是因为他本身的能力,而是受到他是『就结果来说阶级最高者』这一点吸引才靠过去。这就是人类雌性的本能啦。」

这话或许没错。回头想想,这的确是常识。可是我总觉得无法认同耶。

「我反对。」

鹰见同学举手发言。

「迷恋阶级这样的根据太薄弱了。人是有理性的生物,大家应该只是注意到那个抢手男的优点才喜欢上他。」

鹰见同学说得没错。最受欢迎所以最抢手这一点我可以理解,可是那也是因为他本身有优点,才使得他成为最受欢迎的人。这个理论的顺序果然反了。

真央哥随便应了一声「哦~」,然后就打开房里的电视。

「看了这个之后,你还有办法说出那种话吗?」

出现在电视上的,是大约高中生年纪,最近人气很旺的新进男偶像。然后就在镜头照到其中一名成员时,真央哥指著那个人说:

「这家伙好丑。」

「呃,他毕竟是偶像,怎么可能会很丑……」

「明明就很丑。只要到车站前晃一晃,马上就能找到比这家伙帅的人。」

奇怪?被他这么一说,再仔细一瞧,这个人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帅。

「他之所以会红,都是被媒体捧出来的啦。为的是让他位居和一般人不同的阶级。所以顺序并没有相反,雌性确实会迷恋上阶级而不是能力。」

纵使这一点是正确的,我想同样的道理应该也能套用在女子偶像身上。因为有些女偶像明明一脸只要到车站前晃晃就能找到的长相,却非常受到欢迎。而且我觉得这恐怕也跟日本人喜欢一窝蜂追随流行的习性有关。

可是,真央哥却自信满满。

「而且女子偶像团体可以多达几十人,男子团体却通常只有五人左右对吧?这是因为身为粉丝的女性,会本能地不去看阶级排名第五名以下的雄性,所以才会得出这个适当的人数。关于这一点,日常生活中也有实例。校外旅行的晚上,大家不是都会讨论班上哪个人是自己的菜吗?男生的话,虽然多数人确实都会集中欣赏漂亮女生,可是一定会有一定数量的人选择不起眼的女生,然后大家就会『咦?那个人你可以?』地起哄。但是呢──女生就只会讨论排名前五名的男生。」

当我注意到时,只见猪熊同学用冷淡眼神瞪著真央哥。

「这个嘛……国中时期,我曾经跟绘马一起在旁边听大家讨论,关于这一点感觉起来确实是如此。不过,那八成只是觉得跟其他人意见不同很丢脸吧。」

「你难道不懂吗?就连只是选择前五名以外的人,都会觉得『和大家不一样好丢脸』,这正是出自对阶级的憧憬心态啊。」

猪熊同学露出难以认同的表情,默不作声。我当然也是无话可说。

真央哥的主张过于极端,可是却又让人莫名感受到一贯性。

「──接下来是我最想表达的重点,龟丸。阶级高的雄性才抢手。因此不抢手的人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像媒体把丑八怪捧成偶像一样,假装自己的阶级很高。」

假装二字听起来感觉就是要说谎,但是听在阶级低落的我耳里却充满吸引力。我不禁期待这位桀敖不驯的魔王这次会说出什么话来。

「方法很简单,就是让自己看似『从容』。这正是假装成阶级高的雄性,最好的办法。」

从容。说出如此单纯的词汇后,真央哥再次带著深沉笑意望向我。

「我大概可以猜想出你的个性。你是那种会对喜欢的女生摆出温柔的绅士态度,『还好吗?会不会累?有想做的事情吗?我什么事都可以帮你喔?』像这样嘘寒问暖的恶心家伙吧?」

「这……这个嘛……」

「站在对方的立场则是这样想的:唔哇,这家伙好拚命,他是不是没有其他往来对象啊?不晓得是因为他是弱小的雄性,还是有病?感觉就算跟这个人生小孩,小孩子也会马上夭折,还是不要好了──雌性会本能地做出这种推测啦。」

唔唔,我确实只要是为了玲花学姊就什么事情都肯做,也一直想要讨她欢心……然而如今却被他的任意想像狠狠打脸……!

「重点是从容。举例来说好了,不要去管女人的心情怎么样,要是她说蠢话就骂她笨蛋,如果她瞧不起你就直接发火。这么一来,雌性就会觉得『这个人好从容喔,说不定有其他雌性在跟他往来。既然这样,应该表示他是地位稳固的雄性吧?』。」

「那……那么粗暴……」

尽管我这么说,却不禁想起态度恶劣的小混混身边确实总是带著女朋友。明明有其他更温柔的人……这或许也是其中一个例子吧。

不过,问题是那个从容就某方面而言是一种个性,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改变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如何获得那份从容。我有一个简单的方法。」

一听到真央哥说出简单两个字,我立刻竖起耳朵。没想到他连结论都准备好了,真让我吓一跳,不过那究竟是什么方法呢?

「保持从容的简单方法就是──『也和其他雌性往来』。」

「其……其他雌性的意思是……要我也对别人出手吗?」

「不然还有别的意思吗?你就是因为满脑子只有她才会变得低声下气啦,明明世上就有几亿个女人。」

「哥……哥哥,我反对!」

这次换成白星同学举手。

「因……因为不专情是不行的!没有女生会喜欢上见异思迁的男生啦!」

「那是只有当你喜欢的男人见异思迁时,你才会觉得讨厌吧?如果是你不喜欢的男生对你专情,只会让人觉得恐怖而已。」

「才没有那种事!」

「专情这种东西,是也有受到其他许多人追求的抢手货专属的优点。除此之外的人就算专情,也只会看起来像是阶级低落的雄性在拚命挣扎。」

这一点……我不想承认。那是对自入学以来,一直喜欢玲花学姊的自己的否定。再说我不想用那种不真诚的态度与人交往。

不过──

「算了,你如果想专情那就随你吧。但是啊,恋爱不是只要穷追不舍就会成功的。比方说喜欢的对象有其他男人好了。这种时候你就算一味地进攻,也只会被对方讨厌,因此专情通常也会成为追求者难看地『撞墙』的原因。」

撞墙二字让我发现,这不正是现在的我吗?

「撞墙的笨蛋很多啦。也不想想只为了一个女人拚命付出,无法享受自己的生活,保持从容的人,根本不可能会有女人爱上他。」

没错,我现在已经知道玲花学姊割舍不掉她对坂町学长的感情了。为此,我不但苦恼、嫉妒、焦躁得要死,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甚至还曾经想要逃跑。

客观来看,这种不从容的男人是不可能会有女生爱上他的。

「所以这种时候只要跟其他女人玩在一起就好。通常用不了多久,你喜欢的女人跟那个男人就会断绝关系,而那个时候,那女人很有可能就会爱上一派从容的你。又或者,偶尔也会发生暂时用来替代的女人成为你的正宫的情况。总之恋爱不是件单纯的事,光靠专情是绝对行不通的。」

他的话实在令我无法苟同。但我仍忍不住心想,「从容」的涵意似乎比我以为的更为深远。

「所以说,龟丸。为了保持从容,试著也对其他女人出手吧!」

可是唯独这个方法我不想采用!

「可……可是那么做不符合我的个性……」

「你是处男对吧?既然如此,那就更必须这么做了。正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姑且赶快找个人交往,然后体验上床的滋味非常重要。这么一来,你对女人的多余幻想就会消失,进而变得从容起来。」

「呃,那……那样太随便了……」

「随便就可以了啦。『第一次』这种东西就跟拉屎一样一下就结束了,没什么好怕的。再说反正不管对方是谁,也不会成为多重要的回忆。我问你,你还记得你第一次骑的脚踏车是什么形状吗?道理是一样的。别再啰哩啰嗦了,总之只要骑过,你就会习惯了啦。」

呜呜,怎么会有这么特异的人种。虽然他的话好像每一句都是对的,可是整体拼凑起来我还是无法接受!

「真是的!哥哥你别说了!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专情很重要!我们会努力帮龟丸获得从容的!」

「哎呀呀,是这样吗?可是我的经验明明比你们多太多了。」

「尽……尽管如此,哥哥你不专情这一点绝对是错的!龟丸就是因为专情所以是个好男人!」

「算了,随便你。不过绘马,你要是再继续跟这些家伙来往,小心永远都交不到男朋友喔。处女三人组这种称号实在让人笑不出来耶。我看你八成也没接吻过吧?」

白星同学不曾和谁交往这件事很有名。

然而白星同学却红著脸,用手捂著嘴说:

「接……接吻的话…………有。」

瞬间的寂静。然后……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猪熊同学和鹰见同学惊声尖叫。

「绘……绘马!是谁?你和谁接吻?啊啊啊啊,想必一定是对方死缠烂打地拜托你,你才跟他接吻对吧?谁?究竟是谁?那只差劲的色猴子!我要用剪刀将他碎尸万段!」

「绘马……我希望你务必告诉我对方是谁。嗯,你放心,我只会将那人绑起来关进密室,然后连续踹他七天而已。不过别说是踹尸体了,就算他变成肉块,我可能也会继续踢。」

两人都从身后释放出深红色的杀意气场,好可怕。

「讨……讨厌啦!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敢说!况且我那么做只是为了助人!」

「接吻是要怎么助人?我看你分明是被骗了吧!啊啊啊啊,绘马你果然只要没被看著就会遭遇危险!」

「就是啊,绘马,我决定比以往更严密地保护你。为此,我打算一刻也不离开你身边。反正我拿了不少版税,也存了一笔钱,不如我买间公寓一起住吧!」

「真……真的是为了助人啦!那个叫作心……心肺?人工……啊哇哇哇,到底是叫什么啊?总之只有结果看起来像是接吻,但事实上并不是那样!」

奇怪?我也因为这个谜团受到不小的打击耶?明明无论白星同学跟谁接吻都与我无关。只不过,白星同学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子,一定是她那个会变得超级勤快的特殊性质遭人利用了。那家伙确实不可原谅。

「是叫作女神开关吗?我记得你们好像是这么称呼的。」

真央哥突然开口。

「因为她会过度同情说出『想死』的人,并且为对方做任何事情嘛。不过我倒是称之为『诅咒』就是了。原来你的那个症状还没好啊。」

诅咒。听到这个词,包括本来就对女神开关没有自觉的白星同学在内,甚至连猪熊同学和鹰见同学也满脸疑惑,然而真央哥却神情凝重。

「应该说,就来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还没好吧。」

随后他态度一转,不怀好意地朝我一瞥,还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

「绘马,关于我刚才跟龟丸说的从容,对处男来说要获得从容实在太困难了。可是男人只要一脱离处男之身就会拥有自信,并且在当天之内整个人就产生戏剧性的变化!既然你那么担心他──不如跟他上床怎么样?」

「你……你你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真央哥!」

然后他说出愚蠢至极的话。不管在谁听来,都知道那不过是在说笑胡闹的蠢话,可是白星同学本人却红著脸把视线移开。

「真……真的一次就会有自信吗?」

又是一片寂静。然后……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猪熊同学和鹰见同学惊声尖叫。

「绘马!啊啊啊啊,绘马你这样不行啊!你怎么可以把那种混蛋哥哥的谎话当真啦!你不能就这么任凭他摆布啊!」

「怎么会有这种事……!啊啊绘马你真是的,你为什么有办法说出那种好比色情漫画里,让剧情超展开的大色胚的台词啊……!」

「我……我才不是大色胚呢!再说,我只是假设性地问一下而已!」

要怎么说呢……我现在总算可以理解猪熊同学和鹰见同学的心情了!虽然不晓得是不是认真的,不过白星同学的想法也太危险了吧!

「而……而且!龟丸一定得和狮子神学姊交往才行!要不然……要不然……!」

突然间,白星同学身上散发出来的氛围变了。

「要不然……要不然……!真的……!」

她的瞳孔在不断加热升温的情绪中放大,简直就像因发烧而胡言乱语似的。

「要不然……要不然……只要是为了这件事,我什么都肯做……」

怎么回事?我是知道白星同学愿意为我尽心尽力,可是我彷佛在那份纯粹的情感中瞬间窥见一丝疯狂……

「废丸,我们回去了!要是再继续这个话题,绘马会有危险!况且这家伙果然只会满口胡说八道,一点用处也没有!」

听了猪熊同学的话,鹰见同学点头附和,接著两人就用力抓住我的双手,咦……?她们硬是把我拖出房间,真是痛死我了!什么?连下楼也要用拖的?

「好吧,我也回房间去吧。」、「啊,各位等一下──!」

真央哥也打著呵欠离开房间,我则是一面用眼角余光瞥向紧追上来的白星同学,一面被强行拖离她家。

几天后的下午。一边眺望在教室窗外晃动的绿色林荫,我──回想起白星同学的哥哥的事情。

保持从容。为此不可以专情。

前者我同意,可是我无法接受后者。

『──你就是因为满脑子只有她才会变得低声下气啦。』

只不过,我试著回顾了我为什么会满脑子只有玲花学姊这件事。

她是第一个肯好好注视好比幽灵的我的人,是为我保留容身之处的人。

所以我喜欢她。但是──

我看了看自己的桌子四周。

教室窗边的最后方,周围是黑暗世界。隔著边界的另一头则是缤纷的彩色世界。

没错,我之所以喜欢玲花学姊,是因为她愿意对「这样的」我好。

一旦被玲花学姊拋弃,我就只剩下自己一人,也会失去容身之处。我无法断言我没有这样的执念,而这份执念确实可以说过于拚命,缺乏从容。

但是,我虽然希望获得从容,这却不是一件轻易就能办到的事情。

「啊……!」

忽然听见一声惊呼,我转头望向该处。

橡皮擦从隔壁座位的女孩子,佐藤同学的桌上掉下来,正好就掉在我的椅子附近。

留著一头黑色短发的佐藤同学一和我对到眼,立刻慌张地猛眨眼睛,浑身僵硬。

我──因为离橡皮擦比较近,于是很平常地捡起橡皮擦,然后很平常地递给她。

「谢……谢谢你……龟丸。」

我对不知为何杏眼圆睁的佐藤同学「嗯」了一声,又将视线移回窗外。

「各位同学,我想在今天的导师时间,决定参加下个月校庆的校园美女选拔赛的人选。」

回过神时,班长已经在讲台上开始主持会议了。对喔,现在已经差不多到了该由全班决定校庆诸多事宜的时期。

「依照往年惯例,校园美女选拔赛的参赛者为每班派出一名。另外,因为从今年起同时也会举办校园帅哥选拔赛,所以也要决定男生的代表。」

校园帅哥选拔赛是今年学生会决定举办的项目。因为从以前就有许多人提出这样的意见,玲花学姊和我于是跟校庆执行委员进行协商,决定从今年开始举办。见到我们的工作被以这种方式呈现,我不禁感到有些自豪。

「校园美女选拔赛……啊啊啊啊,亏我想说如果英玲奈要参赛,我也要报名参加将你击败,为什么我们偏偏同班啦,这样我很难参赛耶……!」

「呵呵,你这个第二名会不会想太多了?绘马,你觉得如何?你如果参赛,我想一定你能够夺冠。」

「不……不可能啦!像……像我这样的人就算参加也只会给人家看笑话!」

三人一如往常地喧闹,周围的同学则含笑看著那样的她们。

她们三人在教室里不会找我说话。因为我们的座位离得很远,更重要的是她们三人在女生之间也很受欢迎,所以总是忙著跟其他朋友聊天。她们三人果然和我不同,是光明世界的居民。只是最近经常跟她们说话,害我差点忘了这一点。

「首先就从校园帅哥选拔赛的人选开始决定。有人自愿吗?如果没有,由其他人推荐也可以。」

班长在讲台上呼吁大家报名,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举手。毕竟是这种性质的比赛,实在教人很难毛遂自荐,况且人家也会心想你这个人到底是多有自信。

「我要发言。」

一道说话声打破了寂静。声音的主人是──坐在我隔壁的女孩子,佐藤同学。

「我觉得龟丸不错。因为最近他剪了头发之后,整个人变帅了。」

一瞬间,我无法理解她在说谁,但我随即察觉视线一下子朝我集中而来。

「咦?我们班上有这个人吗?」、「这么说来好像有……」、「可是他以前是长那样吗?」

视线集中,化为刀刃刺向我这边的世界的边界。

视线。视线。彷佛在期待我开口说话的眼神。众人察觉到幽灵的存在后变得兴致盎然。发言的佐藤同学得意洋洋地朝我竖起大拇指,可是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突然了。

好可怕。暴露在这么多人视线下的感觉好可怕。不知道该对几十人做出何种反应的恐惧。被扔进地雷区的感觉。只要稍微说错话,只要我稍微现出自己的本性──没错,大家肯定会笑我,说我好恶心,说明明是个丑八怪少在那边得意忘形,还要我讲些有趣的话来听听,不要闷不吭声。然后好不容易感情变融洽的白星同学她们就会心想,这家伙果然好没用──

『──无法享受自己的生活,保持从容的人,根本不可能会有女人爱上他。』

就在负面思考的齿轮开始转动的这时,真央哥挑衅的笑容在我脑海中浮现。

没错,我喜欢玲花学姊的原因。这份心意中唯一令我心虚的事情。

那就是我好比幽灵的人生,以及为此感到心虚而依赖玲花学姊的这件事。

我一直想要改变自己。

「哈哈……可……可是我就算参加也不会有人关注。」

好可怕。但是我已经改变了。有人改变了我。

猪熊同学对我施了魔法。所以我有自信,不会有人嘲笑我的外表。

鹰见同学教导我,人对他人不感兴趣,若要让别人对自己感兴趣就必须付出相当的劳力。所以我不管在这里说了什么,大家一定都不会太放在心上。

所以没问题,我已经不害怕了。所以──

「哈哈,我觉得我不行啦。」

我堆起笑容。为了对抗沉重压力,我堆起猪熊同学教导我的,奋战抵抗的笑容。

然后努力平静地说出我那平凡的一句话。那句不是特定对谁说出的话语,异样地回荡在静悄悄的教室里。孤零零地响起,彷佛在黑暗世界的边界上穿了洞。

下个瞬间,国界崩塌了,比太阳更为眩目的气息闯了进来。

「没错!佐藤同学,原来你有注意到啊?最近龟丸真的变帅了呢!」

白星同学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将刺眼的聚光灯打在我身上。

「咦?他好像还满有味道的。」、「我想起来了。他以前头发长到会盖住眼睛,现在一口气剪了好多。」、「我也想起来了XDD其实他还挺可爱的嘛XDD」

女孩如此议论纷纷。我知道在白星同学的聚光灯照射下,即使是普通的临时演员,也会宛如重要人物一般备受瞩目。

反观男生则是一脸呆愣地面面相觑。

「丸……什么?他叫什么丸来著?」

某人这么嘟哝道。听到那句话,坐在我前面,褐发且身材高大的篮球社的熊谷,缓缓转头面向我,一面对大家说:

「不要忘了啦,他叫作蟹丸。」

他完全说错了。从他嘻皮笑脸的样子来看,难道是故意的?

不过,他的嘻皮笑脸感觉并没有恶意。我曾见过同样的表情。不管是说错名字的方式还是嘻皮笑脸的模样,都跟麻子小姐一模一样。既然如此,我就有办法应对了。

「我……我不是甲壳类啦,我……我叫作龟丸。」

那句话令熊谷瞬间惊讶地瞪大眼睛,接著他又露出贼笑。

「原来是那个啊?就是淋上柠檬汁生吃的那个。」

「我……我也不叫牡蛎丸!」

我也瞬间思考了一下,然后这么回应。

「原来是那个啊?就是秋天时会逆流而上的那个。」

「我猜你大概是想讲鲑鱼丸,不过你至少也让第一个音统一发『ka』(注:日文中「龟(kame)」、「蟹(kani)」、「牡蛎(kaki)」开头发音都是ka)吧……!」

教室里传出嘻嘻笑声,班长拍了拍讲桌。

「各位,请你们认真一点决定!因为离截止还有一些时间,所以目前先暂时以募集的方式徵求校园美女、帅哥选拔赛的参赛者。那么接下来──」

之后导师时间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

导师时间结束的放学后。前面座位的熊谷转头瞥了我一眼。

接著他又瞥了一眼。然后这一次他才真正把身体转向我。

「你以前老是不说话,而且这么说虽然很抱歉,不过你的存在感实在好薄弱,没想到现在居然变了。」

「呃,这个嘛……哈哈哈。」

「对吧?我以前也一直找不到时机跟你说话,没想到稍微捉弄你一下,才发现你根本就很正常嘛。」

隔壁座位的佐藤同学露出淘气的微笑。不过那种捉弄方式实在对心脏有害。

可是话说回来,就只是那样而已,就只是稍微坚持住开口说话而已,那个黑暗世界就变得光芒普照了。

熊谷又再次盯著我瞧。尽管他直到现在才对我产生兴趣,但是这一点让我觉得好开心。

「其实我从之前就一直觉得你的发型很不错。你在哪里剪的?」

「因……因为我当美发师的亲戚回乡探亲,就顺便帮我剪了……」

由于坦白说是猪熊同学帮我剪的,可能会让事情变得很麻烦,因此我决定随口搪塞过去。

「对了,我和班上男生打算下次去逛服饰店的特卖会,顺便到街上晃晃,你要一起去吗?」

突如其来的邀约令我浑身僵硬。

这时,我从教室的入口看见一头黑发和英气凛凛的脸庞──是玲花学姊。

玲花学姊透过玻璃注视著我,好像在窥视我的样子。

「我也要去~♪」

结果佐藤同学忽然闯进来,挡住玲花学姊朝我投来的视线。

「啊?可是只有男生会去耶。」

「我也会带我朋友一起去,这样应该可以吧?」

「那好吧,你先把你那边有谁要去告诉我,我也会问问其他男生的意见。所以,龟丸你可以去吧?当天行程之后我再跟你说。」

「啊,好……好的……」

等我注意到时,玲花学姊已经消失了。比起为突如其来的邀约吃惊,她的事情更令我在意。

我彷佛感觉乌云散去,见到光明希望到来的预兆。

然而这时的我,万万没想到那个预兆将会引发一起大事件。

放学后的学生会办公室。玲花学姊正一如往常地浏览文件。

我决定今天也试著主动开启话题,况且我实在很在意那件事。

「学姊,你刚才有什么事吗?」

就是关于我才见到学姊往教室里窥视,她就不知不觉地消失这件事。

「没什么,我只是经过顺便看看而已。虽然你的教室就在我平常来学生会办公室的路上,但是今天碰巧想要看一下。」

我还以为她有事情找我,原来只是碰巧啊。

正当我这么想时……

「你……变了呢。」

「是……是吗?」

「是啊,你真的变了。春天时你还有点不太可靠,但是现在你不但外表变帅气,也会正常地跟我交谈。更重要的是,你好像也在班上交到朋友了呢。」

她似乎是指刚才熊谷和佐藤同学那件事。其实我们还算不上是朋友,不过玲花学姊好像已经这么认定了。

「坦白说,我从以前就偶尔会从教室门外偷看你。因为你是我很重要的学弟,所以我很担心你,担心你在教室里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但是……人果然会成长呢。我觉得最近的你非常棒。」

尽管有些难为情,但是我真的好高兴学姊有察觉到我的改变,甚至还夸奖我。

不过……玲花学姊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呢?

「人能够有大幅的改变。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从你身上学会这件事。多亏你,我不但决定好未来的出路,也能够全神贯注地工作和念书了。」

未来的出路。听到这句话,我一时感到不解……但我随即回想起学姊之前望著那张调查表烦恼的模样,顿时有预感她想说什么,并因此感到不寒而栗。

「学姊──」

「我决定了,我要以去美国念大学为目标。」

被子弹击中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即使在将要中弹的瞬间凭著本能感应到危险,子弹仍在身体完全反应过来之前贯穿肉体。

「我可能没有跟你提过,其实我一直都很仰慕坂町学长。但是他去了好远的地方,距离远到遥不可及。可是你教会我有志者事竟成这个道理,而且还是在短得惊人的期间内。所以,我决定毕业后也要去美国。这都要多亏你从背后推我一把,我真的很感谢你。」

无法呼吸。但是我脑中依旧残存著猪熊同学教我的笑容,鹰见同学教我的聆听对方说话,以及真央哥所说的保持从容。

「这……这样啊……我也好开心。」

我使出几乎要将脸上肌肉扭断的力气,堆起笑容──从位子上站起来。

「对……对不起,难得跟学姊聊天,但我想起我还有点事情,今天就先告辞了。」

「是……是吗?还真是突然啊。」

这已经是我现在所能做到的最大极限了。

无法呼吸。为了从水底浮上水面,我朝著学生会办公室的门走去。

我打开门。可能本来就半开著吧,门滑顺地开启。

不知为何白星同学人在门后。她发出「啊……」的小小惊呼,僵在原地。

「────!」

我一句话也没跟她说,就径自奔上走廊。奔跑──一味地跑。我冲出校舍,不停狂奔。就跟那天傍晚在学生会办公室,逃离抱著坂町学长照片的玲花学姊一样。

现在的我比当时更加绝望。对她这个全校第一的才女而言,那本来就是只要努力,即便是国外也能伸手触及的距离。而我──

「呜……呜呜……」

从之前就一直压抑的泪水,终究在我来到国道的斜坡时夺眶而出,于是我躲进斜坡旁的小公园里。

好难受。努力全都白费了。但是等等,这真的是我自己所做的努力吗?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听从那些人的话而已。

「……龟丸。」

我进到公园之后不知过了多久,一回头,只见白星同学背对著夕阳站在那里。

「那个……其实我在你开门之前就因为好奇偷看了。」

然后她垂下布满阴影的脸庞……

「…………是我的错吗?」

若是平常,我一定会立刻否定那句话。然而现在是最坏的时间点。

无处发泄的悲伤扭曲了思考与逻辑。

这不是我一开始决定的事情。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当时──

「…………对不起。」

白星同学用小到几乎要消失的音量说完,便捂著眼睛转身跑开。

来不及了。我来不及告诉她「不是你的错」。

就这样,我失去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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