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迷宫第二层。
今天同样被锁链束缚的奥莉薇,感到闲得发慌。诺尔平安攻略第十一层后已经离去,现在没有人能与她交谈。
『诺尔小弟能不能快点回来呀~奥莉薇好寂寞喔~』
她好几次这么说道,却渐渐觉得空虚而回归沉默。
以奥莉薇的个性,原本并不会回首过去,但在这种状况下,回忆过往也成了娱乐之一。
『他说要去哪里旅行呢?对了、对了,霍涅斯特。感觉有点怀念呢。』
她在冒险者时代,去过许多国家和城镇。有时是为了解决委托,有时则单纯去旅行。
奥莉薇还记得,当时她造访霍涅斯特是为了观光。
『那里还满繁华的,印象中是个有趣的地方呢。不过好像遇到了讨厌的事……想起来了,那时遇到一个差劲透顶的男人嘛~』
只要活著,自然就会遇见好男人、普通男人或是坏男人。那男人对于奥莉薇而言属于哪一种,结果非常明瞭。
奥莉薇不禁回忆起遥远的往昔。
◇ ◆ ◇
这天,奥莉薇心情恶劣地步入霍涅斯特。至于令她如此烦躁的原因,就出自双足飞龙。
双足飞龙属于不太结群行动的魔物,但并非毫无例外。今天早上,成群的双足飞龙飞过奥莉薇的头顶。
就在那时,魔物们恰好在空中排泄了。
『脏死了!?』
奥莉薇的反射神经优异,漂亮地闪过从天空洒落而下的大量龙粪雨。然而,无论她的步法多么轻灵,无数龙粪在坠落地面后向四周喷溅,让她终究难逃一劫。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确实弄脏了衣服,让她大为光火。
尽管她怒气冲冲地走在大街上,但她的美貌自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喜爱搭讪的男人以为这是大好机会,立刻向前搭话。
「这头水色的发丝,称得上是世上最美。不嫌弃的话,要不要与我共进一餐呢?」
『不要。奥莉薇现在非常不爽,建议你闪远一点会比较安全。』
「哈哈哈!比较安全吗?别看我这样,我可是颇有实力的冒险者喔。人称我为狱炎术师,你仔细看好了。」
他手掌朝上,从中喷出火焰,表现自己的专长。
「我至今用这招葬送了数百只魔物。很烫吧?」
奥莉薇不发一语,和男人一样释放出火焰。火焰朝天空喷射而去,势头猛烈得彷佛足以贯穿天空。双方的威力显然天差地别。
『你说什么很烫?奥莉薇不小心漏听了,你再解释一次吧~』
「没、没事,是我不自量力了,非常抱歉。」
立刻明白双方实力差距并懂得收手,光是这样就算有成长空间了。奥莉薇如此判断。
不过,她同时觉得眼前男人的未来与自己毫无瓜葛。
奥莉薇在日正当中时走进酒店。她在这里同样引人注目,但她只管找老板点酒。
她一杯接一杯,大口灌著烈酒。沉醉于酒中一个下午后,夜幕降临时坏心情终于不知去向,她感到愉快起来。
奥莉薇和老板热络地聊起天。
『能力这种东西,不管什么奥莉薇都能创作出来。别把奥莉薇当成随处可见的冒险者好吗~?』
「哦?那要长命百岁也没问题吗?」
『长命百岁很简单啊~寿命要比精灵长也没问题,想不老不死也不是办不到呢。』
「你说……不老不死……?」
听到这句话后有反应的并非酒店老板,而是坐在与她隔了两个座位之处、头戴兜帽的男人。奥莉薇完全不当一回事,继续说道:
『唉,不老不死需要的LP太高了,其实不太可能啦。奥莉薇自己也许还能办到,要赋予给别人的话又要花超多LP呢~』
酒店老板和一旁的男人闻言,都感到一头雾水。酒店老板以为只是醉客在胡说八道,于是决定稍微戏弄一下奥莉薇。
「那么这位客人,您就让我见识一下是不是真能办到这种事。如果能让我服气,酒钱就算您半价喔。」
『哦!说好啰!』
「您要怎么证明给我看呢?」
满脸通红的奥莉薇沉吟半晌,烦恼著该怎么做。她如今的LP存量有1000万左右,绝大多数的要求都能办到。
于是她鉴定酒店老板。当她发现对方有【腰痛】后,不禁噗哧一笑。
『技能里头有【腰痛】的人,绝对治不好啊~』
「……您说我有腰痛?我从没说过这种事。」
『一鉴定就知道啦。奥莉薇帮你治好腰痛的话,酒钱就一笔勾销吧?』
「您又不是医生或治疗师……不过,您若真的能帮我完全治好,让您免单只是小钱呢。」
酒店老板一边这么说著,一边擦拭著杯子。
他内心还是觉得,要应付满口胡言的愚蠢醉客非常累人。因为对方是个稀世罕见的美人,他才愿意陪著说话;换作是中年醉汉,老板恐怕已经把人赶出去了吧。
如今关店时间早就过了,长时间一直站著的话,腰部的宿疾也会愈来愈痛,因此老板决定出声请客人离开。
『好啊。治~好~了~喔~』
「呵呵,真是多谢。话说这位客人,关店时间也到了,您差不多该付帐……嗯?」
这时,酒店老板突然皱起眉头。
感觉不太对劲。本该会传来一阵阵刺痛的腰部,现在有如做梦般一点也不痛了。
这只是错觉吧?老板战战兢兢地摆出容易让腰部刺痛的姿势。每当腰痛发作时做这个动作,他百分之百会后悔莫及……现在竟不可思议地连一丝疼痛都感觉不到。
『不痛吧~?是奥莉薇帮你治好的喔!』
「也、也有可能只是一时的……」
『疑心真重欸!那就特别再给你【蛮力C】吧……附加上去啰。你就试试看嘛,拿平常应该拿不动的东西。』
酒店老板听从奥莉薇的指示,半信半疑地挑战拿起装满酒的木桶。他自己办不到,因此平常总是交给其他店员搬运。
「……咦咦?还真的能拿起来……而且感觉很轻松。」
『替你消除腰痛和赋予【蛮力C】的报酬,就是今天的酒钱全部一笔勾销~就这样啦。』
她笑脸盈盈地走向店门口。老板见状毫不阻拦,甚至开口道谢,告诉她欢迎再度光临。
奥莉薇走出酒吧后,在半醉半醒下漫游深夜中的城镇。虽然她已经订了旅店房间,却忘记位在何处。
信步而行一段时间后,她不小心走到愈来愈僻静之处。
真是糟透了~要不要取得强化方向感的技能呢?就在奥莉薇开始这么想时,她感觉到一股不舒服的气息,便将思绪暂且推到一旁。
『有事吗~?这种视线奥莉薇可不喜欢喔。』
一直跟踪她来到偏僻小巷中的,是一名身穿长袍并将兜帽拉低的男人。这人在酒吧中时,便不断对她投出视线,因此奥莉薇知道对方的存在。
男人嘴角浮现浅笑,试探性地说道:
「你对酒店老板做的那些,对任何人都能办到吗?」
『这个嘛,要看个人适性啦。』
「比方说,对我附加不老不死?」
『奥莉薇拚上性命努力一把的话,或许能办到啦。但奥莉薇绝对不干就是了。』
「唉,毕竟我们是初识,你会摆出这种态度也很正常,不过你一定会愿意帮我的。你好像懂得鉴定?试试看吧。」
奥莉薇虽然心里觉得麻烦,但对方傲慢的态度令她相当不爽,便发动了【鉴定眼】。
无法看见任何能力。他身上大概有隐蔽系技能吧。
「怎么啦?看不见吗?呵呵。」
『气死了!』
这家伙真是气人~奥莉薇这么想著,顿时怒火中烧。她创作出【隐蔽无效】,将之赋予给男人。虽然LP要价超过10万,但奥莉薇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便实行了。
之后她再度施展鉴定,成功看穿了对方所有能力。
『诺斯拉德•盖恩。年纪四十岁,等级820,技能数量不少,不过最强的是S级的炼金术吧?』
「呃!?」
资讯完全被奥莉薇说中,那名男人──盖恩在震惊之中不由得连退三步。他无法理解自己明明持有隐蔽技能,为何能力会被对方看穿。
「虽然手边道具不够……还是来硬的吧。」
『来硬的吗?奥莉薇难得心情不错,希望你打消这个主意唷。』
「我不会取你性命,但会让你屈服的。」
盖恩从异空间中取出紫色的骇人长剑。那把长剑不但能让对方中毒和麻痹,在技能作用下,只要刀锋稍微划破皮肤就能使人错乱。
盖恩猛然冲上前,将剑横向一扫。奥莉薇在前一刻飞身跳离原地。
「什么!?」
那跳跃力远远超越凡人的范畴。只见她跳过两层楼高的建筑,落在屋顶上。
『竟然对一个喝醉酒的人动手?』
「你叫奥莉薇,果真是那个奥莉薇吧?据说邻国有个能力超凡入圣的冒险者,在我们这边也广为人知。」
『你也很出名吧~?盖恩不就是这座城镇的英雄吗~』
「没错。但我想要永远都是英雄。」
『放弃吧。人终将一死,遵循常理会比较好喔。』
盖恩不把奥莉薇的话当一回事。他满怀恶意地投出一颗琥珀色小石块,见奥莉薇用手背将之弹向一旁后,便握拳欣喜叫道:
「枪术S!不愧是奥莉薇,技能真强!」
『唔……』
奥莉薇鉴定自己的技能,发现原本有的【枪术S】竟不翼而飞,而盖恩身上则多出了刚才鉴定时并不存在的技能。
她调查了掉落在身旁的琥珀色小石头,发现那东西带有盗取技能的效果。
正当她要稍微动真格时,盖恩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出乎意料地,他逃走了。
『……真会耍小聪明……唉,算了。』
反正她平常很少用枪,想要的时候也能随手创作出来。
奥莉薇打了个大呵欠,在屋顶上躺下。
(今天乾脆就睡在这里吧。)
闯进民宅、睡在别人的床上未免太没常识,但睡在屋顶上应该无所谓吧?奥莉薇这么想著,落入梦乡。
◇ ◆ ◇
等奥莉薇醒来时,已经到隔天中午了。她一边反省自己昨天喝太多酒,一边前往用餐处。但是餐厅里的人远比想像中多,让她情绪烦躁起来。
她打消进店用餐的念头,在路边滩随便买了食物后,便移动到中央广场。奥莉薇坐在长椅上,眺望著在喷水池前玩耍的孩童们。
孩童们正在扮演驱逐哥布林的勇士。奥莉薇不禁纳闷,为何要选弱小的哥布林作为假想敌呢?这时,她正好看到有位老爷爷在擦拭著广场上的绿色石雕,便向他询问理由。
「因为这座城镇时常有哥布林入侵,让大家都很伤脑筋呢。」
『这块石头,感觉真令人不舒服。』
「这位旅行者,千万别这样说,这可是盖恩大人为大家做的。」
奥莉薇闻言,心头更加涌现唾弃的冲动。为防万一,她鉴定了那块石雕,竟发现其带有召集哥布林种的技能。
她一把推开老爷爷,一拳轰向石头。石头一发即碎,连同技能一同被破坏殆尽。
「你做了什么好事!」
『听我说~这就是让哥布林聚集的元凶,所以奥莉薇才毁了它的。』
「卫兵、卫兵~!」
不出所料,老爷爷并不接受奥莉薇的说词。奥莉薇毫无办法,打算就此逃亡,却发现比卫兵更麻烦的对手走进广场。
那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虽然没戴兜帽,但那眼神毫无疑问是昨晚与她交手的人。
「我已经准备万全了。」
盖恩带著四名全身包覆铠甲、手持巨大武器的守护者来到广场中。
『那就是你的自信来源啊。』
盖恩守护者的编号从1到4排列,等级分别是1050、880、440、250。
再加上手持长枪的盖恩本人,一般的强者应该会被秒杀吧。
奥莉薇已经下定决心,准备拿出几分真本事应战,但盖恩似乎不打算和她比拚实力。他从怀中取出一颗红色石头,说道:
「你鉴定看看。」
『……触碰后会燃烧的石头?那又怎样?不要被扔到不就好了~』
「你看。」
盖恩拋出石头,但瞄准目标显然并非奥莉薇,而是刚才在玩驱逐哥布林游戏的孩童。
『啧!』
奥莉薇伸手抓住即将触及少年的石头。石头的效果发动,火焰顿时包覆奥莉薇。
「就是现在!动手!」
手持不同武器的守护者们,同时杀向奥莉薇。其中等级最高、拿著巨锤的守护者的攻击,准确地命中奥莉薇。
奥莉薇被打飞好一段距离。盖恩看著衣服变得破破烂烂、有些站不稳的奥莉薇,放声大笑。
「没想到还能活著啊!真是不负名号!」
『……』
「什么?」
奥莉薇附近的空间产生扭曲,一名乘著马匹的黑骑士现身,手中拿著与铠甲同样漆黑的长剑。
那是经由奥莉薇的【召唤术】所唤来的存在,名叫奥丁。
【你许久未呼唤我了啊,奥莉薇。】
『那男人旁边那四只,全部斩了。』
【遵命。】
──斩──斩──斩!
奥丁挥出三刀,确实将守护者1、2、3一分为二,了结其命。奥丁结束工作,正要回到原本的场所时,奥莉薇不悦地抱怨:
『奥莉薇刚才不是说了,四只都要斩了吗~?』
【你应该知道我不斩弱者吧?等级300以下者不斩。】
『真没用!』
【哼,期待来日再会。】
奥莉薇对著他使劲吐出舌头,表达不满。奥丁则回到另一个空间,就此离去。
「我、我、我的守护者……」
盖恩手指颤抖,奥莉薇一步就逼近到他面前。她改良了【缩地】技能,即便距离遥远也能一瞬间拉近。
『嘿!』
「咕呕呕呕呕呕!?」
她只消对其躯干赏一拳,胜负就成了定局。奥莉薇拾起盖恩掉在一旁的枪,随手一挥──砍落他一条手臂。
「唔嗄嗄嗄嗄嗄嗄!」
听著他的惨叫声,奥莉薇心想著:就帮他结束这段虚构的英雄人生吧。
然而,枪尖最后没有贯穿他的心脏。
因为居民们站在他的面前,挺身保护他。
『奥莉薇先说清楚,是这家伙把魔物叫到镇上来的喔?而且他刚才还利用小孩来攻击奥莉薇。』
「盖恩大人不会做那种事的。拜托了,放过他一命吧。」
「对啊。拜托了,求求你。盖恩大人是我们的希望啊!」
见居民口口声声为盖恩说话,奥莉薇萌生了某种敬佩之意。真亏他能蒙骗居民到这种地步,他身为诈欺师的才能说不定在炼金术师之上吧。
『……反正奥莉薇对霍涅斯特没什么感情。你们觉得无所谓的话,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啰?』
奥莉薇打消夺命的念头,走向城镇的出入口。
经过旅店前方那颗呼唤鹰身人的石头时,奥莉薇便当作随手之劳,顺便将其毁了。
盖恩已经在此建立起英雄形象,就算奥莉薇想对居民揭发事实,也不会有几个人愿意相信她吧。刚才那些求她饶过盖恩的镇上居民们就是如此。
「奥莉薇────!」
当她走出城镇时,某个人追在她身后,声嘶力竭地吼道。来者正是眼神疲惫不堪的盖恩。
『干嘛?还想动手的话你会死喔?』
「……看到了吗?我才是英雄。在这座镇上,你才是邪恶的一方!」
『是喔~』
奥莉薇满不在乎地回应。盖恩见状,额冒青筋地吼道:
「就算无法不老不死,我还是会永远活著!活在人们的记忆中!」
『好好好。』
「呵呵,接下来我还能自由自在地活个几十年。即便我在背地里做尽坏事、大啖人肉,走在路上依旧是人人赞扬的英雄。咯哈哈哈哈!」
目睹对方丑陋至极的本性,奥莉薇不禁傻眼,决定最后送他一项礼物。
【寿命减五十年】。
「……啊?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没什么啊~你就好好享受剩余的寿命吧~』
奥莉薇语气慵懒地这么说后,便转身背对霍涅斯特而去。她最后一次转头看向背后不断狂笑的盖恩后,呢喃说道:
『世上没有永远,虚假英雄的恶行总有一天会被拆穿的。而且到时揭露真相的人──一定会是个大帅哥呢!』
奥莉薇心中怀抱著这样的预感,留下一身污名后离开那座城镇。
虽然得等到两百多年之后──
但她的预感确实成真了。